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所居住的地方水泥地一天天地延伸,掩盖了泥泞,也遮蔽了绿色,但没过多久,我惊异地发现,坚硬的水泥地缝隙里顽强地伸长出了青青小草。是呵,只要有一点点的泥土,再有一丝儿的阳光空气和水,那里就一定会有生命的诞生。
捧读泥土,够我研读一生。历史上因土地曾经演绎了多少战火和纷争,每一次改朝换代的革命莫不是以追求土地为根本目标。虽然每一次都是那么轰轰烈烈,震撼历史,以付出生命为代价,但不管怎样,永远不会阻止人们对泥土的追求和膜拜。
泥土是人们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每个人都有一块属于他自己的泥土。泥土以其质朴养育了人间的繁华。
三年困难时期,我的父亲在永安一中教书,我的祖母生病住院需预交一个月的粮票,我的父亲交出了他全部粮票之后再已无粮可食了,幸而他前些日子在学校门前河边挖了一畦地种的豆荚正值生产高峰。就这么一畦地,竟让我的父亲渡过了他一生当中最艰难最难忘的时刻。当时粮食很难弄到,没有粮票用钱是根本买不到的,每天上完课后,我的父亲可以从那一畦地里摘得一小把豆荚,再来半斤的水酒,就这样将就着过了近一个月,后来还是他的马校长发现了这种情况,决定将学校的玉米种子借与我的父亲,渡过了这个月最后最难挨的几天时光。
河边的那一畦菜地,让一个断了粮的老师保存了生命力,于是有了泥土和果实,浇灌与收获,自信与坚强的故事。这畦地的经历让我父亲一辈子享受不尽,多次聆听父亲教诲也使我受益不浅。
多年以后,当我走近父亲曾经种植过豆荚的小溪边,这块我父亲用脚印反复丈量用汗水浇灌的泥土,平平淡淡地坦露满脸的朴实,用一种能渗透到我心魂深处的方式粗线条地勾勒出一幅褐色的风景。青山依旧,阳光仍然那么炽热厚厚地铺洒在这块河边的泥土上。这一刻,我分明读懂了父亲那充满坚定自信的目光里所经历的磨难,所以不管在什么样的条件下,他总要侍弄几畦地,也弄明白了生命必须根植于泥土,只要有了泥土生命便有了希望,有了依托。
因此,每每在田间单调而平静的劳作间,我常常手扶锄把,随意地抹一下湿漉漉的额头,心情愉快地聆听着田野里微风款款流动的音符,用一种崇高的眷恋来感受这些丝丝缕缕浑然天成的灵韵。我想此时在我们辽阔的土地上,还有多少人像我一样,正锲而不舍地在这方值得我们下跪的泥土上凭借自己的辛劳血汗编织者一幅幅五彩缤纷的希望。
环视着我所居住的钢筋水泥的森林城市,心中总有一股淡淡的不安。好些人远远地把自己同泥土隔开,视泥土为肮脏之物,那怕是沾到一点点泥土也要不停地清洗,以为越是远离泥土就越是讲文明,就越是有地位,就越是高贵。想想我们的那些农民兄弟们,他们在地里劳动之后,坐在田埂上用餐的情形,我就觉得惭愧,我们有什么理由轻视泥土,蔑视泥土呢?
这是让我最受感动的情景之一,当火车经行贵州境内的某个山区农村时,我透过车窗玻璃望出去,正如我从书本上读到的知识一样,贵州的好些地方缺土,以致于这里的田有些小得不能再小,我分明亲眼看见这里的山民用他最真挚热烈的姿态和粗糙的手掌捧起一把潮湿的泥土,贴近他跳动不己的心口,把所有的欣慰写在眼角纵横交错的岁月中。他们是一心一意地守护着这块土地的,也许他们对泥土的真爱也是我永远也无法理喻的。
相对泥土而言,我们都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但是当我们以一种明净的心境走向泥土,或者以一副智者深沉感性的心理审视泥土,或者以自己欣喜多情的心态恋人般地与泥土保持一段会心的交谈,这平凡而神奇的泥土一定会令我们思绪起伏臆想翩翩。是的,惟有泥土能让我们体验生命的存在与辉煌。
在所有能给我收获给我生机的泥土上,我将从容地耕耘小心翼翼地酝酿着不竭的生命力量。
发布时间:2023-06-29 0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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