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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些回忆，是我的旧时光，不是嬷嬷的日常。
-01-
蝉鸣漏进夏至，阳光洋洋洒洒，躺椅上方花白的头发在黄昏夕阳的折射下愈加刺眼。夏天的风懒懒的，带着一股薯香，侵入我的每一条神经脉络。
踱步着过去，那久别依旧的模样，那色相味依旧的菜肴。似乎也依旧把我的小时候一直妥善安放，细心收藏。
记忆中的嬷嬷，不爱走动，不爱干活，当然也不爱烹饪。
就嬷嬷的话来说，厨房温度太高，会使她大汗淋漓，她不喜欢。所以在那天，她做的薯饼，是超乎我意想的事。
土豆要切成细细的薄丝儿，用淡盐水泡着，嬷嬷说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食物农药残留物。
接下来，将土豆蒸上十来分钟，捣成土豆泥，加上盐、胡椒粉和糯米粉。
之后，将这土豆泥盛放在圆勺内，便可下油锅炸。
那段旧时光历历在目。母亲生了病，我拖着饥肠辘辘的自己回到家。嬷嬷站在炉灶前，炉圈开到中小火，泛着蓝光的火苗轻舔着老式熟铁锅。
一手颠着圆勺，一手轻往上泼油。大概烧了好久，墙面上的时钟敲了好几遍。一旁的我，眼巴巴的等，心焦急的催。
她坚持说，这东西得慢慢来，着急不得，好东西都是值得花时间的。
就这样，炉灶前，一老一少。嬷嬷时而看看我，时而看看薯饼，笑没了眼睛;我时而看着薯饼，时而看着嬷嬷，咽下了口水。
-02-
嬷嬷煎的薯饼，金黄却不出脆皮，口感软绵绵的。后来母亲煎的薯饼太脆了，吃不出薯饼原有的味道;长大后，自己做的，外面买的，都没嬷嬷的来得好吃。
与嬷嬷见面的机会不多也不少，一星期一次。那时寄宿在校，每次得空与嬷嬷通话，总要来上那么一句主题:周末回家，我要吃薯饼。
那时的心情，不知道是出于对薯饼的执着，还是对回家的渴求。
当我对嬷嬷的薯饼一见钟情之后，每逢假期回家，我总能看到那么一盘圆圆满满的薯饼，这似乎成为我和嬷嬷默契认同的保留节目。
我总爱端着薯饼，与嬷嬷坐在电视机前，跟她讲剧里的情节，她懵里懵懂的问，我不亦乐乎的答。
有时失去了兴致，就跟她讲我所有的抱怨:考试成绩又掉了好几名，某某科目总能不及格，老师课堂的抽查没能答上问题.......嘴里的碎碎念伴随着最后一块薯饼戛然而止。
我朝着嬷嬷使了眼色，嬷嬷浅浅的笑着，我再给囡囡煎上几个。
-03-
亲戚家人间的复杂关系，我到少年时期才深刻的明白了。
那年的清明，没有时雨纷纷，是暖阳照耀着山川大地。我站在阳台边，头上的阳光温度，我什么都感受不到。爸妈把我锁在了家里。
那晚睡梦中醒来，无意间听到了爸妈的谈话，也知道了个大概。
在我们家买房当期，正临小堂弟出生，叔母去砸过嬷嬷的门。四邻六里赶着趟儿看热闹。嬷嬷在里面躲着哭。这闹腾的缘由无非是嫉妒使然。
嬷嬷育有五个子女，与我家走得勤，长期住在我家，这似乎也成为一种惯例。
但从那之后，嬷嬷便少来了，张口闭口都是我的小堂弟。母亲有一天告诉我，出生的那一刻，嬷嬷和父亲知道是个女娃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人一旦有了隔阂，就很难再走近。我不再频繁与嬷嬷通电话，不再腻歪着嬷嬷，我在想，嬷嬷其实也没那么爱我。
那天晚上八点，嬷嬷主动给我打了电话，叫我去吃薯饼。那张薯饼就像一个网，网住了记忆的人和心，却在最后脱口而出，我不喜欢薯饼了。
时间发生在2月24日，那天是嬷嬷的生日。
-04-
后来，开始外出求学。这里没有记忆中的人，没有记忆中的景。学校门口那排着长队食客的薯饼摊，也不是记忆中的味食。
嬷嬷从未给我打过一通电话，但她总能准确无误的知道我归家的时刻。
当我提着行李出现在家门口时已经是晚上了。嬷嬷在厨房里忙活，还是那个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味道，只是看着这背影，我心里有些泛酸。
囡囡回来了，这薯饼快好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却又不平静，在小心翼翼着什么。
嬷嬷站在炉灶前，一旁的我，眼巴巴的等。悉数往日场景层层叠叠铺盖过来。
那晚的嬷嬷一直在寻找着话题，那晚的薯饼已经有些脆皮，那晚的我脑海一直反复父亲的话。
嬷嬷生日的薯饼倒掉了，因为没有人去吃。
我虚靠在嬷嬷的怀里，嬷嬷真的老了，老得干瘦。她依旧看着我浅浅的笑着，我依旧在碎念中吃完了薯饼，像小时候一样。
后记
看着心怀各胎的子女渐渐疏远，嬷嬷一直伤感。嬷嬷说:还好啊，还有囡囡需要我做薯饼。
在外求学的半年，父亲来校探望我。我漫不经心的问:堂弟喜欢嬷嬷做的薯饼不嘞。他摇摇头，说没有。没见嬷嬷做过了，嬷嬷说她也不喜欢过生日了。
父亲说，消除隔阂的不是无所不知的脑袋，而是放心不下彼此的那颗心。
我恍惚了好久，似乎看到了嬷嬷难过的表情和那盘冷掉了的薯饼。
后来，我总算知道了，我放不下的不是薯饼，而是我想着嬷嬷了。
发布时间：2022-01-31 0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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