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这是荒夫在信上说的最后的期限,天色渐渐的晚了下来,白天时父亲去洋人的使馆去赴宴,丝毫看不出洋人有攻城的苗头。
父亲说过自己喝不习惯洋酒,回来时已经是酩酊大醉,便早早地睡下了,现在,整个府里,包括整座京城都静的出奇。
荒夫晌午时稍信给我,说二更天的时候会来后院接我,因为三更天洋人的军队就会打入城中来。
入夜时分,我早就将行囊准备妥当,仿佛是铁了心地准备与荒夫浪迹天涯,我将那装着血玉九龙杯的锦盒反复地包裹了好几层,生怕这能让我们二人后半生过上富足生活的宝贝受到一点破损,我不知道它究竟值多少银两,在我眼中,它是荒夫最想要得到的东西,便也是我最想得到的东西。
刚刚,我叫了婷雯来我房间,我把自己的首饰挑出了几样她说过最喜欢的,给她戴上,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我微微地笑着,她还是个孩子。
婷雯?我叫了她一声,她放下手中的镜子看我。
小姐,怎么了?
如果有人要杀我,你会怎么办?我笑着问。
小姐,你放心!有谁敢碰你一根汗毛,我就和他拼命!她认真的说着。
我用手摸了摸她的头,泪水竟不由得滑落下来。
小姐,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慌乱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今晚,他会来。我哽咽到。
你说谁?婷雯满脸疑惑。
我沉默了,不再说话。
谯楼鼓打二更天,我的心情忽然紧张起来,外面起风了。
忽然,门外又响起了熟悉的敲门声!
你听,他来了!婷雯,快去开门。
哎!她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门前,门分左右的一瞬间!荒夫正站在门外,忽地寒光一闪!他猛地挥起手中的钢刀,瞬间,婷雯的人头便腾空而起,翻了几个跟头落在了我的脚下。
虽然早有准备,可这血腥的一幕还是吓得我跌坐在了椅子上,这时,门外的荒夫愣了。
他急忙走进来,手里还提着沾满鲜血的钢刀。
九龙杯呢?他四处寻找,根本没看我一眼。
我心有余悸的指了指床上的那个包裹,他如同发了疯一般的跑过去,拆那个包裹。
我悄悄地起身,走到他身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转过身,惊恐地看着我,身体渐渐的倒了下去。
【终章】
他倒在地上,身体不停的抽出,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想要挣扎着起身,可已经来不及了,他呕出两口鲜血,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我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远方响起了阵阵枪声,接着便听得前院一片嘈杂,果然,洋人开始攻城了。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风风火火地进来一个人,竟然是刘妈!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她把前面的头发梳上去,那熟悉而陌生的脸,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而且她的眼神也并不是我想像的可怕,反而有几分慈祥。
刘妈走到我身边,看到眼前的一切,显然也被震惊了。她拉着我焦急地说:元敏,快跟我走,你爹让我带你出城!洋人开始攻城了!
她不在叫我小姐。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已经来不及解释了!你忘了你答应你爹什么了吗?
我愣了,刘妈的身份由不得我怀疑了。我收拾起包裹,带着那个锦盒,和刘妈出了屋子。
我和刘妈从后门出了总督府,一个家丁已经备好马车在那里等候了。
家丁把包裹放进车里,刘妈扶着我上了马车,自己却站在原地。
刘妈,你不跟我一起走吗?我问道。
不了,我留下,你爹还在府里。她笑着说,语气淡然。
我也笑了,泪水却从眼中滑落。
保重。我淡淡的说。
她笑了,笑得那么幸福。
马车颠簸着出了京城,我听到渐行渐远的枪声,泪水忍不住的滑落下来。
那晚,父亲发现了在门外偷窥的我,我便把一切都告诉了父亲,我让父亲带着我走,可父亲却告诉我,作为一员武将他要与大清国共存亡,我拗不过他。父亲把那个锦盒交给我,告诉我这是我们大清国的国宝,绝对不能落到洋人的手里。
其实,被我杀掉的人并不是荒夫,他是荒夫的孪生哥哥。
荒夫告诉过我,他还有一个孪生哥哥。
十年前,日本的天皇在全国范围内征集少年勇士,将他们通过商船偷运到中国,让他们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荒夫就是他们其中一员。荒夫来到府里的第三年,便接到任务,找到藏在总督府里的血玉九龙杯。可是那时我与荒夫关系亲近,他不忍我和父亲受到伤害,便屡屡去父亲那里求情,只要父亲交出九龙杯,便不会威胁我们的性命,可父亲性格刚烈,一直没有妥协。
突然有一天,荒夫告诉我,他的哥哥也来到了中国,可能是要取代他做卧底工作。果然,没出半个月,荒夫便被他们的人追杀,追到府里之后,便被杀害,斩下头颅,尸体被扔在了水井之中,于是他的孪生哥哥便接替他,留在了府里。
那天我在那具尸体上发现了我送给荒夫的玉佩,我就断定了那尸体就是荒夫,我心里十分悲痛,可看到荒夫的哥哥在这里,我便担心戳穿他之后他会伤害我和父亲的性命,便忍着悲痛与他保持书信往来,之后的夜里他来见我,无论是从声音还是他对我的态度,我都确定了,他绝不是荒夫。
直到我拿到了锦盒,我便设一定要杀掉他,为荒夫报仇!
其实那一晚,潜进府里的刺客便是荒夫的哥哥,那便是他给我的最后通牒。
还有婷雯,我故意让她去开门,便知道是凶多吉少,我深知对不起她,让她这样一个豆蔻少女成为了这战乱的祭品。
我的泪水肆虐地流淌在脸上,马车摇晃,身后的枪声渐行渐远,我默默地打开锦盒,一抹血光静静地卧在当中,我伸出一只手,端起了它,一股寒凉便从手中蔓延开来,果然是一个宝贝,难怪那么多人都为之痴狂。
我细细地端详着这只杯子,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腹部。
荒夫,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的孩子成为战争的祭品。
一抹血光飘出车窗,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车后,破裂声,那么清脆。
发布时间:2019-08-30 0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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