我出生在江南,这个水性的国度。
我总喜欢一个人独自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连绵烟雨,然后眼泪就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润湿我的衣袖。
我是在那个下雨的春天遇到他的。那时,他正骑着一匹骏马朝我袭来。漫天细雨如银丝插入大地,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他就是这大地中唯一不倒的骑士。
然而,他倒下了,当他到达我家庭院的时候。那匹马重重的的摔了下来,飞溅起大片水花,同时摔下的也有他的盔甲。
我走到了庭院,看到那匹马祈求的眼神。我要救他的主人,可我不能,我的丈夫已战死沙场,这里是南宋,你们金人入侵了南宋的领地,杀死了我的丈夫。
我最终还是救了他,也许,这就是水国人的天性。我们将那匹马葬在庭院中的槐树下,那是它最后倒下的地方。
我出生在春天,这个心碎的季节。
他伤的很重,所以恢复的很慢。每天,我都要帮他清洗伤口,这里是江南,伤口很容易感染的。
我数着他身上的伤疤,那累累的痕迹,是他战功的证明。然后,我好奇的问他的名字,他说了一个奇怪的姓氏。然后,我问他的家庭,他什么也没说,在我身旁悄然睡下。是否,他也有一个不幸的家庭,来这,只是命中注定的战争。
他的身体渐渐好转,每天,我都会和他一起散步。我们漫步在青石的街道,看着纷飞的柳絮,一边嬉笑,一边向前走着,不知不觉,飘落白头。依稀记得以前也是这样的快乐,和我丈夫在一起的时候。现在,陪在我身边的是他,这个来自敌国的将领。
我一直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救他,也许是因为寂寞吧,想找个人说说话;也许是因为同情吧,他也是因为战争才来这里。我不懂,就像我不懂他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语言,他同样也没回答我这个问题。他对我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拥有的是现在。”“那未来呢?”我问。又是一阵沉默。“来年的柳絮还是会这么美丽吗?”他说。然后,我们朝家走去。
我出生在乱世,这个无奈的世界。
半年过后,他的伤终于好了。这也意味着他该走了。他不属于这,我知道,可我依然求他留下来。即使活在旁人的眼光中。
他还是走了,在初夏时节。
这一走,便是十年。这十年来的每天晚上,我都做着关于他的梦。可是,他却在我脑海中渐渐模糊。怕的不是分离,而是忘记你的样子,连梦都没得做。
又是一个春天,我坐在屋里,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明媚的阳光洒向庭院的每一个角落。然后聚集在那匹马的坟墓上。那个墓旁长满了杂草。微风吹过,便将青春的颜色相互交错,向人们展示着无限的生命力。
青春?我的青春哪去了?自从他走后,我就从来没有打扮过自己。女为悦己者容,无人欣赏的容颜,在娇美,又有何用?直到某个清晨,打开窗的时候,不经意间瞟了镜子一眼,欣喜的发现,自己的青春未逝,一如当初。可当我擦去铜镜上那层灰尘时,却认清了岁月的残忍。它如海绵一般吸去了我脸上的水分,只留下一副干瘪的皮囊。
一队轻骑从我眼前闪过。我知道,又是边关告急了。金人军队已经攻入江南,对大宋形成包围之势。宋,快亡了,逃命的路人告诉我,他们劝我一起逃。我对他们说,我在等待,等我征战沙场的恋人。
我出生在南宋,这个错误的时代。
他终于回来了,在宋军连连战败的时候。
他是征宋的大将军,现在带领着军队来进攻这个曾经为他疗伤的地方。
他回来了,骑着一匹枣红的骏马,和着夕阳的余晖,映在血红的柳絮下。走进庭院,亲吻着我的额头,用命令的口吻说:“等我回来!”然后带着他的军队朝夕阳坠落处奔去。
宋金停战了!人们四处宣告着这个消息。
宋金停战了。不知是宋朝的无能,向金俯首称臣;还是宋王体恤民心,停战求和。对于习惯一切的我来说,只想等待他的马蹄声,等待他那句话。
等待已久的马蹄声终于来到,可惜,马上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他呢?”我问那个金国使者。
“将军因征战有功,被大王召为驸马,封做南王。即日回都城复命。将军让我来接您回去”
“回去?他不是要回来吗?接我回去,回那里去,做你们金人的王妃?你告诉他,我是宋人,生于南宋,死于南宋!”这是我第一次哭成这样。我的心真的碎了,我甚至感觉到它一点一点的裂开。
积蓄了十年的怨恨在这一刻完全爆发,我将金使驱逐出境。一个人坐在长满杂草的坟上哭泣。“他连你也不要了吗?”我对着那座孤坟说,说给自己听。
他真的要回去了,当他的军队经过我的窗前时。他停了下来,走到马的坟前,抽出身上的佩剑,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刻着。原来他还没有扔下我们,马儿,他回来了!
字写完了,他将剑收了回去,站在夕阳下对我微笑,慢慢的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我疯狂的冲了出去,对着他的背影大喊:我不让你走。 他没有回头,一直走了下去。我感到了自己身体的颤栗。我为你背弃了全部的世界,你呢?回过头,却看见了他所留下的希望: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尾声
我一直在等待春天的黄昏,或者说一直在春天的黄昏等待,精心的打扮着自己。
缘何让我遇见你
此生又怎去忘记?
发布时间:2019-06-26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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