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板

　　开学，已经，十几天了，云山，学校，好不容易在城里去聘用到的六位老师，才来了一个，五个班无法开课，弄得校长谷云飞焦头烂额。
　　三月十五这天上午，做完课间操，老师们刚进到办公室，听到外面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汽车鸣笛声。在这深山老林里，简易的石头公路只修到了学校，平时很少有汽车来。才刚开学，教育局是不会来检查工作的，那是什么人开车到这儿呢？大家正感到十分奇怪时，办公室的门被猛的一下推开了，进来一位中年胖女人，她像走进自己的家里一样随便，噔噔走到办公室当中站定，睁大眼睛把每位老师扫视了一下后，盛气凌人地问：谁是谷校长？老师们见她趾高气扬的傲慢架势都默不作声。校长不在吗？她有些不耐烦地问，大家听了心里感到有些气愤都不理她。
　　嘿，不跟你们开玩笑，我要找你们的校长。她无奈的语气缓和下来，有点着急地说。
　　我是校长，你是聘来的老师吗？一贯爱开玩笑的施德开老师装出一本正经地说。
　　谷校长，您好，见到您很高兴。她伸出一只浑圆细白的手出来去与施德开握手。
　　我已二十五岁了，不会再长，笑着也不长，所以不是笑长，你去找真正的校长吧！施德开老师没有与她握手，对着她诙谐而不满地说，惹得一片低笑声。
　　你，你这个小伙子咋这么无礼貌？她气得狠瞪着他说。
　　我的礼帽，进这办公室来时，因目中无人，头昂得太高已掉了，所以见到你就没有礼帽了。他站起做了个摸头的滑稽动作，带着挖苦语气对她说。
　　你，你，我不同你说了，诸位我跑这么远的路，真是来找你们校长的，请你们告诉我谁是校长。她又瞪了施德开一眼，恳求着大家说。
　　阿姨，你到我这个位子上坐一会儿，我去帮你找校长。见施德开对这位阿姨开玩笑有些过火，活泼热情的岑小慧老师，有点过意不去，起身离座对她说。
　　姑娘，那就麻烦你了，我不坐，站着等。她客气起来。
　　施德开想到还没有完全打掉这位胖女人的傲气，见她没有到岑小慧的位子上去坐，就起身把墙角那条从学生教室里拿来的长木凳搬过来，自己先坐在凳子的一头，笑着对她说：阿姨，刚才我冒犯了你，请多原谅，请坐，请坐，校长可能很快就到。
　　她见到这个小子改变了态度，变得这么热情就坐下了。磨盘大的肥臀坐在凳子的那一端，把瘦轻的施德开翘动了一下。
　　不一会儿，校长进来了，施德开猛地一起身，凳子失去平衡，嗵的一声，那胖女人仰面跌倒在了地上，气得她低声骂着、嘟囔着。十几个老师见校长来了，都忍俊不禁，但只是低头掩住嘴暗笑。
　　谷云飞校长见状，急忙上前把她扶起来，狠瞪了施德开一眼，转身对她说：对不起，我们这儿条件差，没有接待室，也没多余的凳子，这条凳子本来是学生来办公室坐的，凳子太窄，请原谅，原谅。
　　胖女人本来气得面红耳赤，听到这番道歉又打圆合的话，只得忍住。她站起拍打了几下屁股上的土，抬头瞧着这位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的年轻人，见他中等个儿，腰身匀称，四肢健壮，宽圆的肩膀，高挺的胸脯，宽额，大眼，五官端正，容颜黝黑，满脸带着笑容，她心里就暗暗的想，这位年轻人还不错，可能就是校长。就满脸堆笑地对他说：你是谷校长吧？是的，您就是邓阿姨吧，教育局局长昨天给我打过电话，说您要来，想不到您来得这么快。谷云飞对她说。
　　是，是，我就是邓曼花，你真是谷校长。她望着这位年轻人，有点高兴，便连忙笑着对他说。
　　我叫谷云飞，什么校长不校长，在我们这个许多人都不愿意来的偏僻学校里，每个老师都得是多面手，要教几门课，代几个班，我只不过在这儿时间长些，暂时负责任而已。谷校长谦逊地说，同时道出了学校的环境差。
　　学校离县城是远了点，条件是不如城里的学校，但这儿空气好，能锻炼人呀，我把女儿带来了在你们这儿上班，请谷校长要多多的关照，我们会感谢你的。她见到这位年轻英俊的校长，就上前一步，双手拉住他的一只手，热情地说着，一对硕大的乳房贴挨到了谷云飞的身上，使他不好意思起来，忙问：你的女儿在哪儿？在外面车里，我这就去叫她来见你们。她边说边往外跑去。
　　她领着女儿快步走进了办公室。她的女儿约二十左右，身材苗条，胸、颈和双肩显现出匀称美丽的线条，墨玉般的长发似小瀑布散泻在脑后，桃红色的圆脸上一对柳叶眉，一双清彻明亮的大眼，笔直玲珑鼻梁，樱桃小嘴，穿着一身时髦的服装。她的靓丽形象一下把所有老师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这时，谷云飞回自己办公室去了一趟刚好进来，邓曼花忙拉着女儿走到他跟前说：谷校长，这是我女儿，叫霍恬钰。谷云飞与霍恬钰两人都同时抬起头看对方，目光正好碰在一起，彼此心里不觉都猛的一颤，仿佛有曾经相识的感觉，霍恬钰羞涩的低下了头。
　　邓曼花一把把女儿拉来，像对小孩子一般说：傻丫头快叫谷校长，叫叔叔也行，他是这儿的第一把手。谷云飞被说得有些尴尬，霍恬钰被臊得满面通红。邓曼花一点没觉察到女儿的感受，自个儿环视了办公室在座的老师，想让女儿都认识一下，可又没有人介绍，感到有些为难。母女俩的表情都被施德开看在眼里，他带着生气而风趣的口气对邓曼花说：邓大姐，你是想让你女儿认识认识我们是不是？我帮你介绍，霍恬钰侄女儿，我是你的施叔叔，他是石叔叔，他是牟叔叔，这几个二十多岁漂亮的老师是你的梅阿姨、齐阿姨、尹阿姨。惹得男老师们哈哈大笑起来，女老师们掩着嘴哧哧地笑，霍恬钰被羞得无地自容。
　　你这个吊儿郎当的老师怎么能这样介绍？你才有多大，就想给我女儿当叔叔，真不知羞！邓曼花指着施德开责怪着。
　　邓大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刚才让你女儿把我们校长叫叔叔，他还不到三十，也没有找对象，他能当叔叔，我们学校的老师当然都是你女儿的叔叔阿姨了，而对你我们也只好叫大姐了。他先指自己的鼻子又做了几个怪动作，惹得大家又一阵窃笑。邓曼花自知刚才说话没理，脸一阵红一阵白，忙辩解地说：各位老师，刚才我着急说错了话，请你们多多包涵，我女儿今年十九岁，刚从师范学校毕业，以后就希望你们这些当大哥大姐的多帮助她、支持她。
　　谷云飞先听到邓曼花让她女儿把自己叫叔叔也有些别扭和憋气，他觉得施德开这一折闹，有理，但又有点过火，忙站出来说：时间到了，你们各自上课去吧！邓曼花见他为自己解了围，陪笑着说：谷校长真是通情达理，，我女儿在这儿的一切就全拜托给你了，你有空请到我家里去玩。
　　没什么，不必客气，这儿闭塞、落后，你女儿能到这儿来就不错了，我们的老师都会互相关照的，你就放心吧！他笑着对她说。
　　霍恬钰与妈妈把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切摆设好后，她才把妈妈送上了车。她回到宿舍时，天已黑了。不一会儿，谷云飞给她送来一盏煤油灯和一包蜡烛，对她说：这儿还没有通电，委屈你了，只能点油灯、蜡烛，今天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早点休息吧!她听到这位年轻英俊校长关切的话，感到高兴又有一点紧张，看了他一眼，心噗通噗通直跳，涨红着脸默默地接过了灯和蜡烛，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霍恬瑜钰没有点煤油灯，点亮了一支蜡烛，昏黄的烛光朦朦胧胧，照着冷清、简陋的屋子，这个生在城市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第一次感到什么是艰苦，什么是孤独寂寞，不觉有一阵恐惧感袭来，使她打了一个冷颤，泪水立刻就流了出来。一根蜡烛很快燃完了，她点上了那盏由罐头瓶子做的煤油灯，很快屋里充满了强烈刺鼻的煤油味。一夜，她不敢灭灯，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许多，直到拂晓时才睡着。
　　第二天清晨，霍恬钰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正用惺忪的双眼看着墙壁的名言、表格时，谷云飞也提前到了，他从文件柜里拿出几样东西笑着对她说：霍老师，这是你的教科书、备课本、笔与墨水，我已和教务主任商量好了，让你教五年级两个班的语文，还兼甲班的班主任，我相信你能把工作搞好。她听了先是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叫自己为老师，还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她有点惊喜和兴奋，抬头看，正好又与他投来的信任目光碰着，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低下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忽然间她猛的抬起头望着他慌忙地说：校长，我刚从学校毕业，恐怕教不下来五年级。
　　我们这个学校来了一茬又一茬的老师，都因这儿的地理位置和条件不好，来的人都不是真心来当老师的，干上一段时间就用学校的名义要上事业单位的转正指标，再到城里好单位去工作。黎县长的儿子、朱局长的女儿，好多个县上领导干部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哎，我们这个学校成了他们转正和再到城里去的跳板。他们都有政治和经济背景，来到学校就趾高气扬、目中无人，成天嘟嘟囔囔的。可我见到你，觉得你与他们不太一样，又是师范学校毕业的，我相信你一定能胜任工作的。当然，等到你转正以后，决定要走，我绝不会阻拦的。霍恬钰先背对着他，听了他那番真挚而诚恳的话语，她的心加速了跳动，忽然，她翩然一转身对着他，想辩解和推辞，但嘴张开却说不出话来，脸上的红晕更加浓艳了。
　　谷云飞有高度的工作责任心和宽阔的胸怀，所以他一直对新来的老师都是从各方面给予帮助和支持，根据他们不同的文化程度、个性等方面的情况进行认真地辅导，教他们怎么备课、讲课和管理学生，可不少新来的老师都不领会他的好意，不认真工作，这使他感到很失望、很忧伤。而这次来的霍恬钰的确与他们迥然不同，她除了有美丽的外表，还有一种特别清纯、高雅的气质，不爱说话，可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和那对诱人的酒窝，比说话更感动人。谷云飞对她好像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异样感觉，似乎一下还拨动了他那根冷漠、失望的神经，身心松弛起来，还有一种愉悦感。他没有直接教她什么，而是按照教学大纲的要求对五年级语文教材的第一课，自己认真的写出了教案，除教学内容外，连板面书写的格式都画写在了教案本上。他趁没有其他人时交给了她，并对她关心地说：你明天就开始上课了，这是我帮你写的第一课的教案，今晚上你对照着课本熟悉一下，再抄在你的备课本上，然后将我写这份扯掉。第一次上课要沉着，要把下面坐着的学生当作是你的小弟弟小妹妹对待，我相信你会讲好的。霍恬钰正为不知怎么备课而十分着急，没料到他竟想得如此周到，她感激得抬起头望着他，晶莹的眼睛发出异样的光，而他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了。
　　霍恬钰第一次走上讲台，当全班学生起立呼老师好时，她激动而紧张的心都快跳出胸膛了，就情不自禁地回应出：同学们好。看着下面几十双天真无邪的明亮眼睛，她明白了作为一名老师的责任重大，学生是祖国的花朵，是美好未来的希望，他们正如饥似渴地要学习科学文化知识，还要学习怎么做人，好老师对他们是多么的重要！这些想法与念头，虽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促使她很快地冷静下来，便以甜美响亮的声音，一丝不苟地开始了讲课。学生们见到这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态度那么和蔼可亲，讲课的声音是那么好听，个个都全神贯注的听得津津有味。下课时，学生们凫趋雀跃，高兴地称赞：霍老师您讲得真好，我们有了一位好老师了！她听了心中如吃了蜜糖，乐不可支。
　　晚上，她心情无比的愉悦，在昏暗的油灯下开始了认真地备写第二课的教案。她勉励自己应该百尺竿头，一定要更进一步。
　　几个星期过去了，霍恬钰把五年级甲班这个原来纪律极差、学习成绩不好的班慢慢改变了过来，得到了老师们的夸赞，同学们非常喜欢、爱戴她。谷云飞心中也暗暗的高兴，可他对另外也是新来的一位不愿在这儿工作，成天苦煞着脸，不好好教学的女老师邹菊花，实在放心不下，她又是县上头头子的女儿，不好正面批评她。那天，他听了她在课堂上乱七八糟、敷衍讲的那堂课，为了培养好学生，他顾不得扫她的面子，决定自己重新讲那堂课，这是一堂观摩教学，在教务主任的安排下，全校所有授课老师都参加了，教室的后面坐满了老师。霍恬钰坐在教室里的一个角落里，以往她从未正眼看过谷云飞，更没敢把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过。今天机会来了，当他走上讲台后，她偷偷地把目光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那匀称的躯干和宽阔的肩膀，显出了强健的体格，使她感到他能经得住风霜雨雪的侵蚀，也会经受得住坎坷艰苦生活的无情磨砺；他脸上线条那么的高雅，神态是那么的庄重，特别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从眼中发射出的光辉中显示出了坚毅、倔强、执著和善于追求探索，还充满智慧、经验与丰富的情感。随着他温文尔雅的举止和抑扬顿挫的声调把她全吸引住了，她怔怔地瞅着他，如痴如迷地想着，见到他偶尔往后看的目光，她象避火似的，急忙低下头，感到脸发烫，心儿怦怦狂跳，跳得喘不过气来。她好似在专注地听，可是到下课时，她根本不知道他讲的什么内容，看看笔记本上没有写一个字是关于教学的，不知啥时候竟在一页纸的当中端端正正地写下了：好一个有才华的美男子啊！，她见到这行字才从恍惚中惊醒，慌忙合上笔记本，紧紧地攥在手中。
　　那天，下班后她回到自己的宿舍，她觉得全身酥软，就倒在了床上，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她记不清自己是怎样走出他讲课的那间教室？记不起在办公室老师们讨论的什么？也记不起放学时给学生布置家庭作业没有？她仿佛还坐在教室里听他讲课，眼前还幻化出他的身影、手势和笑容；耳畔还响着他娓娓动听的声音。她感到心乱如麻，从未开窍的稚纯心灵里，忽然生长出了柔情。她惊慌、害怕的起来把门关得紧紧的，再倒在床上，蜷缩着身子，用双手抱着头；她还从没有经历过这种感到骚动的情绪，又感到如痴如醉的欢乐，还有烦恼和苦闷。她悄悄地问自己：我的内心深处为什么会这样激动，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爱情吗？为什么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神秘？又为什么会发生在这深山老林里？我该咋办？
　　她昏昏懵懵地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已傍晚时分了，夕阳的光线照在玻璃窗，反射到她微眯的双眼，使她感到怪难受。忽然间，一个念头在心中生出，她从床上腾跳起来，走到桌前拿上早就该让校长检查的备课本贴放在胸前，自言说：我让他当面提提意见就迈开脚往外走了两步，但是立即就停了下来，双脚像被钉子钉住了似的，暗骂着自己太荒唐，他检查老师的备课本都是在办公室里，哪能拿到他宿舍里去？她退回到床边坐下来，右手食指放进嘴角里苦思冥想。
　　过了一会儿，她身如弹簧般弹站起来，双手抓起一条凳子向屋角的烟筒狠砸过去，砖块被砸掉两块，顿顿做饭的灶台烟筒上出现了一个粘满黑灰的大洞，她擦去凳子一头的泥灰，看着那个黑洞抿着嘴笑了。
　　老师的宿舍屋是两排平房，前面一排是男老师住的，谷云飞住在中间；后面一排是女老师住的，霍恬钰住在右边的第二间，她与谷云飞的房间距离不到两百米，两三分钟就可以走到。
　　霍恬钰没有走两排房子间的石板路，而是进入了旁边的林带里躲躲藏藏地挪动着步子，快走出林带又退回去再向前走，往返好几次，夜幕下她睁大眼睛前看后看，左瞻右顾，见没有人,又竖着耳朵听听四周没有什么声音，就箭一般的窜出了林带，向谷云飞房间跑去。她急促地轻敲了两下门，没等允许就用力推开门闪了进去。
　　谷云飞正在油灯下写学校一个月的工作总结，见霍恬钰进来，真是喜出望外，他连忙站起迎上去，热情地说：霍老师来了，快请坐。又把宿舍里唯一的一把椅子递给她坐，她却怯慑慑地走到他那张单人床边坐了下来。她心怦怦地猛跳着，用眼光扫视着整个屋子：这是一间比其它宿舍稍宽大的一间，一张摆满各种书籍的写字台，一把竹椅；一张接待客人坐的长沙发；一张学生用过的旧课桌上面放着瓢、缸、碗、筷，墙角有一个矮灶台，哦，这就是校长的办公室、接待室、厨房、卧室，她心里一阵阵发酸。细看屋里挺干净、整齐，摆办公桌的那面墙上还挂着一幅翠竹水墨画，在朦胧灯光的映照下，根根鲜活的竹子挺拔、高风亮节，后面有落款，但看不清楚。她起身走向前细看，画上写的是：生长荒野瘠壤中，经受酷暑与严冬，风雪雷电何所惧，挺拔傲立常郁葱。谷云飞写於*年*月*日。
　　啊，你还能画出这么好的画！她惊讶得情不自禁地说。他微笑着说：闲时随便写写画画。
　　这简陋的校长房间，来的人都会感到寒酸，此时的霍恬钰想到的是朴素、淡雅、整洁，心中感到是甜美、温馨，屋里的所有东西好像都充满了激情、柔意，对他的爱慕在她心中更加茁长滋长。
　　两人相视一下后，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人在最激动时只是沉默。
　　好一阵后，她抬起头闪动着那双大眼望了他一下，立即又低头怯怯地说：谷校长，我的烟筒坏了，想请你过去帮修一下。哦，原来是这样，现在去吗？他明白了她的来意，带着有点失望的口气问。嗯，她低声回答。走吧！他立即从工具箱里拿出铁泥抹子对她说。
　　出了门她如受惊的兔子往前跑，怕与别人撞见，又怕他追上来，跑了那么远她停了下来，她又多么希望他赶上来和自己并排挨着走，甚至还产生了想挽住他手臂的冲动。他见她停下来在等，就大步追上去，刚走拢她又向着自己的宿舍飞跑。
　　烟筒很快修好了，谷云飞把掉在地上的砖头、泥巴装进一个塑料袋准备走，她端过一盆从暖水瓶倒出来的热水心疼地对他说：看把你累得，手上都是泥，快洗洗！他心中流过一股暖流。见他洗完手，她走过去向他甜蜜蜜地一笑，没有羞涩、害怕，显出了城市姑娘的开朗大方和无拘无束的风采，响出铜铃般的嗓音说：亲爱的校长，你帮了我的忙，不能让你白干，我妈给我送来了好多好吃的东西，还有腊肉、鱼、虾，我做顿好饭给你吃，犒劳你这位难得的校长大人。他顺从地坐在了她铺着粉白床单整洁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见她脱去外衣，身上穿着一件桃红色短袖薄衫，露出白玉般浑圆的双臂，白皙嫩长的脖颈、饱满的酥胸，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两个坚实浑圆的乳峰，欣长的双腿，身上散发出妙龄姑娘特有的香味，她真如一朵吐露芬芳的艳丽花朵，又是仙女降到了人间。他陶醉了，如飘渺在梦幻里。
　　很快，饭做好了，虽然只有几个菜，却非常可口，两人面对面围着一张小桌子坐着，津津有味地吃着。霍恬钰还打开了妈妈准备拿去送礼的茅台酒，给谷云飞满满地倒了一杯，往自己杯子倒了半杯。她举起杯子对他说：谷校长，这杯酒为我们有缘相识而干杯。他听了正合自己心意，笑着碰杯一饮而尽。她喝了一小口被呛得直咳嗽忙把嘴掩住。接着她为他倒满了第二杯酒，举杯说：谷云飞同志，我不需要你的什么关照，只希望你以后在教学上、学习方面多加指教，我会努力把工作搞好，我还需要学习各方面的知识。他想这姑娘就是与其他的人不一般，暗暗喜欢，就又一饮而尽。两人无拘无束地说着、吃着、喝着，谷云飞从没有与一个年轻女性单独在一起过，今晚与这样漂亮的姑娘对坐在一起，感到荣幸、激动，加之积压在内心深处的失落、无奈和孤单憋的时间太长，想向人倾诉，就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而霍恬钰这个聪明、机灵的姑娘，由于对他的爱慕，正想知道他的身世、经历和内心世界，特别是情感方面。见他有几分醉意就单刀直入地问：谷校长你是哪里人？有哪些亲人？你是怎么到这山沟学校里来的？他听了长叹了一声回答说：我出生在这深山老林里，父亲是一位正直、善良，全县有名的医生，母亲能干、贤惠，是这所学校的教师，我还有一个姐姐，家庭生活还不错，我自幼调皮不安分守纪，但好奇心强，爱学习。初中毕业那年，班主任老师知道我家是中医世家就动员我考卫校，可我还是犟着考上了高中。我们这个乡的每个村都在群山峻岭里，通讯很困难，村民根本看不上电视，不能通电话，我雄心勃勃的想改变家乡的这一状况，就报考了电讯学院。毕业后留在学校所在的那个城市的电讯局工作，待遇和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干了一年后，我请假回家，正遇母亲因劳累过度而生病，母亲在病床上念念不忘学校，不忘她的学生，还使我意想不到的是她让我去带她的班和代她所教的课，她直盯着我严肃而认真地对我说：孩子，你是在山沟里长大的，是因为你父亲在外面认识不少人，才让你从小学起就到城里去上的学，使你才走出了大山，可这儿的无数孩子父母都是老实巴巴的山民，他们只能在山里上学。学校的条件很差，特别是近些年，社会上出现的不正之风，有门道的老师一个个来又一个个都走了，新来的年轻老师到这儿来只是把学校当作到城里去工作的跳板，干一段时间都跑了。现在教师奇缺，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山里的孩子们都成文盲，我病了绝不能把学生的课耽误，你必须去为我代一段时间的课。望着虚弱慈爱的母亲，看到她那双焦灼着急的眼睛和听了她说的那番语重心长的话，我懂得了什么才是高尚的人格、优良的品质和对工作的高度责任感，我虽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答应的理由，可我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见她老人家想坐起来，我就赶紧过去扶住她，她坐起来后，我向她点着头说：我去！她听了，浑浊的双眼有了泪花，伸出干枯的右手拍在我的肩上，激动而信任的看着我说：这才是我的好儿子。站在床边的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和临近床上的病人都被感动得流下了泪水。
　　半个月后，我深爱的慈母去逝了。我在万分悲痛中，辞去了在那座大城市里的工作，怀着对母亲的敬仰、爱戴和自己拥有一颗年轻火热的责任心，我接任了母亲的工作，后来又挑起了这所学校的千斤重担。
　　霍恬钰被感动得泪水在眼里团团转，低下头轻声地说：你的母亲真好，真伟大，哪像我，我的那个妈。
　　夜已很深了，谷云飞起身提出要走，霍恬钰一下着急了，急忙把他按回凳子上，停顿了一会儿，她涨红着脸试探着问：你应该成家了，好照顾你父亲和你自己，你，你有女朋友了吗？这可触动了他那颗受伤的心，他沉重地低下头，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读大学时，住在那个城市里的一个有钱的女同学看上了我，从大二起就谈恋爱，有些方面还较投合，可她的家人嫌我是山沟出来的，坚决不同意，毕业时我俩就分手了。
　　到这儿来了那么多的年轻女老师，你为什么没有挑一个？她急切地问。
　　来的年轻貌美的姑娘确实不少，可她们来这儿是钻人事制度的空子来的，公务员难考上，只有偏僻，缺老师的学校可以招收老师，她们干上一年半载，通过各种关系就都走了，她们能嫁给我这个长呆在深山里的人吗？他有点气愤又带着伤感的说。她沉默不语，低着头不停地捻着自己的发梢。
　　在不知不觉中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放暑假的这一天，霍恬钰早早地起了床，简单地梳洗了一下，第一个到了办公室。她怀着复杂的心情环视着这间办公室，当她看到墙壁挂着：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和教师是摆渡人，渡走了别人留下了自己。••••••她轻声地念着一条条语录，矛盾的浪涛在心海再次翻滚：是呵，在这儿已经半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回想起第一天来到这所学校，进到这间办公室时，一个人都不认识，一切是那么陌生，甚至感到有些害怕，还被目中无人的妈妈把自己搞得那么尴尬。但现在不一样了，一切变得非常熟悉，十几个老师从生疏变成了亲密的兄弟姐妹，还有那个谷云飞校长，他虽自己有一间小办公室，但每天都几次到这儿来问问各班的情况与大伙儿闲聊几句，简直像一家人一样，可今天放假后都各去一方，她真觉得难舍难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在这儿发生了多少难以忘怀的故事，是多么值得留念啊！这儿的山民朴实、憨厚，勤劳善良；这儿的孩子天真单纯，渴望知识，渴望见到外面的大世界；这儿需要一支稳定的，有各方面素质，忠诚教育事业的教师队伍。然而，由于这儿艰苦的条件和人的自私，来这儿当教师的不少人，只把这儿当作转为国家教师的跳板，一茬茬来，一批批走，自己说不定也同他们一样，这一走也可能再不会到这儿来，临走前我的心又为什么这样难受？我是不是舍不得我可爱的学生？是不是舍不得朝夕相处的同事？是，是不是真有点爱上了他？许多为什么，她难以找到答案。
　　上课铃声响起，她的思潮才渐渐平静下来，她急忙拿上课本、成绩单匆匆地往教室里赶。三十多个学生静静地等着她，见她进来，在班长的口令下，个个像受检阅的军队战士，都起立笔端地站着。老师好的呼声比平时嘹亮得多，她一下感觉到了同学们与平常不同的表现，她的心在不规律地跳，手也在微微颤抖。
　　她让自己镇静着，看见下面一张张天真稚气可爱的小脸和那一双双清纯无邪的眼睛，她的心又猛的一震，就委婉、亲切地说：同学们，今天放暑假了，你们就要各自回家了，为了巩固所学的知识，我为大家安排了暑假作业，每人一本，等会儿由班长发给你们，希望你们帮爸爸妈妈干活的空闲时间认真地完成。还有你们这学期的成绩单，是你们努力学习的体现，我还在成绩单后给你们加了评语，指出了一些不足之处，你们要正确对待，我对你们鼓励的话语，要尽量照着去做，希望你们打下扎实的学习基础，以后长大了，个个成为国家和人民需要的栋梁之才！教室里鸦雀无声，仿佛能听见几十个学生的心跳声。
　　班长童山娃把成绩单和作业本发给大家，同学们大致看了一下后，都把视线落到了老师身上。整个教室里依然静悄悄。突然，童山娃举手站起来问：霍老师，下学期您还会来教我们吗？几十双目光更集中的投向了她，等着她的回答。这突如其来的问，使霍恬钰的心震颤了，她感到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回答？她犹豫了片刻，模糊地回答：我可能会来，也可能不来。下面不知是哪位同学哭出了声，立即全班同学都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声使她心乱如麻，欣慰与忧伤交集着，她眼中的泪水禁不住直往下掉。一位平常调皮胆大的男生站起来哭着说：霍老师，以往的老师我们同他们没有什么情感，他们一个个走时，我们都不感到难过，但你不一样，教课、改作业都那么认真，对我们那么好，是您改变了我这个捣蛋家伙，我服你、尊敬你，你一定要回来，我们等着您！接着一个平时不爱说话，非常文静的女生柴小枫站起来泣不成声地说：霍老师，几年前我没有了妈妈，好难过，自您来了后，我一天天高兴起来，您不仅教我们好好学习知识，还教我们好好做人，您给我买笔、本子，还给我买了好几套衣服，你是我的老师也像我的妈妈，我舍不得您走，您下学期一定要来！教室里又一次响起哭声。她感动得泪流满面，掏出手巾擦了一次又一次，像我的妈妈这句话使她感受到了人间的真情，她情不自禁以妈妈的口吻说：孩子们，我还是个招聘老师，但我现在只能勉强地答应你们我会回来的，可有些事情你们还不懂，我一定想法得到组织上的同意和你们的校长同意，就是不要工资我也来同你们在一起！同学们听了，顿时欢腾起来，拍着手，呼喊着。
　　谷云飞知道霍恬钰下午就会有汽车来把她接走，心中也有种异样的感觉，路过五年级甲班教室时，不经意间听到了里面的哭声，就立足贴近窗户看，当他看到那感人的一幕，又听到她说出你们校长同意这句话，不觉一愣，心想，看样子她是愿意留到这儿了，可我一个小小的校长能决定什么？一切取决于县上掌权人，就是她成了正式老师，她的父母也绝不会让她再到这儿来，她为什么要这样冒失地回答学生，若不来，我怎么面对这班学生？想到这儿他有些生气，下课铃声响了，他赶快离开了，怕被她发现自己在偷听。
　　霍恬钰先送附近的学生，不仅只有任班主任这班的学生，其它班的学生只要朝一个方向去的她都送了好远后，互相才依依不舍地告别。最后霍恬钰把柴小枫直送到她家门口，给了她五百元钱，对她说了一番上山劳动要注意安全，不要干超体力的劳动，以免影响身体健康之类的话，见到她进了家门才转身往回走。
　　回到学校的旁边，她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这时太阳成了一个大铜盆落在了远处的山边，那层层叠叠的群山变成了紫褐色，西边天空的云霞开始幻变出各种色泽，淡淡浓浓，斑斑驳驳杂陈其间，这个万物生长都靠它的太阳，在一天中做完了竭力普照的事业，还透露着最后的余晖，在万物送别他的时候，他还显得那么的壮丽，实在令人赞佩。暮霭在山间缭绕，成林尽染，归宿的鸟儿在呼朋唤友，脚底下蜿蜒曲折的小溪，顺着山根涓涓流淌，澄清的溪水似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一路欢笑着往前跑。依山傍水的农家小院羊叫牛哞，劳累了一天的山民扛着劳动工具，拉开柴门进到院内。不一会儿，衣幕落下，万山沉寂。
　　霍恬钰望着这如诗如画的山景，如痴如醉的迷恋着这世外桃源的一切。滴，滴汽车的喇叭声把她从迷醉中惊醒，她知道是来接自己的汽车，自己又要回到那喧嚣复杂的城里，她极不情愿地走下大石头，向停在学校院子里的汽车走去。
　　霍恬钰回到家里，总有心神不安的感觉，她成天沉默寡言，不时的对着院子发呆。这一切邓曼花都看在眼里，总是问这问那：我的闺女在那山沟旮旯里真是吃苦了，你又黑又瘦，妈给你顿顿煮好吃的，让你补补，以后你再不会去那一点都不热闹的鬼地方了。她先前耐着性子听着，听着听着就瞪起眼睛大声吼着：妈，你烦不烦？您不说话舌头又不会烂。
　　这一天母女俩又争吵起来：我是为你好呀，你这个闺女自从山里回来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当妈的心疼啊，你是不是在那儿受了什么委屈？那个长期呆在那儿的榆木疙瘩老壳的谷校长是不是欺负了你？这下可惹恼了她，她跳起来冲过去大声说：您才是个榆木疙瘩老壳，心里想的只是钱，夸的就是权，您知道这世界上除了少数有钱有权的人外，还有多少默默无闻、心底善良的好人，我长大了，不是三岁小孩，我不会听您那一套，您留着口水养牙齿吧！气得邓曼花厉声骂：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死妮子，还帮外人说话，那个在农村没出息的傻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是不是还想着他？她更被激怒了，回顶着：你有出息？你仗着爸爸有钱成天只知道打麻将、说闲话，这就是你的出息？农村咋呢？没有农村农民种的粮食，你就得饿死！那，那你就到农村当农民去。妈妈气得举起巴掌要打，手却悬在了空中。蹬了几下脚出门去了。
　　离招收教师的考试日期快到了，霍恬钰废寝忘食，集中精力复习有关考试的知识。邓曼花自那天被女儿顶撞后唠叨少了，又见女儿准备考试就只为她煮好吃的和买回她喜欢吃的零食，再没说她不愿听的话。
　　一天中午，邓曼花提回一大包东西悄悄地放到了自己住的房间里后，走到霍恬钰跟前和颜悦色地说：闺女，今天晚上你陪我到一个人家里去，你必须答应跟我一块儿去。她心里明白是为了自己的事，假装问：到谁家去？我们家不缺吃，不缺穿去求那些当官的干啥？邓曼花一点也不生气，笑着说：为你能在城里工作，去县委管文教卫生的邢副书记家去，明天是她夫人的生日。她暗想：这个社会请客送礼才能办事已成了社会风气了，听说这次报考教师的大中专生有三百多人，只招收三十名，自己虽然在学校成绩好，可对这次考试没有十分的把握，走后门能顺利考上当然好。所以她欣然同意了。
　　邓曼花出去了，她有些好奇，就进到妈妈的房间里把那个包打开了看：两瓶茅台酒，两条中华烟，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她拿出那个盒打开一看，是一个很大的和田羊脂玉雕制的佛像，系在佛像的牌上价格清楚的标着八万元，她并不惊诧，她想到现在当官的根本看不上小礼，这对上亿资产的爸爸算不了啥，但她立刻想到在山里的农民，多少学生家里的年收入，没有一家能超过万元的，送给副书记的三样东西已超过了十万元，这个社会太不公平了。想着、想着她似新月的双眉一皱，计上心来。
　　邓曼花回来后，霍恬钰显得很高兴，很乖巧很听话，妈呀妈呀叫得特亲切，直叫得她妈笑得合不拢嘴直夸着：这才是我的好闺女，收拾一下准备走。她愉快又有点慌张地说：妈，这送的礼物我提着，你老人家年龄大了，万一摔一跤，把那么贵的东西摔坏了多不好，现在提到我的卧室去好好整理一下。好，好，还是我的闺女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邓曼花放心地答应了。她灵巧地提上礼包进到自己的卧室，迅急把那个小盒拿出来放到了自己的枕头下面，再走出来就把门反锁住，提着礼包挽起妈妈的手臂下楼朝门外走去。
　　县委邢副书记与所有贪官一样，要贪污受贿来敛财，还是不敢明目张胆，所以他夫人的生日没有去宾馆，只请了一位厨师到家里来做菜，宴请的主要是老总、经理之类的有钱人。
　　那天，桌上摆上丰盛的美食，山珍海味俱全，餐厅里弥漫着诱发食欲的香味，引得客人的鼻孔发痒。邢副书记与夫人坐在上座，男的喝茅台白酒，女的喝干红葡萄酒，吃肉的吃肉、吃虾的吃虾个个都现出了真的性格和嗜好来。邢副书记举杯说：今天来的都是企业界、商业界的领军人物，都是我的知心朋友，你们来为我夫人祝寿，我们一家人都很高兴和感谢，祝你们更加发财。在一片欢声笑语、酒杯碰撞声中，大家渐渐都有了些醉意。又吃喝了一阵，有的说着醉话，东倒西歪地离席去客厅躺在了沙发上，有的趴在了桌子上，有的被扶进卧室去，有的上卫生间，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桌上只留下邢副书记夫妇、人事局长和邓曼花四人。邓曼花酒量大，酒喝得不少，一点没醉，她见机会来了，就端起酒杯走到邢副书记两口子跟前说：我丈夫老霍出差了，我代替他敬二位一杯，祝书记官运亨通，祝夫人青春永驻。邢副书记已醉意浓浓，两眼不时上翻着，结巴着说：老霍不够意思，今天为啥不来，我有话想问他。邓曼花听了有些吃惊，想到我们给他送十几万元的东西，怎么还说不够意思，暗骂道：这些当官的胃口越来越大，真不是些东西！她马上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满一杯说：你大人有大量，我们的和田玉他一听急说：你们就知道自己宝贝闺女霍恬钰，你们放心，我已给有关的人打了招呼了，不信你问问这个人事局的胡局长。他过去把胡局长拉起来，胡局长迷糊地答：是，是，我知道了。邓曼花以为他没听清楚又急了道：我的书记，我是说昨天我们的和田玉。昨天？昨天就是你同你女儿霍恬钰来的呀，难道昨天来的是你的假女儿，你放心，看在我与你的老霍的深交情，我一定把你女儿的事办好。邓曼花见他答非所问，怀疑是不是他夫人做了手脚，就压着气端起酒走到她跟前轻声地说：我的好妹子，你可亲自接我们的和田玉了。我的姐呀，你今天咋呢？一句一个霍恬钰，好像谁不知道你的闺女叫霍恬钰样，昨天是我迎接的你母女俩，我还把恬钰端详了一番，夸她越长越漂亮了。好了，再不要提你女儿了，你喝醉了是不是？她见人事局长在跟前，隔着很近的客厅里还有那么多重要人物，送礼都是暗地里进行，送礼的人与受贿的人见面只是心照不宣，她虽有些狐疑，再没有提起了此事。
　　邓曼花回到家里，带着酒性嘴里嘟噜着、骂着：这些狗日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给他送了十几万元的东西还不看在眼里。霍恬钰心想到妈妈可能是受到了冷遇，连忙泡了一碗浓茶端过去耍娇地说：妈，你这是咋呢？生这么大的气，不气，不要气坏了身子。咋不气，昨天我们送去的和田玉佛像，我一提他们两口子把话叉开，把你的名字连起来胡弄我，好像他们没有收到那么贵的东西，假装糊涂。她听后，已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差点笑出声来，赶忙扶起妈，对她说着安慰话。
　　招收教师的工作已结束，霍恬钰在学校知识学得扎实，又进行了认真复习，笔试成绩排列在第六名。面试时，县委邢副书记和人事局长是主要的考官，当然顺利地通过了。
　　录取的30名新教师分到哪个学校由教育局定。邓曼花是坚决要把女儿留在城里，她要去攻下教育局长那一关。过了几天邓曼花把霍恬钰叫到自己房间，拿出五万元现金对她说：闺女，你很争气，这次考上了，现在分配的关键在教育局，你把这钱拿去打一张卡，设密码，卡主写关育生局长的名字，今天晚上我要给他送去。她一听送这么多，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那局长若收了这钱，肯定会把自己留在城里，那可糟了，随后她灵机一动爽快地答应了。她拿上钱到银行办理了一张卡，设了密码，卡主写的云山学校的名字。然后到了一家超市用自己的五百元打入一张购物卡，另设了密码，卡主是关育生局长。
　　霍恬钰回到家里对妈妈说：妈，照你说的已经办好了，您年纪大了怕你记不住，密码是您手机号后面的六位数。好，我的闺女想得真周到，您用一个信封装上，晚上我给他送去，他受了这五万元肯定把你留在城里了，也好快快地在城里给我找个好女婿。她对女儿满意、信任地笑着说。
　　关育生听明邓曼花是要把女儿留在城里，想到这对自己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就客气话没说啥收下了那张卡，只记下了密码，没有问是啥卡，顺手交给了自己的老婆。等邓曼花走后，两口子一看是超市购物卡，关育生皱了一些眉头对老婆说：这个老霍那么有钱，我还以为是银行卡，不过也好，你不是要去买项链嘛，我看这张卡最少也会有几千元，你明天就去买吧。
　　关育生老婆第二天到珠宝店挑来挑去，挑中了一条五千元的金项链，到店的出口时，拿出那张卡让刷，收银员刷后对她说：阿姨，你卡上只有五百元，得交现金四千五百元。她一下惊呆了，身上又没带那么多钱，弄得惊慌失措，气得暗骂邓曼花，只得退回了那条项链。
　　关育生到教育局，马上就给制定新招教师分配方案的席珍珍说：你把霍恬钰分到最偏远的云山学校去，她家钱多，她的老爸会给她买车让她来回跑，谁来说情都不要变！今天下午你就把通知打印好，让霍恬钰来拿，后天开学的时间就到了，让她赶快去上班。
　　霍恬钰接到教育局打来的电话，先是吓了一大跳，以为卡引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就出门匆忙赶到了教育局。
　　到了分配办公室，席珍珍把通知交给了她，她一看，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连说：谢谢席阿姨。席珍珍睨视了她一眼，见她面露喜色，疑惑不解地问：小霍，你妈跑教育局来了几趟说要让你留在城里学校，你家又那么有钱，我以为你肯定会留在城里，想不到局长点名要把你分到云山学校去，看样子你还一点不难过。她只说了句服从组织分配，转身就跑出去了。
　　霍恬钰，这个看似文静、软弱的年轻姑娘为了自己的独特思想、理念和追求，竟接二连三地背叛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拿到了报到通知后，就把那块和田玉佛像到另一家珠宝店以七万元卖掉了，存到了云山学校那张卡上，她要把这十二万元钱用去帮助那些家庭贫困的学生，这一切她的妈妈全被蒙在鼓中。
　　霍恬钰把自己到学校去所需要的东西准备得充充足足，还向妈要了一万元说要去买衣服和化妆品。
　　霍恬钰临走前给爸妈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爸妈，教育局按照分配原则，把我分到了云山学校，我是国家培养出来的年轻人，应该服从组织的分配，在那儿我会大有作为的，请您二老放心！时间紧，我没有向你们辞行，请多加原谅，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女儿敬呈她把信压在客厅茶几上后，就把行李搬上了与自己关系特好，又是开出租车的女同学的车上。钻进车里坐定后，她春风得意，万分高兴地对同学说：开车。汽车便飞奔在通往云山学校的路上。车里传出她铜铃般的爽朗声音：谁说山里不好，那才是人与自然最和谐的地方，那儿的风景最美，那儿的人最善良，那儿的儿童最天真活泼，许多自私的人都把云山学校当作到城里的跳板，而我却要把这所学校当作一艘好渡船，我要把我的学生一批批地渡到他们理想的彼岸 　　　　　　　　　　　　　　　　　　　　　　　　　

发布时间：2023-04-05 05: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