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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静农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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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静农简介】现代小说家。字伯简,安徽霍丘人。早年系未名社成员,与鲁迅有过交往。曾先后执教于辅仁、齐鲁、山东、厦门诸大学及四川江津女子师范学院。现为台湾大学教授。书法家、作家。其书法广泛涉猎金文、刻石、碑版和各家墨迹,篆、隶、草、行、楷诸体皆精。亦擅篆刻、绘画。有《台静农书艺集》及小说、散文等书出版。
台静农散文:  
  1、春夜的幽灵
  魂来枫林青
  魂返关塞黑
  我们在什么地方相晤了,在梦境中我不能认出;但是未曾忘记的,不是人海的马路上,不是华贵的房屋里,却是肮脏的窄促的茅棚下,这茅棚已经是破裂的倾斜了。这时候,你仍旧是披着短发。仍旧是同平常一样的乐观的微笑。同时表示着,我并没有死?我呢,是感觉了一种意外的欢欣,这欢欣是多年所未有的;因为在我的心中,仅仅剩有的是一次惨痛的回忆,这回忆便是你的毁灭!
  在你的毁灭两周以前,我们知道时代变得更恐怖了。他们将这大的城中,布满了铁骑和鹰犬;他们预备了残暴的刑具和杀人机。在二十四小时的白昼和昏夜里,时时有人在残暴的刑具下忍受着痛苦,时时有人在杀人机下交给了毁灭。少男少女渐渐地绝迹了,这大的城中也充满了鲜血、幽灵。他们将这时期划成了一个血的时代,这时代将给后来的少男少女以永久的追思与努力!
  俞也许会离开这个时期的!我有时这样地想,在我的心中,总是设想着你能够从鹰犬的手中避开了他们的杀人机;其实,这是侥幸,这是懦怯,你是将你的生命和肉体,整个地献给人间了!就是在毁灭的一秒钟内,还不能算完成了你,因为那时候你的心正在跳动,你的血还在疯狂地奔流!
  在你毁灭了以后的几日,从一个新闻记者口中辗转传到了我,那时并不知道你便是在第一次里完结了;因为这辗转传出的仅是一个简单的消息。但这简单的消息,是伟大的、悲壮的。据说那是在一个北风怒啸的夜里,从坚冰冻结的马路上,将你们拖送到某处的大牧场里,杀人机冷然放在一旁,他们于是将你们一个个交给了。然而你们慷慨地高歌欢呼,直到你们最后的一人,这声音才孤独地消逝了!自我知道这消息以后,我时常在清夜不能成寐
  的时候,凄然地描画着,荒寒的夜里,无边的牧场上,一些好男儿的身躯,伟健地卧在冻结的血泊上。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其间。
  一天清晨,我同秋谈到这种消息,他说也有所闻,不过地址不在某处的牧场,其余的情形都是一样的,但是他也不知道其间有你。忽然接到外面送来的某报,打开看时,上面森然列着被难者的名字,我们立刻变了颜色。这新闻是追报两周以前的事,于是证实了我们的消息,并且使我们知道被难的日了。
  这一天的夜里,也许我还在荧灯前无聊的苦思,也许早已入梦了,反正是漠然地无所预感。然而我所忘不了的仍是两周后的一个清晨,报上所登的名字有你的好友甫。回忆那三年前的春夜,你大醉了,曾将甫拟作你的爱人,你握着他,眼泪滴湿他的衣;虽然这尚不免少年的狂放,但是那真纯的热烈的友情,使我永远不能忘记。你们一起将你们自己献给了人间,你们又一起将你们的血奠了人类的塔的基础。啊,你们永远同在!
  三年前,我同漱住在一块,你是天天到我们那里去的。我们将爱情和时事作我们谈笑的材料,随时表现着我们少年的豪放。有时我同漱故意虚造些爱情的事体来揶揄你,你每次总是摇动着短发微微地笑了。这时候我们的生活,表面虽近于一千六百年前魏晋人的麈尾清淡,其实我是疏慵,漱是悲观,而你却将跨进新的道路了。
  第二年你切实地走进了人间以后,我们谈笑的机会于是少了。但是一周内和两周内还得见一次面的。渐渐一月或两月之久,都不大能够见面了。即或见了面,仅觉得我们生活的情趣不一致,并不觉着疏阔,因为我是依然迷恋在旧的情绪中,你已在新的途中奔驰了。
  去年的初春,好像是今年现在的时候,秋约我访你,但是知道你不会安居在你的住处;打了两天的电话,终于约定了一个黄昏的时分,我们到你那里去。你留我们晚餐。我们谈着笑着,虽然是同从前一样的欢乐,而你的神情却比从前沉默得多了。有时你翻着你的记事簿,有时你无意的嘴中计算着你的时间,有时你痴神的深思。这时候给我的印象,直到现在还没有隐没,这印象是两个时代的不同的情调,你是这样的忙碌,我们却是如此的闲暇,
  当时我便感觉着惭愧和渺小了。
  以后,我们在电车旁遇过,在大学的槐荫下遇过,仅仅简单地说了一两句话,握一握手,便点着头离开了。一次我同秋往某君家去,中途遇着你,我们一同欢呼着这样意外的邂逅。于是你买了一些苹果,一同回到我的寓处。但不久你便走了。秋曾听人说,你是惊人的努力,就是安然吃饭的机会,也是不常有,身上往往是怀着烧饼的。
  不幸这次我送你出门,便成了我们的永诀!这在我也不觉着怎样的悲伤,因为在生的途上,终于免不了最后的永诀;永诀于不知不觉的时候,我们的心比较得轻松。至于你,更无所谓了,因为你己不能为你自己所有,你的心,你的情绪早已扩大到人群中了。况且在那样的时代中,时时刻刻都能够将你毁灭的;即使在我们热烈地谈笑中,又何尝不能使我们马上永诀呢?
  春天回来了,人间少了你!而你的幽灵却在这凄凉的春夜里,重新来到我的梦中了。我没有等到你的谈话便醒了,仅仅在你的微笑中感觉着你的表示我并没有死。
  我确实相信,你是没有死去;你的精神是永远在人间的!现在,我不愿将你存留在我的记忆中,因为这大地上的人群,将永远系念着你了!
  2、我与老舍与酒
  报纸上登载,重庆的朋友预备为老舍兄举行写作二十年纪念,这确是一桩可喜的消息。因为二十年不算短的时间,一个人能不断的写作下去,并不是容易的事,我也想写作过,─在十几年以前,也许有二十年了,可是开始之年,也就是终止之年,回想起来,惟有惘然,一个人生命的空虚,终归是悲哀的。
  我在青岛山东大学教书时,一天,他到我宿舍来,送我一本新出版的《老牛破车》,我同他说,我喜欢你的《骆驼祥子》,那时似乎还没有印出单行本,刚在《宇宙风》上登完。他说,只能写到那里了,底下咱不便写下去了。笑着,嘻嘻的─他老是这样神气的。
  我初到青岛,是二十五年秋季,我们第一次见面,便在这样的秋末冬初,先是久居青岛的朋友请我们吃饭,晚上,在一家老饭庄,室内的陈设,像北平的东兴楼。他给我的印象,面目有些严肃,也有些苦闷,又有些世故;偶然冷然的冲出一句两句笑话时,不仅仅大家轰然,他自己也嘻嘻的笑,这又是小孩样的天真呵。
  从此,我们便厮熟了,常常同几个朋友吃馆子,喝着老酒,黄色,像绍兴的竹叶青,又有一种泛紫黑色的,味苦而微甜。据说同老酒一样的原料,故叫作苦老酒,味道是很好的,不在绍兴酒之下。直到现在,我想到老舍兄时,便会想到苦老酒。有天傍晚,天气阴霾,北风虽不大,却马上就要下雪似的,老舍忽然跑来,说有一家新开张的小馆子,卖北平的炖羊肉,于是同石荪仲纯两兄一起走在马路上,我私下欣赏着老舍的皮马褂,确实长得可以,几乎长到皮袍子一大半,我在北平中山公园看过新元史的作者八十岁翁穿过这么长的一件外衣,他这一身要算是第二件了。
  那时他专门在从事写作,他有一个温暖的家,太太温柔的照料着小孩,更照料着他,让他安静的每天写两千字,放着笔时,总是带着小女儿,在马路上大叶子的梧桐树下散步,春夏之交的时候,最容易遇到他们。仿佛往山东大学入市,拐一弯,再走三四分钟路,就是他住家邻近的马路,头发修整,穿着浅灰色西服,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子,远些看有几分清癯,却不文弱,─原来他每天清晨,总要练一套武术的,他家的走廊上就放着一堆走江湖人的家伙,我认识其中一支戴红缨的标枪。
  廿六年七月一日,我离青岛去北平,接着七七事变,八月中我又从天津搭海船绕道到济南,在车站上遇见山东大学同学,知道青岛的朋友已经星散了。以后回到故乡,偶从报上知老舍兄来到汉口,并且同了许多旧友在筹备文艺协会。我第二年秋入川,寄居白沙,老舍兄是什么时候到重庆的,我不知道,但不久接他来信,要我出席鲁迅先生二周年祭报告,当我到了重庆的晚上,适逢一位病理学者拿了一瓶道地的茅台酒;我们三个人在×市酒家喝了。几天后,又同几个朋友喝了一次绍兴酒,席上有何容兄,似乎喝到他死命的要喝时,可是不让他再喝了。这次见面,才知道他的妻儿还留在北平。武汉大学请他教书去,没有去,他不愿意图个人的安适,他要和几个朋友支持着文协,但是,他己不是青岛时的老舍了,真个清癯了,苍老了,面上更深刻着苦闷的条纹了。三十年春天,我同建功兄去重庆,出他意料之外,他高兴得破产请客。虽然他更显得老相,面上更加深刻着苦闷的条纹,衣着也大大的落拓了,还患着贫血症,有位医生义务的在给他打针药。可是,他的精神是愉快的,他依旧要同几个朋友支持着文协,单看他送我的小字条,就知道了,抄在后面罢:
  看小儿女写字,最为有趣,倒画逆推,信意创作,兴之所至,加减笔画,前无古人,自成一家,至指黑眉重,墨点满身,亦具淋漓之致。
  为诗用文言,或者用白话,语妙即成诗,何必乱吵絮。
  下面题着:静农兄来渝,酒后论文说字,写此为证。
  这以后,我们又有三个年头没有见面了。这三年的期间,活下去大不容易,我个人的变化并不少,老舍兄的变化也不少罢,听说太太从北平带着小孩来了,应该有些慰安了,却又害了一场盲肠炎。能不能再喝几盅白酒呢?这个是值得注意的事,因为战争以来,朋友们往往为了衰病都喝不上酒了;至于穷喝不起,那又当别论。话又说回来了,在老舍兄写作二十年纪念日,我竟说了一通酒话,颇像有意剔出人家的毛病来,不关祝贺,情类告密,以嗜酒者犯名士气故耳。这有什么办法呢?我不是写作者,只有说些不相干的了。现在发下宏愿要是不迟的话,还是学写作罢,可是老舍兄还春纪念时能不能写出像《骆驼祥子》那样的书呢?
  三十三年,四月,于白沙白苍山庄
  3、谈酒
  不记得什么时候同一友人谈到青岛有种苦老酒,而他这次竟从青岛带了两瓶来,立时打开一尝,果真是隔了很久而未忘却的味儿。我是爱酒的,虽喝过许多地方不同的酒,却写不出酒谱,因为我非知味者,有如我之爱茶,也不过因为不惯喝白开水的关系而已。我于这苦老酒却是喜欢的,但只能说是喜欢。普通的酒味不外辣和甜,这酒却是焦苦味,而亦不失其应有的甜与辣味;普通酒的颜色是白或黄或红,而这酒却是黑色,像中药水似的。原来青岛有一种叫作老酒的。颜色深黄,略似绍兴花雕。某年一家大酒坊,年终因酿酒的高粱预备少了,不足供应平日的主顾,仓卒中拿已经酿过了的高梁,锅上重炒,再行酿出,结果,大家都以为比平常的酒还好,因其焦苦和黑色,故叫作苦老酒。这究竟算得苦老酒的发明史与否,不能确定,我不过这样听来的。可是中国民间的科学方法,本来就有些不就范,例如贵州茅台村的酒,原是山西汾酒的酿法,结果其芳冽与回味,竟大异于汾酒。
  济南有种兰陵酒,号称为中国的白兰地,济宁又有一种金波酒,也是山东的名酒之一,苦老酒与这两种酒比,自然无其名贵,但我所喜欢的还是苦老酒,可也不因为它的苦味与黑色,而是喜欢它的乡土风味。即如它的色与味,就十足的代表它的乡土风,不像所有的出口货,随时在叫人你看我这才是好货色的神情;同时我又因它对于青岛的怀想,却又不是游子忽然见到故乡的物事的怀想,因为我没有这种资格,有资格的朋友于酒又无兴趣,偏说这酒有什么好喝?我仅能藉此怀想昔年在青岛作客时的光景:不见汽车的街上,已经开设了不止一代的小酒楼,虽然一切设备简陋,却不是一点名气都没有,楼上灯火明蒙,水气昏然,照着各人面前酒碗里浓黑的酒,虽然外面的东北风带了哨子,我们却是酒酣耳热的。现在怀想,不免有点怅惘,但是当时若果喝的是花雕或白干一类的酒,则这一点怅惘也不会有的了。
  说起乡土风的酒,想到在四川白沙时曾经喝过的一种叫作杂酒的,这酒是将高梁等原料装在瓦罐里,用纸密封,再涂上石灰,待其发酵成酒。宴会时,酒罐置席旁茶几上,罐下设微火,罐中植一笔管粗的竹筒,客更次离席走三五步,俯下身子,就竹筒吸饮,时时注以白开水,水浸罐底,即变成酒,故竹筒必伸入罐底。据说这种酒是民间专待新姑爷用的,二十七年秋我初到白沙时,还看见酒店里一罐一罐堆着,─却不知其为酒,后来我喝到这酒时,市上早已不见有卖的了,想这以后即使是新姑爷也喝不着了。
  杂酒的味儿,并不在苦老酒之下,而杂酒且富有原始味。一则它没有颜色可以辨别,再则大家共吸一竹筒,不若分饮为佳;─如某夫人所说,有次她刚吸上来,忽又落下去,因想别人也免不了如此,从此她再不愿喝杂酒了。据白沙友人说,杂酒并非当地土酿,而是苗人传来的,大概是的。李宗(fang)的《黔记》云:咂酒一名重阳酒,以九日贮米于瓮而成,他日味劣,以草塞瓶头,临饮注水平口,以通节小竹插草内吸之,视水容若干征饮量,苗人富者以多酿此为胜;是杂酒之名,当系咂酒之误,而重阳酒一名尤为可喜,以易引人联想,九月天气,风高气爽,正好喝酒,不关昔人风雅也。又陆次云峒(xi)纤志去:咂酒名约藤酒,以米杂草子为之,以火酿成,不刍不酢,以藤吸取,多有以鼻饮者,谓由鼻入喉,更有异趣。此又名约藤酒者,以藤吸引之故,似没有别的意思。
  据上面所引,所谓杂酒者,无疑义的是苗人的土酿了,却又不然。星槎胜览卷一《占城国》云:鱼不腐烂不食,酿不生蛆不为美酒,以米拌药丸和入瓮中,封固如法,收藏日久,其糟生蛆为佳酝。他日开封用长节竹干三四尺者,插入糟瓮中,或团坐五人,量人入水多寡,轮次吸竹,引酒入口,吸尽再入水,若无味则止,有味留封再用。星槎胜览作者费信,明永乐七年随郑和王景宏下西洋者,据云到占城时。正是当年十二月,胜览所记,应是实录。占城在今之安南,亦称占婆,马氏GeorgesMespero的占婆史,考证占城史事甚详。独于占城的酿酒法,不甚了了。仅据宋史诸蕃志云:不知酝酿之法,止饮椰子酒,此外引新旧唐志云:槟榔汁为酒云云,马氏且加按语云:今日越南本岛居民,未闻有以槟榔酿酒之事,这样看来,马氏为占婆史时,似未参考胜览也。本来考订史事,谈何容易。即如现在我们想知道一种土酒的来源,就不免生出纠葛来,时不能断定它的来源,只能说它是西南半开化民族一种普通的酿酒法,而且在五百年前就有了。
  4、新坟
  在这六月里,市上并不像冬腊月那样的忙碌,除了几个乡下人,上市卖柴火和买零碎的什物,好像买芭蕉扇或蚊烟之类,其余大概什么生意都没有;所以掌柜的先生和徒弟们,都喜欢这个清闲月。
  午饭后,大热的长天,自然都要睡午觉的;这时市上比什么时候还静得有趣,可是乡下人在田间生活,却大大的相反,因为这六月正是乡下人不能偷懒的时期。
  太阳将偏西了,大家都午梦醒来。隆盛茶馆灶上的劈柴火,烟焰冒得二三尺高,开水壶扑扑地沸腾着。这时候一些人都慢慢地聚集起来,有张二爷,汪老光,萧二混子这些人。他们都在等吴二先生说■蜡庙抢亲。
  怎样还没来,日头马上偏西了。有的等得烦了这样地说。
  想必是鸦片烟瘾没过足,你信不信?萧二混子接了说。
  大家嚷嚷着,好像一窝马蜂。都不提防,从西巷口传出一种破竹般的女人的声音,哈哈,新郎看菜,招待不周,诸亲友多喝一杯喜酒,嘻嘻,恭喜,恭喜!大家都听熟了,知道这是疯了的四太太的叫喊。
  她又来了!一个少年烟匠,带了讨厌的口吻说。
  她果然从西巷口走出来,手拿着一个细竹竿;穿了一件旧蓝布褂,满身是泥土和鼻涕,头发如银丝般的蓬乱在头上;满脸都是皱纹。她大声的叫喊着,嘴边流出白沫。
  西厢屋开两桌海参席,东厢屋也开两桌;大厅屋鱼翅席,是送亲的。哈哈,真热闹!招呼作乐,阿,你听放炮了,劈拍,劈拍,劈拍拍。哈哈,新郎看菜,招待不周,诸亲友多喝一杯喜酒,嘻嘻,恭喜,恭喜。
  恭喜四太太,娶媳妇了!有人故意地打趣。
  同喜,同喜,多喝一怀,这喜酒!哈哈,真热闹,劈拍,劈劈拍拍!
  四太太,你那手里拿的什么呢?
  哈哈,你不知道吗!小姐腊月腊八就出阁,这是她的衣裳料,你看,这是摹本缎,这是绫绸,这是官纱同杭纺。她左手拿起那小竹竿,右手一节一节地指着对人说。
  四太太真有福,娶媳妇又嫁囡!
  有什么福呢,哈哈,人在世上不都是为儿女吗?嘻嘻,我这一辈事算完了,儿女都安顿了。你看,要不是他们父亲死的早,我也不这样累!哈,招待不周,亲友们不要客气,多喝一杯,这喜酒!她说了,白吐沫喷得满衣都是的。
  那不是来了轿么?请你喝亲家酒呢。拎茶壶的李大,故意这样说想叫她走,就是恐怕吴二先生来了,免得她在这里打扰。
  对啦,对啦,有偏大家,亲家接我喝酒呢,哈哈。她拿了竹竿向东走了,嘴里还咕噜着,女儿嫁了,媳妇娶了。
  大家目送了她走,吴二先生还未来,都不免有点烦躁,这时候有一个乡下人是顺便在这里喝茶的,他不知道她,于是就问他同位的萧二混子:
  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大年纪的女人?
  她吗,她是一个疯子!
  他妈的,没有见过女人这样地出丑,女儿被大兵奸死了,儿子被大兵打死了,自己却疯了,也不知前世作的什么孽!汪老光愤愤地接了萧二混子的话,睁着他朦胧的醉眼,喷着酒气说。
  这时候,吴二先生手里拿了一块被汗抹光的木令牌来到了隆盛的门口,向认识的打了招呼,顿时大家静默了。
  黑云布满了天宇的夜,老更夫昂三打了三更以后,回到更楼上,打梆子的老七正在香油的灯光下,烧酒煨得冒直汽地等着他,每夜他俩都要喝几杯的,因为夜间不能睡,必得弄点酒才好过。
  怎么回来这样慢?老七问。
  天黑得很,怕出事,四个栅门都看了一看。
  他俩随坐在更楼板上喝起来了。
  哈哈,新郎看菜,亲友们多喝一杯好好地上轿到婆家去在家是娇生惯养,在婆家可不行,从遥远处隐约地传到这小小的更楼里,老更夫昂三呷了一口酒,双眉蹙着说:
  我真有些怕听,好像鬼叫,在这夜里。
  她这将来也不知怎样?
  到这样了,还问什么将来!唉,人世真不能说,没光复前赵四爷在衙门里,给人家说公了事,家里是出一屋进一屋,倒是何等的风光,现在是这样的结局!女儿被兵强奸,儿子被杀,四太太怎能够不发疯呢?四爷死后,四太太自然是眼巴巴地望着男婚女嫁,没想到儿女将长成人,遇了这样的凶事!
  五爷为什么也不问她的事?
  入他的,这不讲良心的!要是他问她的事,倒不致于这样了。那次兵变,他自己只晓得跑;要是着人招呼一声,她们母子不也跑掉了么?他妈的,有了这样的亲兄弟!
  四太太的家产不都归了他么?
  可不是?她家凶事出了以后,他便猫哭老鼠假慈悲地替她伤心,趁着四太太死去活来的时候将红契都哄去了,她是一个女人,自然没心,其实要钱也没用,根都绝了。
  要晓得倘若留点钱,也不致现在没饭吃!
  老七忽然想着什么似地将楼门开开,伸头向外探望,见没有什么,于是又将楼门重行关起。到婆家去可不行新郎看菜这喜酒那哑哑的声音依旧断续地传来。
  遭这大凶险,想是坟地不好的缘故,但为什么五爷家还好好的呢?真难说!
  也许是坟地不好,四爷家是长门,自然是先遭凶险;反正他也不会好的,我活了五十岁了,看的多,恶有恶报,你将来是看得见的。
  他俩谈着,喝着,酒已尽了;老七觉得是时候了,拿了木梆下楼走去。
  新郎看菜到婆家去这喜酒先是独自哑哑地在这凄凉黑夜的空虚里叫喊,现在却同了木梆的声音混在一起了。
  秋节过后,市上渐渐是不大清闲了,四太太已不常在街上,但大家也并不感到寂寞,好像她已经从人们的心中遗忘了。
  四太太可是较以前更寒瑟了,她几乎成天都在她儿子浮厝边守着,要是从南乡往市上来,经过那大河旁的小义地,便可以看她在那里;她那颓丧的神情,与无力眼色的惨光,见了人来时,她总是要招呼的:
  请进来,喝一杯喜酒罢看看新郎
  你怎么在这里呢?有时候行人是这样问。
  怎么?我家在这里,你不知道吗?她因为人家不知道她住在此处,便有些愤愤,你看,我的儿子,我的新媳妇,不都是住在这里么?
  小姐呢?
  女儿么?是人家人,已经出嫁了!她于是高兴起来,发出一种直嗓音的哈哈笑声,你晓得么?女儿嫁了,媳妇娶回了。
  气候既已交秋,正是多雨的时令。这一次连阴了六七天,市上的人更不注意四太太的行动。
  一天的下午,一些人都在南栅门外,有的在卖熟牛脯的桌旁喝酒,有的是在买饺子,南湾的地保周大发,和老更夫昂三都在这里。
  你该晓得,四太太是不是死了?昂三向地保周大发说。
  你莫要提了。她老人家哪里死了?下大雨的那夜里,还闹了一件事,就是河那边刘二爷家里的小金过河来请医生,戴了斗笠,提了小灯笼,正走到南义地边,她老人家便在义地土地庙里叫起来:来罢,看看新娘。小金抬头一看,正看见一个白头的黑影,在那里摇动着,小金以为是鬼,提起脚步就跑;她老人家却叫着赶来,那样的滑路,小金竟跌倒地下昏过去了。刘二爷家老是等小金不见回来,随着又叫两人过河来,倒看见小金的灯笼挂在土地庙前,她老人家还在叫:哦,好意变成恶意,叫你看俺家新娘,你跑他们很奇怪,于是不多远就见了小金在地下哼。
  该小金倒霉,胆量也太小了!昂三说。
  以后刘二爷找我,说小金病倒了,叫我将四太太关起来,我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其实我有鸟的力量关她?
  今天我走那里过,见她是睡在她儿子棺边,想是天晴了,她又搬到原处。听旁人说她是病了,但嘴里还是新郎同女儿地叫着。王九插说。
  哪弄吃的呢?
  她那邻近的庄子,倒不断有人送点饭,她既不大在街上讨饭,要是没有人送给她吃,不早已饿死了么?
  一个人到她这样,什么都算完了。
  真是,谁也没想到,她老人家是这样的结果!
  重阳节的前一天,从隆兴茶馆里传出了四太太的消息,就是不知怎的,她将她儿子浮厝上草燃着了,她便被烧死了,据说她这事发生在夜间,人们都在梦中的时候。
  去看的人很多,在这一大堆浮厝的灰烬里藏有一个小小的黑团,这便是她的尸体,大家都为之叹息,有些妇女们为之流了眼泪。有的说,幸而她女儿的棺不在这里,不然,她母子三个都要这样葬送了。
  地保告诉了她家五爷,出了钱,将那灰烬埋在一起,筑了一个小的新坟。
  从此以后,每逢无星无月的黑夜,老更夫昂三总是同着老七一块在街上打更或敲梆子。但有时候,仿佛还能隐隐地听着一种凄惨的声音:
  新郎看菜到婆家去这喜酒
  5、拜堂
  黄昏的时候,汪二将蓝布夹小袄托蒋大的屋里人当了四百大钱。拿了这些钱一气跑到吴三元的杂货店,一屁股坐在柜台前破旧的大椅上,椅子被坐得格格地响。
  哪里来,老二?吴家二掌柜问。
  从家里来。你给我请三股香,数二十张黄表。
  弄什么呢?
  人家下书子,托我买的。
  那么不要蜡烛吗?
  他妈的,将蜡烛忘了,那么就给我拿一对蜡烛罢。
  吴家二掌柜将香表蜡烛裹在一起,算了账,付了钱。汪二在回家的路上走着,心里默默地想:同嫂子拜堂成亲,世上虽然有,总不算好事。哥哥死了才一年,就这样了,真有些对不住。转而想,要不是嫂子天天催,也就可以不用磕头,糊里糊涂地算了。不过她说得也有理:肚子眼看一天大似一天,要是生了一男半女,到底算谁的呢?不如率性磕了头,遮遮羞,反正人家是笑话了。
  走到家,将香纸放在泥砌的供桌上。嫂子坐在门口迎着亮绱鞋。
  都齐备了么?她停了针向着汪二问。
  都齐备了,香,烛,黄表。汪二蹲在地上,一面答,一面擦了火柴吸起旱烟来。
  为什么不买炮呢?
  你怕人家不晓得么,还要放炮?
  那么你不放炮,就能将人家瞒住了!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丢了丑,总得图个吉利,将来日子长,要过活的。我想哈要买两张灯红纸,将窗户糊糊。
  俺爹可用告诉他呢?
  告诉他作什么?死多活少的,他也管不了这些,他天天只晓得问人要钱灌酒。她愤愤地说。夜里哈少不掉牵亲的,我想找赵二的家里同田大娘,你去同她两个说一声。
  我不去,不好意思的。
  哼,她向他重重地看了一眼。要讲意思,就不该作这样丢脸的事!她冷悄地说。
  这时候,汪二的父亲缓缓地回来了。右手提了小酒壶,左手端着一个白碗,碗里放着小块豆腐。他将酒壶放在供桌上,看见了那包香纸,于是不高兴地说:
  妈的,买这些东西作什么?
  汪二不理他,仍旧吸烟。
  又是许你妈的什么愿,一点本事都没有,许愿就能保佑你发财了?
  汪二还是不理他。他找了一双筷子,慢慢地在拌豆腐,预备下酒。全室都沉默了,除了筷子捣碗声,汪二的吸旱烟声,和汪大嫂的绱鞋声。
  镇上已经打了二更,人们大半都睡了,全镇归于静默。
  她趁着夜静,提了蔑编的小灯笼,悄悄地往田大娘那里去。才走到田家获柴门的时候,已听着屋里纺线的声音,她知道田大娘还没有睡。
  大娘,你开开门。哈在纺线呢。她站在门外说。
  是汪大嫂么?在哪里来呢,二更都打了?田大娘早已停止了纺线,开开门,一面向她招呼。
  她坐在田大娘纺线的小椅上,半晌没有说话,田大娘很奇怪,也不好问。终于她说了:
  大娘,我有点事就是她未说出又停住了。真是丑事,现在同汪二这样了。大娘,真是丑事,如今有了四个月的胎了。她头是深深地低着,声音也随之低微。我不恨我的命该受苦,只恨汪大丢了我,使我孤零零地,又没有婆婆,只这一个死多活少的公公。我好几回就想上吊死去,
  嗳,汪大嫂你怎么这样说!小家小户守什么?况且又没有个牵头;就是大家的少奶奶,又有几个能守得住的?
  现在真没有脸见人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是不是想打算出门呢?本来应该出门,找个不缺吃不缺喝的人家。
  不呀,汪二说不如磕个头,我想也只有这一条路。我来就是想找大娘你去。
  要我牵亲么?
  说到牵亲,真丢脸,不过要拜天地,总得要旁人的;要是不恭不敬地也不好,将来日子长,哈要过活的。
  那么,总得哈要找一个人,我一个也不大好。
  是的,我想找赵二嫂。
  对啦,她很相宜,我们一阵去。田大娘说着,在房里摸了一件半旧的老蓝布褂穿了。
  这深夜的静寂的帷幕,将大地紧紧地包围着,人们都酣卧在梦乡里,谁也不知道大地上有这么两个女人,依着这小小的灯笼的微光,在这漆黑的帷幕中走动。
  渐渐地走到了,不见赵二嫂屋里的灯光,也听不见房内有什么声音,知道她们是早已睡了。
  赵二嫂,你睡了么?田大娘悄悄地走到窗户外说。
  是谁呀?赵二嫂丈夫的口音。
  是田大娘么?赵二嫂接着问。
  是的,二嫂你开开门,有话跟你说。
  赵二嫂将门开开,汪大嫂就便上前招呼:
  二嫂已经睡了,又麻烦你开门。
  怎么,你两个吗,这夜黑头从哪里来呢?赵二嫂很惊奇地问。你俩请到屋里坐,我来点灯。
  不用,不用,你来我跟你说!田大娘一把拉了她到门口一棵柳树的底下。低声地说了她们的来意。结果赵二嫂说:
  我去,我去,等我换件褂子。
  少顷,她们三个一起在这黑的路上缓缓走着了,灯笼残烛的微光,更加黯弱。柳条迎着夜风摇摆,荻柴沙沙地响,好像幽灵出现在黑夜中的一种阴森的可怕,顿时使这三个女人不禁地感觉着恐怖的侵袭。汪大嫂更是胆小,几乎全身战栗得要叫起来了。
  到了汪大嫂家以后,烛已熄灭,只剩了烛烬上一点火星了。汪二将茶已煮好,正在等着;汪大嫂端了茶敬奉这两位来客。赵二嫂于是问:
  什么时候拜堂呢?
  就是半夜子时罢,我想。田大娘说。
  你两位看着罢,要是子时,就到了,马上要打三更的。汪二说。
  那么,你就净净手,烧香罢。赵二嫂说着,忽然看见汪大嫂还穿着孝。你这白鞋怎么成,有黑鞋么?
  有的,今天下晚才赶着绱起来的。她说了,便到房里换鞋去了。
  扎头绳也要换大红的,要是有花,哈要戴几朵。田大娘一面说着,一面到了房里帮着她去打扮。
  汪二将香烛都已烧着,黄表预备好了。供桌捡得干干净净的。于是轻轻地跑到东边墙外半间破屋里,看看他的爹爹是不是睡熟了,听在打鼾,倒放下心。
  赵二嫂因为没有红毡子,不得已将汪大嫂床上破席子拿出铺在地上。汪二也穿了一件蓝布大褂,将过年的洋缎小帽戴上,帽上小红结,系了几条水红线;因为没有红丝线,就用几条绵线替代了。汪大嫂也穿戴周周正正地同了田大娘走出来。
  烛光映着陈旧褪色的天地牌,两人恭敬地站在席上,顿时显出庄严和寂静。
  站好了,男左女右,我来烧黄表。田大娘说着,向前将表对着烛焰燃起,又回到汪大嫂身边。磕罢,天地三个头。赵二嫂说。
  汪大嫂本来是经过一次的,也倒不用人扶持;听赵二嫂说了以后,就静静地和汪二磕了三个头。
  祖宗三个头。
  汪大嫂和汪二,仍旧静静地磕了三个头。
  爹爹呢,请来,磕一个头。
  爹爹睡了,不要惊动罢,他的脾气又不好。汪二低声说。
  好罢,那就给他老人家磕一个堆着罢。
  再给阴间的妈妈磕一个。
  哈有给阴间的哥哥也磕一个。
  然而汪大嫂的眼泪扑的落下地了,全身是颤动和抽搐;汪二也木然地站着,颜色变得可怕。全室中情调,顿成了阴森惨淡。双烛的光辉,竟黯了下去,大家都张皇失措了。终于田大娘说:
  总得图个吉利,将来哈要过活的!
  汪大嫂不得已,忍住了眼泪,同了汪二,又呆呆地磕了一个头。
  第二天清晨,汪二的爹爹,提了小酒壶,买了一个油条,坐在茶馆里。
  给你老头道喜呀,老二安了家。推车的吴三说。
  道他妈的喜,俺不问他妈的这些屌事!汪二的爹爹愤然地说。以前我叫汪二将这小寡妇卖了,凑个生意本。他妈的,他不听,居然他俩个弄起来了!
  也好。不然,老二到哪里安家去,这个年头?拎画眉笼的齐二爷庄重地说。
  好在肥水不落外人田。好像摆花生摊的小金从后面这样说。汪二的爹爹没有听见,低着头还是默默地喝他的酒。
  一九二七年,六月,六日 

                         

发布时间:2019-08-04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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