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岁那年,父亲在一所中学里当干事。父亲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时常蹙着眉,哭丧着面孔,一副愁苦不堪的模样。父亲很难得有空闲的时候,他的案桌上总是堆满小山般高的资料,他也只能一天到晚坐在桌子边,一笔一划,一丝不苟地刻着腊纸,烟瘾来了,便胡乱地摸出香烟来狠狠的吸上几口,又在烟雾缭绕中工作了。每每这时,幼小的我望着父亲佝偻苍老的背影,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滋味,我多么希望自己能用稚嫩的肩膀替父亲分去肩上的重担啊。
机会终于来了,有天晚上,父亲有事外出,我急忙跑到几乎和我一样高的案桌前,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用颤抖的小手握起铁笔,小心翼翼,一笔一划地在父亲未写完的腊纸上划下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
父亲很快就回来了,我急忙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跑开,心里却直想笑,当父亲看到我的杰作时他会是多么惊喜啊。谁知父亲见了腊纸却勃然大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到卧室,把正在熟睡的哥哥象拎小鸡一般掼到地上就是一顿毒打,父亲一边打一边骂,说什么哥哥把他辛辛苦苦刻的腊纸全搞坏了,乍一听我的脑袋嗡地一响,糟了,是我把腊纸给毁了。
没想到好事变坏事,我委屈得直想哭,而蒙冤的哥哥更是被打得直叫屈,父亲却以为哥哥在抵赖,更是怒火中烧,扬起蒲扇般的巴掌狠狠向哥哥打去,哥哥痛得满地打滚,不停的嚎着。我被眼前的场面吓坏了,急忙躲到床上连大气也不敢出,几次想冲出去承认是我干的,可一想父亲那恶狠狠的样子,我终究没有勇气,只是忍不住捂着被角呜咽。
夜里,哥哥因疼痛不时小声抽泣,辗转反侧许久才能入睡,我则因内疚和懊悔,久久不能成眠。不知什么时候,我看到父亲默默地立在哥哥的床前,他久久的凝望着哥哥那熟睡中挂着泪花的脸,慢慢的俯下身轻轻抚摸哥哥的伤痕,满是皱纹的脸上慢慢溢满了泪水,啊,原来严厉的父亲也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啊!我的泪忍不住簌簌地掉在枕头上
从那以后,父亲心情不好的时候,再也没有拿我和哥哥来出气,他时常偷偷的叹气,脸上的皱纹更多了更密了。哥哥也一反常态,不再那么调皮捣蛋,还时常伴我一块上学。我呢,也似乎懂事了许多,不再那么娇气任性,只是,那件事却已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时时叫我内疚和难过。
我们都长大了。前不久有机会与父亲相聚,我忍不住又提到这件辛酸的往事,谁知父亲和哥哥听后都笑了,原来,他们早已知道事情的原委,而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彼时彼刻,我也想笑,可热泪却禁不住簌簌地抖下来,为哥哥,为自己,更为这份诚挚永久的爱
发布时间:2022-12-04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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