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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名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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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媛传
  第一回更从何处问真源
  春色柔和,风光荡漾,细雨新吹柳巷。园林晴日,士女竟芬芳。玉树花开几度,无边佳气枝枝香。万卉千葩滴珠泪,良宛美名扬。莫论虚与实,娇容体态,今生难忘。醉眼望辰垣,四面宫墙。
  这首词说的是康熙年间皇家园林里发生的一个故事,说的是人世间存在着一种力,认真寻找不一定得到,偶尔奇逢,却是天意,草木平民如此,堂堂皇子也不例外,两人钟情,彼此垂盼,即要眉目相传,诗情暗喻,缔结私盟,约会佳期,更得偷闲解衣成天地之交,行阴阳之乐,贪云雨之欢,播下情种,十月瓜熟,变作惊天动地的传奇。
  宫女产下皇子,进而继承皇位,已属稀奇之事,命丧黄泉后又起死回生,得到半条生命,岂非新鲜,更为蹊跷的是余下的半魂,300年后又出现在大都市里,确实让人匪夷所思,如今她又有了身孕,子女能否再问九鼎,大家正试目以待。
  大清国自太祖皇帝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建国至宣统阿哥朝结束,12位皇帝,历近300年,以康乾两朝最为兴盛,而乾隆25岁继皇帝位,在位60年,89岁归鹤,是中国历史上享年最高,掌握实权时间最长的一代英豪帝阿哥。同时他也是十二位皇帝中最富传奇的人物,其它方面本人自不必说,但就乾隆的身世,就有多种说法,乾隆生母到底是谁,成为历史的一大悬案。
  本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查阅了原始档案,《康熙胡特立汉文密旨》康熙五十年(1711年)九月二十六日记载:
  康熙五十年九月二十五日奉上谕:二品知府李文烁之女李桂芝,于昨日(康熙五十年九月二十五日)子时,诞下一子,擢封为李妃。
  另一份皇家档案《清圣祖胡特立皇帝实录》康熙五十年(1711年)九月二十八日记载:
  翰林院拟诏书谕礼部:奉皇太后圣母懿旨:格格钮祜鲁氏,昨生皇子,封为侧福晋;尔部察例具奏。
  这两份档案,相差三天,都是记录皇子生日的诏书,经查证,康熙五十年九月二十日只有雍正的一位妃子生育一子,既清高宗弘历,就是乾隆,而档案中却出现了两位妃子生产,一个为李妃,另一个则为钮祜鲁氏,而皇家族谱《玉蝶》上说乾隆的生母是钮祜鲁氏,那么最早颁布的谕旨为什么是李妃而不是钮祜鲁氏呢?因此,几百年来,关于乾隆的生母是何人,有了许多说法,成为一大历史迷团。
  为查清这一历史悬案,我写了公文,经过层层审批,前些天终于获准,允许我去泰山拜见妙惠师太,以期把乾隆的出身来历调查清楚,以慰国人。
  沐浴更衣之后,本人坐上刚刚开通的泰北动车,前往一千三百公里之外的五岳之首泰山,拜访年已一百零八岁的老师太。动车这东西还真行,就是在刚开始加速的一、二分钟内,感觉有点震动,其余时间都挺舒服,六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一踏上这块美若天仙般的圣地,我的心便陶醉了!只见整座山佳木扶疏,洞壑深遂,碑刻精良,香烟缭绕,寺院宝塔掩映于苍松绿树之中,翠峰仙佛挺立在神山俊岭之间,青色的石岩和绿色的树木紧密相连,暮鼓晨钟讲述着跨越千载的故事,这些斑烂绚丽的壮阔画面形成了人见人爱的自然景观。历代的帝王将相,官宦商贾,文人墨客,平民百姓,纷至沓来,佛道各派更是趋之若鹜,给这座千载名山平添了许多神奇的色彩。
  经过问询当地的游客,才知道山里尼姑院的大体位置。
  在距仙霞寺正西一公里处的山阜里,有一处封闭已久的大院子,它掩映在粗大的古松槐树之中,如果没有好心人的指点,恐怕在山上呆十天半月,也别想寻到这里来。
  见到了老寿星妙惠师太,她因少时服用了祖师罗羽真人留下的张果老的唯一一粒长命丹,使生命延续了80多年不老不衰,至今依然精神矍铄,眼睛炯炯有神。
  师太在上,小生这厢有礼了。我站在师太面前,躬下身去,深施一礼。
  客官请坐,老身闭门多年,客人逐年减少,到如今更是鲜有人来了,贵人今日来访,不知有何见教,有用的着老身的地方,但说无访,只要本人能办到的事情,老尼绝不推辞。师太微微点首,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她老人家虽然已经近20年不能自由活动了,但那股不甘示弱,与人为善的豪气还在,这种精神激励着她活到今天。
  此事与妙香院有关,若得师太相帮,小生感激不尽。听了妙惠师太的一番感人之言,我十分高兴,心想事情有眉目了。
  与妙香院有关,是那一桩?师太虽然年过百岁,但耳朵仍异常灵敏,思维亦十分迅捷,听到妙香院三个字,她精神为之一振,平日里微驼的脊背一下子挺直了,眼里充满了好奇地问。
  康熙50年院里是否来过一个丑女人?
  康熙50年,是哪一年?距今多少年了?师太毕竟年事太高,对以前师傅讲过的事情,一下子也记不太清楚。
  就是下过大暴雨之后,从京城来的一个丢失了魂魄的姑娘,叫罗羽大师施展法术,变成了妙香院里的尼姑。我根据文字的记载,这样描述着当时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些记录是否可靠。
  噢,你说的是惠姿,俗名叫李桂芝的姑娘对吧?妙惠师太像做了一件善事那样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真没想到,这些传说竟然是真的,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是的,一点不假,这个人确实叫李桂芝。
  师太一听对上号了,更加高兴,20年不动的手脚也颤巍巍活动起来,脸上表情更是乐开了花:师傅当年常说,罗羽真人给她讲起过去的往事,其中最令真人难以忘怀的,就是康熙时期从京师来的惠姿,俗名叫李桂芝,说她是个好姑娘,才貌双全,举止文雅,做事得体,世间少见的奇女子呀。
  师太的话证明了历史上确有一个才貌俱佳的李桂芝,但这个人是不是让雍亲阿哥胤祯意乱情迷,做下傻事的那位千斤小姐呢?
  
  第二回花蕊初开浅淡红
  京师的春天柳芽已茁,桃蕊才开,西郊二十里的永定门外花红柳绿,宛园接毗,俊男靓女刚刚从隆冬的肃杀中挣脱出来,抬起朦胧的眼皮,迈动僵硬的腿脚,射猎着自己喜欢的自然景色和风流养眼的意中人。
  远外一顶绿呢大轿踏着遍地的嫩草款款而来,轿子前后左右整齐地排列了二十四个童男童女,着锦衣执彩带围绕在轿子旁边,称作二十四番风信,童男童女的前面有八个壮士执矛开道,后面则随了二十余名骠悍威武的兵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沿空旷寂静的高梁河堤碎石路缓缓行进,在明净清澈的河水中留下一道海市蜃楼般的影子。
  一支马队闪电般从后面赶了上来,当先一人口中高喊着:借光,让路,借光,让路!声若雷霆,震得路边草木簌簌作响,内行人一听就知道他的功夫非同凡响,几乎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听到这个声音,轿子的帘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半张十分俊俏的脸来,正好被刚刚赶到轿子跟前的男子看见,谁也想不到就这看似十分偶然的一瞥,奠定了一代国君的诞生,让灾难深重的大清朝有了一段喘息的机会,得到一次比较大的发展。
  马队一阵狂奔之后,停在雕栏画栋的高梁河桥边休息,时间不长,轿子也到了桥边,听到宝马的嘶鸣,轿子的帘布又一次开了一道缝,轿中人从缝隙里看清楚了外面这支马队的豪华,九匹清一色的闪电追风马,八个异常精干的武士,护卫着一个身材略显瘦削的男子。说是男子,其实不如说的确切点,就是个大男孩,看样子不超过十五、六岁。这男孩脑门很宽,头戴一顶员外帽,身穿暗纹绸缎衣裤,脚蹬游龙盘头绵鞋,鼻子虽小但很坚挺,眼睛放亮透着一股霸气,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有被看穿之虞,那种神情、气度,华贵中不失空灵,沉稳中间或果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人是大智大勇满腹经纶之人,绝非凡夫儒子等闲之辈。
  啊呀,好精明的男孩子。轿中一女脱口称赞,比姐夫如何?另一嫩腔女子低声询问,恰似猛虎与憨牛相较也。啊,是只大老虎,那我们赶快走吧,别让他给吃了。女子的声音稍稍增大了一些:不要停留,快过桥去。轿夫加快了脚步,八抬大轿如飞燕掠空,一溜烟通过了高梁桥。
  从高梁桥向西走,山峦起伏,古木杂陈,是一片瑞草丛生的旷野,通往前方的道路也由宽变窄,由平整变崎岖了,大轿走在这样的山野小路上非常吃力,速度也一下子慢了许多,刚才整齐划一的队伍如今像打了败仗似的,松松散散,没有了规矩。这是什么路啊,还皇家园林呢,怎么这么难走。轿子里的人抱怨道,这才够味呢,自然美景嘛,就应该是这样的,都修成大路就失去游览的意义了。轿中的二个人边说边不时掀动轿帘向外面看一阵子,十华里的路程,走了大约二个小时,最后停在了一座秀丽典雅的园子门口。
  马队也来到了这里。一位壮士上前跪地托住马蹬,另二名壮士在马前相对站立,带有霸气的男子翻身下马,被立于马前的二名壮士搀扶住,余下的壮士分列在马的周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这位带有霸气的男子非是别人,此乃康熙的第四个儿子胤祯。在大清朝十二位黄帝之中,被人们广泛颂扬的是康熙和乾隆,因为他们善于逞强,不管老百姓愿不愿意,也不论做的事情是否正确,只知道一意孤行,让人吹嘘他的能耐,歌颂他的丰功伟绩,写他的大有作为,他们不知道稳定是发展的最大资本,不作为才是最大的作为的道理。而眼前的这位阿哥却是千里挑一的智者,他通达国体,识时知务,守望相助,缓急有资,极懂得治国之道,他不想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大动干戈,他要革除旧习,把满人的不良传统变革掉,把康熙不能接受的西方科学技术接纳过来,为中国人所用。
  大轿停稳后,侍女掀起轿帘,两个水灵灵的美人携手走了出来。一个青春靓丽,一个鲜嫩初熟。青春靓丽的女子身着一款鲜红的旗袍,袍口开的很高,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胳膊和一条嫩藕般光洁白净的大腿,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鲜嫩初熟的女子,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她肌肤似雪,俊俏如花,柳眉杏眼,樱桃小口,动如弱柳扶风,静若藕花照水,酥胸微伏处笑看杨妃金殿舞;醉眼俏传时,恰如西子遇陶公,果然是昭君临世,飞燕再生。千般韵致,万种风情,让众人看得神魂颠倒,目瞪口呆。
  两个美人相扶相牵一起来到辉煌壮观的园门前,轻扬玉颈,看到了三个雄浑的隶书大字:畅春园。
  正值春分天气,畅春园内草木际天,芳华遍地,鸟语莺啼,溪泉环绕,在阵阵和风的吹拂下,一条白石子砌成的小路清洁爽朗,一尘不染。走在小路上,观赏园内景色,令游人心旷神怡。
  园子中间有一方池水,池岸上种着垂柳、碧桃,清荫覆地,满目葱笼。那柳枝柳叶儿,绿郁郁、轻飘飘,撩着风儿摇摆;碧桃鲜花儿,清灵灵,嫩晶晶,临着水儿掩映。池水由内向外,开出数条渠道,四通八达,游人既可步行亦可乘舟观赏园内的著名景点。
  第三回流目曾经一顾
  经过打探四阿哥知道了二位美人的身份,她们是大学士、杭州知府李文烁的七姨太和小女儿李桂芝,是名副其实的淑媛才女。四阿哥心中诧异,想不到一个在这小小的畅春园里,会遇到如此让人心猿意马的绝貌女郎,看来皇家园林果真是神奇之地呀。
  为避免生人打扰,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观赏娇滴滴的美人,进园后四阿哥就要了一只窗口很小的游船,跟在二位美人身后沿渠道缓缓而行。
  虽然美人儿就在眼前,可四阿哥心中不免暗自叹息起来,因为按照大清朝的律法,满汉不能通婚,更何况自己是威风八面的阿哥,怎么能和一个汉族女子有瓜葛呢?但李家芳儿实在太可人了,就此罢手,他又舍不得,真是小事难倒英雄汉。正当他左右为难,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到七姨太吟唱起来:湖映千林绿,山围一苑青。佳气无边散,莺声不断听。更看幽绝处,玉河凌波迥。
  原来每到一个佳景处,俩美人总要停下来吟诗作对,抒发自然的情感。
  七姨太刚刚唱毕,芳儿唱声又起:舟移碧潭千林静,身在冰壶一镜开。不尽清辉含草树,无边佳气漾堤来。清丽绝伦的莺啼燕语,树上的小鸟听了,停止了欢唱,檐下的燕子听了,停止了呢喃,草中的百虫听了,停止了鸣叫。
  阿哥突然感到胸中有一种魔力极强的情愫如江海波涛般袭上心头,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扰乱了他的思绪,摄住了他的精神,使他呼吸急促,身体微微抖动。作为大清朝康熙皇帝的宠儿,他见过的女人何止万千,但没有一个能让他如此动情,如此心烦意乱,他的思维已经开始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他决心冒险去赢得姑娘的芳心。
  说来也真凑巧,正当四阿哥准备直冲上去向小姐求欢的时候,他看到芳儿白嫩嫩,软绵绵的小手捏着一块锦丝手帕遮住了樱桃小口,一声轻咳,稚嫩娇气,让人有些担忧。虽说天气已到春分,但毕竟还残存着一丝凉意,这种天气,对于生活在北方的人们来说,可能已经习惯了,他们从寒冷的冰霜中苏醒过来,在春意融融的时光里,踏青游玩,不亦乐乎。
  但长期生长在南方的人们,没有经过严寒的考验,抵御寒冷的能力自然就大不如北方的人了,七姨太已随丈夫在北京住了一段时日,在明媚的春光里出来游玩自然安好无事。芳儿由杭州初来北京,还没有洗去从江南带来的一身温暖之气,遇着乍暖还寒的阵风,一时不太适应,不免打几声喷嚏。一声比前响亮许多的阿嚏过后,小手帕落在香气馥郁的绣鞋边,在芳儿弯下柳腰想捡起来的时候,阵风忽起,眼看得一朵灿烂的梅花飘飘扬扬落入池水中,顺着波纹向池心飘去,姨女俩无耐地摇了摇头,转身向前去了。
  四阿哥在船上的小窗中一直紧盯着姨女俩,发现手帕被风吹落水中,一阵高兴,急令船家转头向手帕划过去。
  小船加快了速度向姨女俩靠近,船头已经抵着了堤岸,四阿哥挥手推开了舱门,一步跨到了岸上,昂首立在姨女俩面前。七姨太和芳儿突然发现前面冒出一个男人来,都大吃了一惊,七姨太是一个场面上的交际花,又身为知府的姨太太,遇到这种事,只是稍一怔神,即恢复了常态。见眼前男子正是来园子的途中所遇到的人,看到那双锐利的带着霸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们,没有一点避嫌的意思,任是见多了事面的她,也没见过这么不顾脸面不知羞耻的人,她有些恼怒:你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窥视小姐,还不快些回避。
  四阿哥从未见过女人这样呵斥自己,感觉很新鲜,平静的脸上堆起了笑容:小姐休怒,照理有你们二位在这里,本阿哥,啊不不,小生理应回避,只是听着二位小姐刚才的诗作非常优美动人,特来讨教一二,不知小姐们可否赏光。
  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一个大男人,平白无辜和两个姑娘吟诗作赋,你不觉着荒唐可笑吗?快些离开,再迟着不走,我就叫家人们抓你去官府,告你个调戏民女之罪,说不准要在大牢里蹲几年了。七姨太一张娇媚的脸张得通红,语气也强硬起来,眼角眉稍都露出了凶相。
  哈哈哈哈,抓我进官府,可真有你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是浩浩京都,说抓人就抓人,没有阿哥法了吗?四阿哥一阵大笑,神色自若地回应着七姨太,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
  七姨太真的发怒了,她的眼里喷出了火星,厉声叫道:来人,把这个无理之徒拿下,送交官府。
  你敢,知道他是谁吗?一随从挺身挡在四阿哥前面,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在一边了望的护卫见这边吃紧,也腾身赶了过来,眼看一场大战迫在眉睫,一触即发。
  四阿哥拨开挡在身前的随从,不慌不忙,笑吟吟开口说道:小姐不须发怒,小生马上走就是了。只是我好意来奉还你们丢失的一件东西,没想到你们非但不感谢我,反倒抓我去坐牢,我这是何苦呢。说完,迈大步向着园子外面走去。
  姨女俩听说奉还什么东西这句话,知道芳儿的锦丝手帕被他捡了,急忙齐齐地叫喊:相公留步!犹如双凤和鸣,声音悦耳。
  四阿哥像木桩一样立住身子,不回头,也不讲话,静静地等待着鱼儿上钩。
  第四回莫教颤脱梢头雪
  姨女俩人轻拖翠袖香袍,摇摇摆摆赶到阿哥面前,玉手抚胸,低首颔眉,七姨太柔声说道:相公方才说还我们什么东西?
  阿哥脸上一副不满的神态,吊起眼角,望着天上的飞鸟,显然不愿意理采眼前的丽人。
  方才是我不对,太鲁莽了,冲撞了相公,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跟我们小女子一般见识了。七姨太不愧为知府的交际花,一番话合情合意,听起来着实叫人气消神定。
  阿哥脸色转晴,右手托下巴,双眼眯成一条缝,憨态可掬像观赏一件玉器一样,望着姨女俩,得意地笑着。
  芳儿终于沉不住气了,眼角上挑,红嫩嫩的两片小嘴唇也鼓了起来,本因害羞而侧着的身体,也转了过来,一双晶莹闪亮的眼球直直地盯着四阿哥,轻轻啧怪说:人家丢了东西你不快点还回来,还自鸣得意,专看人家笑话,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算什么能耐!
  四阿哥一直没有机会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看芳儿的玉面娇容,原来芳儿不是玉面半遮,就是离自己太远,或是侧着身子躲在七姨太身后,使人无法真正领略她的美貌,现在一个千般旖旎,万种风情的少女近在咫尺,面对面站在自己的眼前,四阿哥心里乐开了花,简直比吃了佛桃仙果还舒适。
  他微垂着的眼皮一下子撑开了,啊兴奋的忘了听芳儿所说的话,只顾让自已的眼珠在她身上来回徜徉,把少女秀丽的音容体态印在脑海里:芳儿穿一身淡蓝色旗袍,袖口处露两弯新月,肤光胜雪,艳如秋水湛芙蓉,丽若海棠笼晓日,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纯洁妩媚,晶莹闪亮,不施朱粉,自然体态轻盈;懒御铅花,生就天姿妖娆。真个是风流情态许多般,漫说生成画也难。
  芳儿的仙姿妙态,把个阿哥惊喜得如痴如狂,眼看心魂就要把握不住,要伸出手去抓芳儿的手。
  你这人是聋子还是傻瓜,本小姐跟你说话,你到底听到没有,快还我的手帕,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死皮懒脸的看着人家,多不好意思呀。全中国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一样大胆狂妄的人了,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的不知道什么叫丢人显眼吗?芳儿越说越气,把那些带着娟娟香气的吐沫星子一股脑儿喷在阿哥笑盈盈的脸上,阿哥没有一点气恼的意思,反而夸奖起她来:好,骂的好,好极了!
  芳儿见自己说了如此尖刻的话依然不能奏效,一股急火上扬,从胸口直冲头顶,一跺脚,竟嘤嘤地抹着眼泪跑开了。
  四阿哥懊悔不叠,竟忘记了自已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到芳儿前面,挡住她的去路,弯腰低首,双手伸直摊开,献上手帕,带着浑厚的男中音说道:恕小生无礼,小姐确实太漂亮了,我一时走神,得罪了小姐,还望宽容。
  芳儿不但没有搭理他,而且哭得似乎更凶了,急促的抽泣声带动胸前的两个圆鼓鼓的香乳,一同跟着起伏,晶莹的泪珠从葱白般的小手指缝间滚落下来,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被手揉泪浸的已经有些红肿了。
  四阿哥心里有点不忍。芳儿不接受道歉,这可怎么办?
  四阿哥有点傻眼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对人这么屈从过,就是对自己的父皇康熙,也没有说过这种讨好的语言,今天算是破天荒头一遭,可是想不到却碰了一鼻子灰。
  四阿哥懊丧地直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站着的地方,原来就是七姨太、芳儿姨女俩吟完诗,芳儿掉落手帕的地方,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小生不只仰慕小姐芳姿,更深慕小姐才气,刚才听得小姐佳作,非常倾心,因此,愿意不揣浅陋,东施效颦,续貂一首,呈小姐指教,以此谢罪。
  四阿哥向周围环视一眼,昂首挺胸,语气雄壮的唱起来:佳气氤氲蒸作雾,余霞缥缈结成桥。艳极真真过雨看,枝头萧萧尚存泉。此时四阿哥的护卫,姨女俩的随众,加上看热闹的游客,不下五六十人,听了四阿哥的诗,尽皆拍手叫好。
  为什么呢?原来三人诗中皆以一条引线相牵连,这就是佳气二字,先作的还比较容易,可以随意发挥,越到后面,框子越窄,可选的题材就越少,也越发显示出能力的高超,四阿哥在姨女俩之后,能把诗作的如此之好,其才气水平确实非同一般。
  七姨太听了阿哥的吟咏,暗自赞道好诗,好诗!果然诗与人一样颇具才华,而且霸气十足,看来此人表面上虽然有些狂妄少礼,却非凡夫儒子,不如再试他一试,看他能有多大能耐。
  芳儿,先止住委屈,既然这样不如让他亮亮本事再说,看他到底是老虎还是狗熊,如果他的诗果真能赛过我们,也就罢了,如若不能,到时再抓他问官不迟。七姨太凑近芳儿耳边,抚耳说道。
  芳儿虽然没有停止抽泣,但她也时刻注意着阿哥的举动,刚才四阿哥所吟诗句,她听得字字清晰,并无半点遗漏,她心里也为四阿哥的才情所打动,想原谅他,一时又磨不开面子,正在彷徨无计之时,听得七姨太如是说,正中下怀,赶紧借坡下驴,微微点了一下头。
  芳儿你先来吧。七姨太才情原本比芳儿稍差一丁点,但此时芳儿刚刚哭过,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才气自然会受到影响,因而七姨太让芳儿先作。
  芳儿突然伸出白嫩嫩的小手,一把抓过手帕,轻轻擦了擦眼睛,复试去脸上的泪滴,风雨过后的芳儿更显得眉宇清妍,腮花妩媚,蜂蝶未染,嫩畏人看。
  刚才的伤害使芳儿脑子一时不动转动,满腹经纶无法施展出来,诗情才气像流水一样跑的一干二净。
  七姨太看着芳儿一时作不出来,便拉了她的一双小手,劝慰道:芳儿先休息一会,我先来。
  她沉思半响,唱道:混元神巧本无形,匠出春湖作画屏。往往吹箫与横笛,细风斜雨不堪听。
  芳儿的微妙变化四阿哥看在眼里,他知道她的这些神情意味着什么,因为他见过不知多少的秀女媚娘,对她们的感情世界了解的一清二楚,她被情困住了,如不出手相救,她必将露出破绽,最后让大家不欢而散,他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想到这里,他对着七姨太微微点了下头,说:夫人的诗同人一样风华绝代,令人佩服,小生不揣浅陋也试唱一曲,请二位方家指斧。他朝着芳儿看了一眼,昂起头来准备先她吟唱。
  第五回惹出诗情画意
  芳儿经阿哥一激,猛然醒悟,玉手收起手帕,抬首侧身的瞬间,眼睛的余光从四阿哥脸上掠过,哼,她不再看他,一副孤傲自赏的神态,启朱唇略带伤感后余下的重音:一渠春碧弄潺潺,密竹繁花掩映间。看处便须终日住,斜道算得此身闲。
  好诗!能到皇家园林来赏春的大多都有点文墨,听到妙处,自然就叫一声好。
  四阿哥抚掌大笑:妙,妙极了!置身在风光秀丽的名园中,无数美景已经让人心花怒放了,更何况还遇到了让自己倾慕的人,那简直就像久旱逢甘霖,饥饿遇美餐,使人说不出有多高兴。
  阿哥双眼轻轻一闭,似合非合,须臾睁开,胸有成竹,用极富磁力的吟诗语言唱道:斜立小桥看春势,远移幽石作水声。浮萍着岸风吹歇,水面无尘晚更清。
  好,妙,妙极了!众皆呼喊雀跃,激动不已。聚集的人更多了,大家无不盼望着能听到看到三个人更精彩的表现。
  此时李家姨女俩心中已然闪亮,面前站立的这个男孩子,不但饱览诗书,而且胸怀远大,虽不太注意世俗礼节,但也并非如姨女俩原来所想的,是一个地痞无赖,他一定大有来头。他的言谈举止,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让人觉着既有些出格,又似曾在哪里见过,说不出是合理还是不合理。
  七姨太是才华横溢之人,听了阿哥的吟咏,好似抉浮云而丽朝辉,去障叶而双目明,不仅脱口而出:好诗,好诗。
  二女一男俱是性情中人,一番诗曲唱罢,便生出爱慕之意,无耐萍水相逢,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难有亲近的机会,不免心中烦躁,神情沮丧,不知道如何是好。
  四阿哥心想这事一定得寻个事由,才能避开众人与二位美女单独相会,他举目一望,前方捌角处有一个小轩很是雅致,也非常清静,对姨女二人说:二位小姐的大才敝人非常欣赏,你们看前面有一个小门景色不错,可否到此与我再对诗句,一决高下。
  姨女俩此时也正盘算着如何接近阿哥呢,听罢此言,正合我意,马上附和道:愿意奉陪。三个人摇摇摆摆,东了西望地来到园子的二道门处,只见门楣上写着云随波动四个字,进入门内,发现这是一处精致的轩谢,景色如何,但看描述:
  日烘桃杏,浑如仙子晒霞裳;月映芭蕉,却似太真摇玉扇;微风动处,万株杨柳啭黄鹂;玉槛外面,处处海棠飞蝴蝶。
  三人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四阿哥眼放神光,对姨女俩说:你们先来,我奠后。七姨太年龄稍长,平日里接人待客习惯了,自然不慌不忙,不耻不羞,大大方方,笑语盈盈地先开了腔:细叶如眉绿未匀,修眉浑似带愁颦。输他桃杏东风里,不管东游北去人。
  芳儿还只有一十五岁,未见过大世面,刚才被阿哥的举动弄得神魂颠倒,又气又怨,听了四阿哥的二回诗作,心里面暗暗称赏,早已把恨字抛到九霄云外,一种从未有过感觉悠然袭上心头。
  情窦初开,满怀的心事激荡着她的心,自然经不住撩拨,意欲避让心不依,娇羞迷痴目低回,那神态恰如牡丹花初开,秋海棠照水,把个四阿哥惊喜得如痴如狂,似晕似醉。
  春情萌动处,乍疑司马遇文君;曲韵听来时,还似张生狎莺莺。竟忘却了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不等芳儿吟咏,自己竟唱了起来:湖水漫漫无畔岸,风波日日有人行。输他林下兴致客,闲看桃花几人清。
  芳儿兀自受着情欲之火的煎熬,刚才二人所作之诗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待得二人催她吟诗,这才似醉非醉,似眠非眠地轻启朱唇,款施莺语唱出一支小曲来:眼想心思梦里惊,无人知我此时情。不如池上鸳鸯鸟,双宿双飞过一生。
  此诗离口,她的梦也醒了,自觉失言,更有众人听了此曲,无不窃窃私笑,她本已虚弱的神经,自然再也承担不起这种折磨,竟羞愧的昏倒在船上,七姨太及随人大惊失色,急令船家掉头致园门,抬上轿子一溜烟回去了。因事发太突然,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四阿哥一时也傻了眼,无计可施,一场好事没有结果,只得由它去了。
  第六回黄莺也爱新凉好
  其实,芳儿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所致,被仆从们七手八脚地抬上轿子之后,就醒过来了。但由于她从小深居闺中,除了家中仆人和一些亲戚之外,从未与陌生的男人接触过,今日突然遇到了四皇子,刚开始被他那些无理的举动所气恼,以为四皇子是个泼皮无赖,纨绔子弟,心里很看不起他。
  后来感觉四皇子虽然做事有些荒唐,但底气十足,那傲视一切的派头,唯我独尊的神态,处处透露着凌然不可侵犯的霸气,感觉他不是一般人物。
  及至最后,四皇子的几首精彩对诗一出,芳儿对四皇子的看法有了质的飞跃,她认为四皇子非但有胆有识,还有知当高深的学问,像他这种人,若非怪才隐士,定为王公贵族。
  因为普通文人雅士,就算是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知府,也毕竟为皇家的臣子,行为举止免不了带些奴才相,只有放任自流的隐士和皇亲国戚,才敢在赫赫京都皇权重地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地活动,不受律法德行的限制,做出平民百姓,甚至于高官大臣也不敢企及的事情来。
  想到这些,芳儿的气也就消了,但那颗花样年华里的少女之心,却由此开始蠢蠢欲动,带动着整个娇艳的躯体都发出微微的颤动,雪白的面容似桃花般红润,一双俊秀的眸子里放射出炽热的电波。你看她,酥胸微露处,笑看西子玉床横;醉眼俏传时,娇慢杨妃春睡起。千般韵致,万种风情,哪个男人见了也将魂飞魄舞,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绿呢大轿在众兵丁和仆从的护卫之下,自畅春园官道向着西直门方向缓缓移动,七姨太紧靠在芳儿身边坐着,一只胳膊将芳儿揽住,另一只手攥着芳儿的手,一脸严肃的表情。仆众丫鬟们也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像一群残兵败将一个个耷拉着头径直朝前走,西苑里满眼的春光美景也顾不得看了。
  七姨太看着芳儿的脸色由白转红,呼吸依然很急促,便关切地问她:芳儿,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还能坚持吗?芳儿见七姨娘急成这样,非常羞愧,马上摇了摇头,轻轻说了句:我没事拉。
  还说没事,刚才两个眼睛都翻上去了,像烂泥巴一样绵软,瘫在地上几个人都扶不住,可把我吓死了。七姨太轻啧道,芳儿做个鬼脸,露出无奈的神色: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觉着心跳的很快,头一晕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七姨太见芳儿的脸色已又由绯红渐渐还原成粉白的常态,料想她身体已无大碍了,便神秘地一笑,用食指点着她的鼻尖说:你不知道是咋回事,我知道,我看八成是你被男人迷了心窍,鬼使神差地说些情话出来,叫大家听了,你羞愧难当,便晕过去了。
  胡说什么呀,哪有的事,我是天上的燕子,想怎么飞就怎么飞,愿意作什么诗就作什么诗,哪会受男人的迷惑。嘴里这般说着,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七姨太说的没错,不要说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此,就便是现在,她的心仍然受到情的拨弄,有一种冲动的感觉,全身的血液明显加快了流速,使她整个人变得异常兴奋,处处流露着情窦初开的少女那种特有的迷人风采。
  四皇子的马队在李知府府长队的后面跟了一段路程,来到百花路口,自思李家二小姐方才精神受到刺激,此时可能尚未复原,如果再冒然前去打扰,非但不能博取好感,很可能会自讨没趣,这还是小事,或若再次让其精神受到伤害,后果将不堪设想,以后再想接近就难上加难了。
  想到此,他拨转马头,循山而北,朝度桥方向驰骋而去,来到涧河边,下马洗了一把脸,让头脑清醒一下,然后大步走向延爽塔。守塔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头,见有人来,迎上来问是哪家的宾客,四皇子并不理会,仍然迈步往楼梯处走,老头刚要伸手臂阻拦,四皇子的随从已将一面黄橙橙金灿灿的碟牌展示在他眼前四阿哥到此,快行大礼!老头儿见了皇家标志,立即露出满面笑容,跪倒在地上,高呼:小爷千岁,千千岁!
  四皇子沿楼梯拾级而上,此宝塔为明朝建筑,共有十三层,楼梯沿塔正中的立柱旋绕向上,楼内光线暗淡,梯阶较陡,四皇子此时心中又比较烦乱,因此,上到中间位置时,一不留神,脚踩偏了,险些跌倒,后面的随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到达顶层,四个方向都有朝外的小门,出了南面的小门,是环塔的晾台,晾台边有精致的护栏,四皇子双手搭在护栏上,举目远眺,南苑几十里景色尽收眼底。
  此时四皇子心里只装着李家二小姐,对如诗如画的自然景观并不在意,只用眼睛盯着李家的队伍,看她们沿丁香河堤外的林荫道运动。奇怪的是,这只队伍到达高梁桥之后并没有继续西行进城,而是右拐沿水磨坝南下。她们的这一举动,大大出乎四皇子的预料,使四皇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们要去哪里,难道不想回家了?
  原来,芳儿身体复原之后,觉着能出趟城很不容易,见天色尚早,身体又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支配着,春情激荡,无法安静下来,于是央求七姨太道:七姨娘,你平时在家里那么忙,根本没有时间玩,今天难得出城玩一回,遍地的春光景物又都这么美,不好好地看几眼就这么回去,不是太可惜了吗?其实七姨太也并不想马上回家去,但由于刚才芳儿情绪激动,晕了过去,怕她身子虚弱受不了早春的寒冷,因此才传令护卫速退回家,如今看到二小姐身体已经恢复原状,心想自己出城一趟确实很不容易,毕竟是相府的太太,家中接人待物没日没夜地应付各种烦琐事务,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哪有时间游山玩水,就算是官家安排的游赏活动,一般也受到礼制、路线等的层层限制,像今天这样随心所欲地游玩,是很少见的。
  第七回钓鱼台上好风光
  想到此,她爽快地对芳儿说:好吧,就依二小姐所言,玩一会儿再回去。立即吩咐管家:到高梁桥后右拐,去钓鱼台看看。从高梁桥至钓鱼台约有5华里,其中能用轿子的官道3华里,剩余的2华里则是荒山野径,非常崎岖,不能坐轿,只能步行。
  下了轿子,芳儿望着满山遍野的绿草鲜花,忘记了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兴奋地手舞足蹈,欢呼雀跃起来,像一只彩色的蝴蝶,自由自在地寻觅着可口的美食。七姨太跟在她的身后,也忘情地观赏着如画的美景,仆人们被她俩的热情所感染,一个个戏闹着,采花的采花,品景的品景,苦了几十名兵丁,一会儿左一会右的跟着她们满地里转。
  钓鱼台在西苑三里河的花园村,周围地势低洼,因此显得台高基阔,突兀特立,非常辉煌壮观。台旁有流泉潺潺而出,形成清冽的水池,她俩沿层梯登上台子,极目远望,惠风和畅,万木复苏,一派艳丽的春媚景象。
  台子东临邱处机的真人观,西靠绿草如茵的土山,南瞻玉带似的芦沟桥,北望元朝的古建筑圆觉寺。以往这些赫赫有名的景观只能在书本上来欣赏,如今它们就活生生地横亘在眼前,怎不叫人欣喜若狂。高兴之余,免不了要作几首诗来舒发心中的欢愉。
  东北为大,七姨太便面向北方的圆觉寺,双手知握贴于胸口,轻声吟咏:古寺寻芳竞夕晖,败垣芳草路依微。鸟啼空院僧何在?树老闲庭鹤自归。芳儿连声称妙,七姨太笑盈盈地看着她说:别尽说好听的,轮着你了,南边的芦沟桥,快作吧。芳儿头一昂,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遥望南方启朱唇唱道:燕姬歌处啭莺喉,燕酒春来滑似油。自有五陵年少在,平明骑马过芦沟。
  七姨太抚掌叫道:好诗,好诗,二小姐果然有两下子。再看我的,于是面朝东方,对着真人观咏道:龙飞凤舞钦道祖,春露秋霜感德君。三月万川澄印处,周情孔思见真源。七姨太一边吟诗一边不自觉地挥起了手臂,芳儿见了笑弯了腰:七姨娘原来是大丈夫也。
  七姨太被芳儿的话提醒了,虽然地处野外,但毕竟有百十人在场,她刚才的举动,显然有些轻狂了,当即收回手臂,仍置于胸前,作矜持状,道声:不敢当。芳儿面对土山有些发愁,只因这土山乃一荒丘,实在没什么可煊耀的地方,不像周围的其它景观,有的光碧涵晖,气香心远;有的云随波动,冲情俊赏;有的苔侵扣砌,天然可佳;有的翠微深处,万树丹黄。
  正在思衬如何作吟,忽见数位垂老的山民,步履蹒跚地顺荒郊野径柱杖而来,不由得眼睛一亮,随吐出一串细细仙音:出郭已知依绿水,登楼更喜见青山。寒泉落木疑邱壑,瘦老深衣自往还。妙妙妙,二小姐果真是千古奇女呀,对这么个小土丘也能作出如此绝妙的诗来,就算薛涛在此,恐怕也要输于你了。
  芳儿有些不好意思:七姨娘才是江南第一美才女,我差远了,不然爹爹昨会一眼就看上你了呢?七姨太满面笑容地摇了摇头:那可说不准,你小小年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儿也是空前绝后,无人能比,保不定哪一天被小王爷们看中了,封为福晋,然后王爷登上皇位,你就变成娘娘了,也有可能啊。
  芳儿听了七姨娘的这番话,已经渐渐平息下来的那团少女情波又点燃升腾起来了,脸儿红扑扑,胸儿鼓胀胀的,连呼吸也急促了许多,说起话来声音都带是颤颤微微的:快,别,拿人家取笑了。好,不说了,那就接着作诗吧。
  七姨太见二小姐精神又兴奋起来,恐怕再生意外,于是话题一转,用脚尖点了一下地面,说:就以这个台子作引子吧。上面的都是我先作了,这回让你先来。
  芳儿听七姨娘这么说,不再捅自己的痛处,也就顺坡下驴,应声:好!稍加思索飘出几句妙语佳音:落尽棠荫春半暮,芳草多情,才过蒙松雨。柳絮颠狂飞不住,秋千正在浓荫处。台上神弦初罢舞,画扇轻衫,随意成莲步。笑逐细草归去路,花香一行青葱树。
  众人皆拍手称妙,七姨太凝眸朝四面再浏览了一圈,亦莺声婉啭:野色苍苍接西门,淡烟疏树碧氤氲。过桥雕栏依稀见,村郭人家远近分。翠雨落花行处有,绿荫啼鸟坐来闻。王京尽日多佳气,缥缈还看映白云。
  第八回道是无晴还人晴
  语音刚落,台下传来叫好声,一片掌声过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翁欲登上台来,被兵丁拦住:干什么的,知太太在此,外人回避。老者见不让上台,便大声喊叫起来:乡亲们,娘娘来了,大家快出来看啊!
  其他几位老头一看,也全都跟着喊叫起来,不多会功夫,钓鱼台就被数千村民围住了,大家望着台子上风华绝代的两个美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这个说:你看左边那个樱桃嘴,杨柳腰,眼睛一闪一闪的要多水灵有多水灵!那个道:右边那个妮子也不赖,尖尖的脸蛋,弯弯的眉,胳膊比那雪还白,保准是那娘娘在宫里待烦了出来透透气!
  见众人夸赞俩美人,先前喊人的老头更神气了,扯着嗓子说:是娘娘来了吧,你们只看到她俩的长相了,没听她们唱曲儿,那曲儿唱的连鸟都不愿意离开。
  七姨太虽然见多识广,但在这荒郊野外,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围住,如何脱身她也没有主意了。负责保护她们的兵丁管带比她还着急,立即下令众兵士驱散人群,保护太太小姐回府。
  那知几十个兵卒进入几千人的场子中,立马就被分割开,随人潮摆动,手脚身体再也由不得自己了。此时除了居钓鱼台只有半里路的池水村村民之外,周围的花园村、石景山村、柳巷村等方圆十里之内的村民也拖儿带女地赶来围观,一时把个钓鱼台包围的水泄不通,面对这种情况,七姨太她俩无计可施,急得在台子上团团转。
  几个小地痞无赖从看到她俩的第一眼起就馋的直流口水,如今看到保护她们的人都被困在下面的人群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因此,明知道她俩身份高贵,侵犯不得,但禁不住她们仙姿美貌的诱惑,一个个如禽兽般冲上台来,嘻皮笑脸,动手动脚,对她俩欲图不轨。芳儿吓得紧紧抱住七姨娘边哭边喊救命。
  管带看到台上的危险情况,怒目圆睁,手脚乱舞,嗓子也喊哑了,但在这拥挤得密不透风的人海中,要想闯出一条道路来,比登天还难。
  四皇子站在高楼上,对这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梦,知道芳儿她们遇到了麻烦,他以低沉的语调向随行的壮士们吩咐一句:下楼!便迈起飞步率先往下走去,出了楼,快速赶至马前,飞身上马,挥动鞭子打马如飞,道路上留下一片烟尘。
  来到钓鱼台附近的人群外边,他喊声如雷:不想死的快让开!随即挥动马鞭在空中叭叭打了两个响,惊得众人纷纷转头观看,四皇子趁着人们惊魂失措的当儿,提马冲进人海中,那只振虎伏豹的皮鞭,一直在人们头顶上炸响,吓得众人抱头四散。
  到台边下了马,几步冲到台上,马鞭挥处,色胆包天的小毛贼鬼哭狼嚎地滚下台去。来到她俩面前,四皇子唱个诺:小生来迟,让太太小姐们受惊了。
  七姨太见四皇子面对数千之众,临危不惧,只几骑就冲开一条大道,打心眼里非常佩服,芳儿也同样在心里对四皇子的机智勇敢赞赏不已。
  管带挣脱了众人的羁绊,一阵跑跃跳上台子,未等七姨太说话,便在四皇子面前恭下身去,喘息未定的说道:多谢贵人出手相救,小人宋平感激不尽。
  七姨太也面带微笑地说道:相公处事干净利落,有大将之风范,实在令奴家钦佩!芳儿刚才被那几个小流氓吓得魂都要丢了,如今被四皇子解了围,能不欣喜若狂,她抹着痕迹未干的眼泪,半遮半掩地向四皇子说开了,声音娇柔妩媚,引人垂恋:你真有那么好的功夫吗?鞭梢在他们头顶上转悠,看着也就一两寸高,劲那么大,要当真打上的话,还不把人给抽死了,要是打死了人,你拿什么赔啊?
  四皇子听芳儿已开始替自己着想,心里着实高兴,但看她如此胆小怕事,又觉着好玩,于是装作惊恐地说:当时情况紧急,没想这么多,要是真打死了人,我可倒大霉了,非掉头不可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虽然四皇子表演的胆小鬼惟妙惟肖,但早被七姨太识破了,她看芳儿一脸担忧的样子,知道她还被蒙在鼓里,于是也帮四皇子说话骗她:杀人者偿命,当真不是闹着玩的。看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就上了断头台,恐怕连个媳妇都还没娶吧,多可惜呀!
  四皇子连说:就是,就是,多亏了老天爷保佑,没打死人,要不连媳妇也娶不上了。他嘴里说着,拿眼睛不住地瞥芳儿,芳儿这才醒过神儿来,知道他们是在耍笑自己,于是也假装生气道:像你这号油腔滑调的人,就该娶不上媳妇!
  七姨太见芳儿醒悟了,没必要再戏耍下去,况且台下的众人虽然一时让开了一条大道,但时间长了必然还会再聚起来,再让四皇子冲条大路可没那么容易了,便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回去吧,我们不是娘娘,我是李知府的七姨太,她是我们家二小姐芳儿,今天出来游春,打扰了众位,心里很过意不去。天色不早了,乡亲们快回家做中午饭吧,我们也该回府了。
  第九回春风得意马蹄欢
  台下村民听了七姨太落落大方的言词,知道她们不是娘娘,好奇心就小了许多,再加上她们身边有兵丁保护,特别是四皇子像个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谁惹得起?于是大家三个一伙,五个一溜地慢慢回村去了。
  钓鱼台的四周乃荒山野地,没有现成的道路,战马勉强能行走,轿子就不能坐了。四皇子命令随从牵过一匹马来,让七姨太先上去了,再到自己的马前,朝芳儿招招手:小姐快过来吧,这是我的白龙驹,最好骑的马。
  芳儿听四皇子喊她,兴奋得两条腿直打颤,小脸像四月的桃花粉里透红,娇艳无比。在婢女的搀扶下,哆哆嗦嗦下了台子,羞答答来到四皇子马边。由于心跳的厉害,手脚也不太听指挥,再加上本身娇弱,因此不论二个婢女如何帮忙,她就是骑不到马背上去。
  四皇子站在一旁笑吟吟看着,倒背双手不搭话,几个人忙活了半天,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了,七姨太在马上回身看到这种情况,马上说道:相公快帮帮她吧。四皇子这才趋前一步,答应道:好。一双大手卡于芳儿腰间,像举布娃娃一样轻轻将其放到马鞍子上,然后用浑厚的男中音说道:抓紧我的手,别摔下来了!语气十分坚硬,不容分辩。
  芳儿第一次骑马,感觉整个身子晃晃悠悠地虚悬在空中,随时都会跌落下来,实在没有办法可想,只好顺了四皇子的话,将一只葱白般的小手伸出来,抓住了四皇子的手。四皇子亦趁势反转手掌,把她的手握住,然后不约而同地知互对视了一眼,就在这四目知对的瞬间,两人都感觉心头猛烈一颤,通体一阵酸麻,那滋味真是畅快淋漓,曼妙无比。正应了那句诗:流目曾经一顾,微情默喻两心。
  出了野地,来到官道上,该下马换轿了,芳儿心里只是害怕,在马背上一动也不敢动,抓着四皇子的那只手早已虚汗淋淋,哪里还敢翻身下马。
  四皇子看出芳儿的窘态,心里暗自好笑,表面上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催促芳儿说:到大路下,快下马乘轿子吧。原先握着芳儿的手也故意松开,背到了身后,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
  没有四皇子的手作支撑,芳儿就像大海里不会游泳的人突然失去了救生圈,惊得啊啊直叫,双手紧紧抱住了马脖子,那匹马虽然老老实实站在那儿,不曾晃动一下,但她仍觉着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摔下去。
  人处在这样的危险境地,还谈什么沉着冷静,看到四皇子不管不顾幸灾乐祸的样子,她真是又气又急,眼泪也出来了,怒啧道:人家都快掉下去了,你还看笑话,快点扶我下马!四皇子见芳儿真急了,也不敢怠慢,立即伸出双手将她从背上抱了下来,在身体相贴的瞬间,自然不自然地用嘴在芳儿脸上划了一道。芳儿脚一沾地,马上挣脱了四皇子的手,撅着小嘴啧怪起来:你是不是专门干趁人之危的事,看样子像个君子,其实就是个无赖。
  四皇子听了芳儿的喝叱,非但不动怒,反而笑盈盈地点着头应道:说的对,说的好,说的妙,我就是个无赖,别人我不赖,专门赖上你了。
  芳儿想不到四皇子听了坏话非但不动怒,反而笑容可掬,承认自己是无赖,你气他不气,你急他不急,真拿他没办法。经过这几个回合的语言交流,芳儿对四皇子的看法又有了新的转变,她开始觉得四皇子并不怎么霸道了,说出话来虽然还有点流痞气人,但不乏风趣幽默,让你感觉跟恋人打情骂俏一样,思想上的距离感一下子消失了。
  于是她问四皇子道:你是干什么的,家住哪里?四皇子举手指指天,又用脚点点地,依然摇头晃脑,拉着长腔说道:天大地大买卖大,东西南北是我家。你若有心嫁给我,独享清福乐无涯。
  看着四皇子油腔滑调的样子,芳儿知道他又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呢,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牙关一咬,挤出一句话:太没正经了!提起裙边,几步走到轿前,一抬脚就钻进去了。
  七姨太已经在轿中等候多时了,见他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语的,谈的挺热乎,便没有打扰他们,见芳儿进来了,笑着说道:等了你这么长时间才来,我还以为你不坐轿了呢?芳儿惊异:不坐轿坐什么呀?七姨太神秘地说:坐二人攥啊。芳儿知道,七姨娘看到自己刚才在马上与四皇子手握着手走出野地,现在便拿这事儿笑话她,急急地辨护道:人家不像你会骑马,摔不下来。我坐上去摇里摇晃的,就好像在悬崖边上一样,要是不抓着他的手,早就坐不住摔下来摔坏了。
  好,好,就算你抓他的手是没办法的事,下了马又为何迟迟不上轿,对上眼儿了吧?没有的事,人家帮咱们解了围,说几句感谢的话,难道还不行吗?我没说不行啊,挺好的,二小姐也学会应付场面了,我很高兴。那就别刺拉人家了,快响午了,赶快进城吧。
  七姨太掀开轿帘,往外喊了一声:起轿回府。一行人朝着西直门而去。事有凑巧,轿子到达西直门后,管带朝腰间一摸,令牌不见了,顿时惊吓得目瞪口呆。
  第十回青山遮不住
  原来是管带见在钓鱼台下面被众村民拥挤住,因台上几个小流氓要调戏太太和小姐,情急之下,手脚并用,奋力拚挣,想挤条道路出来到台面上去护主。不知道是用力过猛挤掉了腰牌,还是人群中藏有鸡鸣狗盗之徒,趁乱偷走了令牌,总之,令牌丢失,进不了城。
  管带急忙来到轿前,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带着哭腔打起了自己的嘴巴,小人失职,弄丢了腰牌,进不了城,请太太责罚。七姨太弄清了情况,起初也怔了一下,但不愧为知府的女主人,随即便镇定下来,吩咐管家说:快取二两银子来,交给守门的官员,让他派人去府中补取一面令牌来。
  边说边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下,交给管家:让他们带上这只簪子吧,省得到了府上被盘问花费时间。四皇子在后面跟着,见轿子停了,兵头、管事等人急急火火地来回奔走,像是出了什么事,他便不等随从帮忙就腾的一声跳下马来,大步流星来到城门口。
  此时管家刚取了银子,满面堆笑地走到守门官面前,抱拳施礼:大人辛苦了,我们乃李知府的家人,轿子里坐的是知府太太,只因出城赏春,在钓鱼台被数千村民错认成娘娘围住观看,管带下台驱散人群,腰牌被挤掉了,无法进城,太太吩咐小民拿来二两纹银,想烦请大人派个小卒到府里去一趟,补取一块令牌来,进城回家。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守门官听说是知府太太的队伍,又有银子可赚,立马转怒为喜,点着头说:小事一桩,既然知府太太有指示,下官遵照执行便是了,何须破费。
  嘴里说着,却把银子抓在了手里,高叫一声机灵鬼!城门边靠门洞墙角站着的一个瘦小兵卒应一句么事?声到人到,快如飞烟,拿上这只金簪,到东七六条李知府去一趟,就说知府太太的令牌丢了,要他们再补一块,太太等着进城呢?
  被唤作机灵鬼的兵卒接过簪子,说声得令,又是一溜烟消失在城门洞里。对于刚才所发生的情况,四皇子全部看在眼里了,让他颇为纳闷的是一个小小的守城门官,既然知道是知府的太太丢失了令牌,自当无条件地马上派人去取,怎么还敢收取她的银子,难道不怕知府知道了进行惩罚吗?
  他决定探个究竟,于是也向腰间摸一把,故作惊呀地喊起来:不好拉,我的令牌也被贼人偷去了!守门官摇头晃脑地围着四皇子转了一圈,问:你是干什么的,家住哪里呀?七姨太听说救难的恩人也丢失了令牌,便掀起轿帘,对守门官说:他们也是为保护我才丢的腰牌,等会儿我的令牌到时,就让他们随着进城吧。
  没有那么便宜的事,给你取令牌就是大大的面子了,想再带其它人进城,门都没有。守门官横鼻子竖眼的数落起七姨太来,四皇子气的火冒三丈,愤怒地说了两个字放肆!挥手就是一马鞭。哎约守门官疼的捂着脸蹲在地上,兵卒门一看长官被打,怕受责罚,一起持棍棒围上来,四皇子身后一年轻随从迅速挺身挡在四皇子前面,十来个兵卒看到年轻人赤手空拳来拦截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像往常对付民众一样,大家同时举起棍棒,有打头的,有打腰的,有打腿的,就算你是英雄好汉,谅也招架不住这顿乱棍的劈打。因此,这个城门自设立以来,犯着守门官的人,皆被打得皮开肉绽,腿断腰折,还没有一个人能完好无损地避过此劫。
  四皇子看了这阵势,心里也有点不放心,因此嘱咐一句:守利,当心!放心吧皇子爷!年轻人面对众打手毫不在意,待棍棒落下来了,一招飞燕掠空,奇快无比,双足磕地而起,双臂贯了真气,迎棒而上,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那些胳膊粗细的棍棒便从中间悉数断裂,持棒人被振得虎口破裂,狼嚎不止。再一招喜鹊登枝,双足顺着下三路棍棒踩踏而上,形如逐浪,势如劲风,轻盈而不虚飘,舒展而不散乱,像踢皮球一般,足尖直指敌胸膛,余下的几个兵卒皆抱胸抱肚倒地滚成一片。
  守门官见状大惊失色,扯开嗓子刚叫了一声:快来人啊,有乱匪闯城门了!年轻人趋前一步,扼住了他的喉咙,便鸦雀无声了。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称称自已几斤几两重,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年轻人带着激愤的语调正要往下说,四皇子过来,轻轻摆了摆手:我是谁不必让他知道,把令牌掏出来让他瞧一眼,这次是便服出城,不要声张了,放开他,我有话要问。
  守利松开手,守门官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喘了几口大气,方才平复下来,看到守利手中的金黄令牌,吓得立刻双手伏地磕起头来:不知一句话未说完,就被四皇子提了起来:不要说了,自己知道就行了,站直了我问你,刚才明明知道李知府的家眷丢了令牌,应该立马派人去取,为什么还收她的银子,难道不怕知府知道了惩罚吗?
  守门官听四皇子说起李知府,马上显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气,说道:李知府下官倒不惧他,小人的姑父杨尚行也是个知府,一贯与李知府不和,谁也不买谁的帐,谁也治不了谁,因此大家立了个不成文的规矩,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他的家人丢了令牌,咱能做到公事公办,替她跑趟知府取令牌就是很给他面子了,收点银子是应该的。要真正严格起来,就是不管这档子事,让她们在城外呆着去吧,他也拿下官没办法。
  四皇子听了此言,才弄明白守门官敢于收李知府府钱的原因,他轻叹一声:唉,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挺和气,骨子里却斗得天昏地暗啊。
  略加思忖,口气强硬地说:两家知府的恩怨我管不了,但今日本爷巧遇了李家太太,本次就算是一路人,下不为例,快把收的银子还给她,打开城门,让我们一同进城。
  守门官见四皇子发了话,不太情愿地从衣兜里掏出了刚装进去的银子,来到轿子边,想掀轿帘,管家伸手挡住了:主人的轿子是你能看的吗?把银子给我吧。
  守门官看了看威风凛凛的四皇子,瞪了一眼管家,把银子摔入他手心里,然后扯开嗓子叫道:开城门,放老爷进城。还是李家轿子在前,四皇子马队跟在李家队伍后,浩浩荡荡进了西直门,沿马道街径直往东走去。
  第十一回添将些帆风橹雨
  七姨太一帮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那颗由于紧张而快要提到嗓子眼儿里的心,终于安然无恙的放回肚腹中,不用说,她们对四皇子的感激之情又进了一步。
  七姨太稍稍皱了皱眉头,思量着说:芳儿,你觉着这位相公是不是挺特别?芳儿答道:好像有点,也说不上。
  七姨太继续说道:你看他神色沉稳,做事果断,有胆有识,就连手下的几个人也透着几分霸气,非同一般,我估摸着他不是镇关武将,定是皇公贵族,也许是一位小王爷。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要先恭喜你了。
  芳儿眼睛一瞪:他是不是王爷与我何干,干嘛要恭喜我,吃饱了撑的?这是哪里话,我看他对你挺有意思的,你对他好像也有说不完的话,你们挺合适。
  别胡扯了,他对我有没有意思我不管,反正我对他就是稍微有点感激,没有别的意思。你就别拿这件事来取笑我了,回到家更不许再提起,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了,我跟你没完。
  七姨太见芳儿真生气了,便收住话题,半真半假地说:好好好,不提就不提,不过往后你要规矩点,若是哪天不听我的话了,保不准我还是把这事捅出来。
  芳儿哭丧着脸,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往后都听你的,还不行吗?她俩你一言,我一语,轿子很快便到了锦石访街,拐过弯去再走一段就是长安街了。
  四皇子心想长安街上到处都是王孙贵胄,达官阔商的人马车轿,若让认识的人碰到堂堂皇子与知府太太混在一起,说出去便好说不好听了。
  于是他提了一下马的缰绳,白龙马飞将起来,冲到轿子旁边。四皇子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对着轿子说道:太太,小姐,你们一路走好吧,前面就到长安大街了,不会再遇到什么麻烦,小生的家就在附近的巷子里,今天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恐爹妈责怪,我得回去了,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七姨太听说四皇子马上要离开,想着他多次帮助解脱危难的好处,心里过意不去,说了声停一下!轿子便靠到路边停下来。她掀起轿帘对管家说:杨五,快取十两银子来给相公,感谢这一路的帮助。
  四皇子闻言先是一怔,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小生别的不敢说,家里就是不缺银子,你们哪天遇到困难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多少都帮得起。
  芳儿听了四皇子这样讲话,忍不住也将头伸出轿子,嘴角一撇,轻轻说道:尽说大话,再富的人家银两也有个数呀,怎么能多少都付的起呢?除非你爹是当今圣上,天下财宝全都是他的,银子才可以取之不尽,你爹是皇上吗?
  这四皇子面对芳儿的哆哆发问,还真给噎住了,他不想现在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想了想说:皇帝轮流转,明朝就是我,快了。
  芳儿哼了一声,说道: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明儿也快当娘娘了。说完话自觉失言,嘴一闭把头缩进轿子里去了,四皇子高声回到:你要记住今天说的话,别到时不认帐了。
  七姨太掀开帘子,笑盈盈地对四皇子说:你若真当了皇帝,我保证让二小姐嫁给你做娘娘。
  四皇子高兴地道一句:一言为定,再见!拨转马头进入宣武街,再转一下进了翠平巷便看不到了。
  第十二回知府宅静百花开
  见四皇子走远了,李家轿队起身过了邢部街,走上西长安大街,街面宽阔平整,两侧建筑俊极辉煌,街上蓬车如梭,人流如织,轿马知接,锦衣亮服的达官阔少,在衣袂华丽的美人陪伴下喜笑颜开,招摇过市,把一国之都的繁华之状尽行展露无遗。轿子来到交道口北拐,径直进入翠竹巷,这条巷子里居住的都是朝庭三品以上的官员,李知府虽然是杭州知府,但授过文华殿大学士,在京城里就有宅院了。
  李文烁的学士府,座落在巷子的中部稍偏东一点,坐北朝南一个大宅院。两扇高大的红色朱漆大门厚重排场,门两边是一对威风凛凛的雄狮,石门对过有屏墙,屏墙上一个大大的福字,屏墙之后是一个三进的院落,前院有十多间房舍,皆为仆从,护院,杂役等居住的地方,中院玉栏绕砌,宽敞明亮,乃主人们的居室。中间一大型厅堂,为会客室,后院是一个花园,藤萝掩映,水绕亭台,幽雅别致,整个府邸的建筑布局清新雅丽,舒适大方,令人羡慕。
  四皇子回到皇宫不久,即被康熙指婚,皇子妃是乌喇那拉氏,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他虽然从心里不愿意,但帝命难违,虽然这个皇帝是自己的父亲,也不例外。
  虽然他思想上一直想着芳儿,但家中有了妃子,自然行动就不如以前自由自在了。因此,往后几年里,他都没机会再接近芳儿。
  康熙三十七年,四皇子胤祯被封为贝勒,是年刚好二十岁。按照皇家规定,受封贝勒以后,他就可以搬出皇宫,有了自己的府邸。宫里按贝勒的标准配齐了侍女、护卫、杂役、御厨等一班仆人,从此四贝勒的行动就可以略微自由一些,但要参与国家事务的管理工作,不能再像从前当阿哥那样过孩子般的封闭生活了。
  四皇子思量着,自己已被封为贝勒,不是小孩子了,马上就要与父皇出力做公事,以后恐怕很少再有时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不如趁着刚刚受封,暂时还没有安排协助处理的事务,赶紧去李知府走一趟,或许天缘凑巧,能与李家二小姐见上一面,订立私盟,日后有机会时也好向父皇母后提出来,完结多年的心愿,也未可知。
  有了这种想法,四贝勒便撇下众随从,只带了孟守利一人,着了汉人衣衫,专拣偏街小巷,朝着朝阳门方向快步走去。
  来到翠竹巷,见两侧的庭院、房舍,冠冕堂皇,非常壮观,知道这一带就是朝庭大官们的居所了。只是各家各户尽皆大门紧闭,没有令牌、请柬什么的根本进不去。
  主仆二人想借街上的行人打探一下李知府府邸具体位置,方好设法混进去,但他们从巷子西头溜达到东头,又从东头返回西首,街面上根本看不到一个单独行走的,大家俱是坐轿或骑马,或坐人力车。真是知府府中三品官,就连底层丫鬟及烧火做饭的出入,也都有武丁跟随,平民百姓很难接近他们。
  四爷见正街不能得手,便对守利说:活人哪能被尿憋死,走到后边去。于是二个人沿白石墙走去。来到院北,遇见一个用独轮车推着大粪桶运粪便的汉子,守利即便上前,双手抱拳,道声:老哥,我们俩是花匠,前日打听到李知府花园里的牡丹需要催花,就在王府井登了录,管事要我们今天到翠竹巷来干活,我俩就在前街上转了一圈,各家大门尽皆关闭,见不到门丁,不好打问,就转游到了这里。敢问一声老哥,您知道哪个宅子是李知府家的吗?
  汉子把他俩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不是小偷,才用手向东指了一下,轻声说:有杏花过墙的那家就是。说完便急慌慌推起车子去了。四贝勒爷与守利来顺着汉子的指引,沿墙外的林荫道来到有杏花外探的院墙边,发现有一个小角门开着,四爷想:看这个门径,里面大概是李府的后花园了。不如进去撞一撞,就是被人遇见,也只说是偶见杏花出墙,觉着新鲜,见角门敞开着,顺便进来观赏观赏。他自信凭着自己与守利的高雅气质,府里的人断不会认为他们是鸡鸣狗盗之徒的。
  心里想着,两人早已步入第一重门了。门旁边有个低矮的小青砖屋,屋子的门大敞着,迎门见一老头靠在竹椅上,酒气冲天,鼾声如雷,正睡着。主仆二人不作理会,轻悄悄直往里面闯去。
  过了这片杏林子,里面又有一道雕栏玉砌的粉墙,中间一道圆形门,进到门内,只见绿柳参差,修竹苍翠,内中道路,犬牙交错,一律用鹅卵石铺成,对着圆门是一个小池塘,方圆有二、三亩地大小,里面荷花亭亭玉立,硕大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一片盎然的绿色,使人陶醉。隔岸栽着杨柳嫩桃,枝枝可爱。那青翠的杨柳,不黄不绿,撩着风儿摇摆;迷人的桃花,半开半含,临着水儿掩映。还有那一双双的紫燕,在池边树间穿来掠去,让人眼花缭乱,欢喜异常。
  池边又有一个小门,进去是一带长廊,廊子两边是朱漆的方棱栏杆,栏杆之外皆是碧绿的修竹。顺长廊往里走,中间部位有一座八角小亭,亭上方有一匾额,上书翠云阁,三个黑底白边隶书大字,落款是董其昌。亭子里面非常精致,八仙方桌下缘雕着飞禽走兽,半圆型的椅子全部都是竹片编织的,既美观舒适,又轻巧结实。四个角里摆放着青花古董瓶,亭子的东西南北四个正方向上都开有小窗,坐在圈椅上四周观望,可见东面有几株梅树,此时繁花已过,只剩下几枝残朵像红色的蒲公英一样迎风呆笑,西边通是菊花,前面有几株牡丹含苞待举,后面遍地开花,什么海棠、芍药、玉兰,白的、黄的、绿的、墨的、青的、紫的,几乎什么颜色的花都有,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小百花园。
  正是阳春时节,百花烂漫盛开,煞是好看。也有黄鹂、流莺、燕鹊等鸟儿,清音婉啭,叫声诱人。引得四爷时走时停,且赞且赏。继续向里行走,迎面有一玲珑的假山挡住去路,假山由怪石拼叠而成,体现出瘦、漏、通、透的秀石特色,在叠岩起伏的接缝中,有琼花琪草点缀,暖风一吹,摇摇摆摆,犹如仙境。
  第十三回云来山补缺
  绕过假山,是几株高大的古槐,其粗要二人拉手环抱,二人来到槐树下,正要绕过去再往里走,忽然闻到一股清淡的香气,好香呀。守利说了句,四爷还未辨明白香气是从哪里来的,就听见前面嘻嘻笑笑,有人说话。小姐,这只蝴蝶翅膀是黄色的。红英,我捉了只蓝的,快过来瞧瞧。
  四爷听了,兴奋起来,因为后面的女孩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八成是芳儿。四爷急忙绕过槐树,向前边走去,槐树的南边又有一带粉墙,墙中间有一道小角门,此时角门半开半掩,四爷几步来到角门边,向门内偷眼细看,见有四个丫环陪着一位小姐捉蝴蝶呢,那个小姐虽然丰润成熟了许多,但仔细辨别,正是芳儿。
  由于是在自己的家中,芳儿此时的打扮比四年前外出时自然多了,只见她嫣嫣润润,袅袅婷婷,不施朱粉,自然体态轻盈;懒御铅花,生就天姿秀色。眼含一眶秋水,眉弯两道春山。微风起处,娇滴滴露出冰肌玉质,莲步轻移,软温温衬托杨柳腰姿。
  四爷贴着角门边观看了一会儿,正寻思着如何上前与芳儿相见,却看到从斜对面飞甍画栋的那排精致房子里跑来一位小丫环,这丫环论资色也算作上乘的了,但见她容貌端丽,身材微丰,肌如白面,举止端庄,丹凤眼浸含珠泪,吊梢眉哀引嫩柳。急慌慌来到芳儿面前,双膝跪地,嘤嘤哽语:二小姐,大太太要我陪大小姐去黑水,这一去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咱们主仆二人才能再见面了,小姐您知道,大小姐那个暴脾气,动不动就打骂下人,叫我怎么伺侯得了啊!边说边泪如雨下。翠玉,你先别哭,起来把事情说清楚。
  芳儿上前扶起那个叫翠玉的小姑娘,让她坐到路边的一块锦石上。翠玉擦了一把泪水,继续说道:今早起来我去点心房里给您拿点心,刚转过小轩,就被芸香叫住了,她说大奶奶让我马上去一趟,有要事吩咐。我说二小姐还等着吃早点呢,让我回去说一声吧。芸香不准,一路拉扯着我到了大奶奶房中。大奶奶对我说:大小姐在黑水经常受夫家下人们的气,你在咱府里的这些个丫环中最会来事,相信你能帮她处理好与夫家的各种关系,保她不再受窝囊气,因此叫你去黑水陪大小姐。马上回房去准备一下,明天就跟大小姐去吧。我听了此言,脑袋都要爆炸了,大奶奶的话咱做下人的又不敢违拗,只好应乘下来,但是二小姐呀,陪大小姐去黑水,这不是把自己送进火坑了吗?她一向视我们主仆二人为眼中钉、肉中刺,就是她身边的那个侍女芸香,也跟咱们不顺眼,如今要我整天与她们作伴,还不难受死了,二小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说完,又双手抱头呜呜哭泣起来。芳儿想这是大太太的安排,在这个家里,除了爹爹之外,就是大太太了,况且像安排小丫环这种事情,属于知府的内部事务,大太太说了算,爹爹一般也不过问,就算自己去求爹爹,也未必求得下来。
  想到此,芳儿也只能满面愁容地哀叹一声:唉,像菊儿(大小姐,因其叼蛮不讲道理,下人们私下里都唤她作野菊儿)这种不懂礼数的人到哪里也过不好,自己受些难为也就罢了,倒连累别人跟着她受罪,真是太冤枉了。
  说完话,她拉起翠玉的手,对其它几个丫环说:我跟翠玉说几句话,你们都别跟着了,自个儿找地方去玩吧。众丫环一听,都默默地走开了,芳儿与翠玉也一边说着话一边回到精致房屋那边去了。
  四爷看到这种情况,知道没有机会了,十分惋惜地跺了一下脚,道一声:真可惜。回转身想离开知府府,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仔细一听,声音来自大假山那边。
  一个粗哑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的说:让翠玉去黑水确实情非得已,我在婆家出了乱子,你又安抚不了,不叫她去,谁能解决问题?不过芸香你放心,到什么时候还是你跟我最近,翠玉跟了芳儿这些年,关系非常贴,我未出嫁时总是找她俩的麻烦,她心里不会不清楚,我跟她永远也成不了知心人,现在是咱们用得着她,不得不让她跟着去,到时候她把关系处理好了,我平安了,就把她一脚踢开,找个瞎子、瘸子的把她打发了,岂不是更好,也省得她在芳儿身边说我们的闲话了。
  四爷一听她们在说芳儿的闲话,心中大为不悦,立即咳嗽一声,从大假山的南面转到北边去,看见一个小姐打扮的人刚与一个女仆人说着话,她们见了四爷二人,吃了一惊,那个小姐打扮丰腰肥腚的人先问了一句:干什么的?
  四爷平静地答道:寻鸟的,我的鹦鹉不小心飞进了这个园子,我们进来寻一寻。小姐马止怒目圆睁,吼叫起来:谁叫你们进来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堂堂知府府是你们这些人随便出入的吗?
  守利赶紧抱起双拳,对着大小姐深施一礼:对不起大小姐,适才在外边林子里放鸟,开笼子喂食的时候,一不留神它飞跑了,我们就一路知随追到了这里,实在不知道这是知府府,要是知道的话,像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绝不敢进来。
  说完话又行了一个大礼:罪过,罪过,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守利姓马,名守利,祖籍河南登丰,七岁上父母染上寒疾,双双离世,只剩下一个12岁的哥哥与他知依为命,过着艰难的生活。谁成想,过了年,河南闹旱灾,家里的余粮全部吃光了,兄弟二人眼见就要断炊,为了活命,托本家的一位大爷给联系了京里的大太监,哥哥马守锋就进京做了太监。临走前,把守利送入嵩山少林寺当了樵夫,讲好的条件是进寺不出家,等他混好了,就把守利接出来,娶一房媳妇,给马家续香火。
  这马守利从小吃苦贯了,特别有耐力,而且悟性也很好,在少林寺的八年里,一边给寺院打柴担水,做杂物,一边学习武艺,进寺的第三年就以比武第三名的身份升入八大金刚之列,之后,专司练武,更加刻苦认真,武功也逐渐熟练,成为师傅级的人物,深得住持器重。
  到了19岁那年,哥哥守锋捎来口信,要他去京城做事,住持留不住,只得放他去了。原来,哥哥也是聪明伶俐人,不消几年,就得到了太监总管的赏识,守利这些年在寺中的一切,哥哥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知道弟弟有非凡的能耐,为使弟弟将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看中了沉稳老练的四皇子胤禛,便传信让守利来京师,给四皇子当了随从。
  这守利身长八尺,虎背熊腰,面如周郎,气若曹操,虽为下人,却有一股英雄豪气。野菊儿依然不依不饶,说着不中听的话:说声对不起就行拉,平白无故地打扰了老娘说话,这个损失该怎么赔?芸香见了守利这等美男子,心都快要跳出来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得守利混身麻嗖嗖的,脸也涨红了。
  芸香见状更是喜形于色,忙不迭地对野菊儿说:大小姐说的对,就是不能太便宜你们了。边说边看了一眼野菊儿,继续说:大小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那边有些行李需要打包,看这个年轻人长得这般高大,想来必定有把子力气,就罚他去帮帮忙,你看好不好?说着,又拿眼看了看四爷,说:至于这位书生知公,我看他不像有力气的人,去了也没多大用处,不如放他走吧,留下一个干点活也凑合了。
  野菊儿听着芸香的话有些合乎情理,便点了点头,说:好吧,今天算是便宜他们了。芸香拉起守利的手就要走,守利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四爷寻思,今日凑巧进入了李知府府,以后能不能进得来就很难说了,即使侥幸进来了,能不能再见到芳儿也说不准,不如留下守利,让他在府中见机行事,做个内应,好与芳儿建立联系。
  想到此,他立即对守利说:既然主人赏你饭碗,哪有不吃的道理,只是别太贪玩了,注意伺侯好府里的各位小姐,咱家的鸟哪天凑巧落在这里了,你记着要抓住喂喂它。守利点头答应:是,守利记住了。四爷放心地笑了笑:好,大小姐,小生告辞了!说完话,背起手来,向后门去了。
  第十四回潺潺流泉汇幽曲
  芸香见四爷走了,就准备拉了守利回房去,野菊儿一看她要走,也想跟着回去,芸香急忙对野菊儿说:大小姐,你看这里有花、有山、有水的,正当春天,多好玩呀,自已的家里又比较安全,你不如在此多玩耍一会儿,我去把姗姗、秀娘几个叫过来陪你玩。野菊儿听着有理,大咧咧一摆手:好,你回去吧,我再玩会儿。
  芸香领着守利来到西厢房,那真是锦被绣账,华丽之极,守利一看屋里的这些豪华摆设,就知道这一定是大小姐的闺房了。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屋子里,看着芸香收拾东西,等她把一大堆衣物、生活小用具等全都放进一只樟木箱子里,才走过去伸手提了起来。芸香一看,高兴的拍手叫好:呀,你不光有力气,还会看眼色,我还没有说,你就知道自己来提箱子了,真是个好脚色,走!
  说完话,高高兴兴向外走,守利紧随其后,穿过小门楼,来到前院,往西一拐进入第三间屋子,这里已经堆集了一大批物品,有精致的点心食品,有高贵的化妆品,也有衣料杂物什么的,芸香用手指着地上说:就放这儿吧,我那里还有一些东西,你跟我去把它拿过来。
  守利跟着芸香再往西走了一阵,进入贴南面的一个房子,芸香给守利搬来一只凳子让他坐了,说:先在屋里等一会儿,我去告诉姗姗她们几个去后园陪大小姐,马上就回来。
  守利跟着着芸香走了这一路,也认真观察了一路,对李知府府有了大致的认识。这座府宅,其南北纵深约150米,属三进院落结构,由门厅、下轿、下马厅、中大厅、两层的戏楼厅和三排房屋构成,每个院落之间以天井知隔,东西走向还有一拉溜的厢房,走在府中,确实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朱门沉沉、侯深似海的幽静气息。府内的道路纵横交错,连接各厅室的主要道路用青石板铺成,其它小径用青砖砌成。府院墙高丈八、白墙黛瓦,门厚半尺,门上有铜雕石狮衔环,看起来非常庄重雄浑。府内各厅房台阁皆雕梁画栋,美观之极。
  守利进了芸香的屋子,坐下来观察,发现这个屋子虽然小了一点,但一应用具还是比较讲究的,衣服被褥虽不是绫罗绸缎,也都是精细布料缝制的,包括小桌椅,梳妆用品也都比较精致,看得出芸香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明显高于其它奴婢,她的主人,那位男不男女不女的大小姐,在府中的地位自然更是非同寻常了。
  只一小会儿工夫,芸香就跑着回到屋里,并顺手关上了房门。看来是跑的太急促了,靠在门板上喘息了一阵子,待平静下来,突然手抚肚子走至床边,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嗳哟着倒在床上。守利见状吓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近前一步说:怎么了,我出去给你找个医生来看看吧?芸香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把守利拉住:没有用的,我的肚子疼是老毛病了,喝口凉气就犯病,医生治不了。你快来给我揉一揉,暧和暧和就好了。
  守利只当她是真的,立即手按住她的小腹轻轻揉起来。问道:这样揉行不行,好些了吗?芸香娇柔地说:隔着衣服,感觉不是很管用,说着话便伸手解开了裙带,将衣衫掀起来,露出白白的肚皮来。
  守利初逢艳遇,一颗心狂跳不止,再看那芸香,只见她一点朱唇时时含笑,一双俏眼处处生情,丰姿妖媚,袅娜娉婷,宛若潘金莲在世,又如阎婆惜重生。不由得欲火中烧,克制不住,扑了上去,替她褪去衣衫,露出雪白胸脯,粉臂乖张,嫩松松抱着半湾香藕,罗裙乍脱,尽显光滑滑修长玉体,嗅着一股幽香扑鼻而来,使他遍体更加酥麻起来,急速退下衣服,二人就抱在了一起。这真是乐意到深时,胜过了阳台神女,欢情浓畅处,自不知梦境襄王。
  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守利是头一次与女人交欢,自然不知道芸香是什么样的女人,误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他,才这么做的。孰不知芸香乃一放荡女子,见了体格健美的男人就想睡,这些年无论在知府府还是随野菊儿到黑水的婆家,她都是水性扬花,凭借自身上等的姿色,与众男人私通,且只做事不留情,时间长了,男人们知道了她的这种脾性,也不去计较,快活完了就走人,谁也不欠谁的,更省心,何乐而不为呢?
  芸香使出百般招数让守利过足了瘾,看芸香这么娇柔、妩媚,守利只当她是清纯闺女,便把这次进府里来的目的向她说了,芸香听得被野菊儿训斥最后被赶走的那位知公,竟然是皇帝的儿子四贝勒胤禛,惊的张大了嘴巴,半响都合不拢。
  二人在床上欢娱,觉着时候不早了,芸香就说:好哥哥,今天就到这儿吧,免得大小姐回来看不到我,派姗姗来叫,惹出麻烦。
  穿好了衣裤,芸香又说:守利哥,你就留下来帮我做事吧,我保证让贝勒爷与二小姐见上面。守利惊异道:你不是马上要陪大小姐回婆家去吗?芸香说:我陪她去后呆不了几天就再回来,那里有翠玉陪着就行了,还是贝勒爷的事情更重要,我得回来帮你促成好事。
  守利听了芸香的这番话,非常感激:那就太谢谢你啦,事成之后,四爷一定会给你赏赐的。芸香说:赏不赏的我到不在乎,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帮他的。守利对芸香打心眼里喜欢了,使劲将她抱住,狂亲了一会,芸香知道他对自己动了真情,暗自高兴,心想,只要抓住了守利,就等于靠上了四爷的保护伞,还能监督芳儿这边的动静,几边都能得到好处,真是屎克郎掉进蜜罐里,得意死啦。
  芸香领着守利来到中院,在野菊儿门口等着。时间不长,野菊儿就在姗姗等数十个女仆的簇拥下回来了。芸香赶忙迎上去,用手在野菊的身上胡乱拍打几下,说:外面风沙就是大,弄得大小姐满身都是土,快进屋换件干净的吧。就陪野菊儿进屋里去了,其它仆人皆留在屋外,等待招唤,守利也在门外边站着,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第十五回午庭风雨撼高槐
  芸香进到屋里,马上关上了房门。装出着急的样子对野菊儿道:大小姐你闯大祸了,你知道刚才在后园里训斥的人是谁吗?野菊儿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皇帝老儿来了。芸香说:不是皇帝也差不多,被你赶走的那个人是四皇子胤禛。
  野菊儿一听是皇帝的儿子,着实吓了一大跳:啊,是个皇子呀,真不是闹着玩的,这件事若让爹爹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他整天介教训我说,少惹事生非,特别是不能在皇亲国戚面前逞能的,要是得罪了他们,叫我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野菊儿愁眉苦脸的样子,芸香知道机会来了,说:大小姐先别犯愁,这件事不难处理。野菊儿一听芸香这么说话,急切地问她:怎么处理?芸香说:你知道四贝勒这次进咱们府里干什么来了?野菊儿说:不是寻鸟来的吗?芸香摇摇头:才不是呢。
  芸香把知道的情况向野菊儿述说了一遍。野菊儿闻言气的暴跳如雷:原来他是来找芳儿求亲的,真是太可恶了,多亏了我把他给撵走了,要不然,他与芳儿成了亲,爹爹更偏向她了,我在家里还有什么地位,说不定连娘也会跟着倒霉,把大奶奶的位置让出来,给七姨娘呢。
  说着说着,她好像记起了什么事,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对守利吼道:你怎么还不走,赖在这里想偷府里的东西呀?
  守利听了野菊儿的话,刚要离开,芸香赶过来拦住了:不能放他走!
  野菊儿气乎乎地问:走了干净,为什么不让他走?
  芸香满脸含春,向守利轻轻地说了一声:你先等会儿。就转身回到屋子里,对野菊儿说:大小姐,且听我说。随手又关上了房门。
  咱如果把四爷的家人放回去,让他知道我们不允许他跟芳儿交往,四爷必定心中怨恨,一旦有机会,就可能整治咱们,老爷的官也可能被撸下来,没有了知爷的保护,你在婆家还怎么再呆下去,呆不下去了回来,知爷知道是因为你得罪了四爷他才丢的官,他还能容你吗?到那个时候我们可就走投无路了,你说对不对?
  野菊儿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粗声粗气的,看模样有点傻,但心里并不是完全看不出事来,听了芸香的一番话,觉着确实有道理,便问她:留着四爷的家人有用吗?芸香神秘地一笑:当然有用。既然四爷想结交芳儿,就得有人传信,他把守利留在咱家就是想让他当个联系人,我们不访将计就计,把守利留在府中,看四爷如何与他联系,再想办法让他按照咱们的意思办事,这样既不让四爷怨恨我们,又不使他与芳儿相爱。
  野菊儿有些犹豫,撅着嘴说:如果四爷要求与芳儿见面,哪该怎么办?两个人见了面,一切都明白了,咱们的计策不就露馅啦。
  芸香说:不用怕,有我呢,我一定会阻止他们的。只是此事暂时不能跟大奶奶说,如果说了,大奶奶肯定不让守利呆在家里,那样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野菊又说:你后天就要随我去黑水了,只把那个守利留在这里,他不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芸香说:后天咱们先带守利一块去黑水,到了那里,住个三五天,我就陪他回来,对大奶奶说,黑水那边翠玉处理得很好,大小姐担心翠玉走后芳儿身边没个知心的人陪伴,因此要我回府里来当芳儿的贴身丫环,大奶奶了解我跟芳儿过去的对立关系,她一定会同意的,到时候我会知机行事,既让四爷挑不出咱们的错,又不使芳儿发迹了。
  野菊儿想了想,说:也只好先这样了。
  过了一天,野菊儿乘坐大马车,前后十几匹马簇拥着回婆家去,芸香和翠玉陪着她坐在车里,守利与众人都骑马而行,那马上多驮有衣料、食品、生活用具等东西。
  其实芸香可以直接跟大太太说一说留下来的,但她此去黑水另有目的。原来她与那里的多名男人私通,这其中就有大管家张勇,张勇掌握着很大一部分财权,过段时间就给芸香一些钱财,芸香不能丢了这棵摇钱树,所以她才跟野菊儿回去住几天。
  守利因头回享受男女之爱,一时过于兴奋而忘了设防,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过后懊悔不叠,但他毕竟在四爷身边呆了三年,早已掌握了随机应变的能力,心想,就算芸香知道了自己和四爷的情况,她也不敢对他们使拌子,只不过因野菊儿与二小姐芳儿的对立关系,她做些对芳儿不利的事情出来,是极有可能的,因此必须严密注意她的动向,发现她们要做害芳儿的事时,马上给予制止,帮助四爷和芳儿成就好事。
  野菊儿回到婆家,引翠玉与公婆相见。翠玉虽不情愿为她办事,但毕竟是知府里出来的娘家人,为了不给李知府丢脸,她还是尽心尽力处理好野菊儿与婆家众人的关系,不消几日,就将以前的紧张关系化解了,由此大家对她刮目知看,野菊儿的公婆更是喜欢她,很多重要的事情,也逐渐交给她来做了。
  芸香这次回到黑水,对以往的那些有私情的男人们都不再理会,只去大管家那儿爱抚了一下,拿到了银子,就跟野菊儿商量着回京城,野菊儿就她这么一个能谈得来的人,实在不愿意放她走,因此她就在黑水住了半个月。后来,野菊儿因担心四爷得不到守利的消息而对李知府府不利,不得已才写了一封书信,说明翠玉到后各项事宜处理得都很好,不需要芸香留在身边伺侯了,让她回去跟芳儿等等,让芸香和守利回京城去。
  守利骑马跟在芸香的大车后面,经过五天的奔波回到京城。
  第十六回莫辜负天心月到
  守利要求回去见一下四爷,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请示下一步的活动。芸香准许,要他快去快回。
  带了野菊儿的书信给大太太。大太太看了书信,又经过芸香的解释,认为让芸香做芳儿的贴身丫环,表面上是因为翠玉走了,芳儿身边缺了使女,实际上则是派芸香去监视她,大太太觉着此办法可行,立即叫婢女去找芳儿。
  信上又提到野菊儿婆家有一个转弯子的亲戚在京师,让她给予照顾。大太太问芸香是怎么回事,芸香胡乱编排了一个故事,守利则变成了野菊儿婆家的亲戚,为进一步改善两亲家的关系,守利自然就可以留在知府府里了。芸香又要求大太太将安排给她使用,这样便于照顾他,大太太也允许了。
  芳儿来到正房,见过大太太,大太太便吩咐她把芸香带回去做贴身婢女,芳儿心中不悦,也没有办法,只得带芸香去了。
  守利回到贝勒府,见到四贝勒,介绍了在李家这几天的情况,四爷很高兴,说:能留在李家就行,别的事情先不要慌,一步一步地来,等有机会接近芳儿时,再向她传递本爷信息。
  守利请四爷写点东西,以便见到二小姐时呈送给她。
  四爷点头允诺。守利既取来笔墨纸张,放在案桌上。四爷轻抒猿背,握笔在手,龙飞凤舞写下几行诗句:当日争笼吟丽句,而今谁唱多情诗。笔精墨妙长流落,拾得案边费梦思。落款四哥。
  守利将四爷写的诗箴叠好,放入内衣口袋里,四爷要他把笔和纸也带一些,便于今后书信联系,他照做了,又到通信处领了一只信鸽,这才离开贝勒府,拎着笼子向朝阳门内大街走去。
  来到李知府正门,掏出芸香给的通行牌子,径直往里走,由于府内的家丁奴仆基本上都不认识他,也就无人跟他打招呼管他的闲事,他便一个人不慌不忙地从前院进到后院的花园里,把笼子打开,信鸽飞出来,在他面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扑闪着洁白的翅膀飞向空中去了。
  守利折身回到前院,向一个女仆打听芸香在哪里,女仆让他在此等侯,她去叫她来。
  不大功夫,芸香跟在那个女仆身后过来了。对守利说:今天已经不早了,我先带你去内事房登个记,领一些铺盖,到东厢房住下,房子我安排好了,跟杨居一个屋。吃饭、打水什么的到时候你跟着他去就行了,别的事情明天再说,我会来找你的。
  杨居是个园丁,吃了早餐就出去快活了,房间里只剩下守利一个人。经过几次接触,他感觉芸香不简单,为防备她捣鬼,他打开四爷所写的诗箴,按照上面的内容,自己重新写了一张,虽然字迹不如四爷的漂亮,但还是那些字,一个字也未曾改动。
  过了一会儿,芸香来了。问守利:想在府中干什么活?守利说:就跟杨居学习养花草吧,这样便于四下里走动,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芸香说:好。贝勒爷有什么特别吩咐,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帮你。
  守利取出了自己写的那张诗稿,交到芸香手上,说:这是贝勒爷让我交给芳儿的,目前我的身份当然办不到,麻烦你交给她吧。
  芸香在知府待了几年了,知府老爷逼着野菊儿学字的时候,她在旁边伺候,野菊儿虽然对学习很厌恶,但芸香却是有心计的人,暗地里学了不少东西。
  看了守利递过来的诗稿,芸香心里暗自一声冷笑:没想到堂堂的贝勒爷字写得却不怎么样,看来也不是块好材料。心里这样想,表面上不露声色,把信纸揣进内衣暗袋里。这是她为了收取男人们的好处,特别缝制的。
  回到芳儿身边,等没有其它仆人在场的时候,芸香便对芳儿说:二小姐,有人给你捎来一封书信。边说边把守利捎来的四爷的诗稿拿了出来。
  芳儿这些天在府中一直受着情的煎熬,一想起那天春游的场面,就心绪撩乱,什么也做不下去。听说有人送书信,知道一定是那天的相公。四爷终于来信了,芳儿内心自然非常兴奋,但表面上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认识我呀,一定是送错了人。芸香说:二小姐既然不想收,那就给他退回去算了。说着就要将信纸往怀里揣。
  芳儿一摆手,说:先拿来让我瞧一眼,看到底是写给谁的,再给人家送去。芸香就把诗稿递到芳儿手上。
  芳儿看了诗稿,虽然觉着四爷写的字比较笨拙,但诗写的浑厚雅致,水平很高,其中的意思她也心领神会了。便对芸香说,这首诗写得还可以,你先出去忙别的吧,待我好好研究一下它的韵律。
  芸香走后,芳儿马上取出纸笔来,玉手轻摇,磨着墨,蘸着笔,写出几行秀美的诗句:草木知春意,谁人不解情。心中无别念,只在等待中。落款秋花。写毕,看看墨迹已干,便来到门边,半推开房门叫道:芸香快过来。
  芸香知道芳儿用不了多长时间定会唤她,因此也未赶到远处去,只在附近闲溜达了一会儿,就站在门外侯着了。听得芳儿叫声,立时应到:来了。
  芳儿说:这封书信真不是给我的,谁给你的,你还给谁去。芸香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心想:明明守利是让捎给二小姐的,她怎么会不收呢?难道是二小姐记挂着往日的愤恨,对自己心存防备,不肯相信我,若是那样的话,二小姐必定会自己想办法再与四爷取得联系,我就别想插足此事了,再要控制芳儿或在四爷那里讨得好处都是不可能的了。
  第十七回夜来霜雪千家满
  芸香不情愿地接过信纸,低着头默默地出了芳儿的房间,刚想去找守利诉说事情不顺利,眼睛往信纸上瞥了一下,这才发现不对头,上面的诗文被换掉了,芸香冷冷一笑,暗想到:二小姐也真是够大意的,还以为府里的丫环个个都不识字,容易被文化人骗呢。
  芸香回到自己房中,取出笔墨纸张,照着芳儿的诗抄写了一遍,然后把芳儿的诗箴藏在床底下的鞋盒子里,把自己抄写的那份揣在怀里,去寻守利。
  守利正与杨居一起在二道门边上给花树剪枝呢,看到芸香过来,停下手里的活,问她:香姐,有事吗?芸香回答:没什么事,二小姐知道你刚来,让我过来看看你跟杨师傅学的怎么样了。杨居急忙说:小伙子挺机灵,一学就会,是块好材料。
  芸香说:那就好。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对守利说:我差点忘了告诉你,门房那边说你登记的东西不全,要你跟我过去补一下。杨居赶紧催促说:快去吧,别扣了钱。守利知道这是芸香有事情找他,故意编造出来的,就对杨居说:杨师傅,我去去就来,你先歇会,等我回来再剪吧。
  两个人来到僻静处,芸香取出书信,递过去,嘴里带着埋怨的口吻说:二小姐根本不认识你家贝勒爷,这不把信退回来了,你捎回去吧。
  闻听此言,守利心里咯噔一下,急出一身汗来,暗想这二小姐不理四爷的茬,以后事情可就难办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接过信纸,展开一看,暗自高兴起来,表面上不露声色,心想:看来二小姐根本信不过芸香,没有告诉她实情,芸香自己又不识字,所以才被小姐骗了。既然二小姐有心计不让芸香知晓实情,我也没必要告诉她,免得出漏子。
  守利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对芸香说:二小姐不认也没有办法,我先想办法把信退给四爷,看看他怎么说,咱们再作打算吧。
  送走了芸香,守利将信纸装进内衣口袋里,回了二道门,去帮助杨居剪枝。
  中午与众仆从伺侯主人们吃完了饭,大家急慌慌再吃,吃完了可以稍稍休息一会儿。
  守利趁着大家休息的空子,独自一人出了仆人就餐的饭棚子,来到后院的水塘边,一声口哨,那只信鸽便自空中翩然而致,落在他身旁的一块秀石上。守利马上半蹲下身子,掏出信纸和麻线绳,把信折小了绑到鸽子的腿上,双手抱起来,往空中一扬,鸽子就借势飞去了。
  四爷得到芳儿的书信,心中大喜,只暗暗说了声:诗与人皆上乘,就是字差了些,不甚相配。立即铺开纸张又写了一首诗。
  第二天的同样时间,守利又来到水塘边,鸽子果然带来了四爷的书信。
  守利打开一看,精致的白纸上又是几行浑厚的诗句:
  露井桃花发,双双燕并飞,倩女姿态里,春色可染衣?
  身被春光引,经时更不归,自知浪人性,得属定珍惜。
  守利依旧照写一份,原信藏于床下鞋盒子里,抄件装于口袋中,找了个机会交到芸香手里,说:贝勒爷说上次的书信写得太含糊,定是二小姐没有领会出他的意思,才退了信,今次作了修改,或许可行。
  芸香读罢诗文,暗自道:看来这位贝勒爷对芳儿算是动了真格的,你看这诗,字字钟情,言言属意,哪个女子看了不动情?她将诗文揣入怀中,跑到芳儿房门边,正待敲门,听得里面传出轻盈的歌声:春游同泊岸,关情两处看。有缘通书语,待君倚栏干。就喊了起来:姗姗,快来听二小姐唱歌啊。芳儿听到芸香的喊叫,打开了房门,一幅笑盈盈的神态,轻啧道:你胡乱叫嚷什么,谁规定只准你们这些下人整天哼哼叽叽的满院子叫得烦人,倒不让主子学唱两句啦?
  芸香见芳儿站在门口,精神很愉快的样子,牙根都恨得直痒痒,心想:她若是真的成了王爷的福晋,还不把夫人和大小姐给气死了。虽然现在看起来她对我这样的下人好像并不记仇,也没有防备的意思,挺和善的,但保不准哪一天夫人要我再做些对不起她的事,她就会新帐老帐一起算,到时候我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芸香心里这么想着,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很欣赏的神态,柔声嫩气的说:我听着二小姐唱的曲跟黄鹂一样特别好听,才想叫姗姗她们来也享受享受。
  芳儿依然面露笑容,轻音婉啭地说:整天听你们瞎哼哼,我也学得差不多了,闲着没事,试试嗓子。你看见后花园里的牡丹开了没有,我想去看一看。
  芸香摇了摇头,然后神秘地凑到芳儿面前,附耳说到:贝勒爷又来信了。边说边扶芳儿往屋里去。
  什么贝勒爷,我不认识,我不是说把他的信退回去了吗,你怎么又拿回来了?
  芸香暗暗的将嘴撇了一下:哼,这些有文化的大小姐,个个都是假斯文,明明心里想着与人传情,嘴上却抵赖了,真是虚伪的很。我须得用些手段让她显出原形。
  他说你拿过去的不是他写的,是你自己的。芸香边说边注意观察芳儿。
  芳儿闻言,脸腾地便涨红了,心想:这位贝勒爷看起来很精明的,怎么就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呢?
  她哆嗦着一双葱白般的手接过信纸来,展开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自己错怪四爷了。马上灵机一动,说:噢,是拿错了,等我找到他的信,你再捎给他吧。
  晚上,芸香伺侯芳儿睡下,见她睡着了,便蹑手蹑脚地来到梳妆台前,轻轻打开了小姐的小香包,迅速取出了里面的手帕。
  第二天晌午,仆从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芸香找了个机会,将一块香手帕塞入守利的手中。
  守利来到空旷的后园子里,打开手帕一看,上面用以前熟悉的字体写到:接读皇子信,意思已明了,愿意做福晋,速请媒提亲。记住我的话,提亲娶小姐,名字叫二菊,且莫说错了,耽误好事情。
  看来小姐就是小姐呀,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按照大清的规矩,皇子的亲事不是靠媒人说的,而是通过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女来选定的,四爷怎么能叫人来提亲呢?还有只听说二小姐叫芳儿,怎么变成二菊了。守利心中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大小姐名字叫菊儿,二小姐的大名也可能就叫二菊吧,芳儿也许只是她的乳名。况且信上的字跟以前一模一样,料想不会有假。
  按以前的方式联系了信鸽,把手帕系好,守利就迅速回到自己住的屋里去了。
  第十八回贪逢大事能无惧
  四爷接到手帕,且喜且忧。喜的是芳儿已经答应嫁给他,使他倍感欣慰。忧的是作为皇子,亲事往往由不得自己,要由父皇母后说了算,并且是从选秀大会上挑选出来的。芳儿即使参加了选秀,选上了,父皇母后也不一定就能将她赐给自己,够条件的皇子有好几位,凭着芳儿的才貌,父皇也有可能喜欢上,到那时事情就更难办了。
  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办法,他决定到自己的额娘德妃那里去,看看她有什么计策。
  出了阿哥所,就是东六宫,永和宫在景阳宫之南,非常近便。
  四爷跨进永和宫正门,永和宫为二进院,正门南向,名永和门,前院正殿即永和宫。德妃坐在条几旁,正在与贵麽麽说着话,见儿子低着头,满面愁容的进来了,忙问:老四这是咋得了,你不是一向处事稳重的吗?什么事能让你愁成这样,快说来听听?四爷跪在地上,先磕头请了安,德妃让他起来说话。他却依旧跪在那里叹息,犹豫了片刻,才说:额娘,孩儿不孝,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请额娘给拿个主意。
  德妃看着自己的儿子这般神态,心里很纳闷,站起身来,伸出一双细嫩的手,拉住了胤稹的胳膊,慢声细语地说:有什么事起来慢慢说,堂堂一个贝勒爷,不能这么没有出息。
  胤稹这才站起身,拉着德妃的手说:额娘,我看上了一个姑娘,你说怎么办呢?
  德妃闻言,释然一笑,说:这还不好办,如今你已封为贝勒,年岁也不小了,可以成亲了,待会咱们一起去求你父皇,把那个秀女赏赐给你不就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看把你愁的,真没出息。
  听了额娘的话,胤稹摇了摇头,依然锁着眉头说:没有这么简单。我看上的姑娘不是宫里的,她在宫外。
  啊!在宫外,你是怎么认识的?德妃一听是宫外的姑娘,顿时感到事情确实没那么简单了。
  胤稹把出西苑游春巧遇芳儿的经过,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再次求额娘想办法。
  德妃说:若要娶到芳儿,必须让她参加选秀大会,到时候我联合几个妃娘,暗中帮助芳儿,让她先选上秀女,再设法让皇上把她赐给你。
  胤稹听了额娘的话,觉着此办法可行,脸上的凝重色稍稍淡化了一些,说:好,那就按额娘说的办吧。今年正好遇到选秀大会,我这就去通知芳儿,让她报名参加选秀。
  四爷回到阿哥所,立即写了封书信。
  守利接到四爷的书信,打开一看,上面写道:接读华函,敬悉雅意。但身为皇家子嗣,婚姻之事自己无法做主,只能努力为之,从入选的秀女中择拣。小姐若是真心待我,必须报名参加今年的选秀大会,我设法从中帮助,让你选上,再图婚配。
  按照大清律法规定:凡满、蒙、汉军八旗官员、另户军士、闲散壮丁家中年满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度的备选秀女,十七岁以上的女子不再参加。如果旗人女子在规定的年限之内因种种原因没有参加阅选,下届仍要参加阅选。没有经过阅选的旗人女子,即使到了二十多岁也不准私自聘嫁,如有违例,家族将被统剿。负责该旗的都统也要受到查参、惩治。八旗包括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共二十四旗,这是清政权赖以统治的主要支柱。八旗秀女,每三年挑选一次,由户部主持,可备皇后妃嫔之选,或者赐婚近支(即三代以内、血缘关系比较密切的)宗室;挑选秀女的目的,除了充实皇帝的后宫,就是为皇室子孙拴婚,或为亲王、郡王和他们的儿子指婚,重要性自不待言。秀女们要走进紫禁城高高的宫墙,也就不那么简单了,必须经过一道道的考察。
  身为杭州知府的李文烁属汉八旗中的正红旗,原则上,他的两个女儿李菊儿和李芳儿都应当在十三至十六岁时参加选秀。大女儿确实参加了,被撂了牌子,未能进宫。二女儿芳儿正赶上那段时间身体不好,肺病,经常咳嗽,呼吸憋闷,汉正红旗都统将她的情况上报户部,户部派宫廷御医前来核实,确认肺痨病,暂不适应参加选秀。
  俗话说的好:美女痨病多。为什么呢?因为人的呼吸对面貌的影响极大,而患有痨病的女孩子,呼吸能力相对较弱,气流比较轻盈,对面部皮肤的刺激也相对较小,这就使她的面容比正常人要平滑、细腻许多,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就是最好的例证。反之,肺活量越大的女人,面部皮肤起伏越大,越显丑陋。
  如今芳儿十八岁了,超过了选秀的年纪,又有身体不好的证明,李知府说服旗都统,报请户部准许,可以不再参加选秀了。
  其实芳儿的肺病经过多方诊治,已经基本上痊愈了,是可以参加选秀的。但李知府考虑自己是汉人,女儿就是被选进宫里,做了妃子,地位也在满、蒙人所选的秀女之下,永远得不到皇室家族的真正爱惜。倒不如借着以前御医们开据的证明,留在宫外,由家里给她选择一桩适合的婚姻,嫁出去更实在些。就这样,芳儿才没有参加选秀大会,仍然待字家中。其间也有不少官商人家来李家提亲,李知府对芳儿特别关爱,总觉着她从小身体弱,琴棋书画又出众的好,脾性温柔,故此舍不得让她去,留到现在,才惹出一段惊天泣地的传奇故事来。
  芸香接到守利送来的书信,经过认真思考,决定冒充芳儿进宫选秀。
  她怀揣四爷的书信来到大太太所住的正室,经过门人通报后,进了屋子,见大太太正端坐在椅子上手举紫砂碗喝茶,急忙低头行礼:大太太在上,奴脾给您请安了。过来了,芳儿那丫头还好伺侯吧?到底是自己闺女菊儿最信懒的丫鬟,大太太的语气非常和蔼,边温和地说着话边放下了水碗,让人感觉很亲切。
  芸香靠过去,握了大太太的手,笑容可掬地说:这个家有您撑着,她不敢对我怎么样。
  大太太也笑逐颜开地点着头,说:那就好。
  芸香轻轻放开手,拿过精致的小茶壶,非常细心地给大太太倒水,边倒边用另一只手抚在碗缘上试温度,觉着差不多了,才停止倒水。
  看着芸香这么用心地照料自己,大太太非常满意,用赞许的口吻说:看你这丫头忙忙活活的,别累着了,快坐下跟老太太说说话。
  芸香放下小水壶,马上又端起茶碗来递到大太太手上,眼露感激地说:不累,我摸着差不多了,您喝一口尝尝。
  第十九回平地风涛真有道
  大太太接过碗,轻呷了一口:不凉不热,正好。
  芸香见大太太正在兴头上,知道时机到了,双腿一屈,就跪下了。
  大太太见状,心里一惊,问到:丫头,怎么了,是不是府里有人欺负你,说出来,我替你出气。
  芸香趴在地上,将头一摇,说:奴脾不自量力,想求大太太让我进宫去当秀女。
  大太太闻言,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府里的丫鬟,要当秀女,没有资格呀?
  还不是您一句话吗?您说有,我就有。
  此话怎讲?
  二小姐不是没选过秀吗,让我顶替她去参选,不就有资格了吗?
  可她十八了,过了选秀的年纪了?
  我刚刚问了大教师,他说对于因故没有参加过选秀的八旗女孩,十六岁以后条件适合了也必须再参选,直到二十岁为止,才可以自由婚配。二小姐今年只有十八,虽说过了十六岁的界限,但不超过二十岁,仍可以参选。
  大太太其实也知道朝廷的规定,听了芸香的话,一时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皱着眉头说:若是芳儿自己愿意去选秀,倒是可以,你替她去选,万一真的选中了,名字也要留在宫里,她没有了名字,以后怎么再嫁人呢?
  芸香说:这个不打紧,我想好了,我不用她的名字芳儿,我用二菊这个名字去参加选秀,若是选中了,也不会影响她的。
  不行。像咱们这样的大官府,孩子从生下来就有记录,男孩、女孩,多大年岁宫里都一清二楚。
  那就用二小姐的名字好了,反正宫里也没有人认识她,我替她去选秀,如若选中的话,就算不能伺侯皇上,最起码也能伺侯王爷或皇子,若是当了皇妃或福晋的话,不就给咱们李府添光彩了吗?成了皇亲国戚,老爷在朝庭里也没人敢加害了。
  话是这么说,可芳儿没了名份,怎么出嫁呢?
  这个好办呀。四姨太的娘家在苏州经营字画生意,虽然在当地也算大户,但朝庭里并没有他们的花名册,把二小姐送回去待上几个月,等选秀大会过去了,再让她回府。如果我选上了秀女,就说她是四姨太的侄女,只要府中的人们不说,外面谁能知道真假,过段时间再给她找个合适的婆家嫁出去,就完事了。
  大太太仍然面露为难的神色,半响才说:换小姐的名份,可是个大事,我做不了主,得给老爷、四太太商量商量。
  若是商量,准保成不了,老爷那么喜欢二小姐,处处偏着心眼向着她,对咱们大小姐却横鼻子竖眼的,总瞧着不顺眼,跟他商量换名份的事,门都没有。
  是啊,我觉着也没这个可能性,那就别换了。过一天给芳儿找个主嫁出去,咱们就省心了,老爷就是再喜欢她,偏向她,到时候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那就太便宜她了,在这里一直压了大小姐十几年,您是大太太,对她都得让三分,如果叫她这么顺当的走了,这口恶气还怎么泻出来?再说了,她因身体原因参加不了选秀大会,没能力给李府增光添彩,还不兴有能力的人去呀?
  大太太听了芸香的一席话,觉着也有道理,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子,才说:这不是个小事,你先回去伺侯好她,别让她看出什么破绽来,让我好好想想再说吧。芸香一看此事有门了,便暗笑着退出门去。
  第二天一早,芸香又来了,把芳儿写给四爷的诗稿及四爷的书信一同递到大太太手中。添油加醋地把四爷与芳儿的事叙述了一遍。
  大太太展开书信一瞧,气得目瞪口呆。牙齿咬的咯咯响,愤愤地说:一个女孩家,看起来挺老实,没想到跟她娘一样是个不要脸的骚货,竟敢背着大人自己订婚事,像这种败坏门庭的贱人,老爷居然那么相信她,真是气死人了。
  芸香听着大太太火气十足的话语,看着她由于怒火中烧而面目全非的嘴脸,心里暗自高兴,也随和着说:我也没想到二小姐会做出这等事来,若传出去,堂堂贝勒爷与相府的小姐私通,不但影响咱们李府的声誉,就连皇家的脸面也丢尽了。当今皇上康熙万岁爷最要脸面,他若知晓了此事,怪罪下来,对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降降封位,不会动真格的,对咱们绝不可能手下留情,公事公办的话,不满门抄崭,也会逐出京城,永不复用。可怜李家自太老爷开始创下的这番基业,就算完了。
  大太太正在气头上,听了芸香的话,更觉气恼,使劲把书信扔到地上,唾了一口唾沫,说:她不仁,别怪我不义。她朝芸香撇了一眼,说:不给老爷商量
  第二十回霜寒尤要泥丸暖
  芸香满怀喜悦的心情离开中院的大太太正房,嘴里享着小曲,一蹦一跳地回到芳儿身边。芳儿见她这般兴奋,便说:这会子哪去了,我想到后园去看牡丹,到处找你也找不着,看你这高兴的劲,难不成被大太太按亲戚许配出去,做了贵夫人?
  芸香心里有鬼,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了,急忙分辨道:哪有的事,我昨天半夜里睡不着觉,感觉饿得慌,起来到餐棚里吃了块凉馒头,今天早晨就闹开了肚子。
  感情这么长时间你都是蹲在厕所里呀,看来那地方的味道挺不错的,不然你怎么会这么高兴呢?那个叫姗姗的丫鬟喜形于色地说道。
  芸香听着不太对劲,也不去跟她理论,装出一幅受人可怜的样子,对芳儿说:二小姐,这阵子我的肚子又开始难受了,我想回自己屋里去休息一下,可以吗?
  芳儿一向待人非常和善,见她这个模样,以为是真的,十分爽快地答应道:要不要紧,如果疼的厉害的话,我让姗姗去给你请个医生来看看。
  胃不好,是老毛病,吃了凉东西就犯,不打紧,休息一会就好了。
  那好吧,我这里有姗姗她们照顾着,你不用挂念,也不要着急,养病要紧,多咱把病养好了,肚子不难受了,你多咱过再来。
  芸香心里乐滋滋离开了芳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不多时,大太太身边的二位仆女送来了十几件衣裙,鞋袜,精美首饰,还有一些高档的化妆品,芸香看见这些梦寐以求的东西,激动的差点晕过去。
  其中一位年岁大一些的仆女要芸香先换上素气的衣裙,然后再让她坐下来,为她梳头打扮,看看效果。这个过程很烦琐,先用弯压梳把头发分成三层,最下面的一层用面胶与头皮粘在一起,中间的一层头发,用象牙拐梳子,使发丝形成大波浪状,有屈有突,最外面的一层,用桃木直梳,尽量使发头流顺,象瀑布一样。往脸上擦的粉脂,也极有讲究,底层用淡红色,中层用淡黄色,外层粉白色,层与层之间,都轻抹玫瑰油,使之娇艳秀丽,又清香馥郁,色香俱全。经过半天功夫的整理,芸香彻底变了样,一个招蜂惹蝶的丫鬟,变成了娇柔妩媚,雍容华贵的小姐。
  二个仆女把芸香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认为她的身姿可以替代小姐,就是气质上稍有欠缺,待她们向大太太禀明之后,再派专人进行调教。
  为做到保密,二人来时,大太太就交待好了,芸香经过打扮之后,如果她们看着不行,就收回衣物,此事告吹。如果看起来还可以,就将她带到中院东厢的翠玉房中,再进行专门的调教。
  二人向芸香说明了大太太的意思,芸香感激涕零,向她们深施一礼,说感谢姑姑们的成全,小女若有幸被选中,当了皇妃,福晋什么的,发达了,定然忘不了大太太和二位姑姑的恩情。
  遵照二位女仆的意思,芸香卸下华美的衣裙并首饰什么的,用一块大手帕蒙了头,随她们来到中院的翠玉房中,这里是往年专门调教府里准备参加选秀大会的女儿们的房子。
  芸香第一次进入翠玉房,进门后才发现这儿的摆设与府里其它房子里的摆设大不相同,房子虽然不太高,但长是一般配房的三四倍,宽度也有一倍以上,整个房子中间没有放置任何东西,地面的砖非常平整,房子四周摆放了一圈红木滕阁雕花椅子,只在进门的地方放了一张锦绣碧婉双开屏梳妆台,最里面靠墙根处放了一高一矮两个绣手对拉鸳鸯杆大衣柜。
  两个女仆回正房向大太太复命去了。按照她们的意思,芸香穿上衣料考究、花纹简朴的服装,像个朴素的小学生,脚穿高跟踢踏紧帮鞋,一步一摇,颤颤微微走梳妆台前,对着双边四棱落地镜,细细打量起自己来,这身装束真是奇特,明明衣料非常简朴,装饰也不夸张,甚至于女孩子该收的地方未收,该展的地方未展,如果站在原地不动,很像山野平民的穿戴,但由于设计者的匠心独具,使这套衣服能够在不知不觉的运动中,将女人的形体美透露出来,达到看似无型实有形的目的。
  半点钟之后,随年长的女仆鱼贯而入,进来七八个人,有的端水脸,有的拿滕条,有的拿书本,有的拿药箱。女仆说:大家先放下家什到门外去等一会,我要先给她试身。
  一群人放下手里的东西,都返身出去了。女仆说:速脱去衣裙,让我看一看你的原体。
  芸香吃了一惊,问:选秀还要脱光了衣服观看吗?
  不只是观看,还要检查一下你是不是怀过孩子,乳房是不是涨过奶,有没有跟男人行过事,就是说是不是处女。
  芸香听罢,立马吓出一身冷汗。为了暂时摆脱目前的窘况,马上说:姑姑,我小肚子有点难受,想去解解手。
  俗话说管天管地,管不了屙屎放屁,她要去解手,当然不能阻拦。
  芸香出了翠玉房,心里一片迷惘,暗自数量自己:一时心血来潮选秀女,没想到要检查身体,早已不是处女了,该当如何是好。如果现在退出的话,女仆姑姑一定会把情况报告给大太太,大太太若是知道我因怕检查是不是处女而放弃选秀,肯定会起疑心,她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才让我顶替二小姐的名份,参加选秀女的,事情还没开始就不愿意了,她能放过我吗?到了这时候,什么理由也不行了,况且是查处女这档子事,如果硬着不让查,她更不会愿意。像李府这样的大官府,女仆丫鬟们进府的时候都检查过身体,非处女不要,现在如果不让查,更说明有问题,府里规定女仆们是决不允许与男人有染的,一旦查出来,会被乱棍打死的。进到西南角的厕所里,她双手抚面,泪如雨下,懊恼极了。
  女仆等了半响,不见芸香回来,就出屋子到厕所里来寻她,哪知这里已经空无一人,没耐何只得再回翠玉房中等待。
  又过了半响,只见芸香一路轻声呻吟着,手抚小肚子,慢吞吞地回来了。
  第二十一回造物从来是小儿
  女仆见状大惊:姑娘这是怎么了?
  芸香一脸痛苦的表情:上火,下边肿的厉害,小便都快尿不出来了,真疼死人了。说完话又哎咬哎呦地叫唤了一阵子,才开始脱衣服。
  罗衫乍退,露出一个光滑的胴体。看她发披粉颈,浪荡情波,面似梨花,口若柳叶,柔姿媚态,令人销魂。再看那硕大的双乳,形状佼好;乳头色泽红润,向上挺起,极具诱人的魅力。腰肚虽然略显丰硕,但肤色白腻,自有一种成熟之美。香盈盈的双臂,白生生的大腿天生造就风流态,引得男人逐日来。
  女仆看罢,喜上眉梢,道声:姑娘有此佳妙身段,选秀有望。当仔细再看其下体时,怔住了。见她外阴处红肿如榴,已经没有缝隙,测棒不能插入。只好作罢,回正房向大太太禀报。
  原来芸香在厕所里待了一会子,由于泪水太冲,感觉眼睛疼了一下,猛然想起何老道来,迅速向马厩跑去。何老道是个马夫,由于长年与马打交道,对治疗马的一些疾病有点研究,有时候府里的仆从丫鬟们哪里不舒服了,也向他请教治疗方法。
  芸香火急火燎地赶到马厩,见何老道正给马加伺料,见她来了,激动地忙着放下手里的家什,色迷迷地舔着脸说:多久没上我这里来了,可把我想死了。说着话,就把芸香抱住亲起来,芸香用力将他推开,说:今个没工夫干那事,快帮我想个办法,不然我就活不成了。她把上面的事情简单地给何老道讲清楚了,问何老道有什么办法让人查不出她不是处女。何老道略一沉思,说:那得用蛇皮做一个模子。
  芸香问:需要多长时间?
  两天。
  不行啊,一个姑姑就在翠玉房等着呢,我得敢紧过去。有没有现成的办法先救救急。
  何老道说:有是有,不过这办法可能很受罪。
  命眼看都保不住了,还怕受点罪吗,快说是什么办法。
  用开水煮辣椒尖,把滚热的汤倒在阴唇上,便可让阴部红肿,手和试棒不能进入,自然也就试不出处女膜来了。
  芸香听罢,顾不得多想,马上跑向菜果房,跟看管的人要了一把红头小辣椒,拣拾了一些路上的柴草,回到自己房中,把尖辣椒放入脸盆中,倒上滚热的水,再把脸盆拿几块砖瓦垫起来,点着柴草加热至沸腾,然后脱下裤子,用喝水的瓷怀子舀起辣椒水,咬着牙泼到下阴处,啊!疼得她几欲昏厥过去。点时,下阴处就出现了血泡红肿,再咬紧牙关泼了一遍,红肿加剧,变成了上面的样子。令她躲过了一次险情。
  芸香在翠玉房秘密进行了六天的培训,从走路的姿势,跪拜的规矩,各种场合下的礼貌讲究,该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事,衣裙穿戴,饰物搭配,再到琴棋书画的入门学习,一应俱全。这芸香虽然是个下人,但由于她平日里经常接触各种各样的人,知道的知识不少,因此学习起上述各种技艺来,并不感觉吃力。只是对于琴棋书画的学习,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学好的,顾只学到一点皮毛而已。
  三年一度的选秀大会到了。天还黑漆漆的,翠玉房里却是灯火通明,负责培训的各位师傅们紧张有序地忙碌着,有的拿着化妆用品,有的捧着参赛的衣裙,有的拿着亮丽的首饰,有的叮咛着礼仪规矩,有的重复朗诵着诗词,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大赛前的紧张气味。
  在夜幕的掩护下,精心打扮的芸香上了一辆刚刚停在门口的大马车,随行的除了大太太的那两个仆女之外,就只有府里的管家一个人了。
  马车刚出李府,便隐隐约约地看到大街上时有车马从东往西跑去,天这么早起来,不用打听就知道,也是送各门各府的八旗女子去参加选秀的。
  今年的选秀大会与往年有所不同,因为参赛的人数多,满、蒙、汉各八旗,共二十四旗秀女,达三百余人,较往常多了二百人。因此要进行初选。初选地点定在城西郊的园明园内。
  清朝统治者为出身建州女真的爱新觉罗氏。1616年,努尔哈赤建立王朝称汗,国号金,史称后金,定都于赫图阿拉。1636年,清太宗皇太极称帝且改国号为大清,改族名为满洲。这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怕热不怕寒,再加上那些年国家时常闹瘟疫,越热的地方发病率越高,因此,清朝的皇族们一年之中有半年的时间不住故宫大内,而是住在园明园里的皇族宫殿里。
  马车抵达东长安大街,街上的大马车一辆紧挨着一辆,排成了队,芸香坐在带着窗户的布蓬车箱内,心里感到既兴奋又紧张,她对自己的外貌倒不是很担心,对皇室礼仪也不在意,对处女的检查,有何老道专心制做的蛇皮模,已含在嘴里,到脱衣检查时再放入阴道中,已试验过数次,看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她唯一担心的是气质神韵,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姐,从十四岁进李府,做了五、六年的下人,举手投足都带有仆人味,靠几天的应急训练就想纠正过来,变成高雅贤淑的小姐,哪有那么容易。
  庞大的车队沿长安街自东往西迤俪而行,过型部街北转,经锦石坊街,一路前行,浩浩荡荡地通过望风桥,再经北小街到达新街口。
  今天的新街口旗帜迎风飘扬,街北的广场上早设立了满、蒙、汉的方阵位置,每个方阵内再配以镶黄、镶白、镶红、镶蓝、正黄、正白、正红、正蓝八旗,排成二十四个队列。每个队列两侧,都有持枪的清兵警戒。入口处,各放了一张黄色的案桌,桌子后面坐着户部登记官,负责核对登录实到的秀女情况。
  管家下车问明了情况后,进行了登记,然后在兵丁的引领下,行进到汉八旗方阵,正红旗队列后面停下。
  半响午了,户部尚书伊桑阿宣布时辰到,停止登记,按顺序向园明园开进。
  三百辆马车按要求一辆紧跟着一辆,出了西直门,经过高梁桥,到达园明园门外。
  门外站着迎接秀女的是清一色的太监公公。等大车到齐,秀女们都下来之后,太监总管李德全宣布:满八旗秀女随杨公公走,蒙八旗随万公公,汉八旗随申公公。
  第二十二回春花烂漫园明园
  芸香随着百十名汉族秀女跟在申公公的身后,待满、蒙秀女进完了,才最后进入了圆明园。
  园明园乃皇家最美的园林,有山有水有花有树,这里玉潭清谧,树影含辉,流泉激户,杂花满楹,更值春末,柳绿桃红,山青石秀,鸟语莺啼,秀丽的路径苍翠幽远,万载松柏,接地连云,异常精美壮观。
  芸香等人随申公公来到大宫门,这里早有手执八色旗的八位公公等着了。申公公依次叫着各秀女的名字,大家按镶黄、镶白、镶红、镶蓝、正黄、正白、正红、正蓝八旗的颜色对号入座,芸香入到执正红色公公的队列里,那里共有十二个人。
  申公公宣布:镶黄旗组秀女跟公公到大泉宫初选、镶白旗组到夹道宫、镶红旗组到如意宫、镶蓝旗组到福园宫、正黄旗组到水闸宫、正白旗组到藻园宫、正红旗组到蕊珠宫、正蓝旗组到洞明堂。
  芸香跟着正红色公公从大宫门沿红砖小路往西北走,一路上绿树掩映鸟语花香,令人赏心悦目。过了畅锦楼,西面可见神仙三岛,东面为水木清华园阁,两处景观皆玲珑秀气,华美异常。蕊珠宫座落于水磨村的七空闸边上,前有平湖秋月,后置菊秀竹蕤,左面有楼曰天真右佳,右边的平台唤作芰荷深处,来到宫门,经过殿外的众乐桥进入内厅。宫厅里的摆设与翠玉房大体相当,面积比翠玉房大一倍。
  芸香等十几个秀女进来之后,功夫不大,一位公公就领来了二个宫里的嬷嬷。一个嬷嬷刚进门就态度严厉地命令众女子脱掉裤子,站成一排,等待检查。
  芸香趁着脱衣服的混乱时机,把含在口里的蛇皮薄膜吐出来,握在手心里,待脱掉内裤之后,迅疾塞入阴道中。
  二位嬷嬷,一个用软试棒,一个用手指头,自东向西,挨个对女孩们进行检查,查一个,随行的公公就记下她的名字,轮到芸香时,
  软试棒很顺利地通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用手指则试的嬷嬷感觉有点不正常,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正想继续探查的时候,芸香的肚子里一阵咕噜,紧接着放起一连串的臭屁来,大家皆捂住鼻子,哧哧轻笑起来,嬷嬷也将检查的手缩回来,另一只手放嘴边扇动着,背过身去,嘴里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这是谁家的小屄妮子,早不放屁晚不放屁,专等着老身来,真没出息。
  原来,何老道怕宫里检查的太仔细,在准备好蛇皮膜子以后,又给芸香配了大力通气丸,外层用白面包裹,教她在查体前咬破,不消一分钟就能连续放臭屁,把检查者熏走。
  处女膜的检查总算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芸香长出了一口气,她开始认真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短处,必须努力发挥优势,而尽量避免暴露缺点,只有这样,才有希望选上秀女,彻底改变自己卑贱的命运。
  接下来,秀女们都来到洗漱宫,洗漱宫是个三进的大宫殿,前厅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椭圆型的梳妆镜,下面是一拉溜的条几,条几上放置了梳洗的用具和各类胭脂化妆品,有十几个穿戴讲究的嬷嬷分散等侯在那里,准备为秀女们梳头化妆。中厅很宽敞,整齐地安置了三十几口大缸,全部秀女分十余批进行洗浴。
  更衣殿在后厅的东侧,西侧是厕所。
  第一批三十几个秀女,洗浴完之后,正要返回更衣室穿衣服,一个嬷嬷急匆匆由前厅跑进来,高声叫喊:洗完澡的姑娘们先不慌穿衣服,跟着我到宫外去站一站,回来再穿。
  这些秀女都出生在八旗家庭,属于大家闺秀,平时父母管教很严,基本上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到的主,别说让她们裸着身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是在这阴森森的宫殿里洗浴,也是被嬷嬷连骂带哄强制施行的,再要让她们走出宫殿,到外面去,真比登天还难。因此,尽管那位嬷嬷连祖宗八代都骂完了,嗓子也喊哑了,没有一个跟她去的。
  芸香看到这种情况,心想讨好嬷嬷的时候到了,于是她几步来到嬷嬷面前,装作腼碘的样子说:姑姑,不会被男人看到吧?
  今天是选秀大会,圆明园里没一个带把的,哪来的男人。
  噢,既然那样的话,我愿意洗完澡先出去。
  好,你赶紧去脱衣服洗澡,完了跟我出去站一站。往年选秀女都在大内进行,从来没洗过澡,今年宫里来了新旨意,说要看看秀女真实的身段,这才增加了洗澡的环节。刚才宫里又传来指示,说屋里太暗,怕我们看不清楚秀女们的形体,必须到外边看一眼才行。我也知道你们都是大家闺秀,脱得光溜溜赤条条地洗澡已经很为难了,再到太阳底下晒光腚,哪个愿意,但圣旨难违,我也是没有办法呀。洗完澡的先到边上等着,看这位姑娘是怎么做的,好好跟着学一学。
  芸香洗浴完,从漂有玫瑰花的水缸里出来,嬷嬷立即递上了干净的毛巾让她擦拭,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嬷嬷说:走吧。
  芸香一丝不挂地跟在嬷嬷身后穿过前厅,走出洗漱宫,来到宫前的阶梯上,时间已近正午,艳丽的阳光照在她洁白的躯体上,由于是刚刚出了浴缸,两条手臂白似莲藕,一双玉腿圆腻皎洁,全身散发着一种性感成熟的美,比一般少女更为风骚撩人。
  未排上号洗浴的秀女们,都跟出来了,大家看到芸香在妩媚的阳光下神态自然大方地站在那儿,都佩服得无体投地。
  嬷嬷乘机喊道:都看到了吧,不就是在外边站站吗,也少不了一块肉,干嘛那么别扭!
  芸香微笑着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看到同组的秀女,举起手臂向她们挥挥手,俨然一幅胜利者的姿态,更让众秀女自惭形秽,啧啧称奇。
  在芸香大胆行动的感召下,众秀女一个个手掩芙蓉面,羞答答走出洗漱宫,分若干排站到台阶上,接受几个嬷嬷的挑拣。
  芸香虽然体态略显肥腴,按正常情况,也可能进不了下一轮的选拨,但她带头出宫的举动,帮了嬷嬷的大忙,所以嬷嬷第一个就把她选中了。
  经过多方位的检查、挑选,最后从三百多位秀女中选出了七十二位佳丽,大体上是每旗三位,由各旗的参领或参管带领,分乘宫里派出的二十四辆大骡马车,到故宫大内再接受皇上的遴选。
  第二十三回一笑微香东窗日
  秀女们的车队二次抵达京城,还是根据满、蒙、汉的排列次序,进行排队。最前面的是宫中后妃的亲戚,其次是满族官员、武将的姐妹、女儿,再次是蒙族官员的女子,接下来是汉族三品以上大员的女孩,最后才是各旗普通兵曹选送的秀女。
  骡马车队进城后停在西大市街、宣武街、北条街上,秀女们下车后统一到三条街交汇处的春树楼就餐,每人二菜一汤,一荤一素,一个鸡蛋麻花卷,两个牛肉小蒸包,都是宫里的厨师所做,非常可口,秀女们吃得津津有味。用完了餐,由宫里派出的宫女们领着,按照所乘大车的人数,到客房休息,户部司官李子敬告诫大家要养足精神,以备晚上圣驾亲临选秀。
  太阳落下山去,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惶惶京师万家灯火,灿烂辉煌。
  夜深了,李子敬下令秀女们上车,沿北条街缓缓而行,到头后,拐入鼓楼街,从鼓楼街进入地安门。
  从地安门向北,到达神武门外,众秀女下了车,在参领的带领下,按先前排好的顺序列成二十四队,表情严肃地站着。
  李子敬拉着长长的嗓子说:各旗的统领、参领们留步吧,你们送人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先回北条街上的明月楼里歇着了。众位淑女们请注意,从东往西,每两队合成一组,大家跟紧了,别拉下。都跟沈大公公走。说完话,他用手指了一下站在神武门西门洞口的沈公公。
  秀女们乘坐的骡马大车从神武门沿高大的城墙边向东继而向南行,出了东华门、东安门,进入王府大街,转东长安街、崇文街,由崇文街北行,经鼓楼东大街,再入北条街,停在明月楼前的广场上,等待选秀结果。
  在沈公公的引导下,秀女们鱼贯而行,按顺序进入大内。
  长长的选秀队伍来到西花园停住了脚步,这里摆放着上百张玉兔莲花可折叠竹椅子。沈公公操着不男不女的腔调说:各位小姐们注意啦,大家不要心急,按排好的顺序一组一组的进去。别乱了,在外边的人,这里预备了椅子,安安静静的等着吧,如果天亮了还没排上,就到北连房里休息,晚上再来。
  选秀是很有讲究的,也非常仔细,一般每天只能选看二十几个人。
  参加大会的各位秀女都由户部编排了号码牌,如果被看中,就留下她的号码牌,这叫做留号牌;没有被选中的,叫撂号子。然后,留下号牌的秀女,过两旬再进行复选,进入复选而未留号牌的,称为二撂子,二撂子一般回到所在旗区后,也会被名门贵族娶过去。经过复选再次被选中的秀女,名气可就大了,她们的去向,被太后相中者,留于皇宫之中,随侍皇帝,成为后妃的候选人。当上后妃的候选人以后,还要经过皇帝的察看,第一印象满意的,就由随行太监记下名号,等待进一步的复看,认为确实可以的,才进行临幸试身,不满意的,送入太后宫中,由太后决定去留。而一开始就被皇上选中的,由太监记录名号,直接由皇上进行临幸试身,满意者就留在身边,成为嫔妃,不满意的,发回去,称为三撂子。这些被临幸试身后再撂号牌的秀女,一般都按公主的规格,赏赐给有联姻关系的其它国家的国王。
  穿着清一色宽敞素衣的秀女,在沈公公的引领下,出西花园的小圆门进入英华殿,今天的英华殿装饰的格外秀丽,四周的墙壁上贴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纸,高雅的八面玲珑殿顶也悬上了缤纷的彩带,把年轻的秀女们衬托得娇艳异常。
  第一组六个秀女,来到英华殿,个个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等了好久,才听到外面有人高喊:太后、皇上到了。皇上手挽着太后的胳膊慢慢走进来。众人马上下跪行礼,低着头高呼:太后吉祥,吾皇万岁,万万岁。
  芸香由于在园明园表现出色,被第一个选中,因此也有幸被分在了第一组。为了能不抬头就观赏到前面的情况,她做了一些准备,把嬷嬷给梳过并用银簪子别好的头发,从前端抽出一绺子,使其挡漂浮在额头上,半遮半掩,这样就可以用眼睛扫描前方的东西,而不被发现了。
  芸香嘴里跟着众人喊万岁,眼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康熙皇帝时年四十有六,中等身材,身穿大黄色九尾龙刺绣长袍,头戴九银球杏皇色龙沙帽,足踏熊皮翻毛靴,气宇轩昂地坐到殿中央的虎皮蛇纹椅上,太后着一袭淡黄色翡翠绸旗袍,蛋黄颜色的面容,红扑扑、黄嫩嫩的,举止高雅,神态平和,一看就知道她的身份华贵,绝非一般贵妇人所能及。此时的太后,虽然略显苍老,眼角眉梢已经松驰,但容貌依然端庄,使人很容易联想到她年轻时的仙姿妙态。太后右手执龙升宣面锦标拐杖,左手捻着一串蓝光绿彩西竺佛珠,头戴八宝托龙凤缵,手腕悬一对翡翠避灾镯,坐在皇上身边的狮皮鹤纹椅子上,随来的其它嫔妃、皇子、格格、王爷们,站立他们身侧。看到皇室众人男的个个精神饱满,气度不凡;女的英姿潇洒,貌似天仙,芸香觉得自己顿时矮了半截,与她们中任何一个人相比,都没有优势,心想皇宫确实藏龙卧虎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才真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
  等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大太监李德全凑近太后耳边嘀咕了一会儿,又转向皇上,轻言了几句,然后扯开怪嗓子宣布:奉太后旨意,众位当值官,众位淑女起身站立,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凤凰展翅,金鸡开屏,大清国国泰民安,为承前启后,巩固和发展这大好的形势,太后决定为皇上选妃,各位淑女均有西子飞燕之容,宋玉曹植之才,用几天时间挑选,确实难度很大,希望你们不要保守,不要羞涩,不要谦让,拿出最美的体态,最娇的语辞,最优的技艺,让太后、皇上和各位娘娘们过目。都听清楚了吗?
  第二十四回惭愧乌巾着意遮
  李德全再拉长腔:清楚就好。今年选秀分七个环节。一、姿态。包括站、跪、走、笑、躬身。二、听力。要把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下来,并且模仿说话者的语气,越像越好。三、眼力。要注意表演公公的动作和表情,说出所表达的意思来。四、体力。搬起准备好的木箱子,里面盛满了书,看能走多远,搬不起来的,即行淘汰。五、才气。琴棋书画,任选一种,自由发挥,一样不会的,即行淘汰。上面五项通过了之后,才能再试下面的两项。六、礼仪。各种场合下执行宫内规矩、礼节的能力。最后一项,七、综合考察。太后,皇上出题,秀女当庭答对,合适的留下,不中意的撂号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被撂了号牌的秀女,对留下来的少数秀女哪一处认为做的不够好有疑问,也可以提出来,秀女必须认真去做,认真回答,直到大家满意,才能过关。
  芸香的姿态虽然不够完美,但落落大方,隐隐显示出大多数汉族姑娘少有的粗犷泼辣性格,这一点帮了她的大忙,清朝的太后、皇上都是满族人,起初属于游牧民族,非常野蛮,因此,对芸香自然流露出来的野性,有一种爱屋及乌的好感,使她顺利地通过了第一轮的选拔。
  芸香作为李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察言观色,听命行事的能力几乎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对听力和眼力的考核自然不在话下。
  进入测试体力的环节时,同组的其它五位秀女有二位根本搬不动,另二位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将椅子挪动了三二尺,已累得汗流满面,几尽虚脱了。芸香双手抓住椅帮,毫不费力地举过了头顶,绕着宽大的内殿走了三圈,才将沉重的椅子稳稳放在原地,脸不红,气不喘,大家齐声叫好,连太后,皇上都跟着拍起巴掌。
  才气表演是令芸香最头痛的环节。秀女们根据各自的特长,在琴棋书画中任意选择一项,进行表演。别的秀女选好项目开始表演了,她还搓着手站在那里,不知道选什么好,琴棋画她是一点都不会,字倒是会写几个,但只有三脚猫的功夫,比起别家的秀女来,自知有着天壤之别,怎么好意思露出来呢?
  康熙爷见这位上几轮表现出色的李知府之女什么也没有选,站在那里发怔,态度和蔼地说:你是李爱卿家的丫头吧,想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道选哪一样好了吧?
  芸香见万岁爷对自己态度这么好,根据她以往的经验,知道康熙已注意她了,并对她上几轮的表现很满意。立即行跪拜大礼,答道:万岁爷说的极是,这些东西奴脾都练腻了,不若让奴脾给您吟首诗吧。
  康熙含笑点头:好,那就作一首听听吧。
  芸香别的本事都达不到一流水准,但对付男人确实在行。马上从旁观的一位妃子手中借来一块手帕,一步三拽,三步九摇地跳起艳舞来。太后,皇上见了大喜,频频点头称赞。舞到兴致处,亮开大嗓门唱起芳儿写的诗来:春游同泊岸,关情两处看。有缘通书语,待君倚栏干。
  话音刚毕,皇上就从龙椅站了起来,叫一声:好诗。这一轮的选拔又通过了。
  到了礼仪环节,本也不是芸香的强项,各种场合下的行礼方式,她只能照葫芦画瓢,马马虎虎做下来,都不很准确。但由于上面几轮给皇上留下的好印象,负责考核的太监们谁敢难为她,也就顺水推舟,让她过了关。
  决定命运的最后一关,是综合考察。到芸香时,太后首先提出三个问题:你若是皇上,1.做每件事情的最好的时间是什么?2.与你共事的最重要的人是谁?3.任何时候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芸香一听这几个问题,认为都是平常思空见惯的,于是也不管它是不是适合对皇上的要求,不暇思索地答道:第一,做每件事情的最好的时间是晚上,夜深人静,好干活呀。第二,最重要的人当然是丫鬟啦,随叫随到,什么事也耽搁不了。第三,任何时候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都是吃饭,吃饱了喝足了才能工作呀。
  在场的各位嫔妃,秀女,太监听了她的回答,都暗自窃笑不止,心想就这么个认识水平的人,还敢来选秀女,也不知道刚才那几关是怎么蒙过来的。
  站在太后身边的德妃娘娘听了她的回答,心里咯噔一下子,急出一身汗来,暗想:自己的儿子胤稹怎么看上这么个低层次的女孩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可算让人看笑话了。照这样下去,还怎么选得上秀女,儿子所求的婚事更没有希望了。不行,得帮帮她。
  德妃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一双敏秀的眼睛盯着芸香说:太后刚才的话你可能没听太清楚吧,那三个问题不是问你怎么办,是问你若是皇上的话,什么最重要,好好想一想再回答吧。
  芸香闻言,心里一惊,是呀,皇上怎么可能与婢女想的一样呢?由于上几关过的还算轻松,这一关就大意了,应该好好想一想再回答。
  支贵人也走过来,帮着说话:太后出的这几个问题,对这些足不出户的小丫头来说有些难度了,就是我们这些整天呆在皇上身边的人,也不一定说到点子上,像刚才这位小姑娘,一看就知道很单纯,所以才答得那么幼稚,其实皇上身边的人还是幼稚一点的好,免得心眼多了整天斗来斗去的。既然太后出了这么好的一个题目,我们也都是选秀女出来的,不访也试着答一下,博太后、皇上一笑。比如第一条吧,我看应该制订一份时间表,规定好每个小时、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所应做的工作,然后严格地按照这份时间表去行事,表上的时间就是最重要的时间。
  方贵人走出妃子群,也向太后道个福,说:支贵人说的对,皇上是真龙天子,对他最重要的人应该是太后。
  德妃见自己的两个好姐妹出来帮腔,心里一阵欢喜,也说道:皇帝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妾身以为应该是以德治国,发展经济,让子民过太平日子。太后、皇上你们认为我们几个小妾说的对不对呀?
  太后见这么多嫔妃下去帮着芸香说话,心想众命难违,就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也不能过于霸道。于是一摆手,说声:众人答的都有道理,小丫头片子就先留下吧。
  第二十五回而今翻作欢喜心
  经过三个月的严格挑选,复察,共有18位秀女进入到临幸试身环节,其中有通过德妃特别关照入选的芸香。在未进行临幸试身之前,德妃到户部登录处,把胤禛喜欢的秀女芸香,报名表上写的是李桂芝的履历抽出来,报给了内务府,有内务府查验她家的履历,自太祖始,至父亲都是做什么的,一切查验清楚,报给了皇帝。皇帝降旨,让钦天监选择吉日给皇子胤禛完婚。
  经过临幸试身之后,最后留下了9位秀女,圣上颁旨:
  礼部尚书纳兰明珠之女纳兰锦绣,容貌才华均是上上之姿,封为锦妃,赐字为锦,赐院落锦绣阁。
  中州刺史遏秘成龙之女遏秘频英,端庄贤慧,封为慧嫔,赐字为贤,赐院落玲珑阁。
  靖南王耿精忠之女耿颜欢,温柔贤惠封为贵人,赐字为碧赐院落碧玉阁。
  学士院姚启圣之女姚文雅,才华横溢,堪为众秀女之榜样,封为才人,赐字为雅,赐院落清雅阁。
  宁波道道台仆固桑维之女仆固纳新,红发蓝眼珠,实属罕见,封为常在,赐字为新,赐院落新春阁。
  平西大将军苏克来托之女苏丹镜花,身材娇好,武艺超众,颇有将帅之风,封为常在,赐字为花,赐院落豪华阁。
  翰林院大学士张英之女张浮萍,惠外秀中,具有大家闺秀风范,封为常在,赐字为娇,赐院落娇艳阁。
  正黄旗统领哥舒男之女哥舒秋丝,精通满蒙汉语,实属难得,封为答应,赐字为香赐院落香雪阁。
  杏红旗协领拨塞山之女拨利凤仙,擅长蒙族器乐,封为答应,赐字为凤赐院落凤凰阁。
  钦赐。
  其余8位,分别赏赐给了日本天皇本质倭子,准噶尔汗国王噶尔丹,鲜比国王金无正,西诏国王可亚可笏,吐鲁国可汗达磨赞普,克什国王吞米桑布阿,天竺国王钵德益喜选,罗些国王弃松尼婆罗。
  遵照康熙帝的旨意,内务府豫行钦天监给胤禛四贝勒诹指的大婚吉日是六月初九,照会太后同意,由内务府进行准备。
  总管内务府大臣海拉遜主办,因其年事已高,由协领哈雅爾圖协助,各部配合。
  对于皇帝的赐婚,不论婚姻双方是否情愿,都不得违抗,因此,不必事先与李府商量,像平民那样以媒妁通言女家。
  吉期的前三日,按照制度规定:以花车六辆往李知府府送彩礼,计:缎衣五袭,缎衾褥三具,金约领一具,金簪王枝,金耳饰全副。
  黎明时分,彩车到达李知府府门前,联姻处司官罗塔克拉玛执圣旨高喊:喜报,文华殿大学士李文烁之女李桂芝荣嫁皇子四贝勒胤禛,近日完婚,特来报喜,并派送上乘礼品,请李文烁出府接旨。放花礼喜炮。
  九声震天炮响之后,跟着是一串长长的大爆竹,街头巷尾的人家闻讯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观赏这一宏大的场景。
  李文烁刚刚上完早朝,回到家中还未坐定,有仆人来报,说府外有声势浩大的送礼彩车,车上插着小黄旗,非常壮观。
  接着又有仆人来报说:有大官呼老爷的名号,要您过去领旨,说小姐荣嫁了皇子。
  李文烁有些纳闷:自己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出嫁去了黑水,二女儿因身体原因未参加选秀,上个月陪她娘四姨太回姥姥家去了,还没有回来,哪里还有女儿荣嫁皇子。但仆人们一个接一个不断来报,又听到了震天的火炮声,于是他心存疑虑要到府门去看个究竟。
  大太太一看实在包不住了,就屏退所有的人,关上房门,给李知府跪下了。
  李文烁听完大太太的讲述,大为光火,狠狠地掠了她一记耳光,还不解恨,又自壁橱里取出了惩罚下人的大戒尺,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她没头没脑乱打一气,大太太疼得在地上抱头翻滚,嘴里嗷嗷直叫,大呼: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贱妾有话要说。
  李知府动了真气,不顾大太太的哀号,直打得她浑身冒血,皮开肉绽,连呼号的声音都变快听不到了,这才愤愤地把戒尺丢在她脚边,咬牙切齿地说:我早知道,你平时就视四太太母女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刁难她们,碍于你家老岳父洪承畴的面子未加责罚,没想到你胆大包天,竟然让婢女替代芳儿去选秀,如今选上了,她一步升了天,我的芳儿呢,失去了小姐的身份,以后叫她如何做人,如何出嫁呢?
  一大串长长的鞭炮燃放完了,李府的大门也早就敞开,但并不见李文烁出来接旨。罗塔克拉玛只得手捧圣旨闯进来,气呼呼过了前院,刚迈入中府,就听到中间大门紧闭的高大正房里传出啪啪的声音,仿佛有人在低声求救,他觉着事情有些蹊跷,待走上台阶时,打击声停止了,李知府说的话全被他听到了,立时惊的他出了一身冷汗。冒名参加选秀,这可是犯了欺君大罪呀,弄不好会满门抄斩的。
  罗塔克拉玛虽然身为满族重臣,皇上的嫡系,但对文华殿大学士李文烁的学识品行还是很佩服的,他不愿意看到事情被揭露出来,李知府家破人亡的惨剧发生。
  圣旨到,李文烁出门接旨。他先在正房门阶上大喊了几句,然后挨近门缝,悄悄地对着里面说:李知府请先出来接旨吧,有什么事等接完旨再进屋商量,免得时间长了下边的人捅漏子,酿成大祸。
  李文烁听了罗塔克拉玛的一席话,觉着有道理,自家再大的事情,也没有圣旨大,长时间不接旨,就是违抗圣旨,要杀头的。
  由于刚退朝回来,还没有谢去朝服,李文烁很快便整好衣服,戴上正一品乌纱帽,打开房门,行大礼,并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谢吾皇垂怜,微臣接旨。
  罗塔克拉玛回复:李知府请起。边说边将圣旨递过去,李文烁双手接旨,呼一句再谢皇恩。
  立起身来,吩咐长子李仕官说:快把皇上的礼物抬进来放到你二妹房里去,重赏送礼的客人,每人十两银子。李仕官应声去了。
  第二十六回槿花一夕自为荣
  李文烁转身回房,罗塔克拉玛紧随其后,进屋后就又关闭了房门。
  这当儿,大太太也已挣扎着爬到东首的散坐椅上,强撑着身体拿绣帕擦拭露在明显处的血迹,触着伤口时,便轻哼一声,咬牙挺过去。
  见罗塔克拉玛随李知府进了屋,她想站起身道万福,但努力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罗塔克拉玛见状赶紧过去扶她坐好,说:大嫂子不必多礼,下官与李知府同朝为官,感情甚好,如今你们与皇家结了亲,咱们更是一家人了,我不想看到李家出岔子,再头疼的事,只要在礼制上不违背朝庭法度,都能化解得了,记住我的话吧,刚才府里的事,我一点都不清楚,你接了旨,收了礼品,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告辞。转身离去。
  李文烁手捧圣旨,一脸忧郁,呆呆地站在那里,长吁短叹,久久不能平复。
  大太太泪眼汪汪,哽咽着说:老爷呀,都是我的错,一时心血来潮,就让芸香那个小贱人给骗了,如今生米做成了熟饭,后悔也来不及了,你看这样行不行,反正现在芳儿不在府中,这里的人都认为她荣嫁了四贝勒,并不知道芸香替代了她,咱们只要不让芳儿再回李府,速速在南方给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芸香虽然是个下人,但选中了秀女,成了皇子的福晋,咱是她的娘家,也变成了皇亲国戚,你在朝中也算有了依靠,不是也很好吗?既然事情都这样了,还能再退回去吗?如果不承认芸香的女儿身份,咱李家恐有灭门之灾呀,到那时弄得鸡飞蛋打更不合算了。
  听了罗塔克拉玛说的,再加上刚才大太太的一番分析,李文烁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长叹一声,罢了。竟自回到书房里关上了房门,大太太知道,他这是默许了。
  皇家娶亲与普通老百姓不同,普通人家的姑娘,要在结婚日才能由婆家来迎娶,婚后三日还要返回娘家一趟,叫做回门。而经过选秀大会选中的秀女,只能留在宫里,复选不中的,皇上将其赐与皇公贵族,被皇子们相中的,报请皇上、太后恩准,可以与皇子成婚,但自从被选中秀女后,就再也不能走出宫门了,除非陪同皇上,或赐嫁的皇子,皇公一起参加国事活动,否则,所有嫔妃,王妃,福晋什么的,均不能单独离开紫禁城。所以,任何女人,一旦做了皇家的媳妇,就再也别想自由自在地走娘家这门亲戚了,连婚后三天的回门也做不到,由此可见进入皇家的女人该是多么悲哀呀。
  芸香被赐与四贝勒结婚,虽然不能再返回李府,但李府的妆奁还是要送的。六月初八,也就是大婚的前一日,由管家带领吹鼓手一路敲敲打打,吸引得城中男女老少沿街看热闹,男女各十名挑手,挑着妆奁到达正阳门外。内务府协领哈雅爾圖率官员迎接,所有来宾于大清门止步,放下妆奁,坐上早已备好的九顶绿呢大轿,经天安门前的东边角楼,走东长安街,到达王府井大街中段的皇苑食府,大家可以开怀畅饮。这是皇室用于招待嫔妃亲戚的专属酒楼。
  大婚当日,内务府派罗塔克拉玛引领金帐花边凤辇一顶,白马九匹,宫女九人,锦衣卫执銮仗前后护拥,至李知府府门前,罗塔克拉玛高喊:奉旨迎亲。府门大开,鞭炮齐响,花辇进到大堂前落地,六阿哥胤祚身着锦绣花袍,从为首的大白马上跳下来,上台阶,进了正堂,时间不长,抱着一位红帕盖头蒙脸,身段苗条的女子出来,直至金帐花辇前,有女官掀起挡帘,放进辇中。
  大太太跪送队伍出门。
  女官在花辇外随行,皇六子胤祚出大门后上马,罗塔克拉玛随后,众迎亲官跟随,护军前后保护。行至正阳门外,众官下马步行,仪仗止于天安门。罗塔克拉玛率众官先行,女官随辇缓缓而进,至大内稍停。
  九声振天炮响过之后,婚仪开始:
  由于总管内务府大臣海拉遜病危,不能承担大任,由协领哈雅爾圖主持仪式。
  仪式在乾清门前,保和殿后的大广场上进行。文东武西,朝官三品以上者皆并列两侧,垂手站立,哈雅爾圖身着红色黄花蟒袍艳服,手捧太后恣旨,满面笑容地立身于场子中心的高阶上,朗声宣读道:太后恣旨,文华殿大学士李文烁之女李桂芝,品行端庄,才貌双全,今作配与皇子胤禛为福晋。当日金殿免朝,全国戒死刑,以示庆贺。两边大臣皆行大拜之礼,高呼:臣等遵旨!
  礼毕,一干人等排列整齐地随哈雅爾圖入乾清门,来到乾清宫前,皇子胤禛穿着黄色兰底秀花袍在门洞出口处迎接。皇太后、皇帝、皇后皆坐于前清宫房廊下,众妃、嫔立于两侧,众人再行大礼。李文烁身着皇上赐与的短黄马褂,在哈雅爾圖的导引下,向太后、皇上、皇后、嫔妃逐个行大礼,并高呼:谢主隆恩!礼毕,来到皇子胤禛面前,行叩见皇子礼,因已为皇子岳父,只双手抱拳,躬身颔首,而不下跪,胤禛身为皇子,身份高贵,皇子回礼,虽然是拜见岳父,亦不能下跪。
  上述拜礼行完之后,哈雅爾圖才喊道:花轿进宫!在女官的导引下,花辇过武门,太和门、穿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来到乾清宫门前落轿。
  女官掀起轿帘,内中淑女于轿中娇柔道声:婢妾李芳儿给太后,父皇请安,祝二老万寿无疆。落帘,花辇再起,直接抬入乾清宫内。
  哈雅爾圖高呼:皇子胤禛与李桂芝福晋的大婚礼仪结束,请众位同属,亲戚,护卫,帮办到王府井的皇苑食府用膳。众人依次散去。
  太后、皇帝、皇后及众妃嫔们进入乾清宫坐定。
  一乘二人抬小轿由二位小太监抬着,从西宫那边转入乾清宫,在正堂落轿。
  康熙帝和蔼地说:都下来见见太后吧。
  第二十七回世间唯有苦人多
  花辇及小轿中的女子同时走出来,掀开了盖头,胤禛上前正要去拉小轿中下来女子的手,定晴一看,竟呆住了,再看花辇中走出来的人,更惊得差点晕乎过去。急切地问:怎么会这样,这不是主仆颠倒了吗?李文烁搞什么名堂,不要命了么?
  花辇中下来的女人见四爷这么冲动,真怕他惹出什么事来,朝着他摇了摇头,秀齿轻叩,说道:皇上面前贝勒爷不要乱讲,哪来的主仆颠倒,奴家本来就是伺侯小姐的婢女,说着话,她又向四爷眨了眨眼睛,继续柔声细雨的说:别让太后、皇上、皇后及众位娘娘们久等了,快拜堂成亲吧,奴婢是李府随嫁的丫鬟,以后就留在小姐身边伺侯她和贝勒爷,有什么话拜堂之后再说吧。
  康熙爷觉着事情有些蹊跷,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问四皇子:胤禛,什么主仆颠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胤禛看到芳儿一直暗中向他使眼色,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文章,但转念一想,追究事情真假,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弄不好李文烁一家会被满门抄崭。想到此,他立即转怒为喜,满面笑容地答道:父皇不要生气,主仆二人都太漂亮了,是孩儿一时眼花,看走了眼,胡说八道了,请父皇责罚。
  康熙仍然半信半疑,语气强硬地说:真的吗,弄错了那可是欺君大罪呀,要杀头的,你再看仔细点。
  是孩儿看走了眼,父皇恕罪。
  康熙见胤禛如此坚持,便不再责问,语气变得舒缓了些:我说吗,这么大的事,谅他李文烁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胡来,再说了,他若是把女儿贬作婢女,把仆人认作女儿,那不变成傻瓜了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
  胤禛见康熙消了气,就走到芸香面前,拉起她的手,暗中用力一捏,芸香疼得哎吆一下,忍不住叫出声来。
  胤禛携了芸香的手,先对着上苍拜了三拜,又对地府拜了三拜,然后向座上太后、皇帝、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礼毕,皇后起身,走过来用左手挽起芸香:起来吧,芳儿丫头。
  按照大清宫规,凡嫁入皇室的女孩子,在行夫妻对拜礼之前,都要先向皇族夫君行初见礼,芸香待在宫里的这段时间,早就将此项礼仪练习得精熟了。身着大红绸缎拖地长裙的她,微露笑脸,左手抚胸,右手撩裙,不慌不忙,转身趋步,单跪点头,双跪实叩,忽起忽落,款款大方,左右逢源,紧凑潇洒,不留一点低贱奴仆的痕迹。
  接着夫妻对拜,胤禛故意选择了南拜位,将北拜方位让与芸香,行对拜礼时,身体背向皇帝,他将抱拳偏向芳儿站立的方向,躬身下拜,芳儿看见了,只能默记在心里,表面上装作不知,依然平静地立在一旁观望。
  礼毕,大家先恭送太后、皇上、皇后退宫,妃嫔、皇公、皇子、皇女们再逐次退出乾清宫,最后轮到胤禛、芸香和芳儿,在十几位宫女的簇拥下,离开大殿,向着御膳房而去。
  居住在宫内的皇族全部都到御膳房喝喜酒,哈雅爾圖提酒壶,芳儿随行倒酒,胤禛、芸香逐个敬酒,婚宴从正响午开始,直到傍晚才散。
  满人本来是个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多少世纪以来,以打猎为生,习惯了粗野的生活,大碗吃酒,大口吃肉,族中不分男女老幼,尽是大酒量。御制的白酒度数也高,数量又足,一提五斤,65度,常常是两、三个人平分,不醉不休。康熙皇帝早年的酒量也很大,一次喝三斤白酒脸不红,心不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用心治理国家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再加上后宫上千佳丽,一晚换一个,更让他感觉体力不支。作为一国之君,又不能拒绝这种事,为躲避这种要命的房事,他不得不经常借机会步行三千里,从京城到江浙进行微服私访,一去就是几个月,饶是这样,其酒量也大不如前了。因此,这回虽然是喝儿子的喜酒,他也只喝了半斤左右,就放下了酒怀。皇帝喝的少,其他人就无法放开量喝,所以,整个酒席虽然拖的时间不短,但喝下去的酒,却不如前面的阿哥们办喜事喝下去的多。
  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胤禛、芸香、芳儿拖着疲惫的身子,登上鸳鸯辇,来到西大市街上的贝勒府中,进入正厅,四爷立即遣散了仆人,关闭好双扇百龙吐蕊绛红色大门。
  芸香自知理亏,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用颤抖的声音说:贝勒爷饶命,奴婢一时糊涂,犯下滔天罪行,罪该万死,
  余音未落,胤禛上去就是几个大耳光,把芸香打得口鼻立时就冒出血来,磕头如捣蒜:四爷饶命,四爷饶命,奴婢知错了。
  胤禛根本不理会她那一套,继续拳打脚踢,嘴里发疯似的怒骂着:你个小贱人,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竟然冒充小姐选上了秀女,让真正的小姐给你做奴才,这么不仁不义的贱货,留着你有何用。边骂边打,到后来,芸香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昏厥过去了。
  胤禛还不罢手,继续用脚猛踢她的身子,看阵势非踢死她不能解恨。
  芳儿在旁边看着,也有一种解气的感觉,因此未上前干预。待看到芸香昏过去后,她怕胤禛由于一时气愤,真的把她给打死了,后果不堪设想,对胤禛及自己的娘家都可能带来很大麻烦,这才走到胤禛面前,伸出娇柔的葱白玉手,拦住他说:四爷息怒,不要再打了,打死这样的恶毒女人,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不合算。
  胤禛听了芳儿的话,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炽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疑惑地说:你不是李文烁的亲生女儿吗,怎么变成了她的侍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芳儿闻言,泪如雨下,哽咽半响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第二十八回吉凶祸福有来由
  芸香与大太太计谋,顺利选中秀女之后,管家按照大太太的吩咐回府后,隐瞒了情况,没有对李知府汇报。过了几天,大太太找到四姨太问寒问暖,姐妹长姐妹短的闲聊了两天,当她了解到四姨太的父母均年事已高,特别是其母亲身患重症,已经不能下地行走,望女、外孙女心切的情况后,正中下怀,立即表示说服李知府,让她们母女去苏州看望老太太。四姨太不知是计,对大太太千恩万谢,以往的怨恨也随之化解了。
  芳儿姥姥看到了三年多未见面的闺女和外孙女,心里特别高兴,精神头也旺了,病竟然奇迹般地好转,能够在别人的挽扶下慢慢活动了。四姨太母女就天天陪在她身边,老太太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壮实,家里人人高兴。待到二个月时,四姨太怕李知府挂念,想让侄子送她们回去,哥哥说:娘的病刚有好转,你若一走,她老人家马上就会躺下,快80岁的人了,躺下去就别想再起来了,你再想见她一面恐怕也难了。再说,妹夫那边也没人来催促,李府应该没什么事吧,若有事,他们还能不派人来接你?上两次回家,不都是他们派人来接的?
  四姨太听了哥哥的话,认为有道理,就又住了一个月。
  这一天,正值晌午,江南地方,酷暑难熬,芳儿陪着姥姥在院子里的大梧桐树下乘凉,母亲有午睡的习贯,吃罢中饭,自去休息了。这时一驾马车急火火进了院子。
  李府的大管家跳下车来,见芳儿正与姥姥说笑,先向老太太行了礼,问芳儿:你娘呢,快请出来,我有急事找她商量。
  芳儿见大管家神情异样,知道事情很紧急,就说:杨管家先进大堂歇一歇,喝口水,我马上去叫母亲。
  四姨太听了芳儿的说辞,心想准是李府出了大事,不然不会让大管家亲自来苏州找她。芳儿立即起身简单梳理了一下,就赶到了大堂屋。
  杨五行过见面礼之后,要其它人都暂退出屋子,只留下四姨太单独交谈。他把芸香替代芳儿小姐参加选秀,选中之后皇帝已赐婚四贝勒胤禛,李知府也无力回天的情况向四太太详细做了叙述。
  四太太听罢,如五雷轰顶,立时昏厥过去。
  醒来之后,一阵大哭,芳儿闻讯,破门而入。杨五就把上面的情况也向她作了简单的叙述。
  芳儿听了,也如身陷崖底一般难受,眼泪止不住扑簌簌掉下来,一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喃喃说道:她怎么敢这样,太可恶了。
  母女俩哭了半天,杨五在旁劝说道:四太太,二小姐,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只怪我当时听了大太太的吩咐,没有及时将情况报告给老爷,才惹出这种事来,如今事已至此,生米做成了熟饭,皇上赐的婚姻,谁都无法改变了,大家还是想想二小姐以后的出路吧。其实,杨五没有把芸香替芳儿选秀女之事,报告给李知府的真正原因,不是他惧怕大太太,这个家毕竟是老爷说了算,他是怕芸香告他强奸,尽管那是芸香自愿的,他还是怕她揭穿了,对自己不利。
  四姨太抹了一把泪,急切地问:老爷想怎么安置芳儿,她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呀,难道就没有想出个好办法来?
  事到如今,谁也没有好办法。一旦皇上知道了实情,李家将会满门抄崭,老爷再疼小姐也不能不顾及一家人的性命。
  那么大太太呢,她怎么想?是她大逆不道,做出这欺君罔上之事的,她总该有个说道吧?
  大太太倒说了一个办法,叫我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看行不行,若行的话,就照她说的办了。
  什么办法,说出来看看。
  芳儿小姐已经失去了小姐的身份,不能再回李府了,你们在这边熟悉的人多,尽快替她找一个上好人家嫁了吧,免得节外生枝,走漏了消息,让老爷遭殃。李府会按小姐的嫁妆给她置办的,绝计不会少了她的东西,以后每年也会给她送物品,不让她吃亏。
  还有别的办法吗?我心里难受,身体又不好,不愿意嫁人。芳儿哽咽着说。
  若想不嫁人,除非进宫里去当宫女,过几年,岁数大了放出来再嫁人。
  那怎么行,一个大小姐进宫里去伺侯人,绝对不行。四姨太摇着头说。
  芳儿低头想了一会儿,用手帕擦拭干净泪水,神态庄重地说:既然当宫女可以不嫁人,那就进宫吧。
  四姨太没有想到气质高贵,身体柔弱的女儿会选择进宫当奴仆,很惊讶地问她:暂时不想嫁人就不嫁好了,呆在姥姥这里,远离京城,也不会给李家带来麻烦,干嘛非要进宫里去做伺侯人的宫女呢?凭你的条件也不适合当宫女呀。相府的小姐从生下来就被别人伺侯着,你哪里会伺侯人呢,就算你可以学着伺侯人,自己的身体受得了吗?当宫女毕竟是下人,得看主子的眼色行事,到时候不管你累不累,都得干活,这些你都清楚吗?
  杨五也说:二小姐一定得想好了,进宫容易出宫难,到时候受不住,也没有办法出来了。
  芳儿态度很坚决:我虽然原来身体不太好,但现在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在李府虽说是小姐,也受了很多窝囊气,跟仆人区别也不是太大,大部分家务都凑合着会干。这不来到苏州后,整天伺侯姥姥,也没出什么差错吧。所以,我一定要进皇宫,有机会向贝勒爷说明情况,让他了解芸香是个阴险恶毒的女人,叫他别上了她的当。
  四姨太觉着芳儿有些奇怪:贝勒爷上不上当与咱们有什么关系,何必去自讨苦吃,更何况芸香现在已成了他的老婆,他会放着老婆的话不信而信你吗?
  芳儿充满自信地说:这个娘就不用操心了,贝勒爷一定会相信我,没把握的事我绝不会做的。
  四姨太和杨五又劝了不少的话,依然动摇不了芳儿进宫的决心。四姨太知道芳儿的脾气,别看她平时很恬静随和,一旦认准了某件事,那可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犟的很。
  知道再劝说也没有用处,四姨太便不情愿地说:好,你乐意受罪别人也没办法,但皇宫不是咱家开的,你想进就能进吗?得等机会,说不定十年二十年也办不到呢。
  芳儿接到:刚才杨管家不是说了吗,进宫容易出宫难,他说这话,一定有办法让我进去。
  四姨太面向杨五问:真的吗?
  第二十九回可怜珍珠变煤球
  杨五点头说:是。因为现在有一个机会,芸香被赐婚嫁与四贝勒,按照皇家规定,她不能再出皇宫了,婚礼那天宫里来人接新娘,真的新娘又不能出皇宫,就由她娘家选一位丫鬟代替了,进宫以后就待在她身边伺侯她,但派谁去伺侯她,李府说了算,正好这三个月,小姐和芸香都没有住在李府里,对外说的话,就说是四皇子娶了芳儿小姐,芸香做了陪嫁的丫鬟,原来在李府里就是这样安排的,谁也不会怀疑此事的真假了。这样,如果二小姐愿意,就可以顶替芸香的名字进宫去。
  四姨太一听进宫是去伺侯芸香,做主仆颠倒的事,立即反对:不行,若去伺侯其他人也就罢了,去伺侯原来的婢女,谁受的了。
  芳儿却平静地说:没关系,有贝勒爷在,芸香不敢对我怎么样。
  四姨太忙问她:你早就认识四贝勒吗,为什么他会保护你?
  这是秘密,以后再告诉你吧。
  三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的回府方案,然后留杨五在家住了一宿,第二天返回京师。
  胤禛大婚的前一天夜晚,四姨太带着芳儿乘坐蓬布马车悄悄地回到李府。
  进入正房堂中,芳儿与众位亲人相见,泪流满面。七姨太上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哽咽着说:孩子,李家让你受委屈了。
  大家垂泪多时,大太太开口说话了:天快要亮了,宫里恐怕很快就要来接人,得赶紧准备一下了。
  芳儿止住哭泣,双腿跪地,给大家磕了三个头,然后说:
  大娘,娘,各位姨娘,哥哥,弟弟们,芳儿就要进宫了,你们要多保重。堂屋里一片哭泣,七姨太上前双手拉起她来,说:孩子,快起来吧,到了宫里头要看眼色,别太任性了,免得吃亏。
  李知府走进大厅,芳儿猛得扑了上来,嚎啕大哭:爹。
  李知府也是老泪纵横,抱住芳儿,泣不成声地说:孩儿啊,爹爹对不住你了,唉,都是是芸香那个该死的小贱人,做下这等卑劣的勾当,真让人怒气难消呀。说完了,他瞥了大太太一眼,那个意思是给她留面子了,大家谁都知道,若没有大太太的主使,仅凭一个奴仆丫鬟,卑微的下人,是无论如果也办不成替主选秀这种大事的。
  芳儿啊,爹爹真是舍不得你去啊。到了宫里边,可要事事小心。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胤禛虽然不是皇帝,但也是皇帝的儿子,是堂堂的贝勒爷,不比平常老百姓,像他们这种人,爹见的多了,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杀人如同踩蚂蚁一样容易,照我说,你这丫头打小就娇生惯养,心地又特别善良,根本适应不了宫中尔虞我诈的残酷环境,爹劝你还是不去的好,免得不小心招惹了他,丢了性命。
  李文烁一字一句地告诫着女儿,芳儿知道,爹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但她铁了心,要进宫里去,揭穿芸香的丑恶面目,保护四爷的安全。
  她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说:爹爹不用担心,芳儿知道分寸,不会出什么事的。
  那好吧,自己当心。李知府天天出入皇宫,最明白宫里的险恶,尽管他一千个不愿意让宝贝女儿去,却也无可奈何。
  四姨娘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检查着衣箱,强忍悲痛唠唠叨叨地说:儿啊,你的衣裳儿都在这里了,天冷的时候,一定记着换毛裘衣,上了冻,记着戴上皮手套干活,别冻坏那两只小手。
  娘,我都记下了,您坐下歇会吧。芳儿懂事地接过话来说。
  言语间,管家杨五急匆匆闯进门来说,宫里迎亲的辇轿已经到了,正在门外等着。
  李知府让大太太和大儿子李仕官去门外迎接,叫杨五去马厩牵出快马,从后园小门出去,快马加鞭一路飞奔到正阳门外,将马交与看守,高举皇亲令牌小跑着,径直来到乾清宫广场,刚好赶上内部仪式。
  于是人们看到了李府门前的仪式,由罗塔克拉玛奉旨迎亲。六阿哥胤祚代哥哥胤禛抱进花辇的,红帕盖头蒙脸,身段苗条的女子便是芳儿。
  四贝勒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伸手臂将芳儿紧紧抱在怀中,眼含泪水,叹着气说:芳儿你太傻了,为了让我知道芸香的阴险,免得日后着她的魔,上她的当,不惜以娇弱之躯,进来当侍女,这太让小爷感动了。你放心,进入咱这贝勒府,小爷说了算,一定不会叫你当丫鬟去伺侯她,她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就先安心住下来吧,咱们的事,等我想好了办法再说。
  第二天清晨,四爷带着芸香并芳儿进宫,先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胤禛先一步进宫去,行了请安礼,然后宫内太监才传芸香进殿。
  芸香跪在地上,由于昨日的伤太重,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加上脸上带着几片血印伤,因此不敢抬头去望位上的人。
  芳儿跟在她的身后跪着,姿态优美,举止大方,让人一看有种大家闺秀的神韵。
  都起来吧,小丫头片子初来乍到的,知道过来看看哀家就行了,也别光跪着,站过来说话吧。太后面带慈祥的笑容,和蔼地说道。
  一旁的嬷嬷赶紧走过来,先俯身搀起芸香,又搀起了芳儿。芸香虽然经过几天的突击,学了宫里的规矩,但昨天四爷的一顿暴打,加再上本来就学的不够扎实,因此竟然忘记了感谢嬷嬷麽,芳儿马上含笑屈身,双手相握斜放于腰际,款款说道:多谢姑姑。那嬷嬷见她如此知礼,亦微笑向她点头。又对芸香使劲瞥了一眼,扭头回到太后身边。
  四贝勒见芸香对太后的爱抚不知道感谢,急忙替她答道:皇祖母身体康健是孙儿们的福气,早上问一句安,也是晚辈们应该做的。
  芸香看到芳儿和四爷都十分自然地拜谢了太后和姑姑的爱抚,心里有些紧张,不怎道怎么做好了,便退到一旁,规规矩矩的,一动也不敢动。
  来人,给贝勒爷和福晋赐坐。太后笑盈盈地说道,两个年轻的婢女搬来两个方凳,四爷高兴地坐下了:谢皇祖母。芸香神色惶恐,不敢入坐,芳儿双手相握,向她使眼色,并屈了屈膝。芸香恍然大悟,这才喏喏说道:臣妾谢谢太后赐座。看了一眼芳儿,见芳儿点了头,便很不自然地将半个屁股探到凳子边,但立即就疼的站起身来,依然悚手垂立,像根木桩一样,不摇不动了。
  其实,当她被赐给四爷成为福晋之后,对宫里的这些规矩又有专人进行了反复多次的教习,生怕她到时候见了太后、皇上一时紧张给吓忘了,但婢女的本性决定了她的行为,遇到大事,她还是不会应对。
  第三十回春融只待乾坤醉
  芳儿现在的身份是宫女,没有权利学习王妃、福晋等高贵女人的礼仪,芸香习练的时候,她只能待在习教所外面等着,到底是知府家的小姐,从小受到良好的礼仪教育,她本人又特别聪明,不论女工、技艺,还是书本知识,一学就会,一听就懂,因此,尽管隔着门窗断断续续地听里面教师的指导,没有演练的机会,她还是对这些礼仪基本掌握了,特别是在实际场合,她完全能够凭着灵性运用自如,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由于芳儿的良好表现,太后看起来对她有些喜爱了,伸出食指,点着她,眼里露出一丝祥光,说:这个丫头看起来挺顺眼的,家住哪里,家父是做什么的?
  芳儿没想到太后会突然问她这个,一时有点手足无措,眉头皱起来,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若照实说自已是知府的女儿,当然不行,若说其它身份,显然是在编造假话欺骗太后,是有欺君大罪的。
  四爷一看事情紧急,知道芳儿比较为难,忙站起身来,向太后施一小礼:皇祖母,她家的事情孙儿比较清楚,但照实讲出来,您要先免了孙儿的罪。
  太后闻言,初时有些惊讶,随后不以为然,淡淡地摆了摆手:一个小姑娘家,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实话实说,哀家不怪你们。
  四爷大喜,高兴地说:我就知道皇祖母最疼孙儿了。这个使女家里是有来头的。她上面好些辈都是明朝的官员,不过全是些读书人。祖爷爷叫宋濂,一向过着隐居的生活,信奉道教。至正二十年为朱元璋强行征召,开始担任明开国后为元朝撰写的《元史》总编,官至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任编修职多年,为明朝廷的文化艺术做出了巨大贡献,被后人称为开国文臣之首。
  后因其孙宋慎受胡惟庸一案牵连,全家谪徙茂州,途中病死于夔州。其下子孙也都崇尚任人为善的仁义之道,担任的官职全都是言官,没有贪污受贿的劣迹。皇祖爷爷建立大清国时,她老爷爷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君不二,自愿出家为僧,其家人被遣散,回到原籍浙江去,变成了平民百姓。由于全家都是读书人,种田田不收,经商只赔不赚,数年下来,把原有的老底子都折腾光了,到了她这一辈,家境更差,没办法,才让她出来伺侯人,混口饭吃。
  但让她做奴婢实在是太委屈她了,不光长相万里挑一,做奴才不合适,琴棋书画也堪称一流,皇祖母如若不信,可以当庭验证。
  太后听了四贝勒的介绍,频频点头,和蔼的说:验证什么呀,宝贝孙子说的话,皇奶奶能不信吗,小丫头举手投足都带有大家风范,说话很得体,确实不一般呢,哀家看着顺眼。
  继而瞥见精神不振,呆立在那儿一言不发的芸香,眼中立即浮起一种不屑的神色,面上也露出了皇太后该有的威严与冷漠。
  四爷一看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忙站起身来,拱手说道:皇祖母,打扰的时间不短了,您老人家该歇着了,我们去皇额娘、额娘那边看看,明儿再来给您请安。
  几个人同时下跪行了拜别大礼。
  太后轻轻一扬手,说声:去吧。
  在几个丫鬟的伴随下,四爷、芸香、芳儿三人来到坤宁宫,这里是皇后居住的地方,宫殿十分宽敞,太监、宫女几十个,后宫的一切事情皆由皇后管理。
  依照给太后行礼的规矩,几个人向皇后行过大礼,皇后赐坐,芸香依然眼看芳儿,不敢入坐。皇后不比太后慈善,并不留意她们的举止,严格按照皇家条例区分主婢,因此对芳儿的贤淑表现根本不去理会,同样对芸香的拙劣举动也不放在心上,只因她不是胤禛的生母,对他自然不太关心,更何况是他的妻子呢?大家只走一下形势算了。
  从坤宁宫出来,胤禛精神好的许多,高兴地向大家介绍其生母德妃娘娘的喜好来,说的眉飞色舞,好像忘记了自己是个有身份的皇子贝勒爷。
  一干人进了永和宫,向德妃拜了早安,不等赐坐,胤禛就自己去搬了个凳子靠在娘身边坐下了。
  德妃对着芸香和蔼地说:你留下,其它人都先出去吧,我要先看看儿子相中的媳妇。
  胤禛马上指着芳儿说:额娘,她是李家陪嫁过来的宫女,不是外人,也叫她留下吧。
  德妃稍加思索,即点头说:那好吧,留下这个丫头,其它的都出去。
  太监和宫女们出去以后,德妃起座,轻盈盈来到芸香面前,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起来。芳儿,胤禛从小到大都非常沉稳,不轻易表露自己,你能让他看中,花费许多精力去争取这门亲事,想必自有过人之处,不简单呀。
  芸香做贼心虚,在德妃面前异常窘迫,手都不知道往那儿搁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冷汗泠泠,丑态毕露,那里还答得出话。
  芳儿见状,忙躬身说了句:能服侍贝勒爷是小姐的福分。
  哦?是吗?我看你这个陪嫁的丫头也满标致的,容貌长相,说话办事都不在芳儿之下,李文烁选你做他女儿的陪嫁丫鬟,那是太对了。
  额娘的眼光确实不差,芸香这个使女不只芳儿觉着合适,儿臣也非常满意。四贝勒的目光几乎一直都在芳儿的身上。
  作为宫女,芳儿的打扮非常简朴,与宫中的王妃、福晋等高贵女人的涂脂抹粉相比有着很大的不同,但她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越不施朱粉,反而显露的越细腻,让人越发感受到她的纯洁雅丽。
  看着四爷眼中对芳儿透露着亲切爱恋的神情,德妃娘娘似乎也对芳儿非常友好,第一次见面就夸奖她,芸香心中越发担忧了。心想: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心机,冒着杀头的危险好不容易才选上了秀女,成为四贝勒的福晋,一天福没享呢,芳儿就进了皇宫,表面上是宫女,伺侯主子我的,但实际上她有胤禛的保护,不还是我的主子,今天问早安,从太后到德妃娘娘,眼神里都向着她,让我以后怎么好过的了呢?看来今后要从皇后娘娘那里讨点便宜了。
  果然,芸香的担忧有了结果。回到贝勒府以后,召集起府中所有的人,胤禛宣布:陪嫁福晋芳儿的丫鬟芸香,虽然身份是宫女,但她是福晋的表亲妹妹,今后府中所有的人,都不能拿她当仆人看,包括福晋在内,在府中也不能随便使唤她。
  有仆人问:我们应当怎么称乎她?
  就叫她大姐吧,这样外人听起来也好说些。
  众人齐答道:喏。
  第三十一回多事林莺还漫语
  几天后,假芳儿芸香笑迷迷走近假芸香芳儿,装出一付奴才相,道,大姐貌美如花,奴家见了非常羡慕,请教主子,你是如何保养的?
  芳儿自从决心进宫之后,已做好了主仆换位的思想准备,马上谦恭地说:四福晋太夸张了,我一个宫女怎么敢跟堂堂贝勒爷的妻子比美呢?说到保养,我是不施朱粉,懒御铅花,任其自然呗。
  假芳儿巧笑着,凑上来,假装亲热:奴婢跟主子在一起非常高兴,这个金簪子是皇后娘娘昨天赏赐给奴家的,非常好看,与小姐也极匹配,不如就献给主人吧。
  多谢福晋的好意。芳儿见假芳儿芸香就要把金簪往自己头上别,连忙伸手阻住了。这使不得,皇后娘娘赐给福晋的东西,高贵的很,宫女如何敢要?
  小姐说那里话,虽然在外面名义上我是福晋,在府中咱俩是亲姊妹,但在我心里,你是主子,我还是奴婢,把皇后赏赐的金簪子赠给姐姐,是奴婢应该做的。
  芳儿自打知道了芸香顶替自己选秀的事后,对芸香的恶劣行径就有了清醒的认识,人们常说:吃一堑,长一智。芳儿是位博学多才,聪明贤惠的姑娘,一旦看清了恶人的嘴脸,就处处防范她,她的阴谋怎么可能再实现得了呢?
  此时,芳儿的目光敏锐地落在假芳儿芸香的身上,心想:凭她那么阴险狠毒的人,怎么可能会如此好心地赠送皇后娘娘赐与她的宝贝呢?
  这里面说不定隐藏了什么阴谋,决不能上她的当。
  这东西我不能要,一旦皇后娘娘发现,她赐给你的东西戴在了奴婢头上,那会惹出大麻烦的,你还是自己留着戴吧。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有坤宁宫的宫女传出话来,说皇后娘娘最喜欢的金簪子不见了。
  芳儿想到芸香前些天拿出来的金簪子,感觉事情有些凑巧,认为这件事说不定与芸香有关系。又想到她曾十分肯切地想把金簪让给自己,猛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这是想嫁祸与人呀,必须提高警惕,以防再次被她骗了。
  想到此,芳儿在自己的房间里仔细搜索起来。她的房间布置的非常华丽,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清馨的香味,墙壁四周的淡黄色纱幔随窗外阵风一起一落,给人以轻柔的美感。进门后,是一块马纹锦屏,锦屏后面,立着一对景德镇蓝底白釉大花瓶,瓶里栽培了七色牡丹插花,硕大鲜艳,富丽堂皇,与锦屏正对着的,是一长溜古铜色大漆条几书案,从房子东角直至床边,少说也有十来米长。条几书案上连续摆放着各种书籍,有诗经、汉赋、诸子散文、春秋左氏传记、唐诗宋词,元明字画等,中间两米左右的空白区域,放置着两方泰山墨玉宝砚。沿条几散置了几张菊花黄缎罩绣椅,西北角是一张金鱼戏波纯红木大床,床南面有精致水渠雕花梳妆台,梳妆台上端座着太后赏赐给四贝勒的真铜圆宝镜,台角处两颗夜明珠,一蓝一绿,入夜后,将宽大的房子映照得熠熠生辉。
  从东到西,芳儿十分仔细地找寻了三遍,并未发现任何东西。
  有宫女进来给牡丹浇了一壶水,宫女离开后,芳儿突然嗅到一丝呛人的金属异味,她觉着奇怪,急忙走到花瓶前,低头察看,瓶里的土肥一如往常,牡丹条枝生气勃勃,栽植得非常美观。经过俯身探视,她发现,那异味是从右方的花瓶里释放出来的。
  芳儿马上回身,从梳妆台的抽屉中取来了削发剪,慢慢挑开瓶中上层虚盖着的松针,果然看到了芸香那日手里拿着的金簪子,她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把皇后娘娘喜爱的物件偷走,再把罪名转嫁到我的头上,芸香这个小贱人的心是何等毒辣呀。
  芳儿正手握着金簪,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有守门役在门外高喊:大姐,宫里来人查看了。她紧张得浑身一哆嗦,额头上已渗出冷汗。
  在芸香的陪伴下,两个宫女拥着坤宁宫里皇后身边的齐嬷嬷盛气凌人地进了屋子。
  齐嬷嬷一看芳儿的房间如此豪华,大为不悦,皱起眉头说:你们这里是怎么搞的,让一个陪嫁过来的宫女住这等气派的房子,比福晋住的还好,不怕作贱了。
  芸香阴阳怪气地答道:贝勒府就这样,反正是从娘家带过来的人,住的好点我能说什么。她嘴里说叨着,再用手指点起房间里的物件,带着夸张的口吻说:这个是明朝珠玲公主用过的锦帐,这个是鳌拜家的条案,那个是太后赐给贝勒爷的东西屋里的东西都被她说完了。齐嬷嬷对随来的两个宫女吩咐道:这个婢女每天跟随四福晋进宫给皇后请安,有重大嫌疑,你们要好好看看屋里的东西,不论是谁用过的,再高贵也要认真检查,一根头发丝也不能放过,一定要把东西搜出来,那可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一样东西了。
  齐嬷嬷先把芳儿从头到脚地轻拍了一遍,接着三个人翻江倒海般在她的屋子里搜查起来,角角落落,枕头被褥缝中,厨箱床下,一一搜索完毕,未发现金簪。一个宫女把盛得满满的一筒子毛笔倒出来,逐个拈了一下,也没有看出问题,又放进了笔筒中。齐嬷嬷叹了口气:唉,这里也没有,八成是找不到了。正要指挥宫女们离开,芸香却对着锦屏后面的花瓶大呼小叫起来:呀,齐姑姑,你看这瓶里面的花开得多鲜亮呀,好像昨天还只是个花骨朵,今天就全开了。
  她这一叫,齐嬷嬷的眼睛马上盯到花瓶上,走近了一嗅,说道:你们两个过来看看,这里好像有一种金属味。两个宫女过来,也嗅到了,一齐说:好像有味。
  三个人找来了小花铲子,把两个花瓶里的土肥翻了一遍,自然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想着罢手。芸香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故意说道:齐姑姑,快别再翻了,右边那个瓶子里的花长得这么好,一定是上了特殊的肥料,若是再翻腾起来,保不准会把那肥料弄出来了。
  听了芸香的说道,齐嬷嬷觉着她好像话里有话,丢开铲子,真接用手在右面的花瓶里抓挠起来,直到把全部土肥都拿捏完,还是没发现那只金簪,只得摇摇头,拍拍手上的土肥,怏怏地离开了。
  齐嬷嬷没有在花瓶里找到金簪,令芸香十分震惊,一看嬷嬷几个人已走出了房门,她假惺惺地喊起来:贝勒府里的人怎么会偷皇后的东西呢,你们还是到其它地方去找吧。
  第三十二回清光丽影尽含烟
  
  这当儿,芳儿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膛,她努力压制着紧张的情绪,微闭双眸,不去理会房间里的任何人,默背起李白的行路难来: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雉赌梨栗。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彗折节无嫌猜。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行路难,归去来。一连默诵了十几遍,齐嬷嬷才带着宫女离开。
  一场危机总算过去了,芸香也带着一丝不甘的表情走了,芳儿那颗紧绷着的神精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她瘫在了床上,周身酸辣辣的疼痛,半点力气也没有了。
  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她仍然心有余悸,冷汗禁不住一直冒上来,贴身的衣服全湿透了。
  其实,那只金簪就塞在一支毛笔里,只怪检查的那个宫女对文房四宝了解的太差了,毛笔有重笔和轻笔之分,重笔为填料实芯,轻笔为空芯,如果重笔与轻毛笔体积相同的话,轻笔就要轻许多,芳儿就选了一支大号的轻笔,用剪刀撬开后堵头,把金簪有花蝶的部分挤扁后插入笔管中,再塞紧了堵头,用手拈了拈,重量与重笔差不多,外观上看起来就与其它毛笔一般无二了。因此,才没有被人识破,但这种做法有一定的危险性,若遇到文人墨客,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虽然芳儿每天都能与四爷见面,但周围时刻不停地都有人伺侯着他,想寻一个单独的机会,非常难,因此,关于芸香设计害她的事,一直没有机会跟贝勒爷说。
  危险虽然暂时化解了,但芳儿知道芸香绝不会就此罢手,她一定还会寻机滋事,给自己制造麻烦,必须时刻提高警惕,才能免除灾难。
  不过,在贝勒府有四爷的吩咐,芸香还不敢对芳儿做出无礼的举动,包括下面的仆人,见了芳儿也是毕恭毕敬的。再加上芳儿待人友善,诚实,多数仆人都跟她说知心话,拿她当姐妹看待,就是芸香想找她的别扭,众人也不依她。因此,这以后很长时间,芳儿的生活都是平静的,她比较满意。
  新年到了,照例各府州都要向皇宫献宝,皇后娘娘再从这些宝物中挑选一部分,赏赐给王公大臣。四贝勒得到了翡翠雕一件,紫砂壶一把,赤水珠一颗,光透石一件,吐绿砚一个,千秋镜一只,斗闲剑一把。
  公差带着宝物随四爷回到贝勒府,四爷吩咐芳儿和芸香每人各挑一件喜欢的,其余放归仓库,留着赏赐有功的下属。
  芳儿请芸香先选,芸香知道,这几件宝贝中芳儿肯定最喜欢吐绿砚,她伸手将其抓住了:就这件吧。
  四爷一看芸香选了笔砚,非常惊呀:我以为你会挑千秋镜或赤水珠什么的,看不出来你对写字还感兴趣。
  芸香一脸娇气:咱知道自个儿底子薄,功夫浅,比小姐差远了,咱愿意跟她好好学,有了这块宝砚,劲头就更大了,贝勒爷看着点,不出一两年,我一定赶上小姐,到时候请几个翰林来评判,我要当书法家。
  芳儿了解写好字的辛苦,心里暗自冷笑:她以为凭着一时的冲动,就能在短时间内取得突破性进展,那真是白日做梦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并不搭理芸香,任她去吹吧,她不愿与这种小人斗嘴。当然,她也明白,芸香虽然嘴里说,是为了学习书法而挑选了砚台,实际上她知道自己并不喜欢枯燥的练字,她纯粹是为了夺我所爱才这么做的,这一点贝勒爷也许并不清楚,还以为她真想用功当淑女呢。
  四爷见芳儿平静地呆在原地,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温和地对她说:别光站在那里呀,快上来挑一件吧。
  本来,作为青春女孩子,都有爱美的嗜好,上述宝贝中,吐绿砚已被芸香挑去,剩下的几件,除却斗闲剑之外,都是非常好的闺房摆放品,芳儿随便拿哪一件都不错。
  但结果同样令四爷想不到,放着那些精美的珍品不选,芳儿竟取了那柄斗闲宝剑,细嫩的小手,娇柔的美人,与寒光闪闪、杀气腾腾的斗闲剑形成了极刚极柔的强烈反差,让人觉着特别不合适。
  四爷望着芳儿持剑的样子,笑逐颜开,笑罢才摇摇头,带着不解的神情问:你们俩今天是怎么了?该文的不文,该武的不武,真让人猜不透。
  看着四爷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芳儿的心里充满了无奈,一丝不祥的预感,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来到贝勒府才几个月功夫,她已经感觉出,他对芸香的态度开始有了轻微的变化,从讨厌变成了认可,虽然对自己还算关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保不准也会有变化,到那时,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了。她不敢想象,一旦失去了四爷的保护,她在这个门深似海,暗流如潮的贝勒府中,会遭受怎样的灾难。
  芸香既然挂着侧福晋的名号,四爷就不能不到她的房里去,刚开始由于顶替芳儿小姐身份的事,确实让他很气愤,甚至于想立即把她整死。后来,发现芸香极会讨男人的欢心,那只小嘴说出话来,跟歌妓似的,再加上出身低贱的人自然带有的野性,对四爷这种极尊贵的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因此,四爷慢慢对她失去了敌意,认为她当初顶替芳儿参加选秀,也是一种无奈的举动,情由可原。
  芸香是个男人堆里浪荡惯了的主儿,对四爷此刻的心情,了解得非常深刻,知道他对自己已经不像刚来时那么厌恶了,对芳儿虽然内心依然爱恋,但毕竟她的身份是一个宫女,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单独交流的机会,时间久了,肯定会造成感情上的隔阂,芳儿对四爷的举止言谈,像隔着一层窗户纸,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叫她如何回答?
  这就对了,粗鲁的想学点精细的,精细的又想学点粗鲁的,到最后大家都一样不分贵贱了,都变成文武全才的上等人,才配得上四爷您呢。芸香娇里娇气地说着,同时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芳儿的手臂:你说是不是呀小姐?
  芳儿尽管十分讨厌她,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亦不好表现出来,只得随声说:侧福晋说的对,我也要学点你的本事,免得被人欺负了没有能力还手。
  小姐说哪里话,在这里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谅他也不敢欺负小姐您呀。若有下人要给你脸色看,说出来,就是四爷没空管,婢女我也饶不了他。
  芳儿最讨厌口是心非的人,听芸香装模作样地说着鬼话,知道她这是故意说给四爷听的,而此时的四爷,已经对芸香有了一些好感,因此,芳儿不想再听芸香虚伪的说道,向四爷行了一礼,带着一丝忧郁的语气说:四爷,奴婢昨日有些受凉,头有点痛,先行告退了。说完,手拿宝剑就要走。四爷马上拦住她,察看她的脸色,并关切地问:疼的厉害吗,要不要请太医来看一看?样子很焦急,芳儿见四爷这样关怀自己,一阵激动,忙摆动起那只未拿剑的纤纤玉手说:不碍事的,回房休息一会就好了,谢谢四爷关怀。
  第三十三回艺海寻珍苦也甜
  芸香把这一切也看在了眼里,她想:别看四爷这阵子好像对芳儿不怎么迷恋了,对自己也挺和善的,其实在骨子里,他还是记挂着芳儿,只是平时为了挡大面,他不便暴露真实思想罢了,遇到今天这样的场合,他就会原形毕露,忘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贝勒爷应遵守的规矩,太让人气愤了。
  芳儿房里有一个固定的仆女叫小翠,虽是婢女,但芳儿像亲妹妹一样待她,小翠也非常敬重芳儿小姐的人品学识,两个人在一起亲亲热热,无话不谈。令不在芳儿身边的那些仆人好生羡慕,都说小翠命好,分到这么个贤淑善良的主子伺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
  自打听说了芳儿和小翠亲如姐妹的事情之后,芸香心里对芳儿更加愤恨,总想着找个缘由整治她们。
  自打芳儿得了宝剑以来,她便在每天晚饭后,在小翠的陪伴下,到练筋房练剑。教师是四爷请来的武师,号称南拳王的林三生。中国拳法讲究南拳北腿,拳法以南方水平为最高,脚法以北方为顶峰,所以林三生的武功已经达到了最上乘的境界,与北腿盖三省齐名,雄霸国内武林几十年。
  林武师是福建人,十岁的时候,跟了人称海丰师的龙形拳创始人慧海大师练习拳脚,不间断地练了八、九年。林三生是一个好游历、有抱负的人,他不愿意只拘泥在一种拳法上,他要行走江湖,遍访名师,争取成为一代名家。
  经朋友介绍,他认识了牛拳行家牛元人,牛拳师当时已经很有名气,从学的都是各地练武界有些底子的人物,按照武术界的风俗,教拳的武师,不论你武艺多么高深,没人敢悬挂金字招牌,唯有这个牛元人不听那一套,他的场子前门框上,高悬着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
  俗话说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这面金字招牌自挂上去之后,隔三岔五,便引来那些自认为武功高强的人,与牛武师比斗,一般情况下,场子里设有三道防线,刚进来的新人,安排打头阵,十有八九打不过人家,但却从中学习了实战经验,也就此了解到自己的不足之处,以便于今后有针对性的练习。
  打赢了第一关的人,可根据自己在比斗中的表现,选择后面的比斗:一,循序渐进,第二关、第三关,最后再与牛武师交手;二,跳过第二关,打第三关,若胜了的话,再与牛武师对垒;三,跳过二、三关,直接与牛武师比斗,选择这种比斗方式的人,如果比输了的话,必须自请大戏班子为牛武师的拳场唱专场,并于开戏前当着众人,向牛元人磕三个响头,再持红穗头挂于金字招牌边上。
  练武之人大多逞强好胜,有半数的来者,过了第一关便选择与牛师傅比斗,没有一个打得过他的,因此,他的金字招牌两边,挂满了红穗头,风一刮飘飘摇摇,跟密雨似的。
  牛武师虽然自认为武艺高强,江湖上称其为拳王,但并非完全没有分寸之人,他时常告诫徒弟们,遇到几种人时不可打。一是残疾人不可打;二是醉汉不可打;三是洋人不可打;四是官差不可打;五是出家人不可打;六是少儿不可打;七是怪人不可打;八是女人不可打。他认为,如果打了这些人,可能会带来麻烦。
  林三生虽然来时的武功已经非常了得,本来可以直接进入高徒的行列进行学习的,但为了扑下身子学点真本事,他故意隐藏了那些拿手的套路,只将皮毛的功夫拿出来,给牛元人看了,牛便安排他从基本的招式学起。牛拳师的武艺,讲究武术实战时招式的技巧性,多是攻防并济,快速连贯,刚柔结合,变化莫测,林见了,大为欢喜,于是用心学习起来。
  这一学又是三年。
  江河喜纳百川,大海不拒细流,武术不拘门派,为进一步提高技能,实行南北沟通,武术互动,以实战精武和健身为原则,不断吸纳其他门派的武术精华,大胆改革功夫招式,弃除愚弄人的江湖迷信功夫和假气功,之后他便离开了本地,到全国各地寻武术名家切磋武艺、交流比武。
  行万里路,得万人招。在之后的十余年切磋交流中,林三生进一步改进了一些原有的招式,慢慢使其武艺达到了行云流水,出神入化的顶尖水平。如猛虎跳墙这一套吸入了莫家拳的侧打直捶等手法,一些套路吸入了咏春的手桥,在与太极门的交流切磋中创编了化极和龙形太极;并与多家北派武术世家交往和切磋。林三生随少林智善大师学习刀、剑、枪法有:大刀、关刀、提袍剑、勾镰刀、雪花盖顶刀、探海枪及少林功夫;智善大师则向林学龙形的摩爪、摩桥、碎桥、迫步碎桥,这样互补所需,相互提高。
  林三生逐渐成为众拳合一的武功大师。
  在与武当派一位高人交流时,偶然获取了一条消息,自己在福建习练牛拳时的师傅牛元人,前些日子被人打伤了,躺在床上,眼看就要咽气了。
  林三生不敢耽搁,向朋友借了两匹快马,由湖北赶回福建。
  来到昔日熟悉的拳场,门庭冷落,那面金光闪闪的招牌也不见了,三进的门跨还倒了半边。
  林径直来到牛师傅门前,见房门紧闭,门两侧的刀枪剑戟,狮子龙套,乱七八糟地散了一地,轻轻地敲了几下门,里边没有动静。他心里不由的一阵紧张:难道师傅已经去了?
  恰在这时,一位熟识的师弟徐立田,手里提着一些东西进了场子,见了师兄,非常惊讶:林师兄,都到这时候了,你咋还敢来看师傅。
  林也吃了一惊,忙问他:出了什么事,是哪里衙门规定的,徒弟们不能看自家师傅?
  师兄准是从外地过来的吧,咱这拳场惹上大事了。
  什么大事,惹的谁?
  是英国洋鬼子。
  洋鬼子那么厉害,连师傅都打不过他吗?
  洋鬼子的功夫还算可以,跟几位大师兄不相上下,但凭真本事绝对是师傅的对手。他的家什太厉害了,听说叫洋枪,只要对着你用手一撸,叭的一声就把人撩倒了,轻者胳膊腿受伤,凡是打在紧要处,像头、胸等地方的,当场就死了。
  洋鬼子跟师傅打了十个回合,发现不是对手,就暗地里掏出了家伙,对着师傅撸了一下,师傅的肚子便被打穿了。
  
  第三十四回万象总输其秀
  本来凭着坚实的武功底子,加上药物治疗,他老人家应该没什么大事的,就是气不过呀。这些洋鬼子太欺负人了,不让我们这些徒弟们来看师傅,说谁若来这里,被他们撞见,马上撸枪打死。
  洋人违反比武的规矩,在这里作恶,难道官府不管吗?
  大清朝的狗皇帝是满人,他才不管汉族兄弟的死活呢,洋人只要不伤害皇亲国戚就行了。
  徐立田走到门前,往门中间伸手拍了三掌,不大会功夫,门便开了。
  牛师母见了林三生甚感欣慰,连忙将其让进屋里。林看到往日堆积如山的水果、青菜、糕点,一样也没有了,屋里变得空荡荡的,进进出出有说有笑的弟子们也不见踪影,牛师傅盖着一床棉被,面容很憔悴地躺那里。林三生见了,不由得一阵心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牛师傅闻得有徒弟到来,微微睁了睁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是三生来啦。又闭上了眼睛。
  林三生对徐立田说:徐师弟,师傅就先拜托你伺侯了,一定要按时吃药,千万别再想比武的事,我去找一个官场上的朋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叫洋鬼子给咱一个说法。
  林找的那位朋友是京城里的一位武将都统,酷爱武术,武技水平也比较高深,经常便装到天津卫参加比武大会,他们也是在比斗中认识的,此人叫吕润祥,是个行侠仗义的汉子,跟林过招坚持到四十回合方才落败,两人即成为好朋友。
  林一路晓行夜宿,用了整整十天时间,从福建抵达京都,找到吕润祥,说明了洋鬼子比武开枪,打伤师傅,地方官不敢管的情况。
  吕润祥一听涉及到洋人,也觉着难办。经过认真考虑后,他决定把情况写成奏折,托侍卫大臣呈送皇帝处理。
  御前侍卫大臣将奏折送到康熙手上,康熙正在全力解决国家的旱灾和蝗虫,对比武这类事情,他认为是小事,御笔批复,要福建巡府酌情解决。
  洋人在福建开着商馆,能进口许多市面上见不到的好东西,巡府最喜欢西洋钟表,因此对其比武中用枪伤人事件,采取了和事佬的态度,并不追究洋人的违规责任,只让其拿出部分钱财,充当买药治病的花销罢了。
  林三生得到福建巡府的处理意见之后,肺都气炸了,说豁出自己这条性命,也要让洋人向师傅赔礼道歉。
  吕都统经过千辛万苦的活动,最后拜见了四贝勒胤祯,四爷随林三生到达福建,逼迫巡府重审这个案子,巡府才不得不做出了让洋鬼子到拳场,向牛师傅磕头谢罪的判罚。
  洋鬼子强辨说,自己不是因为打不过牛师傅才开的枪,是枪不小心走了火,因此,他不能向中国人磕头,除非这里有人能打败他,他才肯那么做。
  几位大师兄都跟这个洋人交过手,基本上打成平手,只有师傅能打得过他,而师傅现在重伤在身,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数,哪有力气比武呢?
  通过几次比试,洋鬼子知道了拳场底细,抱着双臂一副目中无人的傲慢神态站在那里,弄得四爷也很尴尬,上百人的武场,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与洋人比斗,眼看着陪礼的事儿要黄了。
  吕都统要求下场比斗,洋人说他不是这个拳场的人,不算数。
  林三生来到洋鬼子面前,做出请的姿势。洋鬼子摆起手来,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林不是这儿人,也不能与自己比武。
  林三生听罢,冷冷一笑,说:我跟着牛师傅学艺的时候,你还没来中国呢,你看这场子里年纪稍大点的,哪个不认识我林三生。说着话,他便指着众人,一一点他们的名字,洋鬼子在上几次比武时,也记住了几个大师兄的名字,见林说的都对,也就无话可说了。
  早有好事的小徒弟跑进牛师傅的屋子,对他讲了外面的情况,牛师傅听罢,让他们赶紧出来制止林的比斗。因为牛师傅知道,林三生以初学者的身份,只在他这里习练了三年的功夫,虽然练功很刻苦,但只能算作二流徒弟,几个一流的徒弟尚且打不赢洋人,他上去不是白给吗?
  小徒弟向林转达了牛师傅的意思,让他别冒险。
  洋鬼子似乎也听懂了小徒弟的话,竟仰起头来哈哈大笑,末了还讥讽林:你们中国人有句行话,叫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大师傅都不敢上了,我劝你还是躲远点,别叫我不小心误伤了你。
  林三生双腿跪地,向着师傅住的屋子磕了个头,眼含热泪说道:师傅的情徒儿领了,放心吧师傅,我一定让这个洋鬼子向您老人家磕头认罪。
  林三生起身,向洋鬼子正色说道:少废话,请吧!做出一个让先的姿势。
  洋鬼子只当林的功夫,比不上前些日子与他交手的那些师兄们,因此并未当回事,还是老招式,当头一记重拳,又快又狠,心想这一下你可能就受不了,自动退出比斗了。
  林三生见重拳打来,眼看就够着自己的鼻尖了,才偏一下脸,那只快拳擦着他的耳梢滑过去了。
  第一招走空,洋鬼子迅速借势转身,手臂猛力回甩,想把林撞倒。
  林见状使一招平沙落雁,在小腿的支撑下,成整个身体平仰下去,洋鬼子非但未击着他,倒因为用力过猛踉跄了好几步,险些跌倒。
  两招一过,洋鬼子便知道了林的厉害,不敢再大意了,他站稳脚跟后,重新运足了力气,以头猛力向林的胸部撞去,此招数较前面的精妙了许多,他整个身体都上来了,眼睛瞄着你,准备随时变幻方向,你若想躲,很不容易,若再用后仰的办法,他便可以扑到你身体上,把你按压住。
  西洋人自小以肉食为主,非常凶悍,也有一股蛮力,若被他缠住,就不好对付了。
  林三生此时亦不敢大意,用了一招移步换位的太极拳法式,脚步向左偏移,而身体先向右晃,骗得洋鬼子对着他身体方向撞出,似着非着,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林靠已经扎实的脚步,身体自然旋到左方,洋鬼子做梦也想不到林身体左右变化的这么快捷,明明他的身子是向左躲闪的,自己的头也触着了他的衣服,怎么可能又被他逃脱了。这一撞未果,洋鬼子收脚不住了,一下扑出去两丈多远,弄了个狗啃屎,门牙也磕掉了两颗。
  他气得暴跳如雷,掀起衣服,从腰间抽出一支手枪来,对准林的胸膛撸开了板机,只听叭的一声振响,满以为林会应声倒地,没料到,林只是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又铁塔似地站在那儿了,洋鬼子见一枪打不倒林三生,就连续撸扳机,叭、叭、叭,三颗子弹飞出枪膛,林微微晃动了三次身子,仍站在原地,稳如泰山。
  第三十五回汇百川而入海
  原来,两年前,林三生在天津卫一年一度的全国比武大会上,欣赏到意拳掌门人岳秀峰躲避暗器的绝技。
  当时比武已进入最后阶段,林三生与武当山住持李文礼,少林寺方丈顺行禅师,山东螳螂拳神腿顾然成大师,湖南梅山拳掌门赵天尊等,都曾取得过两次第一,被授予国师称号,只当评判,不再参加比武,因此,场上只剩下两个人,四川绝命镖谢天堂与河北意拳岳秀峰,这个谢天堂好生厉害,对付一般武功的人,单镖出手,指哪儿打哪儿,无有不中。若遇着高手,他最多一次能发七支绝乎镖,将对手上下左右全部罩住,任是你的武功再厉害,也绝难逃脱,但凡触镖者,半个时辰之内,必全身瘫软,站立不得,所以,与他交过手的上百位行家,都在一分钟内俯手称臣。
  岳秀峰的意拳与人比起武来,如老牛拉车,一招一式,看起来都很温和,看不出他有很厚的内力,强拳也不于对手硬碰,在不慌不忙中见拳避拳,遇掌拆掌,身体油滑闪烁,避实就虚,手脚腿臂互为关联,配合的天衣无缝。靠软磨取胜,再弱的对手,也要斗到二、三十合,才分出胜负,遇到强大的拳师,往往要打半天,战到二百个回合后,免强胜出。
  由于两人克敌制胜的表现不同,赛前大家都认为谢天堂取胜的可能性更大。
  比试开始后,谢天堂首先发难,他走起绕八步,在行进中进步分掌,直取岳的中盘,岳秀峰虚步回身,以冲拳迎之,这一招以刚克刚,令谢天堂大惊,两拳不及相交,便急速左脚后撒,右拳变掌,单挂岳的肘部。岳秀峰扑步裁拳,预截住谢的单拳,谢仍不敢接,继而全身退步,两掌快捷交替,缠手跺脚,然后变平掌推击,想双掌力击岳的胸部。岳拧身盖拳,压住谢的双掌,使出翻身旋风脚,连劈带砸,谢感觉一股疾风袭向面门,便以喜鹊登枝的招数双足腾空而起,双掌压下,护住裆口。谁想到岳的脚尖根本未在上部停留,在漂浮中已落入下盘,待谢从空中刚一落地的瞬间,身子不稳之时,两脚顺势蹬出,左脚踹前胸,右脚扫腿弯。谢叫声不好,虽然靠身体后仰避过了胸前的踹脚,但腿弯处却被踢着了,立时双膝跪地,眼看就要落败。
  岳秀峰正想以凤凰迈仙的套路,乘胜追击,但见谢天堂忽如卷龙入海,冲波逐浪,忽如游龙掠空,追风赶月,上掌劈,下脚扫,左穿右挂,忽隐忽现,如行云流水,变幻莫测,全身上下,如蛟龙入水,左右逢源,攻守兼备,进退两全,令岳一时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了。
  到这时,众人才从心里服了谢天堂,原来他的软硬武功也已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了,在跟他们比武时,只用几枚银镖,不用这些真功夫,看来是想保守秘密,不让最后的对手掌握自己的心性,以便达到突然袭击的成效。他用的这套功法,是鲜为人知的火龙拳绝技蛟龙出洞,这路拳术,来自四川峨眉山,是遇强大对手时的败中取胜秘招,天下只有寥寥数人掌握这种绝技。
  岳秀峰不得已用了周天寒彻拒敌。这是一套百龙吐蕊的法术,不论你如何进攻,我始终以不间断的快拳御之,让你无法靠近。这种法术,只能对付硬功与自己相当或稍弱的对手,好在谢天堂的硬功稍弱于岳秀峰,故此招破解了谢的致命绝技。
  谢天堂知道论纯武技,自己与岳秀峰相比差了一截,如果再这样比下去,等到岳开始出击的时候,自己定然会落败。在使用了一招腾龙搅尾招式,把局面搅乱,使岳暂时不能发力的同时,他暗暗运足十分的内力,七支绝命镖带着啸天的鸣叫,闪着寒光,直奔岳秀峰而来,众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子,心想:这回岳秀峰不死也得受伤了。
  在这突如其来的瞬间,只见岳秀峰身子紧缩,如诱球一般变成了圆形,圆球的外面似有一圈光环哧哧旋转了几圈,几道寒光便被抛向三十米开外的大榕树。有少年习武者报,共七支飞镖,钻进树中,只留下镖柄在外面。
  岳秀峰伸开手脚,站立场中,众人发现他裸露了上体,衣服在手里提着了。原来,在谢发出飞镖电光石火的瞬间,岳知道它的厉害,早有防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了上衣,衣服上的扭扣全被扯掉了,身体抱成一团,旋起衣服,以一招铁布衫的功夫挡住了银镖。
  谢万万想不到,岳竟然能用一件薄软的衣衫,挡住了他穿盔破甲的神镖,因为他自己清楚,这些飞镖,都是用强大的内力摧动的,莫说是薄如纸片的单衣,就是厚厚的城墙也能穿梭自如。
  结果显而易见了。林三生倒不是觉着岳秀峰的铁布衫神奇,因为他也掌握了这门绝技,他所佩服的,是岳秀峰能在瞬间收起身体,使铁布衫发挥作用,设想如果不能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收缩身子,谢的绝命七镖飞来,上下左右都有落点,是不可能完全避过的,有一支打在身体上,就输了。
  散场后,林来到谢天堂面前,祝贺他的胜利,特别称赞他的收身奇功。谢天堂早几年见识过林三生的比武场面,对林非常崇敬,也受过林的指点,把两人关系视如师徒。见林发问,就将这种如意醉身法的口诀讲了出来,林是何等聪明的人物,知道了口诀,回去一个晚上,便练成了。
  洋鬼子当时用的手枪还不能打连发,扣一次扳机,打出一粒子弹,这样,林就不须要用物器来拨开子弹了,只将身子收缩一下,使子弹滑过去就行了。洋鬼子打了三发子弹,他收缩了三次身体,这么高级的武器,竟让他轻描淡写地避过去,可见这种如意身法有多么神秘。(注:这种武功确实存在过,据一位参加过东北战役的老八路讲,解放战争期间,他所在的四野部队,曾俘获过一位国民党团职军官,此人在战场上非常凶狠,打死打伤我方多位指战员,被俘后,军事法庭裁定,执行枪决。行刑的那天,一组犯人背对枪手站立于大约十米的距离上,枪声响过之后,一排犯人皆俯扑倒地,唯此人立于原处,纹丝不动,换一枪手击之,仍未中,监督官气不过,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就是一枪,犯人只是微动了一下身子,仍站立未倒。监督官逐渐靠近犯人,边走边击发,一连三枪,都未打中,他觉着神乎,报告了林彪,林派刘亚楼到现场观察,发现此人果真会躲避枪弹。林命令将其押回野司,并进行了单独谈话,本想留其为部队服务,可惜的是,此人思想很顽固,反人民的立场始终不能改变,最后不得不趁其熟睡之机以大刀毙之。)
  洋鬼子见林不惧枪子,又举拳冲过来,林不再退让,运起峨眉派的无极气功,身体稍向前倾,硬生生接住了洋鬼子的直炮拳。洋鬼子感觉就像打在海绵上一样,软软的,深深的,正要抽回手再打,林的一只手已扣住其手腕,看似很轻的样子向外一甩,洋鬼子便四爪朝天地仰在地上,继而托起被扣过的手腕杀猪般嚎叫起来,显然伤得不轻。
  第三十六回薄情边雁不回头
  原来,林使了五台山形意拳中的绝技重手法,看似轻盈的一拍一捏,却贯穿了无比的内力,往往能振碎人的筋骨,能不疼的嚎叫吗?这就叫罪有应得。
  英国洋鬼子经此一战,再也不敢横行霸道了,乖乖地向牛师傅磕头认了错。
  林三生的名头在南方也不胫而走,从此便有了南拳王的美称。
  四贝勒亲眼目睹了林大战洋鬼子的过程,非常赞赏,力邀他到京城做自己的武术教师,吕润祥在旁力劝,林终于答应下来,跟着四爷回到京师。
  四爷要处理许多国家事务,没有多少时间习练武艺,林绝大部分时间便在练筋房自行温习,芳儿偶然知晓了此事,便央求四爷跟着林师傅学点功夫,强身健体。四爷考虑她得过肺病,习练武术确实对她有好处,便应允了,她和小翠便成了林三生的徒弟。
  习练拳术是一件很苦的差事,刚开始,林以为她们只是觉着武术招式好看,学点皮毛的花拳秀腿来的。所以他尽教些看起来很漂亮、很花哨的空架子,对实战几乎没有用处。芳儿两人并不了解这些,林怎么教她们就怎么学。
  人们常说,练拳先练腿,虽然是学习花架子,也不例外。她们从基本的脚步练起,第一节叫溜腿,有弓步、跨步、马步、大步、小步、跳步、踢步,整个一套动作比较好的完成下来,用了三个月。
  接下来,练架子。有三步架、八步架、蹲步架、起步架等,这一套动作做好了,又是三个多月。
  半年之后的一天,被四爷碰上,笑话她们是花拳秀腿,闹着玩,她们才知道真相。
  芳儿请求林师傅教些实战招式,以备防身之用。林考虑到她们的身体条件,说她们不适合练实打,况且就算要练,一年半载也没有成效,像她们这样身体虚弱的女孩子,须要不间断地练习十年功夫,才能与人搏斗。
  芳儿、翠儿闻言,大失所望。翠儿不死心,问:就没有一种速成的武术吗?遇到坏人时,可以应急防身的。
  林三生想了想,说:是有一种武术可以迅速提高水平,只练半年时间便能战胜强敌,但这种功夫,是不能随便传人的。
  为什么,对我们还保密吗?
  不是保密的问题,此武术是一种邪路拳法,靠吸纳自身的真气发力,发出的力量越大,对自己的损伤也越大,故此,真正的练武之人,是不会用它来比斗的。
  芳儿听了,有些犹豫,翠儿并不在意,坚持说:管它伤不伤身体呢,若遇到坏人欺负,没两下子,怎么应付得了呢。林师傅,您就教教我们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保证不用就是了,那就伤不着身体了。
  林一听翠儿的话,觉着也有一点道理,心想她们现在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极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坏人,学了这种拳法,也是阳春面上放根葱摆设。只要放着不使,自然就伤不了身体。
  芳儿两人已经跟着林师傅学习了半年多,虽然只是花拳秀腿,但基本脚法是一样的,因此,再学习邪路武术就快多了。
  经过四个月的习练,她们已经对这种天山拳法运用自如了,其实这种武艺,基本招式很简单,一、两个月便能掌握,它的威力须要配合习武者的熟练程度,才能发挥出来,只不过你运用这套拳法越熟练,它的威力也就越大,当然,发挥的威力越大,对自身的伤害也越大。不过,在练习的时候,只比划架式,不吸自身的真气,所以并不损伤身体。
  在掌握了邪教功法之后,两人又要求林师傅教一点实战技巧。林拗不过她们,只好答应教她们山东的文圣剑法,因为这套剑术出自一位文状元之手,特别适合于身体纤弱的人习练。
  进入实战对搏之前,要学习许多进攻防守的招数。如移星换斗:是一种败中取胜的招式:宝剑游走间,突然易手变线,右手剑交于左手,而右手指与左手剑轮番出击,剑尖变剑尾,剑尾变剑尖,让对手眼花缭乱,分不出哪是手指,哪是剑尖,稍微惊诧间,身体已触着剑峰,非伤既亡,令人胆寒。
  蛟龙出洞:这一招式主要是快如闪电,紧凑潇洒。剑峰起处,势如游龙,以实御虚,幻化莫测,像一条蛟龙,挑刺腾挪,连环绵迤,上下翻飞,左右逢源,让对手没有喘息的机会,时间长了必露破绽,而后击之,没有不胜的道理。
  林师傅实在没料到,两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娇女子,学习起粗野的武术来,一点不怕累,不怕伤,不怕疼,经过半年的文圣剑法练习,身体素质大为提高,虽然还不能与高手对垒,但对付个把小毛贼已不在话下了。芸香闻知,又气又急,气的是眼见着芳儿的体格慢慢健壮起来,拼体力,自己就要不是她的对手了,急的是,自上次领赏,芳儿说身体不爽,受到四爷关怀之后,这段时间,四爷一直对她特别关心,让自己无法下手整治她,再这么发展下去,还怎么得了。
  是年,南方几省闹灾荒,康熙皇帝为了解实情,决定微服私访,要四贝勒胤祯随驾同行。
  第三十七回应是西园花已落
  四爷一走,芸香终于原形毕露了,但她知道,明着对芳儿不太好治,因为四爷早就明确了芳儿在府中的地位,下人们都对她很爱戴,一时找不到敢替自己出气暗着整她的人。如果明着治她,传到四爷那里,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思来想去,芸香觉着还是先不动芳儿,拿她身边的奴脾小翠开刀,便可杀一杀她的威风,替自己出口气了。
  吃过早饭,芸香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来请芳儿,说让小姐过去指导一下她写的字。
  芳儿一听是写字的事,并没有过多考虑,就带着小翠出了门。
  此时正值秋分天气,天气渐渐有些凉了,柔和的阳光落在院子里,给人以清新、爽快的感觉,树上的叶子浓浓密密的,虽然大全部都呈绿色,但边缘处分明已经变成了枯黄,古老的院墙也带着些许凄凉的味道,阵阵秋风从耳边呼呼掠过,令人生出许多感概、许多无奈。
  芳儿两人刚进入芸香所住的小院子,就见一只花狸猫从她屋子里窜出来,一溜烟窜上大树,顺树枝又跳到墙上,然后越墙而去了。
  芳儿了解芸香的习性,她自小出身贫寒,偏又喜欢吃荤不吃素,于是在李府时,便经常靠卖身得到许多鸡鸭鱼肉等腥食,藏于自己的房子里,猫的嗅觉最灵敏,于是众人便看到她房子周围,经常有三、五只大肥猫在那里转游。选上秀女之后,生活水平提高了,吃荤不用愁了,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多年形成的老习惯,使她继续沿习下来,四爷在家的时候,尚且注意一点,尽量把那些醒食藏入密封的罐子里,如今四爷随皇上去了外地,屋子里桌案椅柜上便都摆满了各种肉类腥食,引得十几只猫白天晚上的疯叫。有时,她听烦了,便放几只进屋,让它们饱餐一顿,另甩一些鸡腿猪骨头之类的,给关在门外的猫吃,因此,贝勒府里的猫都认识她,远远地看她走来,便围上去喵喵甜叫,向她讨要腥食。
  芸香的房里安排了两个宫女,屋里屋外各一个。早有门外的宫女听到动静,向芳儿行了礼,芸香闻知,也同她的贴身丫鬟芙蓉一起走出门来,非常亲热地拉住芳儿的手,问寒问暖地寒暄了一阵子。芳儿虽然非常讨厌她,但大面上她是女主人,不能让其它人看出破绽来,因此,只得不温不火地敷衍她。
  与芳儿亲热完了,芸香又把小翠的手抓住,称赞她行为得当,会伺侯主子,说得小翠心里痒痒的,对她有了一丝好感。
  一踏进芸香的屋子,芳儿就被弥漫的腥味熏着了,连着咳嗽起来。芸香赶紧端过茶杯来,芳儿用手挡住了:婢女不敢劳动福晋的大驾。芸香马上意识到她此时拒绝自己的原因,自打上次偷了皇后的簪子想赠给她,被她发觉后,芳儿对自己处处警惕起来,再赠任何特品也不要,偶尔过来一趟,也从不吃喝这里的东西。人都是这样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芸香知道芳儿是绝对不会喝这杯茶的,于是便假装亲密地说:自家姐妹,不渴就算,我也不强让了,那就坐下吧。丫鬟芙蓉急忙接过茶杯,放回到茶几上。
  芳儿以手掩鼻坐在客位的包花软椅上。
  芸香急慌慌从书案上拿过一卷宣纸,有十几张,笑眯眯递到芳儿手上。
  芳儿将宣纸一一打开,看了一遍,发现芸香的字比刚来时,非但没有进步,还变凌乱了,什么体都靠不上,看来,她心机太重,虽然写的不少,功夫却根本没有用在练字上面。
  看着芸香的字,芳儿心里一阵紧张,暗思: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没有再对我下手,说是认真练练字,好与自己的身份相匹配,今天一见,她并没有真心练字,她在策划什么阴谋,今天突然让我来这儿,是什么意思呢?
  芸香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名义上是练字,实际怎么也入不进去,老想着如何除掉芳儿这块绊脚石,想了很多种办法:让府里的仆人下毒、找江湖浪人帮忙杀之、制造事端让皇后治她,实施起来都很不容易,向四爷污告她,更难,搞不好弄巧成拙,把自己打入冷宫,连自由都没有了。
  经过长时间的考虑,芸香决定先不动芳儿,寻机会向小翠下手。
  四爷到南方去了,最少也要几个月才能回京,芸香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她要发威了。
  这些纸是库里的存货,时间太久了,可能有些潮湿,写起字来挺不顺手的。芸香故意把字不好的原因推脱到宣纸上。
  也许吧。芳儿淡淡回答。
  芙蓉,你快去一趟西大市街,卖五十张上好的宣纸来。芸香大声喊着。
  王府井就有好宣纸,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到西大市去买?芳儿疑惑地问。
  那里的老板该府里钱,可以用货顶帐。
  去一趟西大市,来回需要半天呢,你这屋子里味重,我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芳儿仍有顾虑。
  让她先去买吧,这回用不上,下次再用。
  芙蓉出门去了。
  第三十八回人不炎凉不世情
  芸香从书案下面的抽屉里取出几张宣纸,说:请小姐一趟不容易,这儿还有几张剩下的纸,请您赏脸给写几个字,让我临摹吧。
  芳儿听说让她写字,正中下怀,心想,正愁着没借口离开呢,不若赶紧给她写两张,也好快些回去。
  好吧,那就献献丑。
  芳儿款款来到案前,芸香拿起墨块,放入吐绿砚中,姿势笨拙地研磨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尽管在李知府府中她是大小姐的丫鬟,可那个大小姐,粗手笨脚的,根本不像小姐,倒像个傻小子,因此,芸香不需要学习研墨这种技术,到了贝勒府,有宫女伺侯,也不需要她亲自研墨,所以,她研起来肯定不理想了。
  小翠看到这种情况,赶紧走过来,带着谦脾的口气说:福晋,这种事怎么能让您亲自干呢,这是我们下人的活,您歇着吧,让我来研。
  边说边伸过手去,刚刚触着芸香的手,只见芸香猛地向下一推,吐绿砚从桌案上飞出去,很很地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这一幕太过迅猛,芳儿和小翠都怔住了。
  芸香勃然大怒,照着小翠的脸上啪啪就是两记耳光,咬牙切齿地吼道:你个小贱人,这是什么地方,抡到你撒野,竟敢把皇后娘娘赏赐的吐绿砚摔碎了,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谅你也不知道府里的规矩。来人。外面的宫女听见福晋发了火,急忙跑进来。
  快去把蛇鞭拿来。
  宫女神色紧张地出去了,不一会儿手里托着一条细皮鞭子又返回屋里。
  芸香急步走过去,抢过皮鞭,照着小翠没头盖脸地抽打起来。嘴里依然怒吼不止:不长眼的狗奴才,我给芳儿姐姐研墨,谁让你来打扰的,你是想故意摔碎宝砚,离间我跟姐姐的关系吗?
  我没有,是你自己不小心推下去的,别诬赖好人。小翠虽然被皮鞭打得身上、脸上遍是血印迹,但她明白自己是在替芳儿受刑,就算求饶也无济于事,只有强忍疼痛揭露芸香的阴谋。
  芳儿看到芸香这么穷凶极恶地暴打小翠,真到了怒发冲冠的程度,冲上去一把抓住了皮鞭:福晋请消消气,不就是一块砚台吗,摔坏了再买一块啊,有刚才那几鞭她肯定记住了,不能再打了。芸香用足力气往回夺鞭子,眼睛依然瞪得跟牛眼似的滚瓜溜圆:没那么偏宜,你不知道我那么喜欢这块宝砚,它比我的命都重要,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到那里再买去。
  经过一年的习武锻炼,芳儿的体格有了质的飞跃,不但气力足,而且与人交手也有了章法,虽然她手里只握有小半截皮鞭,鞭杆仍然在芸香手中,但芸香使出吃奶的劲,也无法把鞭子夺回去。只急的她青筋暴跳,咬牙切齿,嘴里哇哇一阵乱叫。
  看看实在不是芳儿的对手了,芸香只好放开鞭子,向着站在旁边的宫女一顿拳打脚踢,嘴里骂声不绝:你个浪屄妮子,傻楞楞地站在那里等野男人啊,主子受人欺负连个屁都没有?留着你这种不知道远近的下流胚子一点用也没有,干脆打死算了。越打越起劲,宫女连连求饶,最后终于将宫女打的趴到地上,不敢起来了,芸香还在用脚猛劲跺她,眼看着真要出人命了。
  芳儿早就听说芸香对待身边的仆人比较严格,今天亲眼见到她出手打人的凶残样子,还是感到有些意外。由于是在气头上,一时忘记了彼此现在的身份,举鞭向芸香背上抽了一下,喝道:住手,有我在这里,轮不到你撒野!小翠和芸香的宫女,见芳儿敢用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对待福晋,都吃了一惊。
  芸香挨了芳儿一鞭,疼得大叫起来:哎吆,疼死我了。待转过身来,看见芳儿正用严厉的目光盯着自己,一时也吓傻了,还原了奴婢的本性,竟给芳儿跪下去:小姐息怒,婢女知错了。
  芸香的这个举动,令小翠和宫女大为惊讶,它发生的非常突然,看起来也非常自然,没有半点虚假的痕迹。
  芳儿看到了宫女吃惊的表情,怕她们传扬出去,暴露了整个事情的真相,给家里带来麻烦,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把芸香搀扶起来:福晋是气糊涂了吧,怎么能给我们这些下人行礼呢,快起来吧,我们承当不起。
  芸香经芳儿提醒,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当着两个宫女的面,一个堂堂的福晋竟然给名义上也是宫女的芳儿下了跪,还说自己是奴婢,这简直犯了天大的错误,以后还如何在贝勒府待下去呢。
  经过这一次变故,芸香对芳儿的仇恨更加深了一层,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打垮芳儿,让她从贝勒府彻底消失。
  第三十九回坡上秋风又一吹
  第二天早上,给皇后请安时,芸香磕完头起身时,故意支撑不住,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把脸也弄破了一块,立即渗出了血印子。
  把皇后娘娘吓了一大跳,一面急传太医进宫,给她包扎伤口,一面询问原由。芸香就把上述情况添油加醋地给皇后讲了一遍,只是没敢说芳儿的坏话,把打她一鞭的罪过也安置到小翠身上。
  皇后闻言大怒,责问芳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袒护一个婢女,上下不明,尊卑不分,这不是无法无天了吗?
  芳儿清楚自己在宫里的身份,不敢申辨,被皇后狠狠打了一巴掌。并传喻宗人府,对小翠进行惩罚。
  芸香一听要把小翠交到宗人府去,马上央求说:皇后娘娘息怒,小翠这个丫头虽然行为有时不规,让妾受了一点委屈,但念她平时伺侯主子还算勤快,不如您下一道旨意,让妾身带回去,自行惩戒算了。
  皇后听了芸香的话,感到不可思议:你是贝勒府的正牌夫人,连惩罚一个自己府里的小宫女的权力都没有吗?
  芸香哭丧着脸说:四爷不准我打骂下人,时间久了,这些人才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的话他们爱听则听,不爱听我也没办法,有四爷的保护,我是治不了他们。
  皇后满脸怒容,传来拟旨官,口述旨意:四贝勒府宫女袁小翠不守宫规,故意损坏宝物,欺凌主子,以下犯上,实属罪大恶极,本应处斩,念其主子求情,死罪饶过,改由府中侧福晋惩办,严加管束,不得放纵,未经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阻挠惩戒。
  妾身领旨谢恩。芸香见目的达到了,内心非常欢喜。
  芳儿听了这道后旨,心情非常沉重,她了解芸香的毒辣,能想像到小翠会遭受怎样的苦难,但皇后既以下了旨,自己没有办法挽回,别说四爷不在府中,就是他在这里,也不能抗旨。想到此,她开始怀疑进宫这条路是否正确了,她问自己:为什么当初非要进宫不可,说是为了揭露芸香的丑恶面目而来,事到如今,芸香非但没有被制服,反倒让自己的贴心丫鬟替自己挨罚,真是划不来呀,她有些后悔了。
  其实,芳儿从小就听大人们说,皇宫不是人待的地方,亲兄弟互相残杀,父子彼此猜忌,后宫的嫔妃们更是倾其所能,斗的天昏地暗,你死我活,在刀尖上过日子。以往她对这些说法持怀疑态度,认为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他的思维应该跟常人差不多。但自从进到了贝勒府,她才发现,自己太幼稚了,对皇家的所作所为,做事风格根本不了解,不要说皇上康熙,就连自己所喜欢的四皇子胤祯,也是一会儿一变,让人无法了解他的真实思想。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感觉自己与四爷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虽然两人见了面,仍然感到有一丝欢悦,那一份纯真的情愫从未消失过,但她还是担心时间久了,这份感情会在不知不觉中淡化,消失。到那时,她为追寻感情而做的牺牲,就彻底不值得了。
  回到贝勒府以后,芸香马上召集了府中所有的人,当众宣读了皇后的诏书,命人把小翠羁押了。
  芳儿焦急万分,硬着头皮几次到福晋的房门前,请求见福晋,都被芸香拒绝了,她实在想不出办法解救小翠,只好着几个比较贴心的女奴,去正房那边打探消息。
  派出去的宫女过来描述芸香惩罚小翠的过程。
  小翠被羁押在马棚里,手脚全都上了枷索,因为那匹宝马驮四爷随康熙到南方去了。惩罚小翠之前,芸香让管家通知不守门的所有下人去观赏。
  两个粗鲁的彪汉将小翠拖出马棚,狠狠地扔在遍地荆棘的棚子后墙角上,大家都不认识他们,显然是福晋刚请来的。小翠虽然这段时间跟林师傅习拳练武,身体素质有所提高,但也经不住绑束,身体不能活动,血液无法正常流动,阻碍了督脉的运行,只能缩着身子,异常痛苦地遭受折磨,而使不出力气来。
  芸香撸起半截袖子,来到小翠跟前,一手揪住她散乱的头发,另一只手给了她两记清脆的耳光,啪啪。由于太过狠毒,小翠的脸立即留下两片紫红色的印子,复又一掌打过去,鼻子里的血涌了出来,沿着小翠的嘴唇、下巴滴滴嗒嗒落到她胸前的衣服上,一会功夫,就把这件蓝色有褂子的前襟染成了紫红色。芸香喊过彪汉,架住小翠,使足力气,噼噼啪啪左右开弓打了几十掌,小翠口角、眼角也流出了殷红的鲜血,整个脸面似鸡爪一般,布满了紫红色的肿块。芸香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说:小屄妮子脸皮还挺厚,搁的我手疼死了。芙蓉,快拿皮鞭来。芙蓉胆怯地走过来。
  芸香一把从芙蓉手里抓过鞭子,朝着小翠身上又猛抽起来,这种鞭子,是宫里专门用来惩罚仆人的,虽然不长也不粗,但是用上等皮子制作的,为了使被惩罚的人感觉最强烈,鞭梢上浸了特殊的辣椒水,每一鞭下去,皮肉都会翻起来,辣椒水跟着渗进去,让你疼痛难忍,求死不能。小翠的叫声凄惨而低沉,她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受罪的准备,但当鞭子真正落到身上的时候,还是感觉疼苦万分,每一分,每一秒都难以忍受。
  小翠的衣服被鞭子撕成了细密的布条,和着血一起落在她身前的野草上,她的上身几乎赤裸了,血肉搀杂,一片模糊,嗓子也叫哑了,在场的宫女见了,无不心惊肉跳,伤心不已。
  鞭子也抽累了,芸香又叫人拿上一盒寒光闪闪的大洋针。她的衣衫也早已被小翠的血肉溅满了,只是刚才她光顾打人,没留意罢了,等抽累了,往自己身上一瞧,才大叫起来:她奶奶的,气死我了,弄了一身骚血。
  芸香拿起一根大洋针,在小翠面前晃了晃,说:袁小翠,这回记住了吧,这就是跟我作对的好处,说,以后是跟我一条心呢,还是继续保你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姐?
  小翠由于遭受了这么多的折磨,身体极度空虚,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福晋,小翠从来没有跟您作对过,我只奉四爷之命伺侯大姐,我真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主子。
  你不知道那里得罪我了,哈哈,那就让你清醒清醒。她向两名彪汉招下手,嘴里冷笑着说:这回让你们俩发挥发挥,把这盒针都给我扎进去,一支也不能留下。
  两个彪汉先给小翠打开了拷住手脚的枷索,然后一人骑在她身上,将她按压住,另一人拿洋针蹲在她前面,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小翠发疯般的挣扎着,雪白的手臂上流淌着紫红色血迹,她瞪着眼,惊恐地看着明晃晃的大洋针,一点一点的朝自己指头靠近。
  她已经被打得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手脚又被绑缚了很长时间,早已麻木了,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一枚洋针哧的一声捅进了她的一根手指中,啊!一声撕心裂肺的豪叫,哀惋凄绝,震荡寰宇,这声碜人的狂叫,令高飞的大雁也停住了飞行的翅膀。
  五支洋针依次穿入了小翠的手指中,疼彻骨髓,也使她的脉络得到了深深的刺激。
  彪汉把第六根针举在她眼前很近的地方,摇晃了几下,又抓起她的另一只手来,用力一捅,两寸长的钢针只剩下带眼的尾部,其余全部刺进小翠的指头里,啊一声长长的惨叫,她昏厥过去。
  仝管家实在看不下去了,几步来到芸香面前,磕头求情:福晋息怒,小翠还是个孩子,进宫的时间不长,不太懂这里的规矩,给她个改过的机会,让她慢慢学习吧,今天惩治得差不多了,我想她一定长了记性,以后决然不会再敢得罪福晋了。老奴在这里给她求个情,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她吧。其他仆人、差役也都跪下去,齐声附和:求福晋放了她吧。
  芸香依然咬着牙,瞪着眼,不理采众人的请求,恶狠狠地对彪汉说:去端盆水来,泼醒她再刺,治就治个彻底的,不能半途而废,免得过后她又忘记了,我要让她记一辈子。
  仝管家再磕一个响头:福晋,如果再刺下去,会出人命的,传出去对府上不好,对您的贤惠形象也不利,请三思啊!
  三思什么,我才不管那些呢,死了算她命薄,今后谁敢和我过不去,也是这个下场。芸香不依不饶地叱责着仝管家。又用手指向压在小翠身上的那名彪汉,气极败坏地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端水,你们看,府里这些下人没一个听话的,敢替这个违拗我的小贱人求情,等着吧,往后我要一个个的整治。吓得众人都哆哆嗦嗦站了起来,几个年纪小点的全尿湿了裤子。
  一盆冷水泼到小翠身上,她艰难地苏醒过来,此时,由于所受各种刺激力量都很大,她的邪功开始发挥作用,余下的几支钢针再插进手指的时候,她的凄叫声就没有原来那么尖厉了。但十指连心,最后一根针插进去以后,她又昏了过去。直到这时,芸香才向两名彪汉摆了一下手,意犹未尽地说:这么不经打,先拖下去吧,明天再说。
  
  第四十回泣罢几回深自念
  几个宫女跑到芳儿面前,详细地讲述了芸香折磨小翠的过程,芳儿听罢泪如雨下,由于悲愤过度,几次都差点晕过去。四爷不在家,芸香又有皇后的诏旨,谁还能救得了小翠呢?
  万般无奈之下,芳儿脱下华贵衣衫,换了宫女的服装,来到芸香所住的正房门外,求见芸香。答复仍然是不在家,无法相见。芳儿已差仆人观察好了,知道芸香此时就在房间里,有意不想见自己。
  可怜这位娇柔善良的大家闺秀,顶着炎炎烈日,跪在坚硬的红砖道路上,看见的人,都暗暗心酸。
  芳儿已经跪了大半天,她的脸上满是水珠,分不清是泪还是汗,细嫩润白的胳膊和手臂,被晒起了一层卷屈的皱皮,柔顺的头发,也渐渐变成枯黄色,失去了往日鲜艳的光泽。
  芳儿长期居于闺房中,虽然习练了一阵子武术,但一般都是在晚上学习,因此,突然遭受烈日的曝晒,她非常不适应,开始时头发热,一阵阵疼痛,后来出现眩晕,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汗水、泪水长流不息,又脱去了她身上的水份,她越来越感觉自己像腾空驾雾一般,浑身轻飘飘的,她知道,就要坚持不住了。若是只为自己,她宁可立即系白绫自尽,也绝不可能向自己的婢女下跪求饶,但为了小翠,她不得不强忍屈辱,接受这种折磨。
  守门的宫女慌慌张张跑进屋里,芸香大声叱责道:妈拉个屄的,谁让你进来的,也不咋乎一声,想找死啊。
  宫女马上跪地求饶:对不起福晋,是大姐晕倒了。
  大姐在哪里晕倒了?芸香故弄玄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咱门外边的走道上。
  怎么好好地就晕倒了。
  是跪着的时间太长了,太阳晒的。
  谁让她跪着的,我怎么不知道?其实芳儿一进小院,芸香就知道了。外边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非常明亮,隔着花棱窗可以把外边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福晋您忘了昨天说过的话了吧?
  我昨天说了什么话?
  您说以后这几天,无论谁来找您,都说不在家,要是说漏了嘴,就像小翠一样手指穿洋针。
  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再乱编造,就打死你。芸香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很高兴,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今天终于被治了一回,她非常得意,有些幸灾乐祸地走到跪着的宫女跟前,轻轻地往她肩膀上打了一掌,声音很温和地责备道:大姐是金枝玉叶,那么高贵,那么娇气,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你怎么不好好劝劝她,别让她跪在咱的院子里呀,这要是真晒死了,四爷回来,能饶得了你吗?到时候说不定我也会跟着倒霉,福晋也做不成的。
  宫女虽然挨了芸香一巴掌,心里却很高兴,这是她从皇宫出来,成为芸香的随身婢女以来,第一次受到这么温柔的打骂,这是莫大的恩赐,就像经历了漫漫冬夜的人,突然看到了明媚的春光一样,令人格外兴奋,激动。
  芸香心里虽然万分高兴,但她也知道,芳儿在四爷心中的位置,若她真的出了事,四爷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到此,她脸色一转,阴沉下来,高声叫道:快起来,随我到外边看看大姐怎么样了。
  芸香并两个随身宫女一同出了房门,看到芳儿依然趴在炽热的砖道上,一动不动,她真的有些慌了。
  三个人跑下门口的台阶,来到芳儿身边,芸香带着一丝紧张的口吻说:快,抬到我床上去。
  把芳儿安顿好以后,芸香轻声吩咐两位宫女:芙蓉留下照看她,她肯定是脱水了,才晕过去的,想办法用小勺往她嘴里喂点水。又对另一个宫女说:你快去请医生,我出去办点急事,一会就回来。记住,大姐醒了以后,问起来,不许说我刚才在家里,就说我一大早出去办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芸香走了以后,芙蓉到厨子里拿来一只青花蓝釉瓷碗,一只小银勺,往碗里加了一小勺红糖,然后倒了半碗温水,搅拌均匀了,坐到床边上,用小勺取了水往芳儿唇边送,由于芳儿是严重缺水造成的昏厥,嘴唇是半张开的,因此,可以喂进一部分水去。芙蓉平时受够了芸香的气,对芳儿非常崇敬,这会儿便喂的特别用心,半碗糖水都喂进去了。
  芳儿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芸香的床上,就想挣扎着翻身起来,芙蓉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大姐,先不要动,医生马上就到了。
  福晋在哪里,是不是她让我躺在这里的?芳儿熟悉芸香的为人,料想没有她的许诺,下人们是不敢把自己放在她床上的。
  芙蓉略显犹豫,然后才摇了摇头,说:她出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有说。
  那就让我起来,到外面去等她回来吧。
  这芙蓉不知道该怎么跟芳儿说了。
  正在这时,宫里的贾太医气喘嘘嘘地进了屋门。来到床边,看芳儿已经苏醒过来,就把背着的药箱放在床脚的踏板上,芙蓉连忙搬过一只圆凳子,让他坐下。
  贾太医坐下来,先仔细察看了芳儿的脸色,舌胎,又靠近她的身体,嗅一嗅她发出的气味,再以平和的语气问道:最近情绪怎么样,饭量是不是变小了?
  芳儿有气无力地答道:情绪很差,吃不下东西。
  太医微微点了下头,以劝诫的口气说:要想开点,身子是自个的,伤害不得呀。
  贾太医一边劝导,一边伸出手去给芳儿把脉。样子非常专注,把完她的左手,又要她的右手,芳儿头北脚南躺着,右手在里面,不好把脉,芙蓉急忙站上踏板,帮助她调过头来,重又躺好,把右手放在床边,让太医继续把脉。
  从脉象上看,你以前得过肺唠,不过现在没事了,气血运转的越来越顺畅,只要精神上别再愁闷,按时八脚地吃饭,就不会有什么大的毛病。刚才的晕倒,只是暂时气血不足,阴火上升所致,多喝些盐糖水补充一下,很快就能复原,至于精神上的事,我开几付药给你调理一下,主要还是靠自个儿注意,别生气,别跟人争斗,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能忍辱负重者方为君子。
  谢谢大夫教诲,婢女记住了。
  贾太医开好药方,交给了芙蓉,要她随着自己去御药房抓药,以此表明他的出诊量。芙蓉面露为难之色,因为在这里,没有芸香的准许,一分钱也不能花。
  芳儿看出了芙蓉的难处,偏巧为了救小翠,她着了宫女的装束,身上一分钱也没带。情急之下,只好摘下了手腕上戴着的绿如意镯子,递到芙蓉手上,说:烦劳你跟大夫跑一趟了,我出来的太急,忘记带钱了,把这只镯子当卖了,用来抓药吧。
  贾太医在皇宫待了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堂堂皇族官府,有人为了抓药而卖掉首饰的,稍一思索,他态度和蔼地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抓药的钱呢,我先垫上,等你们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给我,这只镯子一看就知道非常贵重,当掉太可惜了。
  芳儿听了贾太医的话,很受感动,欠了下身子,想给他行礼,贾太医以手示意她躺好,不要乱动。芳儿只好连声说:谢谢大夫,谢谢,待会我就让人把钱送过去。
  不急,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还钱不迟,别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几个人正说着话,芸香嘴里哼哼叽叽的进了门:累死我了,跑了三家铺子也没买着上等佛珠。
  看到屋里的情况,她故作惊呀:这是怎么啦,大姐得了什么病,贾太医都来了?
  除贾太医之外,大家都知道她在作秀,芙蓉和小宫女不敢得罪她,急忙说:回福晋的话,大姐来找您,刚好您出去了,她就在外面呆着,时间长了,太阳又毒,把她晒晕了,我们自作主张,去请了贾太医,刚看完,开好了药,准备去御药房抓,您就回来了。
  芸香显出很生气的样子,挥起手臂,照着两个宫女啪啪每人一巴掌:大姐来了,为什么不让她进屋,外边太阳这么毒,会晒死人的。
  来到这里,芳儿就预备受辱,明明知道这是芸香的意思,也不便去戳穿她,于是淡淡地说:不怪她们,你不在家,是我坚持不进屋的。
  芸香假意责怪她道:这是咋说的,咱们姐妹俩谁跟谁呀,还那么见外,我的也是你的,我不在,你就是这里的主子,想干吗就干吗,用得着把自己晒在太阳底下吗?
  贾太医忙着回宫里去,便对芸香拱了一下手:侧福晋,宫里还有很多事情,小人失陪了。
  慢着,芙蓉,快拿五两银子来给贾医生。芸香吩咐道。芙蓉很快取来银子,送到贾太医面前。
  为福晋效力是小人的本份,哪敢收您的银子。他推辞道。
  芙蓉说:就算是药费吧。
  芸香听了,马上又对芙蓉说:再取五两来,出诊费与药费都在里面了。可别客气。
  贾太医见芸香这么说,就接过了芙蓉手里的银子,五两银子抓药足够了,福晋的恩赐也在里面了,再多了小人确实不敢再取,谢福晋好意,小人告辞了。双手一拱,转身走出门去,芙蓉紧跟其后,也出去了。
  芸香来到床边坐下,芳儿想起来,被她阻止了。
  因有宫女在旁边,芸香称乎芳儿为大姐。她说大姐,找我有什么急事吗,不然怎么会外面晒大半天的等我回来呢?
  芳儿按压住满腔的愤恨,装出温顺的姿态答道:一来想给福晋请安,二来想问一问小翠的事,教训完了没有,我身边不能没有个端茶倒水的。
  芸香满脸堆笑,拉着芳儿的手说:这是说哪里的话,要请安也是我去给大姐请安,哪有大姐给妹妹请安的道理。说到小翠,教训的倒差不多了,就是我不在的时候,两个莽汉下手有点重,把小翠的胳膊、腿的皮给弄的露了血支脉,一个小姑娘家的,不太好看,不如等她把伤养好了,再还给您。这段时间呢,我先另派一个宫女伺侯您。放心,小翠那边没事啦,我一个指头也不会再动她,过上十天半拉月,小翠一定白白胖胖地回来见您。
  芳儿心想,不论芸香这话是真是假,反正现在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顺着她吧。谢谢福晋,今后我一定严加教导,不让她再犯任何错误。
  第四十一回无风亦骇浪
  
  芙蓉怀里抱着一大堆盛满药的小纸袋子回来了,宫女马上迎过去接下来,芸香吩咐道:快去泡上,过响午再熬。
  芳儿急忙阻止说:不用了,我拿回去熬吧。
  芸香一摆手:你现在还不能下床,这第一付药就在这里熬了,等吃过了药,身体好些了,再走也不迟。
  因为来替小翠求情,芳儿不便违拗芸香,只好按她的意思办,留了下来。
  芙蓉回屋里来拿碗,芸香说:要小火慢慢熬,好好看着,别熬干了,才熬出来太热,先别往上端,摸一下不烫手了再端上来,给大姐喝。
  芙蓉拿了碗到厨房去了。片刻之后,芸香站起来边说边往外走:我过去看看熬的咋样了,这些傻妮子做事我还是不放心。
  不碍事的,福晋,这点小事,她们能做好,您就别操心了。芳儿怕芸香搞鬼,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芙蓉端着满满一大碗药来到床边,芸香笑眯眯地跟在后面。
  到了这份上,不管药里有没有鬼,不喝是不行了,芳儿接过碗来,硬着头皮,一饮而尽。
  喝完药,又在这里休息了半响,才由刚派来的宫女陪同回自己房里去了。
  再说小翠,被十根洋针穿指,痛彻心扉,加上皮鞭的伤口,全身无处不有,碰到那块那块疼,因此,几天来坐不能坐,卧不能卧,站着又没有力气,每分每秒都难以忍受,那个难受劲,真是度日如年呢。
  在贝勒府最西北角里,有一个冬天用于存放水果疏菜的地窖,大部分在地下,少部分露出地面,作为通风之用。这座半阴半阳的地窖,面积不算小,足有三间房子那么大,地面以下深三米,有砖垒的台阶通到地面,原来的出口处盖了一块案板,人们可以很轻松的掀起来。
  小翠被惩治以后,芸香派木匠对地窖的出口进行改造,制作了坚实的盖门,并加了大铁锁。
  小翠被放进地窖里。黑暗的地窖,只靠着最上端的两个通风窗口透过一束光线,冰冷,潮湿,到处弥漫了腐肉烂菜的霉味。她在里边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伤口中殷殷的鲜血,使血腥的空气慢慢弥散开了,霉味加上血腥味,一阵阵涌进小翠的肺腑,还有伤口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又难受的哭泣起来。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死亡的阴影一次次掠过了她的脑海。
  由两名彪汉负责给她送饭,鸡鸭鱼肉蛋什么都有,都是芸香房里剩下的,比芳儿吃的强多了。来到这种不知死活的地方,还能有什么讲究,吃饱喝足了再死也比当只饿死鬼好,所以小翠什么也不想了,把送下来的食物,不论多少,一概吃个净光。
  第二天的早上,在盛饭的吊篮里,放了一小捆荠荠菜,她知道这种野菜可以治疗伤口,防止感染、防止皮肤化脓溃烂。小翠一阵高兴,先别管他们是出于何种目的了吧,能止住伤口的疼,就没那么难受,可以稍稍得到休息了。
  她顾不上吃饭,先用荠荠菜擦着伤处,慢慢脱衣服,多数地方的衣服与皮肉粘在一起,稍微一碰触,便疼痛难忍,她只好脱一点,停一会,等剧痛过后,再慢慢脱。整整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小翠把身上的衣服才全部脱下来,昔日白皙鲜嫩的躯体,处处留下长长的血印子,整个身子血迹斑斑,伤痕累累,本来平滑细腻的肌肤,肿胀的像高低错落的山峦。
  她的衣服算是全脱下来了,说是脱,倒不如更确切点,是一点点撕扯下来的,整件衣服已经成为块块碎片,再也无法穿起来了,她只能赤身裸体地卷缩在地窑中的草席上。
  每天,到了送饭的时间,上面总会传来几声淫荡的说笑。
  那个像公鸭嗓的道:这趟买卖还他妈的真划算,又能挣钱又能×屄,一举两得,好自在呀。
  嗓音轻点的彪汉说:地窑里太暗了,也不知道小妮子的伤好的咋样了,真不该下手那么重,活生生把个小美人弄成了猪八戒,看着不起劲,玩起来不过隐了。
  我看她好像没穿褂子呀,身上一闪一闪的,像肉皮的光。
  哈哈,才三天就沉不住气了,福晋不是说了,等把她的伤养好了,变成了鲜吱吱水灵灵的骚妹子,男人一看就来劲,再让咱俩使劲×,把咱恣死。
  有道理,这么个貌美如花,美若天仙的小妮子,想起来都感着舒服。亚梨型的小脸蛋,细长的脖子,圆滑的肩膀,香喷喷,鼓胀胀的×房,白白的肚皮,白白的小腚瓜子,迷人的长大腿,还有说着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两个彪汉异口同声的哈哈大笑起来。
  小翠听着他们得意的淫笑,明白了芸香不再折磨她的真实用意。
  她是想让小翠先把伤养好,恢复从前的娇好容貌,再让这两个淫贼彪汉玩弄,最后十有八九被卖到妓院里去。怪不得两人这么听她的话,原来他们既得财又窃色呀。
  半个月过后的一个晚上,夜深人静,月昏无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到达地窑口停一来。由于周围太安静了,一丁点的响动,也会把小翠惊醒。
  地窑的盖子门被突然打开了,一束微弱的蜡烛光亮出现在窑门口,小翠迅速做好了准备。
  操着公鸭嗓的大汉手举蜡烛,顺阶梯走下来,带着几分醉意:小美人,在哪儿呢,这些天可想死哥们了,今儿个福晋才开恩,准许让咱们与妹子欢聚,你可别辜负了姑奶奶的一番好意呀。
  上边的汉子也接茬说:就是,就是,今个儿我哥俩保准叫妹子喜欢撒。
  公鸭嗓彪汉持蜡烛到达底部,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席子,都卷成筒状,直直的竖在那儿,他用手一推其中的一个,笑吟吟地说道:我的小妹子,快出来让哥亲亲。没有回音,再推另一个,说时迟那时快,草席扑地倒下去,带起一阵旋风,把蜡烛吹灭了。
  地窑里一片漆黑,彪汉扯起公鸭嗓子大叫起来:好妹子,别闹了,伺侯好咱哥们,一定亏待不了你,给你买处好房子,好吃好喝养着你,不让你再当奴婢。
  啊,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嘻嘻,喘不过气来了,快放,开,我
  上面的那位哥哥,下来吧,你兄弟家伙太软,不顶事,叫我治趴下了,轮到你上了。
  底下太黑了,看不见东西,你先点上蜡烛,我再下去亲你。
  没有洋火。
  好,你等着,我点把柴火下去。
  不大功夫,一束火光照亮了地窑,看到同伴头上套着卷席,直挺挺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完好无缺,显然他根本没有做成事,就被小翠勒死了,上面的彪汉大惊失色,纵身一跃便跳入窑底,举火把点燃了留下的那个卷席,小翠隐藏不住,把草席向彪汉头上罩去,只一瞬间,草席便被火焰烧的裂开了,彪汉看到了一丝不挂的美人呈现在自己眼前,既惊讶又激动,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把替同伴报仇的事早丢到脑后去了。
  他伸手死死抓住了小翠的一只胳膊,然后扔掉火把,腾出另一只手,把小翠搂住了。
  小翠被彪汉死死压在身上,一点也动弹不得,她知道这时候喊叫是没有用的,只有抵抗才能保全贞节。
  她试着用林师傅教过的肘底看掌来分开彪汉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这一招还真灵,在肘部翻屈的时候,小臂自然上挺,初看起来力度不是很大,彪汉仗着身强力壮,不加理会,待手指触及他的胳膊时,指掌张开,指尖如虎钳夹住了他的皮肉,使他感到一阵难忍的疼痛,而不得不暂时放松了搂抱着她的手臂,其实这一招肘底看掌,正常情况下完全可以让对手受到重创的,只可惜小翠前段时候十指被钢针穿过,内力不能贯足,使这个奇招的作用大打折扣,只让彪汉紧紧搂抱的手臂有了稍微的松动,未起到制服对手的目的。
  经过这一次较量,彪汉也尝到了苦头,警惕性大为提高。他迅急将手臂抽回来,一双手又死死钳住了小翠的两个手腕,使她仍然不能动弹。
  彪汉的力气太大了,小翠试着运起内功来寻求解脱,无济于事,全身上下无论哪里也动不了分毫,她急得大声骂起来:恶棍,流氓,干吗压那么紧,快滚开。
  彪汉一阵得意忘形的淫笑:嘿嘿,小妮子,少给老子耍花招,今天你要不老老实实叫大爷弄,我就掐死你,给哥们报仇。
  他把她的两只手合到一块,用一只手按住,腾出另只手来,解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脱得赤条条了,小翠的两只手被他一只手捉着,也动不了,这使她焦急万分,她狂喊乱叫,用吐沫吐他,都不起任何作用,他还是顺利地压在她身上,并且开始肌肤接触了,眼看他的目的就要达到,小翠就要遭到强奸。
  决不能让他得逞,小翠暗暗下定了决心,她开始迅猛吸收对方的功力。
  彪汉本想立即对小翠进行强奸,但突然感觉全身有些冷嗖嗖的,使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他感到不可思议,自己正在兴头上,美人又被压伏住,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了,是哪里来的能量让自己的身体变冷的?
  他认真地向四周环顾了几眼,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他暗笑自己多虑了。
  彪汉重新振奋精神,把坚挺的阳具对准了小翠的下体,在似触非触的瞬间,突然大叫一声啊!立时双手抚住阴部,从小翠身上翻滚下去。
  原来,小翠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用上了邪功法术,与魔皆亡。这种功法先吸收强敌的功力,到达一定程度以后,瞬时暴发,把敌人打倒,同时自身也会遭到致命的伤害,敌人的功力越强,受到的反击力亦越大,对自已的伤害也越大,这是迫不得已才使用的办法,用过之后,对手虽然倒下了,但自己由于受到重创,往往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瘫痪到地上,不能行走了。
  小翠清楚地知道,她用了与魔皆亡之后,有可能逃不出贝勒府,自己就先倒下去,再次落入歹人芸香的手中,若真是那样的话,她决定使用师傅教授的最后一招,断门飞生,震断自己要害处的筋脉,七魂悠悠,飞往无忧无虑的仙界寻求再生。
  第四十二回独出京都路渐长
  
  她感到自己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五脏六腑一样,头脑一阵阵眩晕,而全身的关节却越来越疼痛,虚汗叠出,像个刚出浴盆的婴儿,摇摇晃晃,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
  她要趁着尚未瘫痪之时,用最快的速度逃走,脱离贝勒府这个让她痛心疾首的鬼地方,到外面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抓起彪汉脱下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虽然大的出奇,总比不穿衣服要好。
  幸而鞋子是自己的,行走起来比较舒适,小翠艰难地一步一喘爬出地窑,盖好窑门,落上大锁,找了一根木棍子柱着,抄近道向后门奔去。因为走前边的大门,太显眼了,守门的差役都比较熟悉,行个方便混出去问题不大,万一碰上查哨的,大家怕担干系,就有可能被扣住。
  她顺墙角挣扎着往前走,穿过二道门时,被门垛子拌了一下,连人带棍甩出去三尺远,胳膊也擦破皮,上衣的纽扣挫掉了一个,夜风掀起半拉衣边,一只白皙圆润的乳房立即暴露在昏沉沉的月色中。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扯了扯被风掀起的衣服,另一只手找到那支木棍,想借棍子的力支起身体。谁知,稍一用劲,手臂便疼痛难忍,以双手握棍再试,勉强撑起身子,但觉头晕脑胀,眼花缭乱,举步为艰了。
  小翠异常艰难地从二道门往北走,这条平日里走习惯了的道路,今天走起来却比登天还难,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好不容易捱到了后花园的空心小圆门,出了它,不足十米,便是后院门了。
  她手抚小圆门的墙壁,刚想穿过去,听到前面有人说话,声音很低,却有些熟悉。不巧,准是碰到巡哨的了。她心里一阵慌乱,不由得暗暗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唉,这真是老天爷不想让我活了。
  精神支柱一旦垮塌,身体自然就再也无法支撑掌了,小翠抱着必死无疑的心理,顺着圆门斜坡滑躺下去,准备实施最后的招数断门飞生离开这个人吃人的社会。
  马蹄声由远而近,向圆门走来,她感到非常意外:听刚才人们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肯定是府里人,但为什么会有马蹄声呢?如果是巡夜的,贝勒府巴掌块大小的地方,哪里用得着骑马巡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意外的声音让小翠暂时打消了自尽的念头,她想弄清楚这些人到底是谁,然后再作打算。
  她的元气所剩无几,本想躲避到圆门南面观察来者,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今晚的月色虽然昏暗,但毕竟还有一丝光亮,当来人走至丈八远近时,两边都发现了对方,只愣怔了半秒钟,小翠便认出来者,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用微弱的声音叫喊起来:贝勒爷快救救我吧!喊毕便晕过去了。
  来的两个人正是四贝勒胤祯和他的随员守利。
  他们随康熙皇帝微服私访,到达了河南商丘,商丘当年遭遇百年大旱,朝廷下拨十万石粮食赈灾,老百姓非但未收到赈灾粮,官府还要他们上缴人头税,有几十个不怕事的百姓闹了官府,县官把他们拘捕起来,动用酷刑,至三人死亡,百姓闻讯后气愤难平,上万人自发组织起来,围住官府,要求惩办凶手,发放赈灾粮。
  县官看到老百姓一个个都拿出了拼命的架式,死者的家人已冲破役卒的阻挠,来到大堂上,自己的生命受到极大威胁,他不得不亮出了一张文书,当众进行了宣读。
  商丘县属:近期边防吃紧,大军急需粮响,下拨给该地方的十万石粮食已转拨给前方将士,待形式稍有好转,再补发给你们,年内县府一应开支,均当自行筹措,国库不再承担,大清国谕。落款是当朝太子允礽。
  康熙帝混在群情激昂的百姓中,目睹了这一事件的过程,亲耳听到了县官宣读的太子谕书,他感到不可思议,朝庭的赈灾粮是他下旨拨放的,太子怎么敢调动它,再说,自从平息了三藩,消灭了强大的敌人吴三桂,两次雅克萨自卫反击战,迫使沙俄大帝国认输之后,边防一直无战事,哪来的吃紧之说,这里面定有名堂。
  为了迅速查明此事,又不影响他继续微服南巡的计划,康熙皇帝决定让做事稳重的四儿子胤祯带着他的旨意回京,找出私自吞并国家赈灾粮的真正祸害,把粮食尽早拨下来,减轻民众的灾难。
  四贝勒受命后带着他的卫士马守利,二人快马加鞭星夜往回赶,二千里的路程,用了四天时间就赶到了。
  来到永定门时,正好午夜,持特制的皇家通牌,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城,专拣偏僻的街巷行走,到达东大市街,又从后门悄悄进入了贝勒府,这才刚好遇着小翠。
  四爷二人急速向前,看过小翠的伤情,守利说:很严重。
  四爷马上让他抱起小翠,放到马背上,大家快步如飞,来到芳儿的住处,新来的宫女杨柳在外间听到声音,立即起床迎上来,见了四爷正欲施礼,被四爷拦住,急切地说:快去宫里请太医来。
  深更半夜的,为了安全起见,四爷让守利陪她同去,二人应声出了院子,迅即消失在夜幕中。
  芳儿从里间屋出来,见到了四爷和床上昏死过去的小翠,忍不住嚎啕大哭。
  四爷一把将她拖入怀中,轻声安慰道:别这样,小心哭坏了身子,是谁这么恨心把小翠打成这样?
  芳儿哀惋地说:是侧福晋芸香。
  四爷听罢,怒火万丈,推开芳儿就要去找她算账,芳儿立即扑上来,紧紧将他搂住,摇着头说:先别管她了,进里面陪陪我吧。
  长期以来,四爷的感情一直被压抑着,他曾多次试图与芳儿成男女之欢,但都被芳儿拒绝了,越是得不到,他越是想入非非,他甚至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强行与芳儿亲密,免得近在咫尺,却日日相思。
  今天芳儿的举动,大出四爷的意外,他本想问明白了再进里屋去,但多年来他一直渴望这样,终于可以实现了,那股欲火在身体里熊熊燃烧,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跟着芳儿进到了里间。
  两个有情人身心合一缠绵在一起,外面的世界似乎不存在了,这是他们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场景。看那芳儿,欢情浓畅处,胜过了阳台神女。酥胸微露处,笑看西子玉床横;醉眼俏传时,娇蛮杨妃春睡起。千般韵致,万种风情,让正当青年的四爷情痴如梦,魂飞魄舞。
  两个人太过专注了,以至于杨柳和守利请来了御医,给小翠诊治的过程一点都没有在意。
  杨柳嘴里叫着大姐,突然闯进了屋子,看到芳儿与四爷一丝不挂地在床上行乐,大为惊呀,吓得连忙退了出去。屋里二人被杨柳这一闯入,非常尴尬,皆惊出一身冷汗,急急忙忙穿衣服,芳儿逮住自己的手臂用力掐了一下子,说:四爷赎罪,婢女今天太失态了,让宫女看到了您的贵体,我真该死。
  我觉着你今天是有点反常,以前我多次找你求爱,都被拒绝了,今天怎么这般主动呢?连小翠的生死都不顾了,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您来之前,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气,我觉着全身火辣辣的,什么都干不了,好像不做爱就过不去了一样。见了您,就什么也顾不得了,竟然连门拴也忘了别上。
  女人都嘴馋,今天吃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
  经四爷这一提醒,芳儿猛然一惊,一拍脑袋:噢,想起来了,今天下午去侧福晋那儿,热晕了,她让丫鬟给煎了一付中药吃了。
  什么中药,谁开的方子?
  是宫里的贾太医给看的病,芙蓉去抓的药,也是她给煎的,不过在煎药的时候,侧福晋去那里看过,剩下的几付药都在这里。她顺手指着靠南墙柜子上的几付药给四爷看。
  四爷想走过去拿药,芳儿穿戴好了衣服首饰,赶过去制止了他。
  快去外边看看小翠吧,杨柳进来肯定有大事汇报,别耽搁了,药的事以后再说。
  两个人马上出了里间。宋太医跪到地上,连声说:臣无能,臣该死,这位姑娘的伤太奇怪了,臣行医多年,从未遇见过,臣治不了,望贝勒爷再请高人吧。说完再磕一个响头,跪在那里不敢起来了。
  太医平身,既然你没有见过,那就多去请些太医来看一看吧。四爷快捷地吩咐道。
  遵命。杨柳与守利再次出门去了。
  五位太医给小翠进行了把脉,推拿,没有任何效果,全都跪地向四爷谢罪。
  这期间,芳儿简单地向四爷讲述了芸香害小翠的情况,四爷这才知道芸香的歹毒。
  四爷见这些医术高明的太医都没有办法,知道小翠的命确实难保,就对众太医说:各位爱卿请起,大家都尽力了,她实在伤得太重,救不过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何罪之有?只是以后各位不要受其影响,放下包袱,你们的医术皇阿妈是肯定了的,小爷也信得过,大胆地干,错了我们兜着。至于小翠的伤,还有没有狠一点的疗法,反正救不过来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再作一下最后的努力,管不管用无所谓,试验试验吧。
  听四爷这么说了,贾太医便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掌心里,呈献到四爷面前,说:四爷,这是臣下祖传下来的一颗还阳丹,上几辈子没有派上用场,时间久了,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可不可以在这姑娘身上试一下,看有没有效果?
  当然可以。马上让她吃了吧。
  遵命。
  贾太医打开瓶盖,倒出了药丸。大家处于好奇,都围上来观看这件祖传珍品。这粒还阳丹,果然不同凡响,它通体半透明,极像灵芝的颜色,与绿宝石相仿,非常精纯,给人一种圣洁超脱的感觉。四爷大呼一声:宝物,小翠有救了。
  几位太医手脚麻利地把小翠的上身掀起来,杨柳端上半碗凉开水,并一把匙子,贾太医撑开她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杨柳赶忙用匙子喂了她几口水,大家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平,盖好了薄被子。
  第四十三回地偏楼高易断魂
  四爷因有重要公务在身,便对大家说:贾太医先留一留,看她有没有变化,其他人都散了吧,小爷我有事要办,正好与你们同道,请吧。这里的事就交给仝管家了,福晋的事,待我回府再作商量。
  说完,四爷便急慌慌走出门去,守利向芳儿拱一拱手,说:大姐保重,也跟着出去了。其余各位太医,除贾太医外,也都随后出了屋子,回宫里去了。
  天亮了,小翠仍然半死不活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贾太医隔段时间便给她把一次脉,看看并无任何变化,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叹息着说:阴气太重,看来真是回天乏力了。
  送走了贾太医,芳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趴在小翠身上哭泣起来,边哭边用手摇动她的胸部,摇着摇着,感觉自己从手心向心口流入一股凉气,她猛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抓住了小翠位于床边上的那只小手,手心相对,热量源源不断流出去,凉气一阵阵还回来。过了大约两袋烟的功夫,芳儿冻得浑身抖动起来,脸也变成了青色,把杨柳吓了一跳,想上去制止,被仝管家拦住了,虽然他也不很清楚这里边的奥秘,但凭直觉他断定两个人有文章,看阵势大姐正在吸小翠身上的毒气,不能阻止她。
  仝管家拦住杨柳,向她摆摆手,说:快去拿床被子来,给大姐披上。
  杨柳迅速抱出一床被子,罩在芳儿身上,然后紧紧搂在外面,不让被子掉下去。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被子里传出来,随既芳儿身体摇晃了一下,若不是被杨柳在外边搂着,可能就摔倒了,杨柳非常紧张:大姐怎么了,不行就算了吧,太医都治不了,别伤了自已的身子。
  一阵猛烈的颤抖,杨柳感觉大姐也到了危险的边缘,于是不管她是否同意,使劲将她拖离床边,这一拖她才发现,大姐的腿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她急忙连拖带抱地把她拉到里屋的床上。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过后,小翠猛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以前的床上,屋里只有仝管家一个人,回想起逃走时的经历,很惊诧地问道:仝叔,我还活着吗,四爷、守利他们那去了?大姐怎么也不在呀?
  仝管家看到小翠真的活过来了,且惊且喜,连忙叫喊;大姐,小翠醒了。
  此时,芳儿已经用尽了自己身上的能量,十分虚脱地躺在床上休养生息,听到仝管家的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长嘘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微的笑意,就昏厥过去。杨柳在边上一见,急得边摇边喊:大姐,你怎么了,快醒醒啊!仝管家闻言,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女主人卧室不准进入的规矩了,几步闯进里屋来,看到芳儿在杨柳的摇动下醒转过来,脸面无一点血色,呼吸也十分微弱,泪水马上就流了下来,哽咽着说:大姐,您对人真是太好了,竟然舍自己的命去救一个丫鬟,让我说什么好呢。
  芳儿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一句话也没有说,仝管家见她身体虚弱,需要休息,就示意杨柳退出去,低声说:大姐,您休息吧,有事让杨柳去找我。说完就与杨柳一起回到外屋去了。
  芸香得到小翠受伤回到芳儿住处的消息,已有些紧张,待知道四爷昨夜回府,并宿在那儿,更惊得目瞪口呆。思前想后,她感觉事情似乎不太妙。
  为了取得主动权,她决定先发制人,在没有受到四爷责罚之前,先把芳儿搞倒,去除后患。
  以往早晨入宫给太后、皇后请安,都是由芳儿陪同,今天,芸香叮嘱芙蓉:不要去叫大姐了,你自己陪我进宫吧。芙蓉意识到她要做对不起大姐的事了。
  从太后那里出来以后,芸香的步子慢了很多,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严峻,芙蓉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她找了茬子,受到额外的责罚。
  慈宁宫的早晨与往常一样,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宽敞的正殿里布置了各种净化空气的花卉,显得清新和谐。皇后端坐在凤凰连袍花纹椅上,两个嬷嬷一边一个,各执香风锦扇站在她椅子的两边。另有几个宫女有站有行,各伺其职,上茶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皇后喝一口便倒一口,擦桌子的半小时循环抹一遍,伺礼的站在门边,及时通报外面来人的名头,除非太后驾临,皇后要立即下座跑步趋前跪接,其他各等人来,包括皇上进殿,皇后也只起座行躬腰礼,并不出门迎接。
  芸香带着芙蓉来到慈宁宫,还未行礼,皇后便发现她身边的宫女换了新人,已露出诧异的表情,待她们行过大礼之后,皇后让其平身,芸香却长跪不起,皇后更加惊讶。
  四皇妃,今天这是怎么了,常陪你来的那个俊俏丫头怎么没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请母后给臣妾作主,不然臣妾是没办法活下去了。芸香哭丧着脸,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子,手跟着一哆嗦,端着的茶碗也摇晃了一下,水花四溅,打湿了她的衣袖和鞋袜。是谁那么大胆,趁老四不在的时候欺负咱四皇妃?
  四爷回京了。
  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本宫怎么不知道?万岁爷回来了没有?
  臣妾只知道四爷回来了,至于父皇回没回京,臣妾不得而知。
  老四回来干什么?
  臣妾也不知道,只听下人说,他是昨天半夜进的城,回府后没有到臣妾房里去住,而是去了那个下贱宫女芸香那里,一进门就搂上了,今天早晨才急匆匆离开。母后,您说这算什么事啊,老祖宗订的规矩不算数了吗?今天一大早起来,下人们都嘀嘀咕咕的,臣妾一打听,才知道四爷回来了。根本没跟臣妾照过面,所以呀,他深夜进京来到底干什么,是不是奉了圣旨来的,在京城待多久,臣妾一概不知道。这个福晋做的真是太窝囊了,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宫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真不如拿根绳子吊死,省得烦心。
  皇后听罢,眉头打了一个结,继续追问:据本宫所知,四爷是个顾大局,识大体的人,怎么会被一个小宫女牵着鼻子走?
  母后您是不知道啊,芸香的本事大着呢,在知府里的时候,她就卖弄风情,和几十个男人有一腿,别的本事倒不突出,专会挑逗男人,不管是工匠、管家、杂役、将军还是兵丁,老少俊丑统吃,引得四面八方的男人们围着她转。四爷虽然识知时务,通达国体,但毕竟涉世未深,经不住芸香这个小妖精施展妖术引诱,什么话都听她的,大小事都依着她,连下人们都高看她一眼,不把臣妾放在眼里,这么活着真是太累了。
  王妃说她与男人私通有什么证据吗?
  芸香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团宣纸,举过头顶,口齿坚利地说:这是与她做过男女勾当的人的名单。一位嬷嬷马上过来接了,呈给皇后。
  皇后展开一看,大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职业、地点,非常详尽,让这位威风八面的皇后也惊异不已:啊,跟这么多人有关系,小妮子太淫荡了。
  臣妾所呈名单,绝无一人虚假,母后可派人秘密查访,若有一位不实,臣妾甘愿受罚。
  嗯,本宫知道了,四福晋先下去吧。
  喳。臣妾告退。
  胤祯处理完紧急公务,马上返回贝勒府。
  芸香坐在厅里的会客桌前得意地嗑着瓜子,见芙蓉提着水壶进来,高兴地让她也尝几个,芙蓉从未受到过这种礼遇,一时竟激动的愣了神,不知道做什么好了,弄得芸香十分尴尬,她那得意忘形的脸色,也随即变得晴转多云了。粗暴地说了句:让你吃不吃,不识抬举的狗奴才,去把这些皮子倒了吧。
  芙蓉心里一阵紧张,害怕再受到责罚,立马端起盛瓜子皮的青花盘快步走出门去。刚出房门,正好遇着四爷回来,喜不自胜,起码现在安全了,不会再受芸香的惩治。她边行礼边轻声叫道:四爷好。
  芸香见胤祯进了客厅,马上施展出看家本领,把披着的外衣往下一撩,露出雪白的手臂和圆润的双肩,娇滴滴跑过来要搂他的脖子:四爷,您可回来了,让奴婢想得好苦啊!
  四爷大手一挥,挡开了她的双臂,脸色沉闷地看着她说:是谁这般狠毒,把小翠打成那样?若非遇到本爷,她早已没命了。
  芸香自知理亏,不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便绕着弯子说:她故意打碎了我的宝砚,还不认错。
  那就把人往死里打吗,你的心怎么这么恶毒?爷知道你打小翠是给芳儿看的,芳儿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无端抢了她的小姐地位,她不跟你计较,处处让着你,若依着爷的脾气,早将你一顿乱棍打死了,省得让你登鼻子上脸,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祸害人。你说这件事爷该如何惩罚你?
  芸香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她必将受到四爷严厉的惩罚,因而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吼大叫起来:我这个女主人是皇上赐封的,处罚个小小的婢女一点也不犯法,我有这个权力。
  胤祯绝想不到芸香竟敢在他面前来硬的,举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这一掌是带着怒气发出来的,力道非常强劲,芸香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旋目转,立刻变哑巴了。
  胤祯一手抓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还要打下去,芸香突然叫道:四爷不能打奴婢,我有圣旨。
  胤祯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只得先停下手来,让她去拿。
  芸香从大衣柜里的翻了一阵子,捧出一卷黄色的布绫,快步来到四爷面前,昂起头说:胤祯接旨。
  胤祯不知道这里面是啥名堂,只得跪了下去,口称:胤祯在此。
  芸香展开布绫,把皇后给她的诏书念了一遍。
  胤祯听了,肺都要气炸了,按规矩,女主人惩罚女奴是份内的事,根本用不着皇后下旨,芸香这么做的目的,明摆着是对自己来的,她是想拿皇后压他,让府里的人都看清楚她才是府里的女主人,她想治谁就治谁,连贝勒爷也管不了。
  芸香奉皇后之旨惩治了小翠,胤祯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教训她,关键是他必须马上返回江苏去,向父皇康熙复旨,没有时间处理府里的事情。
  芸香看到四爷焦急的样子,知道他就要离开,于是装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对他说:四爷,奴婢知道对小翠惩罚的太过了,但那并不是臣妾的意思,是两个打手的干的,我知道后也非常生气,对他们动了大刑,其中一个受不过,自杀了,另一个也残废了。
  胤祯听到又死了人,对芸香的歹毒更加清楚了,但鉴于当时的情况,公事要紧,不容他耽搁,只好措辞严厉地对芸香说:你犯的错够多的了,而且还有人命,你要当心了,再不好好约束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芸香听到胤祯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来,心里打了一个激凌,她这才相信侯门似海这句话,要想在这里谋求身份、地位,出人头地,就要冒很大的风险,要踩着别人的头往上爬才行,稍有不慎,就可能落下来,摔个狗啃泥。
  奴婢谨记四爷的话,再不敢随便惩罚下人了。
  芳儿对你这么宽宏大量,你一定要敬重她,若让本爷再发现你对她有不利的举动,定将你碎尸万段。
  芸香闻言,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浑身颤动不止,连尿都吓出来了,把衣裙弄湿了一大片。她有些后悔早上自己在皇后那里的举动了,此事一旦让胤祯知道,小命真就完了,他已经容忍几次了,不可能一直容忍下去。
  胤祯见芸香吓得尿了裤子,心里既好气又好笑,反正一时拿她也没有办法,就顺坡下驴,点着她的脑门说:知道害怕就行,以后别再干那些害人的勾当,小爷可以放你一马,如再不思悔改,继续作恶的话,谁也救不了你。对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小爷都先给你记着,待爷回来根据你的表现,再进行处理。今天爷没有时间跟你算账了,父皇正等着我的消息呢,你好自为之吧。胤祯说完话,一刻也没有停留,便迈开大步出了房门,对站在门口侯着的守利说声:走。两个人快步向院门方向而去。
  第四十四回回首故山千里外
  皇后按照芸香提供的线索,秘密派人对芸香与男人私通之事,进行了访查,除正黄旗副统领勃儿善一人换防去了边关,因水土不服病死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供认不讳,铁证如山,皇后得报,对淫女芸香恨之入骨,立即降诏要将她凌迟处死。
  公差来到贝勒府,向芸香说明情况,要她立即陪同去抓捕芸香芳儿。芸香闻知,先是一阵得意,陪公差走至半途,突然觉得此事不妥,如果胤祯回府,知道芳儿被皇后杀了,他会怎么样。他一定会想都不用想,就拧断她的脖子,喂狗吃。
  想到此,芸香没有进芳儿的住处,领着四名公差直接绕过偏房,穿过后花园,从后门出了贝勒府。领头的公差见福晋领着他们出了府,没有按皇后诏书去抓捕芸香,马上止住脚步,不解地问她:福晋,这是上哪儿去呀,难道芸香不住在府里吗?
  芸香一摆手,口气强硬地说:芸香昨天晚上逃跑了,我领你们去回复母后吧。
  公差们听罢,无可奈何,只好跟随她回宫去。
  众人进入慈宁宫,先向皇后行礼,皇后见派出去的人跟着芸香回来了,急切地说:快站起来说话吧,杀了吗?
  芸香不等公差说话,抢着答道:她发现有人查访她的丑事,就逃跑了。
  皇后惊异道:这个荡妇果然不简单,严严密密的皇城,居然围不住她,说跑就跑掉了。追,她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给本宫追回来,对这种淫荡之人,定要她千刀万剐,绝不留情。
  芸香听到这几句话,心里一阵紧张,本来皇后以让跪着的众人平身,公差都已经站起来了,但她浑身颤抖,怎么也站不起来。
  皇后有些纳闷,再次对她说:福晋请起。
  芸香使劲想站起来,但双腿就是不听使唤,她急中生智,马上向皇后磕了一个头,语气诚恳地说:母后整日为宫里的事烦心,太操劳了,芸香毕竟是贝勒府的丫鬟,就委托臣妾来办吧,臣妾知道她的底细,一定会把她捉住杀掉的,绝不姑息养奸。
  皇后略一沉思,认为有道理,点了一下头:好吧,这件事就由四福晋去办吧,一定要尽快抓到她,别再让她兴风作浪,危害社会了。
  芸香听到皇后同意让自己来办,心花怒放,使劲往地上又磕了一个头,高兴地说:遵旨。
  回到贝勒府,芸香使劲往自己脸上掴了两巴掌,再拿辣椒水轻轻抹了一下眼睛,然后独自一个人来到芳儿房中。
  芳儿正坐在凳子上跟小翠闲谈,由于输出的功力太大,她看起来脸色有些发黄,但看到小翠已经转危为安,她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因此,精神状态非常好。两个人虽然此时身体都很虚弱,连说话的声音也比较小,偶尔还会听到几声咳嗽,气氛却很活跃,咯咯的笑声,透过精致的窗棂传到院子里,引起麻雀驻足观赏。
  芸香急匆匆闯进屋子,来到芳儿身边,说一声:快跟我走。拉住芳儿的手向外就走。芳儿不知其故,大声问:福晋你这是干什么,我跟小翠的话还没说完呢?
  芸香回头看了她一眼,口气坚决地说:来不及了,出去我有话给你说。
  芸香拉着芳儿快步走到院子偏西南角的一个僻静处,从怀里取出一团锦布来,递到芳儿手上。
  芳儿展开一看,是黄家的懿旨。她读罢懿诏,严厉地质问芸香:这东西是哪里来的,谁向皇后告的秘?
  芸香一脸无奈,愁眉苦脸地说:是宫里的公差带来的,他们要立即拿人走,奴婢说大姐已经出了京城,他们捉不到大姐,就拉上奴婢去向皇后复旨,奴婢怕皇后再派人追杀,就请了旨,由奴婢负责去城外找人。至于皇后为什么会突恣诏,奴婢也不清楚,可能是以前哪个死皮赖脸的臭男人犯了事,受刑不过招出来的吧。反正不管怎么说,事情万分紧急,小姐必须马上离开贝勒府,奴婢一切都安排好了,叫管家老仝带主人出城,不会有问题的。
  事到如今,芳儿也没有办法,保命要紧,其它什么也顾不得了。
  时间不长,老仝指挥五辆大马车非常气派地停在前院的空地上。芳儿回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换上一套宫女的装束,走到小翠床边,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小翠看出她的忧郁,但小翠看见她回房后这么疾风暴雨地举动,不用多想,凭着直觉她就知道大姐肯定遇到了祸事。
  好好养几天吧,我有一个亲戚病了,需要出去看一下,很快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芳儿平静地对小翠说。
  小翠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泪水止不住叭嗒叭嗒落在床单上,哭泣着说:大姐要保重啊,明摆着有人要害你,奴婢不在你身边,照顾不了你,你自己一定万分小心,别上了坏人的当。芳儿闻言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两个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仝管家走进院子,听到屋里的谈话和哭声,不住地摇头叹息,自言自语道:老天爷不公平啊,为什么好人总受坏人的欺负?慨叹过后,他高声喊道:大姐快走吧,福晋那边又催了。
  芳儿和小翠听到仝管家的叫声,止住哭泣,相互安慰了几句,依依不舍地分了手。
  芳儿随仝管家出了小院,仝说:福晋吩咐了,要大姐蒙面而行。说着递过来一个大斗笠,芳儿接住,罩在自己头上,这斗笠实在太大了,内固定圈几乎把芳儿的整个脸都遮住了。
  他们两人专拣屋角墙根人少的地方行走,仗着道路熟悉,不一会便来到马车队前。
  这是府里大批购物时才派出的阵容。因是皇家车队,五辆大车又宽又大,均带有蓬子,蓬子的颜色三青二绿,随去的劳力和宫女也乘坐在车内。
  仝管家安排芳儿与他乘第一辆青色蓬子的马车,外边驾猿的是他的外甥。
  车队沿大路行进,不紧不慢地通过了城区的几条大街后,来到安定门。
  守门兵卒上前拦住了去路,想要掀开蓬布,挨个车进行检查。仝管家亮出皇家通牌,不卑不亢地说了句:四贝勒府有喜事,要到外面采购物品。兵丁一看这阵势,手一挥,就放他们出城了。
  出城不久,在一座树木茂盛的小山坡,仝管家让马车队停下来,要车上的劳役们全部下了车,步行翻过山包。说是让马休息一下,好有力气往回驮东西。劳役们三三两两沿着坡道向上走去,山包很小,一会便过了峰顶,两边谁也看不见谁了。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仝管家让芳儿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换到最后那辆绿色蓬布的车上,然后轻声对她说:大姐,您待人好,奴才们心里都有数,福晋让我把您往西边送二十里,我担心可能会出差错,就把车换过来,把您往东送二十里,以后的事,您就自己看着办吧。
  谢谢仝管家,我会当心的。芳儿在车内低声说,并向他鞠了一躬。
  马车翻过小山坡,仝管家要劳役们就近上车,大家争先恐后地上了前几辆,剩下最后一辆就没人了。他吩咐前三辆马车向西去,后两辆往东,各行二十里左右,沿途买些蔬菜、水果什么的回来,他自己一掀蓬布进了最后的车子。
  东拐之后,后车超过前车,在仝管家的指挥下,沿途一刻不停,快马加鞭向前跑,车后尘土飞扬,一块块方田,一棵棵大树被抛在身后。
  车子飞速进入一个村落,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这是一个北方典型的小山庄,全村的房屋星星散散地分布在不同的高度上,绝大多数是石头到顶的屋子,院子也有大有小,很不协调。几个在外面玩耍的孩子看到豪华的大马车,惊奇地喊叫起来:娘,姐,快出来看呢,来大官了。山村不大,孩子们的喊声显的格外清远,很快屋前,地头上便出现了一伙伙衣衫朴素的人,虽然此处离京城只有短短的二十几里路程,但村民的面貌于京都相比,却有天壤之别了。
  看到此地贫穷落后,民风纯朴,仝管家对赶车的外甥喊声:停下车,买点鸡蛋。
  大车停稳以后,仝管家下车来到后边的马车旁,要他们全部下车到户里去买新鲜蔬菜和水果,赶车的的帮忙去搬运。
  众人去后,他来到外甥的马车边,掀开蓬布,扶芳儿下了车,让她赶快逃走,芳儿再次向他鞠了一躬,转身快速向众人相反的方向跑去,迅即消失了。
  来到一个农户院中,她装成买菜的宫女,向院子里的大娘询问蔬菜的价格情况,大娘看她长得如此秀丽,也问她是哪里来的,到这么远的地方买菜有什么用,她说是京城四贝勒府里有喜事,特意到这里买山鸡和新鲜野菜来的。
  芳儿知道,她在这里不能待的太久,如果让那些劳役宫女们遇上,一定会拉她一同回去,这趟城就算白出了,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就算找借口不回府,众人回去后也会议论,芸香很快便能知道,她就很危险了。
  她简单地看了院子里的几种菜,挑了两根丝瓜装进布袋里,问:大娘,庄里有没有卖木耳的?她知道这种东西种植的人比较少,目标小一些。
  大娘热情地指着北面绿荫婆娑的小山坡上说:只有上头姓郝的一家种木耳。到了山头上打听打听姓郝的,都知道。
  第四十五回蝴蝶梦中寻线索
  芳儿往北面一看,心里暗叫一声:好。因为那边离下面的村子已经比较远了,山头上林木茂密,那里的房舍院落都被遮掩的看不到一丝痕迹,且从京城出来的那些人都还在下面,暂时没有人上去。
  告别了户里的大娘,芳儿鼓起勇气向山头急步攀登而去,上山的道路弯弯曲曲,路面上到处都是碎石沙砾,让走惯了平整道路的她感觉非常吃力,几次上下坡都险些滑倒。
  从山腰到山顶,沿途散布着十几户人家,院子都不大,石垒的围墙,天长日久,风蚀雨淋,大部分都变成了灰土色。
  山下发生的情况,由于距离较远,视野看不清,山上也就无从知晓。几个在院外闲玩的老人和孩子,看芳儿长得如此标致,问她是哪里来的,谁家的亲戚。芳儿说城里来的,给表大爷祝寿,走错了村子,想找碗水喝。
  其中一位老人指着边上的院子,说:进去吧,这是我家,里边有人。旁边玩耍的一个孩子跑过来,甜甜地说:大姐姐,我领你去。
  在小孩子的带领下,芳儿进了院。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院,院门座北朝南,一对赭色大门虽然看上去很破旧,起码有二百年以上的历史了,但上面的对子却鲜艳醒目,显然是今春刚贴上去的,右联写:东风一过千山绿,左联书:南燕双归万户春。门楣四个大字:喜到人间。
  迎门一堵屏风墙,上写一个斗大的福字。贴屏风墙是一间东厢房,与之相对的西面是一片小空地,种植了几棵石榴,西南角是厕所,厕所外面有一个鸡窝,几只老母鸡正咯咯地叫着,提醒主人它下蛋了。
  正北面,一溜四间平石房。一进院子,小孩就大声叫喊起来:二大娘,漂亮姐姐来了。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堂屋里走出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芳儿一见,马上颔首施礼:大婶,打扰您了,我想找碗水喝。
  妇女瞪大眼睛打量着她,显出一副惊奇的样子,啧啧说道:你是京城的小姐吧,怎么到这里来的,来找谁?
  芳儿面带愁容,叹息着答道:家倒是城里的,但我不是小姐,家里是做买卖的,明天是表大爷的生日,跟着哥哥带着小弟弟一块出来的,走到半路上,小弟弟一溜烟不见了,哥哥去追他,也不见了,我在路上等了大半天,远远地看见一伙拿枪的人骑马过来,就牵着驴跑,后边大喊:快停下,再跑就开枪了。我吓得丢下驴子就逃进山里来了。
  妇女跟着数叨开了:这年头山贼强盗特别多,你长得这么秀气,穿戴又好,要不是有那头驴顶着,八成逃不了,早让他们糟蹋了。先进屋喝碗水,压压惊,你表大爷是哪个村的,我让柱子送你过去吧?
  谢谢婶子。她掏出一块银元塞到妇女手上。
  妇女嘴里谦让着:不用这么客气,顺手把银元塞到裤袋里。
  芳儿随妇女进了屋,山里的屋子七漏风八漏气的,夏天倒是挺凉快,屋子四周全被树林和爬山虎遮蔽了,非常清幽。
  屋子里的摆设非常简陋,一个小石方桌,旁边围着几个破旧不堪的小木凳子,石桌上放着的一撂碗都是呲牙冽嘴的,又旧又破,碗上的几支筷子长短不齐,颜色也相差甚远。屋门口有一个自制的泥土炉子,上面放着一口小铁锅,半锅水冒着热气。妇女蹲下身子向小灶里添了一把干树枝,很快锅里的水就沸腾开了。
  妇女抓起挂在门外墙上的一个大水瓢,往锅里轻轻舀一下,半瓢水就倒了满满一大碗。对芳儿说:别客气,喝吧。其实咱山里人不喝这玩意,从泉眼里挑回来的水,直接就喝了,又甜又爽,可好喝了。俺知道大妹子是城里人,城里人都得喝烧开了的水,要不准闹肚子。
  芳儿急忙点头表示赞同:大婶说的是,再好的凉水也不敢喝。
  等水凉下去以后,芳儿一边启朱唇小口小口的喝水,一边继续同妇女聊天,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站起来准备走。
  妇女到院子外边使劲喊了几声:柱子,柱子。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回应:嗳。
  不大会,芳儿从屋里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风风火火地跑进院子里。娘,么事。
  牵出驴来,送你这位姐姐去丰台。
  小男孩进屋看到芳儿,惊得怔住了,两只眼睛睁得跟铜铃一样,嘴巴大张着。哇,姐姐长得太漂亮了,是皇上的女儿吗?
  芳儿看着健壮的童气十足的小男孩,很高兴,走过去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姐姐是从月亮上下来的,当然漂亮啦。说完,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块银元,递到男孩手上:这是姐姐的见面礼。小男孩推脱着不肯收,芳儿面向妇女说道:大婶,我想跟你借套旧衣服换上,穿这身衣服太鲜亮,容易招人注意。
  妇女满脸含笑,说行。又对柱子说:姐姐的礼物就收下吧。
  芳儿换上了农家妇女的装束,又从泥灶里抓出一把灰,往脸上、脖子上划了几道,在手上了搓几下,不仔细看,就分不出她与乡下妇女来了。
  柱子牵毛驴到院门口,妇女拉着芳儿的手,再三叮咛她路上要小心,芳儿又向她鞠了一躬。走至驴前,妇女双手稍一用力,扶芳儿坐到驴背上,嘱咐柱子一定要扶好姐姐,别让她掉下来,柱子干脆地答了句:放心吧。一手抓绳,一手抓芳儿的裤角,慢慢向山下走去。
  行进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四周是远远近近的山峦,纵横交错的沟壑和土石交杂的路面,野草树木刚刚开始疯长,满山遍野的绿色使人目不暇接。山间有很多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梯田,田地里的玉米、高梁、谷子都冒出了大半截,大片的荆柯枝上开满了状似珍珠的花粒,红彤彤的野石榴在阳光下直晃人眼,雪白的黄豆花在绿叶丛中耀眼夺目,吸引得众多蜜蜂在上面乱欢飞舞。
  据柱子讲,从山上下来,沿山脚一直往西走,八十五里路就能到达丰台。驴子走了整整一个上午,四十多里路,来到李家坪,两人找到一家酒店吃了中饭,又继续赶路,傍晚时分来到展望洼村,展望洼对面就是丰台,中间隔着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望丰河,河水从望仙山和丰台岭一拉溜的山坡沟汇聚起来,加上黄梅岭下方的玉泉长年不断地流出汩汩清水,形成了这条八米宽,两米深的河。两个村庄相对的河流边上,为了敬河神,修建起一座龙王庙,阵阵烟雾从庙里四散开来,带有微微的香味。
  连接两个村庄的是一座宽阔的大桥,中间部位铺了平整的石板,两边各铺设了3米宽的厚重木板。车辆,骡马等走中间,人一般走两边的木板。
  过了大桥,沿河堤走了一小会,到转弯处,有一条宽阔的道路直通村里。进入村子,马车在整洁的大道上缓缓而行,到达中部位置,望着两边高大的平房和规整的院落,芳儿低头柔声对柱子说:小弟弟,谢谢你了,旁边就是我表大爷家,我在这里下来了。
  送走了柱子,芳儿贴丰台边上对着的村庄转悠,她记得自己的贴身丫鬟翠玉说过,她家住丰台,从小就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情人,叫杨大力,家住在丰台乡旁边的小村子里,两个人天天在村外的小河边玩耍,早已心心相印。长大后翠玉的父母嫌弃大力家里贫穷,不肯把她嫁给他,并为翠玉订下一门婚事,翠玉为抗婚,跳入了大河以死明志,被人救起后,她父母不敢再逼她成亲,但向大力提出索要十块银元彩礼才肯嫁女的条件,大力家拿不出来,而翠玉的哥哥又需要钱成亲,不得已翠玉只好托人进宫当了宫女,这样一可以躲避其他求亲者,二能够得到八块银元的进宫补贴,为哥哥解决娶媳妇缺钱的困难。
  芳儿在村庄边上边转悠边向村民打探是否认识杨大力,当转到丰台正北的小村庄时,一位在路旁拾干柴的老人告诉她,杨大力快不行了,要见面趁早,并告诉了他家住的方位。
  芳儿闻言吓出一身冷汗,来不及细打听,直接奔着老人指点的方向急速寻去。每到拐角处都向人问寻一下,七拐八拐的来到一所残垣断壁围着的小矮房前,听到屋里有人低声哭泣。
  芳儿走至门边,轻声问:这里是杨大力家吗?
  听到外边的动静,从屋里颤微微走出一个拄着木头棍子的老婆婆,她躬着腰,满头银发,衣衫褴褛,眼睛红红的,一边往外走一边用袖子擦抹脸上的泪痕。
  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不熟悉的姑娘,老婆婆非常激动,手脚抖得更厉害了。含糊不清的问:姑娘打哪儿来啊?
  芳儿见状,急忙上前去扶住她,说:我是翠玉的好姐妹,打京城来看看大力。
  翠玉,来看大力,呜呜,老太太听了芳儿的话,顿时忍不住大哭起来,那真是痛心疾首,泪如急雨。
  芳儿在村口听说杨大力病得不轻,不知道是真是假,看到老太太悲痛欲绝的样子,她知道事情是真的。于是她一边轻轻拍打着老太太的背部,一边和风细雨地劝解她:老奶奶别伤心了,人各有命,快带我去看看大力吧。
  劝了一阵子,老太太才慢慢止住悲痛的情绪,使劲抓着芳儿的手,向屋子里走去。
  第四十六回片言点醒迷途客
  
  进到这间屋子里,芳儿才知道世界上真正的穷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屋里连一样完整的家俱都没有,桌凳全部都是乱石拼成的,杂乱无章,土坑上没有被褥,只有一张麦秸杆编成的草栅子,下面铺着的凉席已经损毁了三分之二,草栅子下面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人。老婆婆拉着芳儿走到土坑边上,用嘶哑的声音对着那个人喊道:大力呀,你醒醒吧,翠玉派人看你来了。
  土坑上的人听到这话,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芳儿马上俯下身子望着他,温柔地对他说:大力,我是翠玉的好姐妹,翠玉让我来看看你。
  杨大力看到芳儿,又听了她说的话,嘴角张开,叽哩咕噜了一阵子,芳儿听不清他的话,老太太在旁说道:他问翠玉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芳儿心里一阵酸楚,人都到这样了,还记挂着别人,看来他们俩的感情真是太深切了。
  她忍住泪水,依然很温和地对他说:翠玉很好,过一阵子就回来跟你成亲,你一定要振奋起来,把病养好,等她回来。
  大力眼睛里涌出泪水,他努力着想撑起身来,芳儿轻声啧道:别动,好好躺着吧。
  安抚好大力之后,芳儿伸手挽起老太太,轻声说:老奶奶,到外边坐一下吧,我有话问你。
  两个人来到破院子里,找块干净点的石头坐下来,芳儿问:老奶奶,大力得的是什么病,看大夫了没有?
  老太太长叹一声,唉,这孩子命苦啊。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生下他不久就死了,他爹是个打铁匠,有一天按客人要求打了一把菜刀,谁知道那个人拿着它杀了乡绅,追究下来,吃了官司,被押入大牢。咱家里穷,送不起份子,御卒得不到好处,经常整治他,出来的时候,他的手脚都已经没法活动了。那时候小大力才十一岁,不得不到财主家打短工挣钱养家,再后来,为了给他爹治病,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又借了不少,最后还是没有把他爹的病治好。老太太说到这里,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芳儿等了一会,问:大力跟翠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俩孩子打小就在一块玩儿,大力他二姑夫家跟翠玉家是前后邻居,大力去那儿的时候遇到了翠玉,很能玩到一家里去,慢慢地就分不开了。说到这些,老太太脸上有了笑意。
  大力怎么得的病?
  老太太脸色又阴沉下来,叹息着说:都是为了翠玉呀。翠玉的爹娘为了给她哥成亲,开出十块银元的价码才能娶她。咱们家穷的连饭都吃不上,哪有银元呀。要说翠玉这孩子也真够痴情的,凭她那身段,那模样,百八十里再也挑不第二个来,多少财主家的少爷,乡里的官人托人说媒,她就是不答应,爹娘逼的紧了,跑到河边寻死,被人救上来,没死成,她爹娘也不敢再硬逼她,后来她自己打听宫里招宫女,到京城让人家一看就留下了,家里得了八块大洋的补助,给她哥哥娶了媳妇,她也不用出嫁了。这些年,一到探亲的日子,大力早早地就赶到京城去,两个人见上一面,回来就高兴一阵子。但前年到京城探亲,回来耷拉着脑袋,一脸的不如意,说是没有见着翠玉,去年又没见上面,他就整天没精打采的过日子,前些时候老天下了一场雨,他在地里头栽粒术术,地边上就有一棵大槐树,他偏不肯避雨,人说春雨如刀子,冷着呢,整整淋了一个响午,夜里就开始说胡话了,全身滚烫滚烫的,请来医生看病吧,他又不肯好好喝草药,更撑了半个来月,没事了。谁知道没过几天,好好的又不行了,再喝草药也不管用,医生说是前边的病没诊治好,留下了根,不好治了,得花大钱吃好药,别干活,吃好粮食才行。咱哪有这样的条件呀,喝了三付草药,就没钱抓了,这不,病越来越厉害,眼看着快撑不下去了,怎么办呢?缺钱呀。
  芳儿了解了大力的病因和治疗情况,认为还有一线希望,她马上对老太太说:老奶奶,给大力看病的大夫在那里,快带我去请他。
  孩子,治好大力的病,要花大钱的,你
  钱的事您老人家就别操心了,快带我去吧。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激动,她知道大力遇着贵人了。
  人一旦有了精神,力气也来了,老太太满脸喜悦地走出破院子,脚步迈的虽然不大,但明显稳健多了,速度也快赶上小青年了,芳儿跟在她身后,感觉有些使得慌。
  两个人一前一后转弯抹角一阵急走,不大功夫来到一座中等规模的院落前,老太太回头说了句:这就是孙医生的家。
  进了院子,哈,十几位男女老少坐在长条凳子上,等着就诊。一位满脸褶皱的老人关切地询问老太太:大力怎么样了,得想办法给孩子治啊,不能再拖了。
  老太太点着头告诉他:还是那个样,他三爷爷,我这就去请孙医生,给他治病。
  老人欣慰地点点头说:这就好,这就好!快进去吧!
  老太太径直走进屋子,孙医生正在给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子侯脉,看见老太太,举另一只手示意她先等一等,屋里的其他病人大部分都认识她,一个个轻声向她打招乎,询问大力的病情。芳儿跟在老太太身后,大家的目光很快转向她,老太太带着一丝笑意向大家介绍:翠玉的姐姐,翠玉叫她来看大力的。众人投以赞许的目光,开始嘀咕起来:我说吗,这两孩子就是天生的一对鸳鸯,老天爷会成全他们的。
  孙医生给那个孩子看完,开了药方,然后急切的问老太太:五嫂子,孙子(的病)是不是又厉害了?再烧起来,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老太太摇摇头:他孙二爷爷,大力的病还是老样子,不温不火的,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去再给他看看,开点值钱的药吃吃,把病彻底治好它。
  孙医生一听,眼睛都直了,屋子里的其它人也都怔住了,因为人们都知道她们的家底黄帝若挂贫民榜,天下无如此一家,就这么个家庭,突然让医生开值钱的好药吃,大家当然刮目相看了。
  看到众人惊异的眼神,老太太温和地向芳儿望了一眼,说:是姑娘让我过来的。
  孙医生站起身来,对大家说:对不住了,乡亲们,我得先跟五嫂去一趟,这里暂时交给贵和了。
  安排好了诊所里的事情,孙医生让老太太先走,说自己准备一下家什,随后就到。
  老太太与芳儿回家不久,孙医生就背着药箱急匆匆进了屋。来到土坑边坐下,开始给大力把脉,侯完左手又侯右手,足足侯了一袋烟的功夫,脸色稍显深沉,对二人说:小子的病情虽没有出现恶兆,但由于拖的时间太长,没有及时用药,脉象已经很乱了,完全是靠着身体底子好硬撑着没有闭气,这种情况治起来就有点麻烦了,得碰运气。我先给他开三付药吃吃看,完了再调方子。
  孙医生开完药方,对二人说:这些药都是救命的稀罕药,价格比较贵,你们要有思想准备,拿药的时候多带点钱。
  老太太问他:跟着你去抓不就行了,钱不够下回再补上。
  孙医生摇摇头:我的药铺小,很多名贵药都没有,这个方子只有到府城的大药铺才能抓全。
  老太太听罢有些作难,喃喃说:还要去州府?这芳儿一见,思索片刻说:这儿离最近的府城有多远?
  孙医生答:离南边的通州不到四十里地。
  能找辆马车吗?
  能,只要有钱什么都能找到。
  那好吧,麻烦孙医生给找辆马车来,我去抓药。
  行行行。孙医生一看芳儿真肯为大力治病,激动的一连说出三个行字,然后高兴地迈开大步向院外走去,边走边说:姑娘真是大善人啊,马车一会就到。
  老太太看着眼前的一切,轻轻地摇了摇头,叹息着说:多好的姑娘啊,你要能跟大力该多好啊。
  芳儿听了这话,笑着对老太太说:老奶奶别犯糊涂了,我要是跟了大力,翠玉回来还不拿棍子抡我呀。
  谁知道这丫头变心了没有,怎么好几年都不跟咱大力见面了呢?
  翠玉绝对不会变心的,这几年没跟大力见面,是因为她已经不在京城了。
  啊!翠玉不在京城了,她去了哪里?
  很远的地方,在南边,等把大力的病治好了,我就带他去找她。
  那感情好。
  两个人正说着话,听到院外传来车轮辗压地面的咯吱声,芳儿说:老奶奶,马车来了,我走了。
  老太太抓紧她的手,叮咛道:路上要当心,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呀,唉,都怪我这老婆子岁数大了,不顶用啊。
  芳儿听了,心里一阵酸楚,哽咽道:老奶奶快别这么说了,您一大把年纪该是享清福的时候,还要一边干活,一边照顾病人,多不容易呀。等着吧,我一定想办法把大力的病治好,找回翠玉成亲,让您老人家享清福。
  说的太好了,孩子,我等着这一天呢,快去快回。
  两人来到院外,果然看见一辆大马车停在那里,见了老太太赶紧打话:五婶子壮实啊,孙医生让侄儿过来的。
  老太太凑近了看清来人,才笑吟吟地说:我当是谁呢,章七家的老大呀,啥时候赶上大车了?
  五婶子看仔细点,大虎是我哥,我是二虎。
  噢,是老二呀,光着腚在河里扑腾的那个,才几天不见,长成大人了。路上好好照应你这个姐姐,出了事婶子跟你没完。
  放心吧五婶,不会出事的,咱这条道都跑了三年了,道上的哥们都熟悉。芳儿来到车前,二虎扶她上车坐稳了,马鞭一挥叭的一声响亮,大车一溜烟向村外奔驰而去。
  第四十七回日暮途穷下江南
  
  路上芳儿问二虎出过远门没有,二虎说南到江浙,北到哈尔滨,西到乌鲁木齐,东到烟台,他没有没去过的地方。接着他眉飞色舞地向芳儿讲起了各地的风俗,滔滔不绝,芳儿听着十分新鲜,两个人一路上高高兴兴,响午饭也不吃了,一鼓作气到达通州。寻到大药房,抓全了药,才找了一家干净点的餐馆吃了中饭,给马喂了点草料,让它歇了一会儿。
  过午又马不停蹄往回赶,傍晚回到村子里。按照孙医生的嘱咐,把药先在清水里泡至冒气泡,然后滤去浮沫,用小火煎熬,待剩水不多时,倒出来,再加清水急火煎熬,到一定水位,停止,将两次的药液混合在一起,加红糖一两,搅拌均匀,冷却后用在通州刚买的小瓷勺喂大力喝药。
  第一付药喂了整整一个晚上,芳儿累了,换老太太,老太太撑不住了,再换芳儿,天色微明时,一碗药全部送入大力嘴里。
  到第二天午后,大力的神色明显有了好转,眼睛几乎全部睁开了,说话也基本能让人听清楚,还放了几个响屁。
  晚上再喂药的时候,就轻松多了,不到一个时晨就喝完了。
  三付药吃完,大力的神志完全清醒了,只是身体活动还不太灵活,手臂只能平着伸缩一下,抬不起来。
  孙医生把完脉后,又给开了五付药,芳儿坐马车抓回来,给大力喝。吃到第三付上,他的腿脚,手臂都伸展开了,也能自已翻身了,五付药吃完,可以在芳儿的帮扶下坐起来,待一阵子。
  经过孙医生多次调方,两个月后,大力的病彻底痊愈了。在这段时间里,与芳儿在一起,他知道了近几年见不到翠玉的原因,更知道了翠玉对他一往情深,他高兴坏了,天天一门心思配合医生治病,争取早日康复好去找翠玉。
  芳儿谈到翠玉,只说是自己的好姐妹,同为宫女,并没有告诉她是知府的二小姐的实情。大力一家对她雪中送炭,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逢人便说她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此间,村里来过几伙查户口的,当查到芳儿的时候,老太太告诉他们,她是自己的孙媳妇,来人见她粗衣打扮,细心地照料在大力床前,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就对他们说:如果发现京城来的单身姑娘,一定要向乡长报告,不能私自收留,否则,被查出来满门抄斩。大家都装作害怕的样子,点头说:是是是,见了一定报告。
  大力的病治好了,大家开始准备到南方去寻找翠玉。芳儿从小喜欢学习,很小就熟悉中国的地形地理情况,她知道从这里到江西黑水需要辗转七八个省,行程愈三千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到达的地方。她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向老太太和大力详细介绍了一遍,三个人认真考虑了途中可能遇到的困难,商量了一套应对方案。
  芳儿又考虑,他们走后,为了让老太太少受些苦,拿出一些钱,让大力去请来一个同族的婶婶照顾老太太的生活。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们还是让二虎驾马车,直奔南方而去。
  路上,芳儿着红装,擦香粉,大力也是一身新衣靓服的打扮,两个人扮作小夫妻婚后回门,大家有说有笑的往前赶。
  从河北,经山西,山东,河南,安微,一路南下,途中遇到了多次盘查,都被巧妙地混过去了,特别是在河南金乡府门外的盘查,把门人手拿画像对进城的人,一个个核对相貌,大力先过去看了一眼画像上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正是芳儿。返回来,三个人议论怎么办,大力说:我先进城去找一个道上的哥们,你们别走远了,找个农家喝口茶等着吧。
  二虎赶着马车大摇大摆地进城去了,大力和芳儿就在城边寻到一户简易的小院,说是走亲戚的,向主人讨碗水喝。主人是一位老大爷,非常朴实,很热情地招乎他们坐下,两人边喝水边向大爷了解这一带的情况,谈到守门卒的时候,老人说他小儿子在北门干那活,出力不讨好,经常挨打受骂,好人不干的差事。
  芳儿见大爷屋里很简朴,床上是破草席,饭桌只有三条腿,无腿的那个角,用一摞砖块撑着,椅子也是缺腿少撑的,残缺不全。
  太阳就要落山了,二虎还没有回来,芳儿让大力去买些食物,拿回来与大爷同吃。
  通往城里的这条大道两侧,店铺一个挨着一个,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大力很快就提回来一个大提盒,里面有鸡、鱼、肉、蛋,清菜,蛋花汤,卷子什么的,往桌上一放,大爷眼睛都变直了。
  趁着太阳的余晖,三个人开始吃饭,大爷胃口很好,桌上半数的食物落入他的肚子。
  吃完饭,大爷问:听口音你们小两口不是本地人,到哪儿去,为什么不进城?
  芳儿显出为难的样子,说:城里盘查的很紧,听人说凡是长相好点的姑娘都得收起来,所以我不敢进去了。
  噢,是这么回事,好办,天黑了我送你们进去,看那个敢拦。大爷神气地说。
  进去了,到南门出城的时候也不好办呀?
  你们的亲戚不在城里?
  在很远的南方,我们要穿过城去继续往南走。
  这就难办了,南、北两个门的把守是死对头,南门我说不上话。
  三个人正聊着,大力望见城门口出来一车大马车,仔细一看,正是二虎的大车。
  大力急速迎过去,见了二虎便问:事情办好了吗?
  二虎有些犹豫,轻叹一口气说:只办成了一半。
  此话怎讲?
  城里来了新统领,是从京城派过来的,对各门的把守都加强了,守门的兵卒也进行了调整,北门这边本来有哥们认识的人来这,这回调到西门去了,这下子进城不好办了,看来要从长计议。
  噢,原来是这样,出城的南门有问题吗?
  出城倒不成问题,南门从守门官到守卒,都与我那哥们很熟。
  那就好办了。
  好办什么,难道你找到进城的熟人了?
  先下车,跟我来吧。
  二虎随大力来到大爷的院子里,向他介绍了大爷儿子在北门,可以帮助进城的情况,二虎大喜,说:只要进了城就好办了,我哥们在里边开着铺子,吃住都很方便。
  芳儿说:最好赶快离开这里,说不定明天各门又要调换,到时候进去了,出不来,时间久了,肯定要暴露的。
  那好吧,咱们这就进城去,争取天黑闭门前出城。
  芳儿掏出二块银元交到大爷手上,说:大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用它买些家具吧,这些桌椅都实在不能再用了。大爷很感激,一个劲地夸奖说:真是个好闺女,我的三个儿子都没这么做过,好人有好报,你们一定会平安寻到亲人的。
  一行人来到城门,大爷让芳儿他们先等一等,他就过去了,大约一袋烟功夫,大爷向这边招手,大力扶芳儿上了车,二虎吆喝一声,大车朝城门驶过去。
  很快来到门口,守卒一摆手,马车竟直进了门洞,没有进行任何检查就进城了。
  进城后行驶了很短的时间,便有2个人站在靠主大路的商铺前,等马车来到身边,便纵身跳上车,二虎对两边的人都作了简单的介绍,来人中个头偏胖的叫吴德,个高瘦削一些的叫汪桐轩,客人坐稳后,大车马不停蹄的穿过主街道,向南门急驶。
  到达南门附近,吴德对二虎说:兄弟先停一下,我过去看看,如果新统领不在这儿,就可以出城了。
  吴德有些笨拙地扶着车帮下了大车,迈起两条鸭子腿走向城门。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间,他就停下来,马上转身往回走,汪桐轩一看这阵势,知道前边有情况,立即吩咐二虎把马车转进一条小巷子里,再随便赶入一户住家的院子里停下。众人下车后,汪向主人亮明自己的身份,主人一听知道街上有这么个人,有一定势力,得罪不起,立马换上笑脸,问他们有什么吩咐,汪要求让芳儿去灶房烧火,主人马上带她过去。
  统领带着一帮人追至院子,挨个检查,来到灶房时,看到一老一少两位妇女忙活着烙饼子,老妇人不必看,年轻点的满脸油腻,脏不拉及,衣服上,手臂上都是污垢,眼睛边还长着一个大脓包,怪瘆人的,看到这模样,连画像也没有往外拿,这伙人便捂着鼻子退了出去。临出院门的时候大声告诫院里的众人:不准收留年轻女人,特别是见了漂亮的女孩,一定要报告。
  统领走后,大家长舒了一口气,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不能再耽搁,因为新的统领上任后,规定闭门时间提前了二小时,太阳一落山,马上就关闭城门。
  还是由吴德先去城门打探情况,这边芳儿洗去了身上的油污,揭掉沾上的脓胞,还原了本来的面目。
  吴德很快返回来,要大家马上行动,二虎照顾芳儿上了大车,其余人各自扶帮而上,大马车向城门急驶而去。到了城门,守卒架起护拦,让他们飞速过去了。
  行驶到安全区域以后,二虎停下车子,吴、汪二人下了车,大力、芳儿千恩万谢,大家道声珍重,各自上路。
  
  第四十八回天涯喜相逢
  
  又经过一个来月七转八拐的绕道行驶,这天傍晚来到黑水城外的护河边。
  芳儿让二虎停下车,对大力说:大力,翠玉就在城里的许大员外家,你先去找她,让她想办法出来接我们进去。然后替大力整理了一下衣服和稍显杂乱的头发,笑着说:这下好了,像个新郎官,翠玉见了,肯定会高兴的晕过去。
  大力憨笑一声,说道:我先进去了,你们在这里等着,一定要注意安全。
  江西黑水与广东和福建搭界,是个三不管的自由城,不象其它城市有高大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严密的守卒兵丁,是个敞开式的中等城市。
  大力沿通往市中心的沙石大道径直向前走,城边上的院落、房屋大多灰暗、低矮,越往里走,院墙越高,房屋越靓丽,路边的商铺、酒店也越来越豪华。
  大力边看边走,前方沿街出现一座规模宏大的院落,他向路边的小商贩一打听,说这是丁解元府,过了解元府,紧挨着一个更大的院子就是员外府。
  大力听到前面就是员外府,周身一阵紧张,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翠玉了,已经三年多未见面,不知道她是不是还那么清纯可爱。
  他加快步伐迅速过了解元府,果然看到一座气势恢宏的高墙大院呈现在眼前,大门前有高大的牌坊,牌坊前立着一对威武的雄狮,睁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盯着街上过往的每一位路人。
  大力小心翼翼地来到门边,对门口的一位年轻壮士说:烦劳哥哥一下,请问这府里有没有一位叫翠玉的姑娘,我是他哥哥,特意从河北赶过来看她的。
  年轻人对大力上下打量了几眼,态度不愠不怒地说:你是杨总管的哥哥?有什么凭据没有?
  大力摇摇头,说:哥哥就是哥哥,还要什么凭据,叫出来一见不就完了。
  哪有那么简单事,堂堂员外府的总管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得有说法。
  大力听了,猛然想起芳儿说过的话:如果门人阻拦不让进,给他一块银元,和一只特产红山楂,作为凭证。
  大力急忙从怀里取出银元,满面笑容地递到年轻看门人手上,说:烦劳哥哥给通报一下。又掏出红山楂给了门人。年轻人略一思忖,说声:好吧,既然有信物,我就进去说一声了,你在这里好好等着,千万别自己往里走,里边有狼狗可厉害了。
  大力温顺地点点头:好。
  从院子里急速跑来一位华衣靓服的姑娘,离近了,向大力招手,高喊着:大力,大力!
  大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翠玉虽然年轻漂亮,但毕竟是一个宫女,行为举止上带有很深的奴性,面前的女孩子,除漂亮依旧外,处处显示出高雅、端庄的气质,语音也有些变调,跟以前的翠玉不太一样了。
  他虽然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但看到她热情地迎上来,马上迎过去,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看门的年轻人跟上来,见到这个场面,骇的直吐舌头。
  亲热了一阵子之后,翠玉拉起大力的手往院里走,样子非常开心,说话的语调也转回来了。大力这才感觉真挺舒服的,环境造就人,真是不假,处南方那样的语言环境里,人人都说哆哆话,时间长了,你跟着也说起来,自己的母语音慢慢就忘掉了,只有换回原来的环境,才能改回来。
  走在大院的路上,每遇到人,翠玉都高兴地向他们介绍:这是我未婚夫大力。人们热情地与他握手,说些听起来像外国人的话,他是一句也不懂,只能微笑着点点头。过后再问翠玉,他们说的是什么,翠玉说是欢迎好帅气之类的话。
  翠玉住的屋子非常大,里面的东西也很多,账本、算盘、笔墨、接待客人的精巧方桌,蓝釉茶具等,都摆在屋里,床只占了最西北面的一个角。
  刚进到屋里,就有人跑进来问她事情,这人走了不大会,又有人来了,弄的大力根本没有说话的时间。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翠玉要带大力到饭厅吃饭,路上,大力才告诉她说你的好姐妹芳儿也来了,在城边上等着呢。
  翠玉闻言,大惊,急问怎么回事,大力就将前面发生的情况简要地向她陈述了一遍。
  翠玉一躲脚,指着大力的鼻子训斥他:你呀你,什么好姐妹,那是我的主子,二小姐,快带我去见她。
  大力听了,感觉十分惭愧,让一个名门小姐伺侯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太不应该了。
  两个人来到城边,四下里观察,未发现二虎的马车。又寻找了一段时间,天全黑了。翠玉和大力都非常焦急,担心芳儿别发生意外,那样就太对不起她了。
  芳儿哪去了呢?原来,二虎的大马车停在城边,被他这边的朋友认出来,两个人见面后非常亲切,朋友一定要他去喝两盅,看看推脱不过,等大力又不出来,他们就跟随这位朋友进了城,在路边的一个酒店中饮起酒来,马车就停在路边的院子里,二虎寻思,如果大力来寻他们,从路上能看到停着的马车,谁知道翠玉和大力由于寻人心切,没有留意路边的情况,这才错过了。
  翠玉和大力两个人看看城外没有芳儿他们的影子,只好一步一回头地往回走,当走到一个酒店门前时,借着屋里映出的光亮,大力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大马车,对翠玉说道:这是芳儿坐的马车,他们八成在这里吃饭了,快进去看看。
  两个人进到店里,问柜台小姐,看到漂亮姑娘进来没有,小姐说在拐角处的小包房里。翠玉推开了小包房的门,见到了芳儿,又惊又喜,芳儿看到翠玉这身体面的打扮,也很惊讶,两人互相搂抱了一阵子,芳儿才向翠玉介绍了二虎及他的朋友,翠玉和二虎小时候认识,多年未见过面了,彼此都变了模样,认不出来了,互相寒喧了几句,询问过对方长辈的情况后,重新落座,推怀换盏地喝起酒来。
  酒席之上,翠玉才知道,这几年她托一个熟悉的家乡商人稍给大力的书信和钱款,并没有落到大力手上,若不是芳儿逃难到丰台,他根本不知道翠玉的情况。他认为,一是她变了心,不再见他,二是她已离开人世了。
  芳儿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自己的秘密,只简单地对众人说,自己不愿意待在家里了,才逃出来的。
  酒足饭饱之后,二虎的朋友拉二虎去他那边玩了,翠玉便拉着芳儿和大力回员外府,芳儿说:那里去不得,大小姐在府里,一旦知道了她的消息,就麻烦了。
  翠玉闻言,知道芳儿有难言之隐,就把她带到一处比较偏僻的院子里,说这是她的自留地。
  小院虽然不很大,但十分整洁,正北一拉溜四间屋子,东有厢房,西南角有一个小厕所,院子里种植了多处鲜花,离的老远,就让人沉醉了。
  一位年岁不大的妇女听到动静,从正屋走出来,见到翠玉忙施礼:大管家来了,快请屋里坐。
  翠玉很客气地说:刘姐别这么客气,叫我的名字翠玉就行,这两位一个是我的未婚夫,一个是我的主人,京城知府的二小姐,她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们可以经常研究诗词字画了。
  芳儿听了这话,知道刘姐也必是高贵人家出身,马上一躬身,说:麻烦刘姐了,请多多指教。
  刘姐听了翠玉的话,也同时躬下身去:二小姐说哪里话,你是主子,我是仆人。翠玉管家能找这么好的地方给奴家住,我就非常感激了,哪里敢接受大姐的称呼,万万不能。二小姐就叫我的名字方菲吧,以后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竭力效劳。
  看着两人互相谦让的情况,翠玉笑了,说:你们两位都是大家小姐出身,我才是奴才,你们就不要再互相谦逊了,依我看,姐妹相称比较好些。
  于是芳儿说:好吧,以后咱们三个都是姐妹相称,翠玉妹妹称刘姐为大姐,我为二姐好了,别再称二小姐。
  刘姐听了,也说:好吧,那就姐妹相称吧,只是这样,委屈芳儿妹妹了。
  几个人欢欢喜喜,说笑了一阵子。翠玉见天色晚了,恐怕府里有事找她,就向刘姐和芳儿道别,拉着大力回去了。
  芳儿和刘姐进行了长谈,芳儿了解到,刘姐的父亲乃吏部尚书乌禄安,因上书弹骇大学士苏瞬,被反咬一口,下了大狱,含冤自尽,刘姐隐姓埋名,从京师逃到南方,几经辗转,来到三不管的黑水城,靠着父辈的关系,联系上了翠玉,被安排到这里居住下来。
  同病相邻,芳儿知道了刘姐的身世,很同情她,但自己在贝勒府的情况,不便真言相告,于是,她只能将在自己家中受大奶奶欺负的意思,对刘姐说了,隐瞒了当宫女的事实。
  第二天中午,翠玉又来到这里,特邀芳儿去城边玩,刘姐识相,知道她们俩人有私密话要说,也要求不跟随,由她们出去了。
  来到城边,找个僻静的地方,翠玉跪地给芳儿请安,芳儿急忙将其扶住。
  翠玉问芳儿她走后的情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芳儿神情沮丧,泪眼汪汪地向她陈述了自己被芸香顶替,嫁给四贝勒的情况,越说越悔恨,说到:因自己气不过,又顶了芸香的名字,进贝勒府做了宫女,芸香趁四爷外出之机,设计陷害她,万般无奈之际,只好逃出京城,无地安身,想到了你,翠玉,寻到丰台,见了命悬一线的大力,为他请医生治好了病,一起来投奔你。
  翠玉为芳儿的悲惨命运伤心,豪哭了好久,芳儿又反过来劝了她一阵子,两人才平静下来。
  问起今后的打算,芳儿脸色十分忧郁,哀叹不已。
  第四十九回西风桂花谁惜怜
  翠玉不知其故,说:二小姐,在这里住下就是了,虽然条件比不了知府的家中,但也不会缺衣少吃的。
  芳儿只是摇头,叹息良久,才说:我可能怀孕了。
  啊!翠玉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知道芳儿顶替芸香的名字,在贝勒府只是一名普通的宫女,没有得到皇家的认可,没资格成为胤祯的妃子,孩子出生后没有名份,甚至连亲爹都不好明说,将来怎么办呢?
  先住下再说吧,孩子的事慢慢想办法,贝勒爷知道吗?
  不知道,他随皇帝私访去了。
  得让他知道才好。
  嗯,
  天色黑下来,两个人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芳儿催促翠玉回去,说她出来的时间太长了。
  翠玉回到员外府,一门心思想着芳儿怀孕的事。她想,既然四爷随康熙皇帝微服私访,到南方来了,就不可能没有丝毫动静。她托人四处打探,其间,芳儿的肚子慢慢胀起来,真的怀孕了。
  这一天,翠玉带人去给员外的女儿锦纹置办嫁妆,在通往南宁的大道上,遇到一伙商人,十五六匹马,驮着古玩、字画、布料什么的,慢悠悠往前走,翠玉与很多商人打交道,眼看着这伙人与其它商人的举止不太一样,有几个走起路来很斯文,引起她的特别注意。
  她仔细察看着他们中的每一个人,突然看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啊,是他,在她们知府里待过的守利。她心里一阵激动,她知道,守利是四贝勒的贴身随从,他在这里,四爷肯定也在这伙人中了。她又仔细地观察起来,啊,那位身穿青衣大礼袍,头戴外缘帽的年青人,她好像在那里见过,噢,对了,他就是四贝勒呀,那年春天,在畅春园他曾与二小姐对过诗。
  她控制住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稳了一下神,下了马车,向商队招手:喂,请问掌柜的,有好青花瓷碗吗?
  商队停下来,其中一人答:有啊,要多少?
  得看成色啦。
  成色绝对是上等的。
  翠玉走过去,装作挑碗的样子,慢慢向守利靠近,到他身边时,脚一歪,贴在他身上,低声告诉他说:李桂芳在黑水,她怀孕了。
  守利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装作啧怪她的样子说:这么平的地方都站不稳,要是到了那片野地里,还不爬着走。说完,他挤了一下眼,用手指了指侧面树木遮掩处的一块杂草洼地。翠玉心领神会,也点了一下头,反击说:本姑娘就爱走坷垃路,平路上反而会摔脚。
  商队远去后,翠玉吩咐跟她出来的人:你们先去前边的树荫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她迅速越过大路边的小沟,朝杂草地方向奔去。
  守利不知何时已经等在那儿了,翠玉向他简要地讲述了一下芳儿小姐现在的情况,要他转告四贝勒,想办法把她们接回去,免得时间久了,孩子会生在外边,再想回宫就麻烦了。
  办完事,回到黑水,翠玉向芳儿讲述了遇到守利及四爷的情况,芳儿听了,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平时里,芳儿与刘姐两个人对对诗,写写字,在院子里转一转,倒也清闲自在。
  转眼她的肚子胀起来了,算算日子,已有六个月大小。还没见着四爷的影子,她心里又焦急起来。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突然听到有人轻轻敲打院门,并低声呼唤:芳儿大姐!芳儿大姐!声音有些熟悉。
  芳儿挺着大肚子,在刘姐的陪同下来到院子里,芳儿听清了,是守利的声音。她高兴地叫出声来:嗳,我在这儿,守利。
  门开了,除身强体健的守利外,还有一位身材中等,体格略显清瘦的人站在大门口。芳儿激动的叫了声:四爷。来人便把她搂入怀里。
  第二天天还未亮,四爷与守利便离开了黑水。
  以后每隔半个月,他们两人便来一趟,然后急火火离开。
  孩子眼看就要临盆的时候,守利带着一名产婆,乘坐一辆带蓬的大马车赶过来,捎来了四爷的信函,意思是让芳儿随守利到京城去,他已经在皇宫附近安排好了住处,等产下孩子再图进展。
  虽然此时去京城,路途遥远,产期临近,有一定危险性,但为了孩子出生后有着落,芳儿还是决定冒险随守利前去。
  一路上控制马车的速度,不能太快,快了怕芳儿受不了,也不能太慢,慢了孩子万一生在途中,就很难收拾。大家提心吊胆地密切注视着芳儿的情况,随时调整马车行进的速度,最终顺利抵达京师。
  四爷给芳儿找的临时住所,位于东单的大牌楼后面,两间平房,没有院子,东面紧靠东单大街,交通便利。
  到达京城的第二天傍晚,经过一个时辰的折腾,芳儿产下一个男婴。守利立即通知了四爷,四贝勒骑马赶来,父子见了面,四爷抱了一下孩子,说道:今天是霜降,正巧生下你,该叫你霜生。
  四爷望着孩子又嫩又小的脸,喜忧参半,喜的是芳儿为自己生下了孩子,有希望成为王妃,忧的是,孩子生在府外,怎样才能取得合法地位,让父皇母后承认。
  回府后,四爷找了自己的老师,三朝元老斐文星商议,请他出个主意。斐文星说:事情紧急,先保孩子要紧,必须立即想办法把孩子接入贝勒府,进行皇家家族登记,稍有疑迟,孩子便永无皇族名份。
  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四爷秘密吩咐孩子的奶妈,往芳儿的茶水中放了迷药,芳儿醒来后,发现孩子不见了,问奶妈说不知道,她急的发疯了,不顾产后身体虚弱,不顾个人危险,来到贝勒府门前,寻找孩子的下落。
  门丁说不知道,也不放她进去,因为四爷事先对守门的役卒下了严厉的命令,无论什么人来,没有通牌不能进入,问府里的事情都要说不知道。
  孩子出生才三天,就不见了,芳儿心急火燎,见了守利问他孩子的事情,守利也说不知道,她彻底崩溃了。
  又四天过去,孩子依然杳无音讯,芳儿吃不下,睡不着,加上产后身体虚弱,她发起烧来,勉强撑了一天,到晚上,已处于昏迷状态。四爷闻讯赶来,御医说她身体本来就虚弱,再遭遇如此打击,精神彻底垮台了,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其实,芳儿主要是精神崩溃所至,如果仅凭产后虚弱这一点,她完全可以很快好起来的,因为她是练过功夫的人,尽管那是一种邪门武术,但如果用它恢复体力,也是可以的。
  这时的芳儿,满脑子想的都是儿子,儿子是她命啊,丢了儿子,让她怎么活得下去。她借着邪功的法力,将自己本来瀛弱的身体,摧残的更加虚弱,很快便进入了死亡线。
  四爷闻言,懊悔不迭,他责怪自己太卤莽,这件事情考虑得太不周全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他听了斐文星的话后,立即让府里做好了添贝子的准备,然后趁芳儿迷睡之际,抱走了霜生,放入王妃孙氏房内抚养,上报宫里,登记在册,成为贝子。
  由于时间仓促,他想先让霜生有了正式的贝子名份,再说出其生母是芳儿的事实,让父皇母后承认。
  但事情远非他想的那么简单,孩子登记时,就必须严格在母亲名下记录,时辰,名讳都是详尽的。一旦登记完毕,就具备了法律效力,再更改比登天还难了。
  芳儿是朝庭通辑犯,对外的名字是芸香,短时间内不可能说服康熙接受她为儿媳,所以若想让孩子有皇室名份,必须得先认其它王妃为生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胤祯没想到此事对芳儿伤害会这么大,以至于她承担不起,命悬一线。他请来众位御医联手诊治,说起来很奇怪,明明身子还有热气,但脉相全无,御医实在救不了这样的死人。三天后,通知其家人,芳儿已死亡,择地安葬。
  康熙五十年初秋的一天,一驾宽大的马车从千里之外的赫赫京都星夜兼程地来到了五岳之首的泰山脚下。
  山前的通天街犹如仙境,街道两旁皆红墙绿瓦的古建筑,店铺酒肆生意兴隆,靓丽的角楼掩映在银杏榆槐之中,街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突然众人听得一声呵喊:劳驾!声若洪钟,震的人们耳鸣心颤,一辆用厚蓬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马车沿街道中心由南向北,一路吆喝着奔驰而来。
  赶车人有40多岁的年纪,身板硬朗,动作熟练,车内豪华的坐椅上分左右各坐着1个人,都是精明强悍的男子,皆体格健壮,目光锐利,此刻正专心地听着车子外面的动静。
  车箱里躺坐着一个白布盖着的人,似睡非睡的样子,任由车子狂奔,一动也不动。
  马车在登山盘道的起点红门宫停了下来,两名男子下车后迅速解开绑绳,掀去外层的布幔,一抬精美雅致的轿子便露出了面目,原来刚才三个人是在马车搭载的轿子里面的,只是外面用厚蓬布包裹着,从外面看不到罢了。
  泰山上浓云密布,暴雨将致,两名男子将车里的人抬出来,放到一付担架上,告别了赶车人抬起担架向石阶走去。过了飞云阁,猛听到一声巨响,像炸弹落在头顶上,震得人周身颤栗,脑袋发麻,大雨跟随耀眼的闪电一起滂沱而下,顷刻之间,天上地下被密集的雨网连成了一片,整个大地都笼罩在水的帷幔中,迷迷蒙蒙看不清前方的路途。
  稠密的雨珠如倾倒的水缸劈头盖脸地泼到人们身上,两名男子的衣服鞋袜如纸浆一般粘乎乎贴在健壮的肌肤上,山风一吹冷飕飕的,冻得人直打颤,头上的雨水顺着发梢像瀑布一样流淌下来,滚进眼眶中,阵阵灼痛,刺得两人不敢睁开眼睛。
  随着山路的升高,闪电雷鸣离他们越来越近,似乎不将他们击碎炸裂绝不罢休似的,实在不能往前走了,轿子终于艰难地在万仙楼门洞内停止了它的爬行。
  罗羽真人凭借超强的感应能力,知道京里安排的人到了,他马上吩咐弟子方明和悟彻前去接应。
  两个人来到万仙楼门洞,见着担架,问明了情况,抬起来回到普及寺中。
  寺里的和尚都围上来,待掀起白布一看,立时傻了眼,有人向方丈罗羽大师报告:是个死人,硬梆梆的,还是个女人。
  第五十回佳人远意寄青春
  罗羽方丈手执薄羽扇,不紧不慢地来到担架旁,仔细观察了许久,然后吩咐众僧取水、拿针、烧锅、煮药,忙活了一阵子。
  水烧开后,将药放入锅内,搅拌均匀,稍凉后,罗羽大师让把死人放入锅内,再加火烧煮。
  眼看着锅里的水慢慢冒泡沸腾了,大师让弟子们回避一下。
  他撕开死人的衣服,使其赤身,沿她全身的任、督两条脉象施针,共扎下七十二只银针。
  水滚开后,煮沸了半天的时间,那些银针不时用手撵动一下,待撵到第八遍的时候,突然,锅内的死人发出一声极惨烈的尖叫,僵直的身子一下子变软了,全身皮肤被煮得变成了白馍馍。
  说时迟,那时快,罗羽伸手抓住她的臂弯,稍一用力,将其提出铁锅,飞奔进入室内。虽然有师傅的吩咐,大部分僧众都回到自己房中席地而坐,打禅去了,但也有个别小徒眼睛盯着外面,想看个新鲜,刚才那一幕,确实被他们看到了。尽管罗羽的速度十分迅捷,他们还是瞅到了女人的身体,而且是一丝不挂,煮后最白洁的时候,这一瞅让他们禁不住热血沸腾了。
  年轻女子被罗羽真人使用水火回阳大法给救了过来,她就是李桂芳。其实,在当时虽然看起来,罗羽真人把芳儿救过来了,但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救活,只是救活了一半,既半魂。这就有了300年后半魂轮回的故事。
  躺在罗羽真人用来修练真气的凉床上,芳儿的身体很快降下温来,全身的皮肤也由烧煮的膨胀状态恢复成了正常的颜色。
  罗羽大师这才将银针全部取下,拿一床褥单子盖在芳儿身上,对她说:阿弥陀佛,姑娘躺着千万别动,要过一天才能吃东西,下地活动。切记,切记。
  芳儿挣扎着想起来,并且埋怨罗羽说:谁让你多管闲事了,为什么要救我?有人给你很多好处吗?
  罗羽见芳儿脾气挺坏,知道她一定有心事想不开,就心平气和地说:善哉,善哉,姑娘先不要冲动,有什么事等养好了身体再说。他见芳儿仍在试图起身,怕她对养病不利,便伸手向她的肚脐上点了一下,她便不再乱动了。
  一天之后,罗羽解开了芳儿的穴道,她感觉特别神清目明,从床上下来,感觉身轻如燕,前些天的懊恼情绪似乎减去了不少。
  罗羽大师见她体力恢复得如此之快,先是一惊,问她:姑娘,以前是做什么的,好像练过很深奥的武功啊,不然刚治疗完的人,是不可能一下地就能行走如飞的,起码得十天半个月的恢复期,才能复原如初。
  芳儿见大师十分慈善,一看就是一位值得信赖的长者,虽然对他救自己有些怨恨,但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因此,不由得长叹一声,把自己跟师傅学过邪路武功的事告诉了他。大师听罢非常佩服这种功法,说:虽然这是一种邪教武功,但危急时,可以发挥作用,保全自己的名节,值得学呀。
  芳儿在罗羽的练气房里待了二天,罗羽看她身体确实复原没事了,就与她商量说:姑娘的心里有疙瘩,一时疏解不开,才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来,老纳想让你去一个闲静的地方修养一下,去之前,你是否愿意改变一下容貌?
  芳儿温顺地点点头,罗羽便将一幅带黑点的脸面罩贴在她面上,然后把她带到了山上的尼姑庵里。
  妙香院是泰山上一座天下闻名的尼姑院,它座落在斗母宫的南院,这里祭祀着先天千眼千手斗母女神,前有枝干庞大的卧龙槐为道院看守门户,北面是巍峨挺拔的泰岱主峰,西有松柏蔽日的峡谷,东有清水长流的龙泉峰,奇石、佳木、秀水、宝殿构成一幅醉人的精美画卷。
  别看这妙香院仅有十几间僧舍,三十几位僧尼,名声却如浩浩明月,四海之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凡来此出家的弟子,皆眉清目秀,体态袅娜,头脑清灵,吹拉弹唱,轻歌妙舞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她们置身在这个风光奇绝的仙山上,施展出自己的全部才华,每日为游山的客人献上精美的舞蹈和悠扬的诗词歌赋,使成百上千的客人如痴如醉,如梦如仙,乐而忘归。
  道院的主事是罗羽真人的亲妹妹曼姝师太,她身怀绝技,琴棋书画皆为国师水平,谈经论道无人能敌,更兼有一身出类拔萃,技压群雄的武功,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为迎接游人的到来,妙香院众尼姑从穿戴打扮到房舍布置,从茶点水果到乐器选择都极其考究,可以说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刚刚经过豪雨的洗涤,这组古老的建筑更显得雄浑壮观,面貌焕然,清新怡人。女人踉踉跄跄,踏着遍地的积水走进了妙香院。满院的尼姑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女人实在太丑陋了,怎么能来这里住呢?女人确实有些丑陋,一张瓜子脸上除了黑斑就是红痣,一点白皙的面皮也没有。
  在众尼姑的窃笑声里,她进了中间的山房,双手合什秀目微张,向坐在正中檀香椅上的曼姝颔首行礼:小女子李桂芳,年龄十九岁,自愿出家为尼,终生不淫不嫁,尊信老子教化,誓死不犯道规,万忘师太收留。
  看到女子漂亮的容貌,曼姝师太先是一怔,继而听到她黄鹂般的嗓音,仙女般的举止,她犹豫了,照理说,像她这样相貌奇漂亮的女人,院里是绝计不能收留的,那会砸了妙香院的生意,断了三十几口人的饭碗,但哥哥亲自送来的人,曼姝师太怎么会不收呢?
  对女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眼睛里饱含了怜悯之情,最后竟然破天荒地收留了她。好吧,让静心先带你去房里休息吧。
  曼姝师太面露和霭之色,对身边一位妙姿秀美的尼姑吩咐道:带她去了却房内歇息吧。
  次日清晨,女人起床后正梳理着流瀑般柔软飘逸的长发,忽然听到房门啪啪轻响了两下,开门之后,曼姝手托一叠衣物,依然面容和蔼地站在门口,用带着些许河南腔的语调说:姑娘起来了,昨晚睡得可好?屋里还有缺的东西没有?这几件衣物不是很好,先将就着穿吧。
  虽然曼姝师太只是轻轻地对她说话,但女人依然感觉出她说话声音的份量,她想此声音只怕在三十米之外也会听的清清楚楚,她感到十分惊诧,心想:曼姝不愧是天下知名的女中豪杰,九十多岁了,不但看长相只有四十岁上下,就这铿锵有力的声音也足以让人望而生畏。她急忙接过曼姝师太手上的衣服,眼睛里含着感激,心里面怀着钦佩。
  女子动情地说:谢谢曼姝师太收留,这里一切都很好,昨晚睡的也很踏实,什么也不缺了,多谢您的关照,请进屋里坐会儿吧。
  师太眼中倏然一亮。原来她从女子的言谈举止中,已经看出此女子绝非深居山野寺院的无知冠子,她一定大有来历,不是风尘艳女,就是豪宅名媛。
  她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通过官府传信安排?而且从堂堂紫禁城一直到泰安道,都不用书信,只用口信传过来,看来这里面一定存在蹊跷。师太一边想一边走进屋子,坐在雕刻有凤仙花的精致藤椅上。
  女人轻轻甩了一下遮住眼脸的披肩长发,这种自然的动作,让人看起来也异常优美,她迈动脚步像凌波仙子一样把师太送来的衣服整齐地放置到床上,回转身袅袅婷婷立在师太面前,如出水芙蓉一般让人喜爱。师太微微点了下头:姑娘,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别拘束着,坐下说话。是。两片朱唇轻轻一触,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我们这里的姑娘们分二班招待客人,一班伺候饮食,就是端盘子送水之类的;二班以歌舞琴棋待客,看姑娘的举动,一定是学过歌舞之技的,就分在二班吧。只是,师太双眼盯在她脸上,欲言又止,好像有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女子见状已明白了几分,师太您是说我脸上有黑斑红痣,怕吓着客人们吧,
  姑娘说的是,妙香院的弟子个个秀美如花,粗通诗词歌赋,这样才引得游客纷至沓来,乐而忘归,你虽能歌舞,但恐脸面不爽,影响了生意。
  女子起身,带着一缕淡淡的幽香,粉面低垂,脸色阴沉,眼中隐藏着一股深深的忧伤,在屋子中间款款地来回渡着步子,一双黑幽幽的小手在胸前搓弄不止,显然此事触着了她的痛处,让她非常为难。师太看着女子的反常举动,好似一头雾水泼来,一脸的不解之意:姑娘不要太难过了,你虽然面相长得差了些,但身材绝对是一流的,跳歌舞之前先用艳彩化化妆,我再让其它姑娘稍微挡一挡,客人们兴许就看不出来了,你不要想不开,做出傻事来,有损我们妙香院的名声。
  见女子还是一脸的忧郁、彷徨,想她必有难言之隐,应该尽快帮助她解除烦恼,让她抛却世俗的恩怨,忘掉红尘中的凡事,放下牵挂的包袱,成为道门真正的弟子,在这个圣洁之地过上清净无为的纯洁生活。否则,人在山门,心在凡尘,永远也修不成正果。
  想到此,师太起身,用清淡但不容商榷的口吻说:姑娘,屋子太憋闷了,陪老妇到外面去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吧。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外了,女子只能跟随其后向院外姗姗走去。
  第五十一回几回经雨复经霜
  
  妙香院以北,是上山的主路,这里林荫夹道,秀岩叠出,瑞草纷呈,鸟语花香。行不多远,便到了岔路口,西去则直达中天门,师太沿东侧石阶路北上,见一溪流自峰顶潺潺而下,犹如一条长长的珍珠项链,一直延伸到山脚,水溪的旁边是块面积硕大的青石坪,站在坪上举目南望,古香古色的泰城风光一览无余,宏大的场面,优美的景色,使人顿时感觉心胸开阔,精神焕发。
  姑娘注意脚底下,别踩着字了。师太发现女子对自然风光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迷恋和钟情,完全没有留意自己脚下踩踏的石坪,便温柔的提醒她一句。女子确实被眼前的美景给迷住了,没有发觉脚踩在什么地方,听了师太的警言,赶忙收回秀目,一双眸子落在脚边的石坪上,哎呀,石头上哪来的字呀?
  她好像找到了寻觅已久的神奇宝贝,轻轻弯下柳枝般的腰身,闪动着亮晶晶的眸子,犹如蝴蝶采花一样轻轻移动盈盈莲步,伏在石坪上一个个方字前细心观赏,兴情所致,竟高兴得像五六岁的孩童一样手舞足蹈起来,似乎忘却了师太就站在旁边。这是一种内心世界的流露,只有对书法艺术的研究达到很高层次以后,才可能出现的忘乎所以的反应。
  看到女子的这种反应,师太心中自是一怔,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然对书法有如此的偏爱,一种压拟了很久无人诉说的情感袭上心头:这里叫经石峪,这些字是南北朝时期刻下的佛教经典金刚经,人称大字鼻祖,乃国之珍宝呀。
  你看那个经字,左右珠联璧合,上下结构匀称,起处锦纶粲然,风轻云淡,过笔萦回曲折,奇巧殊绝,点底波明霞蔚,含吐于清,落墨小涧环流,别有洞天。观此一字即可窥视全局,这些字将我华夏五千年之精髓展现的淋漓尽致,烁烁生风,教人受益非浅呀。女子竖起香娇玉嫩的双耳,伸长了雪白的脖子,屏气敛息地听完师太这一席话,如漆黑的野径里看到了指路的明灯,又似寒冷的冰窟中吹来了温暖的春风,使她丰姿绰约的体态更显示出千种风情,万般媚意。
  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好似遇见了青梅竹马的恋人,缠缠绵绵,情丝不缕,眉宇间透着一片痴情,脸上荡漾着桃花般的笑容,这是来自心底的喜悦,是心内世界的自然流露,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怒哀乐,是不能伪装的,非常透明,让人明白易晓,一目了然。
  自古道知音难遇,俊马难求。虽然两个人年龄如此悬殊,但她们的心已经相通,她们都明白,世间虽然人如潮水,但真正有相同爱好,能引起巨大共鸣的却十分罕见,今天两个人能够萍水相逢,实在是前生修来的缘份,由此可见,人和人相知,不在时间长短,也不在职位高低、年龄大小,只要意趣相投,见识一致,就能成为莫逆之交。
  芳儿虽然此时看起来外观面貌没有任何异常,但实际上她除了智慧是自身内在的东西之外,其它事情全部忘却,甚至连自已是谁都不记得了。她成为一个貌如芳儿,意识如新生儿的失意者。
  意识的丧失,对她绝对是一件好事,这使她忘记了烦恼,在人间仙境泰山上无忧无虑地过起清静日子,直至仙逝。
  纸里包不火,芳儿生子的事终于传到康熙的耳朵里,于是他派出上百的人马寻找她遗体的下落,雍正也亲自下江南去寻找,但都是无功而返。
  乾隆从登上皇位的第一天起,就秘密打探生母的埋藏地点,并借着巡视地方的机会,六次下江南,希望能在生母墓前行一个孝子之礼,直到自己垂暮之年,还念念不望这份母子情,亲笔写下了吊母祭:杳杳黄泉下,嗟君向此行。岭外无子奠,江汉有涛声。一世泪流尽,三秋无月明。从此记诗卷,白首望星空。
  300年后的一天,奇迹发生了。
  一辆白色救护车鸣着长笛驶入长春和协医院,车门打开,担架上身穿滑雪服的人被急速抬入手术室。
  霜生、霜生芳儿突然大喊起来。
  她被自己的高喊声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看,屋子是白的,她躺在一张从未见过的软床上,被褥床单都很细软,洁白如雪,房顶上有一根擀面杖一样的东西,放着太阳一样的光,床边立着一根铮明瓦亮的铁棍子,上面吊着一个透明的瓶子,有一根管子从瓶子里顺下来,连接到自己的手臂上,这都是些什么玩意?总之,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因为她什么也没有见到过,不知道那是什么,她非常惊呀,又很紧张,自己躺在床上,儿子哪里去了?
  她焦急地继续喊着:霜生、霜生!
  霜生呢?见没有人理睬,这是什么地方,是不是没有人呢?(侧耳细听)不是,外面有动静啊,昨不理我,可能是没听见吧,我再加大点声音。
  她开始咆哮了:有人吗,我的霜生哪去了,还我霜生?
  霜生!芳儿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一对中年夫妇急慌慌,神色有些紧张地推开了房门。紧跟着几个穿白大褂的男女也涌进了屋子,
  紫薇,你终于醒了!
  你们是谁?芳儿见是两个打扮怪异的陌生人,很迷惑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你能起来了,太好拉,我是爸爸啊!男的说,
  紫薇!谢天谢地,你可醒过来了,我是妈妈啊!女的说。
  那女人显出很心疼样子,拉住芳儿的手,宝贝,紫薇,我是妈妈,你不认识妈妈了?
  芳儿瞪大眼睛,诧异地望着自称是爸爸妈妈的人。
  那女人伤心的抹着眼泪,男人似乎有些轻松,他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如释重负的说:雅如,只要孩子醒了就好,大概是惊吓过度才会这样的,没事的,没事的,再哭,紫薇该笑话你这个妈妈了!
  妈妈,爸爸,是什么称乎?我在哪儿?芳儿一脸疑惑,她不知道什么是爸爸、妈妈,清朝那会儿,她管自己的父亲叫爹,母亲叫娘。这是在哪里呢?芳儿看看四周,实在想不出这是个什么地方。
  是医院!妈妈笑迷迷的对她说。
  医院?我来这里做什么?芳儿瞪着一对惊奇的眼睛问。
  医院是看病的啊,你不到这里来,怎么能醒过来?
  哦,芳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是啊,我好像已经死了,难道是起死回生吗?那么,我的霜生怎么样了?我不是抱着霜生吗?
  芳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摸一下胳膊,还热乎着呢!到底是怎么回事?难到这就是老和尚说的把芳儿送回来吗?
  快去给体操队打个电话吧!妈妈慢条丝理地对爸爸说,样子非常温文尔雅,让人感觉很舒服。
  好,好,我马上打。
  重症病房有规定,是不准打手机的,所以他必须要到外面去,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用深情的目光瞥了芳儿一眼,慈祥地说道:紫薇,我先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你躺着别动,听医生护士的话,好好配合治疗。
  当爸爸回来的时候,妈妈告诉他,护士吩咐过了,说紫薇刚醒过来,需要好好休息,让我们到外面去等,不要再打扰她。
  噢,那好吧。他又复看了紫薇一眼,夫妇俩带着些许不舍离开了病房。
  芳儿躺在床上,感觉脸上有些发紧,用手一摸,吓出一身冷汗,原来她脸上缠了一层厚实的绷带,几乎将整个面部都包了起来,也许是醒来后看到的东西太离奇,精神受刺激太大的原因,刚才只注意那些变化了,没感觉出来脸上的异常,现在爸爸、妈妈一走,精神放松下来,感觉就有了。
  到哪里找面铜镜照一下?她思索着。护士小姐进来量血压了,其实芳儿对这些东西一样也不认得,心想由她们去弄吧,反正自己已经死过一回,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觉着脸上不得劲,怎么这么多布料啊?
  噢,那是绷带,你脸部受了重创,不包起来早感染了。
  感染是什么?
  就是被细菌侵蚀了,
  那会怎样?
  要烂掉的。
  哦。能帮忙找面铜镜来吗?
  要铜镜干什么?
  芳儿有点不好意思了,喃喃地说:我想看一下脸上的模样。
  噢,照脸面。要的是镜子,不是铜镜,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一个小圆镜来。
  一看镜子中的脸,芳儿差点晕过去,这是自己吗?脑袋包的象个粽子,只露出两只大眼睛,有点象芳儿,却又不是芳儿。
  我的脸怎么变成这样子了?还能长好吗芳儿忐忑不安的说。
  可以复原的,不过要经过六次手术,才能彻底治好。
  要六次,多长时间?
  起码半年,到时候就可以把纱布拿掉了。
  一听须要半年才能掀掉脸上的纱布,芳儿又焦灼起来。要在这里待半年之久,怎么找霜生呢?
  我有要紧的事去做,我不要治了,她腾地从床上直起身,准备下地,护士赶紧拦住她。再要紧的事,也得等治好了伤才行。
  没有办法可想,她只有耐着性子等待伤好了。
  晚饭的时间到了,爸爸、妈妈来了,一同进屋的还有一个看上去体形矫健的青年人。
  青年人急速来到芳儿床前,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宠爱:还疼吗?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刮那么大的风,还带你去滑雪。
  一听到年轻人的语气里都是关爱和心疼,芳儿的心也软了下来,
  我想下地走走。
  好,我扶你!
  恩,谢谢!
  跟我还这么客气啊!
  看着年轻人过来扶芳儿,芳儿的身体不自然的僵硬了起来。金涛,轻点,重了会弄疼紫薇的。妈妈带着些许不满的情绪叮嘱叫做金涛的年轻人,啊姨,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芳儿开始打量起紫薇的爸爸、妈妈和金涛来,紫薇的爸爸,约50岁,近1米8的身高,显得即帅气又有修养,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戴着金边的眼镜,高鼻梁,薄嘴唇,浑身散发着一种能文能武的生气;紫薇的妈妈看上去像个阔太太,虽然眼角边有些许纹皱,但从整体上看,仍不失娇艳之美,很有点半老许娘的味道。
  芳儿想她平时一定是个爱美的女人。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瓜子脸,柳叶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虽然因熬夜布满了血丝,但仍掩饰不了动人的美丽。
  妈妈散发出的是一种温柔的美,再看看二人的衣着,称不上特别的奢侈华丽,但是特别的得体大方,一定也是价格不菲。听着他们说话的语气和感觉,是相敬如宾、是相亲相爱,芳儿形容不好,反正就是一定感情很好。
  金涛一看就是运动健将级的人物,身高1米9,皮肤呈古铜色,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举止有些粗鲁。爸爸妈妈对这位客人看起来并不很热心。
  虽然跟金涛接触的时间非常短促,但芳儿已感觉出他对自己非常用心,一副百依百顺姿态,这让她心里感到些许踏实,在历经众多磨难之后,她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爸、妈对芳儿这个冒牌的女儿也是宠爱有加,在芳儿来之前他们一定是个幸福的家庭吧!突然之间,芳儿有种了一犯罪的感觉,是她代替了他们宝贝女儿的身体,如果知道芳儿是假的,紫薇的爸爸妈妈会怎么样呢?哎!芳儿不禁鼻子有点酸。
  紫薇,怎么不舒服吗?
  爸芳儿居然叫出口了!!!女儿让你们担心了。傻丫头!只要你没事就好。妈妈心疼的摸摸芳儿的脸。
  如果,如果女儿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还会疼我吗?看着芳儿一脸担忧的样子,紫薇,不管怎样只要你没事我和你妈就会觉得很高兴!爸爸幸福的说。
  是啊,我们都会像从前一样疼爱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曲。金涛附和着说。
  是啊!紫薇记忆丢了咱们可以再找,找不到也没关系,只要你健康!
  妈!看着父母的包容,芳儿感动的搂住妈妈的脖子,心想虽然芳儿不是你们的女儿,但是芳儿还是会好好的做你们的女儿,芳儿很幸运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接下来的几天里,金涛去上班了,但只要有空他都会早早过来陪芳儿,爸爸除了工作时间之外,也一天三赶过来看她。妈妈天天坐在床边拉着芳儿的手,给芳儿讲许多以前的事情,帮芳儿找回原来的记忆。
  呵呵,好幸福啊!妈妈经常回家给芳儿做好吃有营养的东西,包括很多糕点和果酱,她从来没有见过、吃过。
  而每次芳儿吃饭的时候,妈妈都目光流转,痴望着她,让她感觉无比温暖。爸爸也说芳儿比以前更懂事了,言谈举止更像一个女孩子了。
  难道原来紫薇以前是个假小子吗?芳儿有些疑惑,可是看着父母对女儿的变化好像很开心,她心里也感到幸福!
  后来从妈妈的口中芳儿知道了,她女儿名叫江紫薇。小名紫薇,20岁,是个体操运动员,性格非常泼辣,确切的说是个假小子,平日总是剪短发,穿长裤,一天到晚在队里搞训练,在家中待的时间很少。
  妈妈给紫薇买了许多漂亮的裙子,可紫薇一次都没穿过,虽然她长得很俊俏,身材修长,皮肤细腻,但她就是闲不住,体操场就是她的家。
  妈妈总埋怨是爸爸给紫薇取的名字太大众化了,爸爸说芳儿笑起来眼睛特别漂亮,象电视剧还珠格格中美丽的紫薇格格,所以爸爸喜欢上紫薇这个名字。原来紫薇是这么来的啊,看来爸爸还是很浪漫的啊。
  紫薇的爸爸江兴泰,是律师,是东三省有名气的大律师,传说没有他打不赢的官司。紫薇的妈妈姚雅如,是个大老板,她自己有一个连锁时装店,好象还都是些高档的品牌,跟芳儿说了很多品牌名字,可芳儿的思想停留在大清朝,根本不知道现在的事情,一时还适应不了现代社会,因此大部分都没有记住。
  呵呵!父母的包容让芳儿这个饱受磨难的姑娘,真实的感受到了另一种跟四贝勒完全不同的爱。
  霜生怎么样了呢?他到哪里去了?芳儿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呢?霜生是谁抱走了你,在堂堂的禁城前,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明明芳儿抱着他说话,怎么芳儿就不记得了呢?唉!芳儿不耐烦地抓着头发,怎么也想不通,如无头苍蝇般在屋子里来回走,啊啊!!!
  紫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进来了,芳儿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啊没有没有,呵呵!
  是不是怕脸上留疤啊?
  恩,可能有点芳儿吱吱呜呜的回答着,以掩饰自己内心的躁动不安。
  妈妈拉起芳儿的手说:放心吧!我问过医生了,没事的,半年后纱布拆掉你就变回原来的漂亮模样了,妈妈从来都没骗过紫薇的,是吧?芳儿撒娇的搂住她:是啊,可女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妈妈心疼的说:紫薇,你和金涛要去参加什么赛车比赛,我和你爸爸都拦不住你,你还跟爸爸吵了起来,结果就出事了,你知道吗?我们看见你的时候,浑身都是伤,血肉模糊,我跟你爸爸都要后悔死了,为什么要跟你吵?如果你心情好点可能就不会
  看着妈妈眼圈红了,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下来,妈,都是女儿不好了,你看紫薇现在不是很好吗?
  是啊!你昏睡了1星期,我们都要崩溃了
  第五十二回喜奉清光笑语频
  妈,女儿以后都不会让你们担心了,我们拉钩好不好?妈妈破涕为笑,好!妈妈搂着芳儿,和芳儿顶着头微笑着。
  知道吗?紫薇你真的变了很多,懂事了很多,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啊!苍天给芳儿找了这么好的爸爸妈妈,放心吧爸爸妈妈,芳儿会好好做你们的女儿,放心吧所有爱过我的人,芳儿会好好的保护自己,希望你们也能好好的照顾自己!芳儿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她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三百多年,当年的人们都早已归西了。
  紫薇,等赵雍正帮你办完住院手续,咱们就可以出院了。爸爸笑呵呵的对芳儿说。雍正?芳儿吃惊的小声嘟囔到。是啊!总被你欺负的雍正哥,还总喊人家四爷呢!哦???芳儿想:紫薇的男朋友金涛是排球运动员,因要迎接全运会的比赛,开始封闭性训练了,所以,这出院的事儿,爸爸就找了雍正帮忙。
  怎么这么巧,雍正也在这里?该不是一个人吧?芳儿努力的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一个熟悉的身影迈着急促的步子朝这里走来,雍正,办完出院手续了。
  江伯伯,姚阿姨,都办好了,咱们回去吧。
  面前的雍正,除面相稍有差异外,从说话的语气声音到行动的举止,都那么像四爷,芳儿确实被惊呆了,真的是四贝勒吗?她迷惑了,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呼吸也变粗了,心在狂跳不止。
  紫薇,能自己走吗,不行,就让哥哥背着吧。雍正看着芳儿愣怔的样子,以为她是身体虚弱的表现呢。
  不用了,我能走。芳儿缓过神来,想着雍正在最后关头对自己的态度,她是既爱又恨,一种伤心的感觉涌上来,她谢绝了雍正的好意。
  半年后芳儿终于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高跟鞋与地板碰出咯咯的响声,芳儿的身影出现在那套300平米的别墅楼房中。
  金涛举起蛋糕,透过烛火,笑逐颜开地看着芳儿似惊还喜的表情,亲切地说:祝你生日快乐。
  芳儿的眼中有浅浅的水滴涌出,顺着脸颊淌下来,她慢慢坐下,含泪的目光柔柔的注视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21支蜡烛吹熄后,灯光乍亮,满屋富丽堂皇,充满了喜庆的气氛,芳儿再一次震憾了,自己在王府里待过好几年,皇宫也去过多次,还从未见到过如此美艳亮丽的灯具呢。
  紫薇你看脸没事吧!妈妈兴奋的对芳儿说,还给芳儿拿来了镜子,芳儿在明亮的灯光下,自己看着镜子中的容貌,短短的头发,皮肤苍白可能是一直没见阳光的缘故,瓜子脸,眼睛水灵灵的,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很娇美的样子,虽然长相跟原来的芳儿不尽相同,但都是大大的美女,她也就放心了。
  芳儿缓慢的摸着自己的脸,望着镜子呆了一阵。这就是紫薇了。从此芳儿彻底的不见了,芳儿是江紫薇,芳儿是紫薇。
  唉!看样子雍正和紫薇的父母好象还很熟,还不是一般的熟啊!走一步算一步吧,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雍正、还有他的老婆、孩子。估计芳儿的脸上肯定是阴晴不定的。芳儿默默的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灿烂的阳光、茂盛的大树,还有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这么丰富多彩,真是人生如梦啊!
  此刻的芳儿,就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般,从被芸香抓住,到遇见环光、在温暖的小窝里看到霜生,到飘然远去,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霜生,让芳儿心酸的一幕,原来没有消息的霜生竟是大清的皇帝,爱新觉罗弘历。然后芳儿变成了紫薇,好长的一个梦啊!
  紫薇,在想什么?一个芳儿熟悉的声音、一个芳儿朝思暮想,爱恨交加的声音,打断了芳儿的思绪。芳儿深深的吸了口气,咬咬嘴唇,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芳儿慢慢的转过身,给了他一个估计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雍正手捧一束鲜花走过来。送给你的百合花!紫薇不是最喜欢这白百合吗?
  呵呵!谢那个谢还没说出来,芳儿就开始不停的打喷嚏,怎么了?紫薇?大家都过来围着芳儿关心地问。
  没事,就是鼻子痒!
  还说没事,眼泪都出来了!妈妈着急地说。
  妈,女儿可能是过敏了!
  可能是这花吧!
  恩!芳儿点点头。
  不知道怎么了,现在开始对百合过敏了?以前可是女儿最喜欢的花啊!妈妈心疼的样子。
  雍正若有所思地说:听伯母说,你醒了以后跟以前特别的不一样,没想到连最喜欢的花都会过敏。
  恩,很多东西芳儿都不记得了!
  其实啊,你伯母更喜欢现在的紫薇!爸爸风趣的说。大概是怕芳儿和赵雍正都尴尬吧?芳儿知道赵雍正一定想起芳儿也是对百合过敏吧。
  不问你为何流眼泪,不在乎你心里还有谁,请让我给你安慰,不论结局是喜是悲,走过千山万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美,既然爱了就不后悔,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紧紧跟随,爱如潮水她将你我包围。
  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听着赵雍正车里的音乐,思绪早以不知道飘出了多远。车窗外的景物,飞快的向后倒退,芳儿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的瞄着赵雍正,眉头深锁,专注的注视着前方。粉紫色的翻领T恤,深蓝色牛仔裤,赭石色白边的休闲鞋。一身休闲的他,愈发显得英俊,一种充满阳光的英俊,芳儿习惯性的往后靠了靠,轻轻的叹了口气,从前芳儿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专心致致的欣赏着芳儿身边的这个男人,而现在只能偷偷的瞄着他,因为芳儿已经不是芳儿了。
  紫薇,是不是有点累啊?
  哦没有!芳儿紧张的坐直了身子。赵雍正笑了笑:小丫头,累了就把眼睛闭上一会。
  恩!芳儿舒服的往后靠了靠,可芳儿却不敢把眼睛闭上。看你真是病坏了,都没精神叫正哥了,赵雍正戏谑着说。芳儿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芳儿看到赵雍正的脸上有点脏东西,芳儿习惯性的回手在车后面拿了张面巾纸去擦,赵雍正先是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接过去,笑到:紫薇,你怎么不取笑正哥了呢?正哥还真有点不习惯。赵雍正看到他勉强的笑容,芳儿压低了声音,还好车里放着音乐,掩饰了芳儿的尴尬,芳儿把脸转向了窗外,没再说话。
  芳儿不知道他是否也想起那个总为他擦脸的芳儿。在芳儿回家的这些日子,赵雍正有空的时候经常来看芳儿,总会带些芳儿以前喜欢的礼物,然后会惊讶的发现,芳儿的爱好变了许多
  一转眼,又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芳儿也算是彻底恢复了。没事的时候芳儿会主动的帮助爸爸整理一些他需要的文件,爸爸也会惊讶的发现,原来芳儿很能干,芳儿笑而不答。依旧安静的帮他整理文件,别忘了芳儿原来可是知府的千斤,知识、见识都博大的很。
  爸爸越来越满意紫薇这个女儿,也会把更多的文件交给她整理。芳儿把紫薇原来的衣服都整整齐齐的整理好,收起来,算是对她的纪念与感谢。
  芳儿开始穿上了妈妈买的裙子,留起了长发,妈妈喜欢芳儿现在的样子,还总会把芳儿带到她的衣店里,帮她出主意,呵呵!他们一家算是开始了新的幸福生活。
  赵雍正好象有一阵没来了,听爸爸说他最近很忙,可芳儿依旧不知道赵雍正现在在做什么,每次他来的时候,芳儿想问,可是又不敢问,好象很怕打碎心里仅存的一点幻想。不过,现在想想,能这样平静的生活也很好,紫薇,发什么呆?
  你来了?
  是啊!听伯母说你喜欢玫瑰,送给你的。
  谢谢啊!芳儿接过花,捧在怀里,闭着眼睛深深的闻着,陶醉的说:真好闻,我最喜欢这味道,好久没闻到了。
  待芳儿睁开眼睛的时候,赵雍正呆呆的望着芳儿,正哥!他一激灵,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你喜欢,以后正哥还给你买!恩心里有种酸酸的痛,芳儿知道赵雍正想起了芳儿也是这样抱着花贪婪的嗅着玫瑰的芬芳。
  紫薇,听伯父说你想出去工作?
  是啊,总在家里闲着,觉得很闷。
  紫薇,听伯父说了,你经常帮他准备文件,而且不用伯父说你都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伯父可是经常夸你啊!
  哪有啊?爸爸就宠芳儿,当然说女儿好。
  雍正的杂志社有空缺,有没有兴趣?
  杂志社?你怎么转糟糕又说冒失话了,以前赵雍正说过一定要说自己的杂志社,看来他终于成功了,恩?赵雍正有点差异的看着芳儿,紫薇是说你怎么这么相信紫薇啊?紫薇也没工作过,还失去记忆,紫薇怕自己做不好。
  是这样啊?我看过你给伯父准备的文件,觉得你可以的,你专门负责给我准备文件,有什么不会的,我还可以帮你。
  芳儿有点犹豫。
  紫薇,爸爸相信你可以的!
  雍正坐在草地上,芳儿躺在他膝上,他望着她,她看着他,彼此眼中都是对方的身影,再也盛不下其它光景。
  我还会不会死?
  他将削好的一支苹果放入她手心,接着反托起她的手,将苹果靠至她的嘴角:再也不会了,有我在,不会让你再冒险了。
  我是体操队员吗,腿脚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慢慢会好起来的,不能训练比赛了,找份安静点的工作,不是更好吗,省得整天像个疯丫头似的,没点女孩子味。
  你会经常约我一起玩吗?
  当然,有空我就来陪你。
  她望着他,知道他不是骗他,她幸福地偎入他的怀里。
  天渐渐黑下来,两人手牵着手不舍地离开了那块草坪。
  爸,你回来了!
  是啊!我约了雍正来吃饭。紫薇那,你不是想出去工作吗?去帮雍正吧!在他那里我和你妈也放心,而且雍正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你会学到很多东西的。我女儿这么优秀,当然老板也得是优秀的啊!
  伯父,您又夸我了!赵雍正用鼓励的目光注视着芳儿。
  可是我
  紫薇,还犹豫什么呢?芳儿是江兴泰的女儿,可不该是这样的哦!看着爸爸那自信的样子,芳儿扑哧一乐,那好吧!以后请正哥多关照!
  好!赵雍正高兴的拉起芳儿的手,拉钩!芳儿手一僵,都不会打弯了,就这样芳儿和赵雍正成了同事。
  铃铃闹钟响了,芳儿急忙睁开眼睛,糟糕,上班要迟到了,昨晚帮爸爸整理文件睡得有点晚,哎呀!芳儿以豹的速度,收拾完毕,冲出家门。
  今天要开会的,听赵雍正说好象是要见一个重要的客人。芳儿怎么就睡过头了呢?懊恼中芳儿总算是到了杂志社。看看时间刚刚好,芳儿急忙向电梯跑去,哗啦芳儿竟然撞到人了,对不起,对不起!芳儿急忙帮着那个人捡掉在地上的文件,还好那个人不是泼妇,要不芳儿可惨了,不要紧!他微笑的对芳儿点点头,芳儿不好意思的对他微笑一下。然后芳儿急匆匆的离开,对不起,赵总编,紫薇迟到了。
  第五十三回瑶台无路可追寻
  赵雍正笑着招呼芳儿:紫薇,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市场版编辑。
  我们见过了。刘小奇大方的对赵雍正说。
  是啊!刚才真的不好意思。
  没什么啦,你好,我叫刘小奇。
  你好,我叫江紫薇。不过大家都叫我紫薇。
  哦!
  原来你就是赵总编说的重要的客人啊?
  呵呵!刘小奇到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赵雍正骄傲的说:是啊!别看刘小奇的年纪不大,他可是有名的才子,凡是他策划的栏目,可都是位居榜首啊!刘小奇可是我们这行抢手的人物啊!
  也许是社里芳儿第一个见到刘小奇的原因,刘小奇好象对芳儿特别的有好感。刘小奇大芳儿四岁,典型的阳光男孩,他们算是同龄人,所以话题会很多,相反芳儿和赵雍正却没有什么话,即使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都是静静的听着音乐,或是各自忙些什么。芳儿不知道赵雍正是否还是那个让芳儿不肯忘记的男人。
  在同事的心中,赵雍正是个好的总编,可是没有人见过总编夫人或孩子,更没有听他提起过。望着总爱眉头深锁的赵雍正,芳儿知道他在思念芳儿,芳儿的心很疼。这么多年过去了,赵雍正难道还没有成家吗?还是婚姻很不幸福呢?
  紫薇!芳儿急忙把思绪收回来,刘小奇啊!
  自从芳儿来了以后,加班特别多,是不是有点累了啊?没有啊!这样我才能好好跟你学啊!
  有没有交学费啊?
  哈哈!紫薇,那一会儿请你吃饭好了!
  行啊!我收拾一下咱们就走!芳儿和刘小奇经常会到夜市里吃一些小吃,然后就象两个大孩子一样在夜市里逛,买一些好玩的小玩意,我想吃糖葫芦!嘴里的肉串还没吃完,看着那一串串红红的糖葫芦,油汪汪的,芳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等着,我去买!
  不行,你不会挑啊!他们向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跑过去。这个小摊是现做现卖的,各种各样的糖葫芦,光看着就让人有食欲了。看摊的是个老大娘,她看见芳儿和刘小奇,笑着招呼说:姑娘真有眼光啊!我家的糖葫芦可是街里最好吃的了!你们要哪种啊?
  我要一个草莓的,刘小奇你要什么的啊?
  我也要草莓的!
  等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先在旁边坐一下,现做的好吃!天乞还真冷,芳儿冻的直跺脚,还把手放到嘴边呼气取暖。刘小奇笑着说:让你戴手套你生不戴,来!手伸出来。
  干嘛?芳儿因嘴里塞满东西含糊不清的问道。他把芳儿的手放到他的大手里捂了一会儿,然后从兜里拿出手套,戴在芳儿的手上,这样就不冷了!
  给你们的糖葫芦!姑娘啊,看你男朋友对你多好啊!
  男朋友?芳儿晕,谢谢大娘!刘小奇快活的接过糖葫芦,飞快的拉着芳儿离开这里。
  紫薇,你说你说有个象我这样的男朋友好不好?
  看着刘小奇那一脸认真的样子,看着他那亮晶晶的眼睛,芳儿突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嗯,应该、应该很好吧!
  紫薇,咱们开始交往吧!芳儿急忙用手捂住那张的大大的O形的嘴。看着芳儿眼睛里的惊讶,刘小奇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我是不是有点唐突啊?
  刘小奇,紫薇拿你当哥们,我还没有想过那样。她嘴里这么说,心想还有一个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的男友金涛呢,若让他知道了自己又交男友,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紫薇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也是刚才听大姨那么一说,就觉得
  刘小奇,咱们以后再说,好吗?
  行!不要为我这个帅哥失眠噢?
  少臭美!
  我说做你男朋友你就那么吃惊啊?小舌头都看到了!谁让你是帅哥加才子?芳儿扮个鬼脸给他,哈哈!望着刘小奇的手套,觉得心里乱乱的,芳儿知道自己是爱赵雍正的,可是为什么她成了紫薇以后,却不敢再去靠近他,不敢去了解赵雍正的现在?是在逃避还是别的呢?霜生,你在哪里呢?芳儿到底该怎么办呢?
  紫薇,怎么还没休息?
  爸,紫薇睡不着。芳儿来到爸爸的书房,爸爸正在那看书,爸,有没有打扰你啊?
  没有,爸爸明天没有案子,所以就随便的找本书看,放松一下。哦?
  这么久,芳儿头一次和爸爸聊起了赵雍正。原来雍正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妻子,名字叫芳儿,因怀孕难产,死在手术台上了,此后,赵雍正象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离开了他原来的公司,去了国外,三年后,赵雍正回来了,创办了自己的杂志社,那年他28岁。可是赵雍正不肯接近任何一个女性,到现在依旧是一个人。
  爸爸说,赵雍正忘不了那个芳儿,赵雍正根本不能原谅自己的自私,没有人能劝得了他,最后爸爸说,赵雍正也是个苦孩子,他靠爸爸资助才读完大学的,年轻人急于成就自己的事业没有错,只是他走错了一步。更没想到会遇到象芳儿一样的女子,如此惨烈的为爱而去,赵雍正无法从芳儿阴影中走出来,除非他能遇到一个象芳儿一样能打动他的女孩,可是又谈何容易啊!
  赵雍正无法从芳儿阴影中走出来,除非他能遇到一个象芳儿能打动他的女孩,可是又谈何容易啊!爸爸的话不停的在芳儿的耳边响起,那一夜芳儿彻底的失眠。
  嘀芳儿回头一看,是刘小奇的车,芳儿笑着向他摆摆手,紫薇,这么急要去那里啊?
  妈妈约我吃饭,说是要带我见她的好朋友。
  上车,我送你!
  那,谢谢了!自从上次芳儿拒绝了刘小奇,还好没有芳儿想象中的尴尬,刘小奇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就好象根本没发生过一样,他们照样还会去逛夜市,吃小吃,买小玩意,有时候芳儿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啊。可是刘小奇喜欢芳儿已经成了社里公开的秘密,只是他从来都不曾给过芳儿压力,而是选择了默默的对芳儿好,关心芳儿、爱护芳儿,那种让人不能拒绝的好。而芳儿也只能默默的接受,把他当作最好的哥们、朋友。
  紫薇,阿姨约你去哪家啊?
  玫瑰园。
  正好我也去那!
  哦!
  您好!先生几位?迎宾小姐礼貌问。
  我们定好了。
  请问哪个房间?
  金玫瑰!金玫瑰!他们异口同声的说。
  不是这么巧吧?他们惊讶的问。
  就是这么巧。
  二楼,左转第三个房间。
  谢谢啊!还愣什么,走啊!
  刘小奇拉起芳儿朝楼上走去。你们认识?芳儿的妈妈和刘小奇的妈妈看着他们一起进来,俩人吃惊的问。
  嗯!芳儿和刘小奇一起点点头。
  紫薇,快叫林姨!
  林姨好!
  原来你就是刘小奇常跟芳儿提起的那个女孩,要不我还想特意看看,没想到是雅如的女儿!刘小奇的妈妈亲近的拉起芳儿的手雅如,你说他们俩多有缘分。
  是啊,我也没想到经常跟紫薇出去玩的男孩会是你的儿子啊!
  是啊!刘小奇快叫姚姨!
  姚姨您好!
  雅如,这个儿媳妇我可要定了啊!
  妈刘小奇急忙的给林姨递眼神,芳儿低头抿嘴乐。你看!你看,儿子你急什么啊?妈妈可是先给你订下了!妈妈和林姨开心的笑了起来。刘小奇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芷凝,现在的年轻人可跟芳儿们那会不一样了,都会心疼人啊!
  是啊!
  刘小奇以后有空就来我家玩啊!
  谢谢!姚阿姨。有空我会过去看您的!
  妈妈和林阿姨快乐的聊着,芳儿和刘小奇笑着、看着,总算是吃完了,妈妈和林阿姨又一起出去逛街了。
  自然是刘小奇送芳儿回家,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芳儿知道他一定是记着林阿姨的话了。
  妈妈和林阿姨,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林阿姨可是一个典型的美女加才女,她是很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一直在国外居住,好像这次是因为她设计的一个品牌在咱们这里展销,才特意回来了,顺便看看他的宝贝儿子和儿子口中的那个女孩紫薇。芳儿的妈妈也很喜欢刘小奇,还有就是在芳儿和刘小奇小的时候她俩就约定,一定要做好朋友加亲家,难怪啊!林阿姨这么高兴,芳儿既是她好朋友的女儿,又是他儿子中意的女孩,倒是芳儿,她和赵雍正怎么办呢?头都大了,本来和刘小奇做哥们好好的,突然又冒出个妈妈的约定。
  紫薇,一会帮我把昨天的开会的文件给拿进来。
  知道了!今天赵雍正好象来的有点晚,脸色也不太好,怎么了呢?眼睛红红的,肯定是休息的不好,通常他这样的话,一定是又胃疼了。不知道他吃没吃饭,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了,以前都是芳儿给他煮点粥喝的,现在谁管啊?哎!送完文件去给他买点粥吧!看见芳儿进来,赵雍正放下手里的文件,问:有事吗,紫薇?
  没有,我给你买了粥,你喝点吧!赵雍正愣了一下,笑了,丫头,我发现你越来越会关心人了!
  呵呵!快趁热吃了吧!
  紫薇,你过来坐。
  嗯。赵雍正看着粥,用勺慢慢的搅和着,粥热,别烫到啊!你胃不好,多喝点粥,特别是早上不要不吃饭。赵雍正笑了,紫薇,你变得有点让我不认识了。
  我不觉得啊!
  以前的你,象个男孩子,调皮的很,现在的你更象我故去的一位朋友。以前她每天早上,都会给芳儿煮粥喝,还会提醒我慢点!粥热别烫到呵!
  正哥,别想那么多了。看着赵雍正有点朦胧的眼睛,芳儿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你慢慢喝吧,以后想喝告诉紫薇,我去给你买。
  谢谢啊!
  那我先出去了!芳儿几乎是逃出来的,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赵雍正的落寞、思念、悔恨。
  第五十四回朝醉暮吟看不足
  喂!紫薇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刘小奇一脸关心的问。芳儿急忙用双手摸了摸脸。
  刘小奇扑哧乐了,那能摸出来吗?给你镜子!芳儿接过镜子,看他一眼,你还笑我?还不是你让我打你的文件累的啊!这小子还真的当真了,别告诉我你还熬夜打了啊!是啊!
  紫薇,我不是告诉你不着急吗?看你累的脸色都不好看了,真是的,以后我都不会让你打了,都怪我偷懒。
  刘小奇,我跟你开玩笑了,我没有熬夜啊!最近你天天都忙到那么晚,我帮你也应该的,再说这也是我的工作啊!
  紫薇,你别太辛苦了,我听姚阿姨说了你身体不好!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刘小奇,我已经恢复的很好了,真的没事!给你喝点热牛奶吧,那么辛苦!看着刘小奇,芳儿笑了,谢谢!喝着刘小奇递过来的牛奶,芳儿感觉到了刘小奇身上阳光的味道,这让芳儿轻松了不少,芳儿闭上眼睛慢慢的享受着。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心情特别的烦躁,吃过饭,芳儿一个人走出来透透风。夜很安静,天上的月亮很圆,几颗星星随便的散落在天上,亮晶晶的,很漂亮!芳儿无聊的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中芳儿竟然走到了赵雍正和她以前的家,望着、望着,心里酸酸的,想起了上次看到的赵雍正、想起赵雍正孤单蜷缩的背影。窗户里没有灯光,赵雍正应该还没回来吧!哎!刚才还很晴,现在好象有点阴了,还刮起了风,一会儿大颗大颗的雨点掉了下来,芳儿急忙跑到楼口去避雨,这雨好象还没有停的意思啊,越下越大,都说六月的天是小孩的脸,真是说变就变啊!没办法看来这雨一时还停不了,走了这么远的路,芳儿还真的有点累了,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吧,芳儿靠着楼梯坐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雍正叫醒了芳儿,紫薇,你怎么在这里?
  我出来随便走走,就走到了这里,结果下雨了,我就看你衣服都有点湿了,还坐在这里睡着了,会感冒的。赵雍正担心的说,走,跟我上楼,换件干的衣服。
  这
  这什么,快点走!赵雍正有点生气的拉起芳儿。你看伯父伯母都不在家,你也不好好的照顾自己。呵呵!不知道怎么了,越接近那个门口芳儿越紧张,仿佛心都要蹦出来了一样。紫薇,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
  看着紫薇穿上芳儿的衣服,赵雍正笑着说:还满合适的!我去给你拿你最爱喝可乐,喝点热的东西暖和暖和。不,我想喝点白开水!
  白开水?
  我自己倒吧!然后我给你煮面啊!
  赵雍正愣了一下,好、好,我还真想尝尝你的手艺!
  看着芳儿熟练的煮了他最爱吃的面条,赵雍正应该是百感交集,端着还在冒气的面条,赵雍正的眼睛湿润了,大口大口的吃着,芳儿明明看到他的眼泪也掉见了汤碗,正哥
  没事,我是高兴!
  看着赵雍正把一碗面都吃光了,芳儿的心也特别的舒服,芳儿知道赵雍正一定是吃出了他曾经熟悉的味道。这么多年,那熟悉的味道终于回来了!
  紫薇,今天你就住我这吧!外面的雨太大了。你住屋里,我住外面!
  正哥,我睡沙发吧!
  听话,哪有客人睡沙发的?
  那好吧!明天早上我还给你煮粥喝!
  哈哈!好啊!
  和赵雍正随便的聊了一会儿,大概他看出芳儿也有点累了,于是他让芳儿早点休息。芳儿点点头,回到里屋,躺在她曾经熟悉的床上,芳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芳儿抚摸着一件件曾经属于她的东西,内心是酸?是甜?芳儿都无法辨别!这么多年赵雍正完好的保持着芳儿和他拥有过的一切,看着这些赵雍正的心里究竟有是怎样的一种煎熬?芳儿听到赵雍正在外面不停的翻身,沙发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跟芳儿一样也失眠了。他是不是感觉到芳儿熟悉的味道?想着想着,芳儿在熟悉的味道中沉沉的睡去。芳儿梦到芳儿、梦到赵雍正、梦到霜生、梦到刘小奇
  紫薇,你怎么了?我、我没事!芳儿只感觉浑身象被火烧着了一样热,嗓子疼的要命,眼皮能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紫薇,你发烧了,准是昨晚着凉了!
  赵雍正摸了摸芳儿的额头,起来,咱们去医院!我想喝水赵雍正让芳儿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心的喂她水喝,我没事,我想这么坐一会儿。
  可是,你好象烧的很热啊!
  等天亮的吧,我就想这么坐一会儿。
  芳儿固执的嚷道,赵雍正没有拒绝芳儿的要求。他尽量的让芳儿舒服靠着,芳儿嗅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熟悉的味道,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芳儿紧紧的闭着眼睛。
  紫薇?芳儿用手挡住他的嘴,赵雍正想说什么,被芳儿这么一挡,然后什么都没有说,芳儿任性的靠着他的肩膀,直到眼睛里再也流不出液体,芳儿只记得赵雍正就这样抱着一直坐着、努力的让她能更舒适一些
  当芳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了,满脸疲惫的赵雍正,趴在芳儿的床边沉沉的睡着,芳儿想伸手去摸摸那张芳儿念念不忘的脸,哗啦门开了,赵雍正一惊,急忙的坐起来。紫薇,你还好吗?刘小奇冲到芳儿的床边,焦急的握住芳儿的手。刘小奇,紫薇被雨淋到有点着凉发烧了,医生说,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知道吗?紫薇你让我担心死了!
  芳儿勉强的笑了笑,说:我不是好好的吗!越过刘小奇,芳儿看了赵雍正一眼突然觉得很尴尬,谢谢你,正哥。赵雍正笑了,傻丫头!刘小奇啊,你好好照顾紫薇,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好的!送走了赵雍正,刘小奇回到床边对芳儿说:紫薇你饿吗?想吃点什么?
  我有点渴。
  我给你倒水。望着赵雍正离去的背影,一种落寞油然而生。是不是芳儿跟赵雍正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
  也许我们俩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有焦点芳儿终于决定和雍正分手了,可是为什么芳儿还会很难过?芳儿大哭一场,可是当芳儿看到他的短信,她的心好疼好疼,芳儿害怕看到你难过,芳儿害怕自己会狠不下心我们又在一起了,可是还是在不停的吵,他说:他爱芳儿,不能没有芳儿。可是你知道吗?芳儿很难过,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啊?芳儿真的好累,为什么芳儿却放不开你?我们的孩子没了,医生说,也许我们再也不会有孩子了,芳儿哭了,可你对芳儿说:芳儿什么都可以没有,但芳儿不能没有你,你知道芳儿有多感动吗?芳儿有多幸福吗?可这幸福到底是有多远?今天是情人节,芳儿收到了你的礼物,可是芳儿还是不高兴,你再陪着皇后,芳儿好嫉妒她?雍正,你知道吗?那不是芳儿想要的幸福,再苦芳儿都不怕,芳儿只想要完整的你芳儿知道你得陪她,芳儿装着无所谓,可是芳儿还是很难过,芳儿怕你把对芳儿的温柔分给她,芳儿真的好累,芳儿只想要完整的你,为什么你一定要给芳儿你想的幸福,你为什么就不知道芳儿想要的幸福呢?芳儿好想好想离开你,可芳儿拒绝不了你的爱你终于告诉芳儿她要成为皇后了,你知道芳儿的心有多痛吗?芳儿喝了很多酒,芳儿摔了很多东西,芳儿真的等不下去了,你知道吗?芳儿等不下去了,芳儿跟你真的就是一段孽缘,为什么芳儿会离不开你?芳儿很伤心、很伤心
  看着从赵雍正那偷来的从前的宫记,心里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剪不段,理还乱如果当初能理智一点,或许一切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也许理智那就不是爱情了,可太不理智了是不是就是盲目了呢?如果现在芳儿会怎么选择呢?心里的伤好象又被掀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芳儿就是觉得自己好象很难再靠近赵雍正了。
  紫薇,在想什么?芳儿急忙把日记本塞到枕头下面,刘小奇,你怎么来了?
  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你。
  我没事啦,明天就上班了。
  你要多休息,你的工作我已经都帮你做好了,放心吧!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糖葫芦!
  恩,就知道你想吃!
  谢谢你!刘小奇发现你总会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有没有很感动啊?傻丫头!
  恩!
  看你怎么还哭了啊?
  恩!刘小奇摸了摸芳儿的头发说:紫薇,我想好好的照顾你。然后他捏了捏芳儿的鼻子,心疼的说:好了,不许哭了!芳儿笑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流出来。芳儿把脸朝向了窗外,可是芳儿却看到赵雍正离去的背影。大概他听到了刘小奇和芳儿说的话,看着他背影,哎!
  第五十五回娇妖全在欲开时
  芳儿的电话响了,喂!
  紫薇,我是正哥,感觉好点了吗?
  恩,我没事了!
  正哥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要开,所以不能去看你了,你好好休息啊!我知道了,你忙吧!你也注意身体。
  拜拜!拜拜!想起赵雍正离去的背影,鼻子有点酸酸的。紫薇,你变的有点让我不认识了。
  我不觉得啊!
  以前的你,象个男孩子,调皮的很,现在的你更象我故去的一位朋友。以前她每天早上,都会给芳儿煮粥喝。还会提醒我慢点粥热别烫到呵!
  还满合适的!芳儿去给你煮你最爱喝可乐,喝点热的暖和暖和。
  不,我想喝点白开水!
  白开水?
  我自己倒吧!然后再给你煮面啊!
  好、好,我还真想尝尝你的手艺!赵雍正的眼睛告诉芳儿,在他的心里紫薇就是芳儿了。赵雍正不敢靠近芳儿,他害怕这是一场梦,他害怕有一天梦会醒来,可是又控制不住的想靠近芳儿。他害怕再一次的失去芳儿,芳儿知道赵雍正在矛盾中挣扎,而芳儿又何尝不是呢?芳儿爱赵雍正,可是芳儿害怕赵雍正曾经给过的伤害。为什么伤要结疤,为什么这疤就这么的不容易抚平?
  最爱的人最是伤害最深的情,最怕离开眼泪灌溉不了未来,沉默换不回来精彩。最爱的人最是伤害,爱过以后才会明白,没有你什么都不存在,除非你能够留下来自己突然哼唱起来,只觉得胸口好闷、好闷。
  我是赵雍正啊,你真的就这么狠心的离开芳儿了吗?我今天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一直我都不知道你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我以为只要给你物质上的满足,你就会幸福,总以为我想给你的就是你想要的幸福,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愚蠢?现在我才知道,芳儿不在的时候你有多么的孤单,我真的很后悔啊!芳儿,原谅我好吗?可是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芳儿自己啊!我要离开这里了,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你想要的幸福。我把你葬在霜生的身边了,我不在的时候,霜生就可以好好的照顾你了,我很后悔没有保护好霜生,如果当初你能离开黑水,也许我们现在就会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我终于明白了,没什么比两个相爱的人厮守在一起更重要的
  赵雍正把对芳儿的忏悔写到了宫庭日记的最后,300年前的往事,时间太久了,多数字迹已经模糊,象是水洒上的痕迹,芳儿知道一定是赵雍正的眼泪吧。芳儿不明白人为什么总在失去后,才会明白呢?如果赵雍正能早点看到这个当时留下的宫庭日记本,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呢?不会吗?当初自己也不知道劝了他多少回,每次他都会说:我一定要让你幸福,我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受苦,给不了你幸福,我情愿不做贝勒哎!人可能都是太理想化了吧?芳儿芳儿,我把你葬在霜生的身边了,我不在的时候,霜生就可以好好的照顾你了。霜生怎么会死?芳儿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而且应该是在芳儿之前发生的事情啊!到底是怎么了呢?芳儿一定要去看看霜生。
  在一个阴晦的秋天,芳儿从天津坐动车来到上海,又换乘出租车到达黑水市公墓。您好,管理员大哥!紫薇想请您帮我查一下300年前这里是否有一位叫李桂芳的葬在这里,还有他的儿子霜生?姑娘,你对300年前的人这么感兴趣,她是你什么人啊?
  这,她是我先人,我路过这里,想给他们上柱香。
  那你一定认识一个叫赵雍正的人吧!
  是的,大哥您也认识他?
  恩,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啊!几年来,他风雨无阻,凡是节日,象清明、泼火、寒食、端午、春日、人日、社日、中秋、十月等,一定来上香。他说,这里埋着他的妻子和儿子,好象是死于疯病。
  这人一定有精神病,300多年前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妻儿呢?我带你去看看这两座古墓吧!
  谢谢大哥!看着霜生照片上的笑脸,仿佛昨天他还躺在芳儿的身边。芳儿轻轻的抚摸着他照片上笑盈盈、胖乎乎的脸,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霜生,你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娘亲?为什么不告诉芳儿?
  芳儿知道你最乖了,一天都离不开娘亲,可是你为什么会离开呢,是谁抢走了你,是你阿爸吗?
  你不在的那些日子里,我非常难过。是娘对你关心的太少了!娘保护不了你,霜生
  叮当叮当霜生幕碑上的铃铛响了起来,
  霜生,你看到娘在哭了,是吗?
  不哭,他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的。管理员劝芳儿道。
  芳儿使劲的擦着眼泪。赵雍正把芳儿就葬在霜生的旁边,可谓用心良苦啊!爱妻李桂芳之墓芳儿抬头望了望天空,叹了口气,赵雍正你知道吗,霜生真的很好玩,很听话。爱妻李桂芳,爱妻李桂芳
  呵!芳儿站起来无奈的苦笑着。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凉意,正如芳儿此刻的心情。太阳渐渐的西斜,芳儿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喂!刘小奇!刘小奇的电话打过来了。
  紫薇,你在哪里啊?怎么一直都不接电话?
  我在外面散步!没听见啊!呵呵!
  你出去好长时间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我快到家了!
  那我去看你。
  你挺忙的不用来了,我想回家睡一会儿。
  我怎么感觉你的声音不对啊,哭了吗?
  刘小奇,你真可恶,想看我哭啊,真是的。
  芳儿故意生气的说。哈哈,真的好想看,那晚上下班我去看你哭啊!好好休息啊!
  知道了,拜拜!芳儿长出了一口气,这家伙耳朵就是好使。接完电话,芳儿立在那儿,回头看了看霜生和自己的墓地,赵雍正怎么来了?还带了一个女人?芳儿悄悄地躲到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地方,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雍正默默地站在芳儿的坟前,一声不吭。那个女人给芳儿和霜生每人送了一束花。谁呢?她转身站在赵雍正的身边,是她?大清的皇后,钮咕鲁氏。
  赵雍正,芳儿都走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不肯接受我呢?李冲,我忘不了芳儿,是我害死她的,你知道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吗?
  可是,赵雍正,那是意外啊!你总是在芳儿的阴影里不肯出来,有没有想过芳儿的感受?你以为这样芳儿在天之灵会开心吗?是我害死了芳儿,是芳儿!
  赵雍正你要知道那真的是意外啊!赵雍正的肩膀抖动起来,不再说话。
  赵雍正,我等了你300多年,不想再和一个死人争什么,只想代替芳儿好好的照顾你,芳儿她不会回来了,我想老祖母也不想你这样在痛苦中挣扎啊!李冲哭着抱住赵雍正。李冲,这样对你不公平啊!你别傻了!
  赵雍正,只要你能开心,我什么都愿意,我什么都愿意!赵雍正紧紧的抱住李冲可是我真的忘不了芳儿啊!更忘不了我害死他的事实
  赵雍正,我不在乎,你知道吗爱一个人更希望他能过的开心,芳儿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你知道吗?
  原来皇后也是这么的爱他,芳儿你现在已经不是芳儿了,你是紫薇,你该放手了,芳儿悄悄的哭着离开,芳儿该放手了,现在的李冲可能比芳儿更了解赵雍正、更爱赵雍正,李冲说的对啊,爱一个人更希望他能过的开心,300多年了,赵雍正的心也该逐渐平静下来,而芳儿也不该再去打扰他的平静,疤永远都是疤,长得再好也会有痕迹,再爱,赵雍正和芳儿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了芳儿知道李冲会好好的照顾赵雍正的,与其自己掀起旧疤还不如把那爱永远的放在心中去怀念!
  
  刘小奇,是我。
  紫薇啊,在忙什么啊?
  没忙什么,晚上你别过来了,今天走的有点累,我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怎么,不舒服吗?
  没有啊!
  那好吧,你早点睡。
  嗯。挂了刘小奇的电话,芳儿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上,仿佛只有在黑暗中的这个时候,芳儿才是真实的。望着窗外的黑暗和窗户里透出的昏黄,一种孤单吞噬着芳儿赵雍正啊赵雍正,你知道芳儿看到你的痛,她会比你更痛吗?你知道芳儿看到你痛却无能为力的痛吗?可芳儿已经不是芳儿了,是紫薇了。
  看到你在坟前发抖的背影,你知道芳儿多想扑过去抱住你,可是芳儿却不能,我已经不是芳儿了。
  看着你,我会忘了芳儿不是芳儿的事实,芳儿后悔自己为什么还会保留着芳儿的记忆,如果突然觉得胸口好闷,不管自己如何的深呼吸,都好象有人在掐芳儿的脖子或是用东西堵着芳儿的嘴。芳儿站起来,用手捂着胸口,头也好沉,我怎么了?
  也许出去走走会好点吧!芳儿拼命的大口大口吸气,可是还是很难受,芳儿好象看见赵雍正的车,赵雍正!芳儿想大声的喊他,可芳儿却喊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可芳儿感觉自己并没有趴在地上,好象有人抱着芳儿,一种熟悉的味道瞬间把芳儿包围起来,芳儿使劲的靠着这个让芳儿觉得温暖、舒服的怀抱。芳儿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裳,别推开我、别推开芳儿的嘴里不停的叨念着。
  紫薇、紫薇。真的是赵雍正的声音,芳儿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看着他满脸的焦急,芳儿哇的哭出声。
  别怕!紫薇,有我呢,别怕啊!赵雍正以为芳儿是害怕才哭,他搂着芳儿,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芳儿的手依旧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裳。
  紫薇乖,别怕,正哥不走,正哥陪着你!赵雍正轻轻的把芳儿抱到床上,给芳儿盖好被子,然后搬个小凳子坐在床边,感觉好点了吗?
  嗯!芳儿点点头。
  把眼睛闭上,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就会好的。芳儿听话的闭上眼睛,赵雍正用手轻轻的擦着芳儿眼角流出的眼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安静下来。
  第五十六回碧落有情空惆怅
  
  第二天芳儿醒的很早,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阳光透过窗帘,芳儿起身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听着窗外小鸟雀跃的鸣叫,芳儿能感觉出今天肯定是个好天气,心情也好了很多,芳儿使劲的伸伸懒腰,舒服极了,要是在来点音乐,呵呵,闭上眼睛陶醉起来。
  紫薇,起来了!
  恩!芳儿转过身,看见赵雍正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
  好点了吗?
  我全好了!芳儿故意扮个鬼脸。
  快趁热喝了,昨晚真是把我吓坏了,幸好我来的及时。芳儿笑了笑,问:昨晚你怎么突然来了?
  哦伯父伯母不在家,我有点不放心就过来看你了。谢谢你,正哥,我总是给你添麻烦。赵雍正望着芳儿笑了,把牛奶塞芳儿手里,快喝吧!
  想起赵雍正在芳儿坟前颤抖的背影,想起李冲芳儿不是决定彻底的放弃了吗?为什么自己还会心痛呢?芳儿对自己说不要再去掀赵雍正的伤,不要再去掀芳儿的伤,就让一切都过去吧!
  紫薇,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正哥!
  天气不错,我陪你出去走走。
  恩,好啊!不如咱们去骑马吧!
  骑马?赵雍正一愣。
  我就是突然想骑马。
  好,那我就带你去个骑马的好地方。
  赵雍正,芳儿知道你想起了芳儿,芳儿还知道你一定会带我去曾经你和芳儿骑马的地方。
  赵雍正,芳儿想把这当作是芳儿对你的告别,从此,芳儿不会在去牵挂你、思念你、更不会再去爱你芳儿把手机关了,芳儿不想有任何人打扰她和赵雍正。
  今天,芳儿只想一心一意的和赵雍正在一起,永远记住曾经的美好。这里骑马的人还真的很多,几乎都是情侣。看着他们甜蜜的幸福,芳儿和赵雍正也被感染了。
  赵雍正再也不是办公室里的赵总,更象一个大男孩。他开心的骑在马背上,芳儿坐在他身后,时而张开双臂,时而紧紧的搂住他的腰,时而静静的贴在他的后背上,他们开心的给对方擦脸上的汗,开心的手牵手奔跑,开心的对着远方大喊。芳儿不再是紫薇,他不再是赵雍正,变回到四阿哥和芳儿情窦初开的时节,他们只是别人眼中一对幸福的情侣。
  赵雍正带芳儿来到一棵大树下,哦!300年没来过了,这棵那时的小树,已经变作两人才能搂抱的大树,树生长得好茂盛。芳儿记得在那棵树下,他曾经给过她无数的承诺,故地重游,感慨万千。芳儿一眼就找到了赵雍正给过的承诺,不,应该说是赵雍正给芳儿的承诺的地方,胤祯要和芳儿永远在一起。
  芳儿走过去,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赵雍正刻下的每一个字,一遍一遍舍不得放手,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芳儿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芳儿不想失态,可是芳儿已经失态了。
  赵雍正缓慢的走到芳儿身后,一把拉住芳儿,你看着我,你到底是谁?你是芳儿对不对?
  不,我不是。芳儿拼命的摇着头。
  为什么你和芳儿那么像?为什么你知道我和芳儿之间的一切?你不是紫薇
  正哥!
  赵雍正的唇落在芳儿的唇上,他狠狠的咬着芳儿的唇,眼泪流进芳儿的嘴里,咸咸的、涩涩的,芳儿,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的芳儿赵雍正紧紧的把芳儿搂在怀里,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芳儿回来了,你是我的芳儿,芳儿、我爱你,我知道错了,芳儿别离开我赵雍正呜咽着,而芳儿却象僵硬的木头一样,任赵雍正搂着、亲着、说着,只是眼泪无声的落下来。赵雍正又点燃了芳儿心中的火焰,芳儿慢慢的伸手环住他的腰,赵雍正更紧的搂住芳儿,仿佛他一放手芳儿就会立刻消失似的,就这样很久很久。然后他捧起芳儿的脸,擦干了芳儿脸上的泪水,顶顶芳儿的额头,不要再离开我好吗?他轻轻的在芳儿的脸上亲了一下,别离开我,芳儿!赵雍正又把芳儿拉进他温暖的怀里,用下巴轻轻的蹭着芳儿的头发,芳儿喜欢赵雍正温暖的怀抱,芳儿贪恋他那熟悉的味道,如果时间能在此刻定格,对芳儿来说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可是,时间总是那么无情。芳儿有着芳儿的魂魄,却有着紫薇的身体,芳儿到底是谁?我不是已经决定了吗?为什么此刻又会开始犹豫?芳儿不是芳儿,芳儿是紫薇。芳儿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溶化在他的怀抱里。
  不,我不是芳儿。芳儿一把推开他。芳儿平静的吐出这几个字,却犹如炸弹一样,炸碎了赵雍正的心。
  他使劲的摇晃着芳儿的身体,声嘶力竭的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原谅我?300年了,芳儿,为什么?赵雍正哭着跪在芳儿的脚下,芳儿掰开他的手,芳儿已经死了,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芳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把赵雍正丢在那里,对不起,赵雍正,真的对不起芳儿哭着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远远芳儿看到刘小奇徘徊在她家门口,芳儿的电话关了,他一定着急死了,这么晚还在等芳儿回来,而芳儿的眼泪还没有停的意思,不知道怎么她害怕让他看到她,芳儿转身刚想离开,却还是被刘小奇看见了。紫薇,你怎么了?你到哪里去了?看到如此狼狈的芳儿,刘小奇紧张而诧异地问。刘小奇冲过来,给芳儿擦眼泪,给芳儿拢了拢乱了的头发,给芳儿把皱皱巴巴的衣服扯平,紫薇怎么了?语气里满是心疼。被他这么一问,芳儿的心里好象更委屈了,芳儿扑到他怀里,搂着他哭的更凶,弄的刘小奇不知所措,只是心疼的拍着芳儿,而芳儿一直哭到累的睡着了。
  芳儿怎么好象听到妈妈说话的声音,难道芳儿在做梦吗?怎么感觉手背有点疼,好象扎针了似的。芳儿睁开疲惫的双眼,天哪!芳儿果然在扎点滴。昨晚芳儿不是跟刘小奇在一起吗?发生什么事情了?芳儿怎么会在医院?
  妈妈正在病房门口跟护士小姐说什么,好象是问芳儿怎么还没醒?妈她听见芳儿在喊她,快步的走到芳儿的床前,摸摸芳儿的脸,高兴的说:紫薇,你醒了?感觉好点没?芳儿抿嘴笑了笑,说:妈,我没事。
  还说没事,都昏迷好几天了。说着眼圈还红了。
  妈,现在我不是没事了嘛!
  医生说,只要你烧退了,就没事了,刚才我还追着护士问你怎么还不醒呢?芳儿对妈妈笑了笑,问:妈,您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还要晚几天吗?
  昨天,我接到刘小奇的电话,说你得了肺炎,我们就着急赶了回来。芳儿一听,愣住了:我得了肺炎?
  是啊,这几天幸好有刘小奇帮芳儿们照顾你,你一直发高烧,昏迷了3天,刘小奇看你实在太严重了,才给我们打的电话。妈,对不起,让您和爸担心了!
  傻孩子,刘小奇都告诉我了,我的天,他是怎么说的啊?不会把芳儿的狼狈样全说了吧!只觉得自己的血都往脸上涌,耳朵立刻发热起来,妈妈心疼地捏捏芳儿的脸,接着说:你感冒了,不愿意去看医生,结果越来越严重,发起高烧,弄成了肺炎。哦!原来是这么说的啊,芳儿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说出原话,要不然芳儿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恩,刘小奇都说了啊!妈妈笑着对芳儿说:是啊,以后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生病了就要及时看医生,知道吗?
  芳儿拉起妈妈的手,快乐的说;女儿,知道了!爸呢?赵雍正病了,你爸过去看他了。
  妈,他怎么了?什么病?
  阑尾炎,今天刚做的手术,哎!年轻人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赵雍正住院好几天,就是不愿意手术,昨天再不做,都要穿孔了,这孩子看着输液器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流入芳儿的血管,芳儿突然觉得它象赵雍正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敲在芳儿的心上,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赵雍正,你还好吗?
  刘小奇,你来了!
  阿姨,紫薇醒了吗?
  醒了,你快进去吧!听到妈妈和刘小奇的声音,芳儿赶紧收回自己的思绪,向门口望去,芳儿坐起来,对他笑了笑,你来了!恩,好点了吗?芳儿点点头。
  妈妈对他们说:你们先聊吧,我去看看赵雍正!
  妈,您去吧,有小奇陪我就好了!
  阿姨,您去吧,有我在就行!看着妈妈的背影,直到确定她走远,芳儿才转过头看刘小奇,谢谢你!
  刘小奇挠挠脑袋,笑着说:谢什么啊?
  谢谢你对我爸妈说我,是感冒不愿意看医生才这样。
  呵呵!咱们是好朋友嘛!应该的。他伸出手,做了个OK的手势,芳儿吐了吐舌头,嘿嘿的傻笑起来。
  刘小奇始终都是那个最了解芳儿的人,他一直都在用他那颗善良的心保护芳儿的自尊,包容芳儿的错误,如果说,芳儿是一只蜗牛,刘小奇就是芳儿背着的壳,想着想着,芳儿幸福的笑了。
  金涛打完全运会回到长春,看着芳儿与刘小奇火热的样子,真是痛不欲生,心想本来紫薇的父母对他们的交往就持反对态度,现在又出了这种变故,知道自己再努力也是徒劳,不得不带着失恋的伤痛离开这里,进入国家队,到京都参加集训。
  第五十七回相呼相唤湘江曲
  刘小奇,你怎么不问我那天为什么会那样的狼狈?刘小奇皱着眉头,望着芳儿认真地说:紫薇,不开心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会受到不同的伤害,然后才能学着保护自己。当你扑到我怀里哭的时候,其实我感觉自己真的很幸福!幸福?他突然抓住芳儿的双肩,我要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还有我。
  刘小奇芳儿的心因幸福而酸酸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别想那么多了,明天我陪你去看看赵雍正吧!我知道你很担心他。芳儿诧异的看着刘小奇,他怎么会知道我跟赵雍正?为什么还要带我去?
  刘小奇那么了解芳儿,肯定是看出了芳儿的担心。他说,那天晚上,他看到了追她回来的赵雍正,而芳儿高烧不退的时候,也在不停的喊着雍正的名字;在芳儿昏迷的几天,他撞见赵雍正半夜偷偷的跑过来,一直拉着芳儿的手,坐到天亮;赵雍正不肯动手术,就是想能有机会多陪她一会儿
  刘小奇陪芳儿来看赵雍正的时候,他还没醒,赵雍正瘦了很多,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眉头紧皱,衬着雪白的床单、被子,愈发显得他的憔悴。芳儿透着玻璃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赵雍正,他动了动,眉头拧的更紧,嘴唇微微的张开,然后动了动,芳儿仔细一看,嘴唇都快裂开了,赵雍正会不会很渴?你紧皱着眉头,是不是感觉很疼啊?
  紫薇,咱们进去看看吧!刘小奇扶着芳儿的肩膀说,不了,我不想进去了,我妈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走吧!
  紫薇!刘小奇拉住芳儿。刘小奇,我不想活在回忆里,我更需要一种柔软的爱,我不想自己再受伤!你懂吗?芳儿有种冲动,芳儿想把她的秘密告诉刘小奇,芳儿能感觉出刘小奇是唯一最懂她的人。
  芳儿给刘小奇讲起了芳儿和赵雍正的故事,芳儿为赵雍正自杀,因为她没有看护好他们的儿子霜生,她无法再面对他。投河后,出现万道金光,于是芳儿变成了紫薇。
  她在芳儿与紫薇之间挣扎,在赵雍正的爱之间挣扎,在从前与现在之间挣扎
  听完芳儿的故事,刘小奇心疼地搂住芳儿,心疼的说: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发现了你眼睛深处的忧伤,我不理解外表单纯的你为什么总会有如此多的惆怅,我没想到,你有这样离奇的故事,紫薇,谢谢你相信我,我会好好的照顾你,不再让你受一点点伤害,如果可以我愿意给你柔软的爱。
  刘小奇,谢谢你!
  傻丫头,照顾你对我来说是一种幸福!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在芳儿的强烈要求下,终于可以出院了。办好了出院手续,芳儿就等刘小奇来接她了。芳儿安静的坐在床上等着,爸爸妈妈推门进来了,紫薇,都收拾好了?
  嗯,妈,都好了。
  那你不过去看看,赵雍正?
  哦,爸,我还是不过去了,他刚做完手术,万一我再带感冒菌过去,把他给传染了,就不好了,等我全好了再说吧!芳儿搪塞着说。
  爸爸笑了笑,说:这孩子,想的还真周到,你不是说自己都好了吗?还吵着要出院。妈妈也笑着说:是啊!妈我不喜欢在这里,每天都闻消毒水的味道,呛的我吃什么都是消毒水味了。
  那真不去看了?紫薇你可一次都还没去过呢?
  妈,我真的怕万一把感冒传染给他,你和爸爸不是每天都去看他吗?他不是也很好吗?
  是啊,赵雍正好的也挺快的,估计再过几天也能出院了,到时候你再去看他吧!爸爸欣慰,说。芳儿点点头表示同意。
  芳儿知道爸爸特别喜欢赵雍正,他们的感情也不啻于一般的父子,在赵雍正生病的时候,可把爸爸妈妈急坏了,幸好只是个小手术,一切都很顺利,再过几天他出院了,爸爸也就可以彻底放心了,如果赵雍正要真是爸爸的儿子该多好啊!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芳儿故意撒娇的对父母说:我看啊,在你们心里,好象赵雍正都比我这个女儿亲了!妈妈偷笑着说:看女儿都吃醋了。
  爸爸开心的笑着说:要是真有个这么优秀的儿子也不错啊,不过有你这个优秀的女儿,我和你妈够知足的了。芳儿捂着嘴笑起来,这还差不多,你们对正哥那么好谁不吃醋啊!
  爸、妈你们不是还有事情吗?一会儿刘小奇来接我就好了,你们去忙吧!
  那好吧,雅如他们下去再看看赵雍正,然后我送你去杂志社吧!好吧,那紫薇你等着刘小奇吧,别乱走,省得刘小奇找不到你!妈,我知道了!拜拜!爸爸妈妈!
  把他们送到电梯口,看着他们离开,然后芳儿一直呆呆的望着电梯,也不知道赵雍正现在怎么样了?应该能下床走动了吧!除了爸爸妈妈还有谁会来看他呢?一直没看到芳儿,他会不会很担心芳儿?唉!想那么多做什么?回去等刘小奇吧!芳儿慢慢的向自己的病房走去。
  知道吗?刚才三楼一位都要出院的病人,刀口挣开了?
  是吗?很严重吧?
  是啊,不让他做剧烈运动,自己生说要上楼看他妹妹!结果护士一拦他就
  哎!真是的。
  听说他妹妹得了肺炎两个从芳儿身边经过的护士在谈论着,这下可严重了
  一定很疼吧!还用说吗?疼的脸都白了!
  妹妹?肺炎?会不会是只觉得脑袋嗡的大了,芳儿赶紧向电梯跑去,等了这么久,怎么还不上来?真是急死芳儿了!不行,芳儿不能等了,走楼梯,芳儿急匆匆的顺着楼梯往下跑。七楼、六楼、五楼、四楼、三楼,终于到了,芳儿呼呼的喘着粗气,在那里直不起腰来。
  赵雍正真的不在病房里,难道真的是他?对,到护士站问问。护士,请问请问306床的病人怎么了?是不是他刀口挣开了?
  哦,不是他!芳儿的心终于落地了,那请问他到哪里去了?
  对不起,这个我不知道。
  哦,谢谢!芳儿拍着胸口,在旁边的休息区坐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是没看到他在病房里,这颗心还是觉得不安,芳儿悄悄的回到他的病房门口,心想:还是象上次偷偷的看看他吧!只有亲眼看到他真的很好,自己才会安心。
  赵雍正,你病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李冲,我真的没事!
  还说没事,也没个人照顾,想喝水都没人给你拿。
  李冲,伯父伯母一直都在照顾我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没事。李冲来了啊,芳儿听得出她语气里的心疼和关心。她在喂赵雍正喝水,看着她细心的照顾,芳儿能感受到她对赵雍正满满的爱。李冲,我把赵雍正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的照顾他,芳儿知道这么多年,你为了赵雍正付出了很多很多,面对着一个利用你的感情而为了给别的女人承诺的男人;在婚礼上跑出去追别的女人的男人;为了那个死去的女人,和你解除了婚约的男人,你还能不计前嫌的留在他身边,芳儿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对他的爱?芳儿还有什么理由不放手?芳儿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祝福你们?
  赵雍正,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李冲,我已经伤害了一个女人,我伤害过你,你不要对我这么好!赵雍正难过的别过脸不看她,
  赵雍正,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不要总活在回忆里好不好?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可是时间过去了300年了,她已经回不来了,你为什么不能放开呢?她在天上看着你这么辛苦,她会过的幸福吗?
  我李冲,我那么对不起你,你还
  赵雍正,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意的人,你不要在为20岁的错误,惩罚自己两辈子好吗?过去你靠着家族当上了皇帝,现在你靠能力取得成功了,你也算是对她有所交代了,我相信她的在天之灵看到你为她所做的努力,一定会原谅你,她一定会希望看到你幸福的。李冲姐,说的对!芳儿推开门,赵雍正诧异的望着芳儿,紫薇?你?芳儿做了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听我说完好吗?芳儿姐姐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她已经原谅你了,你也不要再为曾经的错误折磨自己了,芳儿在天上已经看到你为他做的一切了,你对他的承诺已经实现了,虽然她不能和你在一起,但是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幸福!正哥,你曾经伤害了两个女人,对芳儿的补偿你已经够了,你不要再伤害李冲姐姐了,我希望你和李冲姐姐能幸福,我知道没有人比李冲姐姐更爱你、更适合你,如果不是芳儿也许你和李冲姐姐早就幸福的在一起了!芳儿走到他们的身边,她拉起李冲的手,然后把她的手放到赵雍正的手里,正哥,你不是说我跟芳儿很象吗?虽然我不是芳儿,但我知道芳儿一定和我想的是一样的,我们都希望你能过的幸福!
  紫薇?
  记得一定要祝李冲姐姐幸福噢!芳儿把手伸向李冲,对她笑了笑:你好,我叫紫薇,是赵雍正最铁的妹妹!
  你好,紫薇!我知道你是谁了,一定是李伯伯家的吧!是啊,李冲姐姐!芳儿调皮的对她眨眨眼睛。赵雍正表情怪怪的看着她们,是在吃惊芳儿的变化吗?是心里很难受吗?还是别的什么?芳儿说不清楚,可芳儿看得出来他在尝试接受和面对。
  记不清自己后来到底说了些什么,正在芳儿犹豫着该如何收场的时候,有人敲门,刘小奇进来了,芳儿迎上去,拉住刘小奇的手,故意撒娇的说:你怎么才来接我啊!
  着急了啊,早上塞车啊!然后刘小奇,转向赵雍正,关心的问到:赵总,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在过几天就出院了。我不在杂志社辛苦你了!刘小奇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哪有啊,都是应该的!
  刘小奇,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李冲姐姐,是正哥的好朋友。
  我男朋友!刘小奇!看着他们客气的寒暄,芳儿算是松了口气,心想:刘小奇,真是芳儿的救星啊,要不芳儿还真的不知道怎么退出那尴尬的境地。
  紫薇,咱们回去吧!让赵总好好的休息!刘小奇柔声的提醒芳儿。芳儿连忙点头,嗯,那正哥你好好保重,过几天我再来看你,李冲姐,我们回去了。芳儿向他们摆摆手,刘小奇拉着芳儿出了病房门。此刻的赵雍正,会用什么眼神看着芳儿和刘小奇,芳儿不敢回头,匆匆的逃出来。
  子第五十八回漠漠蒙蒙暗度春
  芳儿究竟是怕什么,刘小奇现在本来就是芳儿男朋友,芳儿已经选择了他,想着想着然后芳儿亲密的向刘小奇靠了靠,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可芳儿还是觉得背后有一道寒光射过来。出了医院,刘小奇突然对芳儿说:紫薇,你真的决定了?
  什么?芳儿不经意的问。其实刚才我一直都在你的后面,我看到你因担心他连电梯都不肯等,急匆匆的往楼下跑,我看见你静静的站在他的病房外,我也听见你跟他们说的话。紫薇,你不后悔吗?
  芳儿低着头,没有看刘小奇,长出了一口气,刘小奇,我是关心赵雍正,可是我不想再回到从前,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永远都无法改变了,我已经不是芳儿了,即使芳儿回到他的身边,我们也忘不了从前的伤,再说,芳儿觉得只有李冲才能给赵雍正真正的幸福,芳儿不想以后连从前的美好都没有了,芳儿想赵雍正也一样,我们疯狂过了,现在该理智些了。芳儿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刘小奇没在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拉住芳儿的手,一直向前走着
  日子在平淡中,飞一般的流逝。放弃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情不再起伏不定,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刘小奇用他的柔软的爱不停的为芳儿疗伤,芳儿发现自己渐渐的不止是喜欢他了,可能有点爱了吧!至于赵雍正,虽然他们还会关心对方,但是他们都在自己的界限内,没有跨越的意思,他们都在开始尝试属于自己新的生活。没事的时候也会听爸爸说起赵雍正跟李冲,爸爸说,赵雍正终于找到幸福了,李冲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女孩。是啊,兜了一圈,两个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真的希望他们能幸福!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怎么突然想起这首古诗了?芳儿翻翻日历,哦,明天是清明节。芳儿想去看看霜生,他太无辜了。赵雍正会不会也去看芳儿,哎怎么又想起他了呢?难道真的就不可以忘记吗?真后悔为什么当初走上这么一条艰辛的路,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芳儿现在就想去看看霜生,万一明天碰到赵雍正,还是会觉得很尴尬的。对,现在就去,穿好衣服,芳儿给霜生选了一束漂亮的鲜花,然后出发了。
  很久没来看霜生了,芳儿默默的注视着他的墓碑,都有些挂灰了,芳儿掏出手帕轻轻的擦了擦,然后在那里坐了下来,搂住石碑,就象搂住霜生一样。霜生,你好可怜呀,刚生下来就死去了,芳儿觉得特别对不起他,都怪自己贪睡,没有保护好他。她想当时如果雍正能陪在她们娘俩身边,孩子就不会丢,也不会死掉了。
  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是爱的越深就会伤的越深吗?芳儿知道只有刘小奇能给芳儿,她想要的幸福,你放心吧!刘小奇会好好的照顾芳儿的,知道吗?如果可以,芳儿想彻底的忘了赵雍正,忘了他和芳儿之间的一切,也许只有这样,芳儿和他才能幸福铃铛叮当叮当的响起来,霜生,芳儿知道你听到娘的话了,娘希望你在天界会幸福!芳儿自言自语着,芳儿知道霜生一定会听到她说的话。霜生,天快黑了,娘要回去了,以后娘再来看你吧!
  你是谁?你、你怎么来看霜生?芳儿吃惊的回头,天那,老天爷真是和芳儿作对,越怕看见谁就越看见谁。老天那!你跟芳儿有愁怎么地?
  赵雍正?芳儿小声的问。
  对,我是赵雍正,你是谁啊?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你都醉了,还来这里做什么?看着他东倒西歪的样子,芳儿心疼的问。我来看芳儿老婆,芳儿,芳儿你出来啊!赵雍正扑倒在芳儿的坟前,醉熏熏的说:芳儿,看、看朕给你带什么了?快出来啊!
  你喝醉了,快起来!芳儿去拉他,没想到却把芳儿拽个趔趄,芳儿一下子摔在他的身边,疼的芳儿龇牙咧嘴,水泥地啊、芳儿的膝盖,眼泪在眼圈里转着,赵雍正看芳儿要哭了,急忙的扶起芳儿,对不起,对不起!朕弄疼你了,朕给你揉!朕给你揉!
  芳儿没事,你快起来啊!芳儿去拉他。他一下把芳儿拽倒在他的怀里,抱住芳儿放声大哭,你原谅朕好不好?看,朕给你买的戒子,我要让你当皇后,朕给你戴上,朕给你戴上他使劲的拉起芳儿的手,朕给你戴上,原谅朕!呜呜
  赵雍正
  嗯,朕给你戴上,朕给你戴上,咱们马上进行结婚大典他慌乱的往芳儿的手上戴,你醒醒好不好?你喝醉了!他使劲的抓住芳儿的手,我、我没醉,把手给朕,戒子戴上了,你、你就是朕的皇后,皇后
  芳儿使劲的推他一把,他仰面倒在地上,芳儿死了,你醒醒吧!我不是芳儿,我是紫薇啊!芳儿生气的转身就走,他冷不防的从后面抓住芳儿,紫薇,你是芳儿,朕能感觉到芳儿就在朕身边,只要你在,朕就始终都能感觉到芳儿,朕相信自己的感觉!朕相信芳儿和朕之间的感觉!
  芳儿蹲下来,冷冷的对他说:正哥,我是紫薇啊,芳儿已经死了,你醒醒好吗?芳儿知道如果没有芳儿你跟李冲早就结婚了,放手吧,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吧!不要再伤害李冲了,不要等到没机会的时候再去后悔,好吗?
  李冲?可是你知道吗?朕总能感觉到芳儿的存在,我没办法跟李冲结婚,我做不到。
  是不是只有芳儿死了,你才会幸福的生活啊?是不是?芳儿抑制不住冲动的问。
  不、不要,我会努力,我,会努力忘了,真的,我会的。可是你真的太象芳儿,我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你突然变的那么象,300年了,我怀疑是不是芳儿附在你的身上,你有芳儿的灵魂,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正哥芳儿搂住哭泣的赵雍正芳儿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即使我和她再象,我都不是芳儿啊!这对紫薇、对李冲都不公平!
  我知道,可是
  我知道你控制不住自己,可是你不要再活在记忆里了,不要让过去的美好都成了自己的负担!芳儿看你这样,她会不开心的,不要让她不开心好吗?
  嗯!赵雍正点点头,可是芳儿会原谅我吗?
  她会的,她也希望能看到你幸福,如果有来生,芳儿希望能和你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芳儿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会辜负你,让你那么痛赵雍正的哭声在黑暗中,越发有着很强的穿透力,穿过芳儿的大脑、芳儿的心脏、芳儿的身体,一直飘出很远、很远
  怎么样?他睡了吗?刘小奇小声的问道。芳儿点点头,蹑手蹑脚的从房间里退出来。刘小奇,多亏你,要不我们真的得在坟地过夜了。
  你啊,以后再去那一定要叫我陪着,知道吗?刘小奇拉着芳儿的手,心疼的说。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他。芳儿无奈的耸耸肩膀。紫薇,你先睡会,我看着他就行了。
  不行,明天你还要工作呢?不是还要见个大客户吗?不睡觉,明天会没精神的。
  放心吧!下午才见呢!听话,你先在沙发上睡一会儿,要不累坏了怎么办?芳儿拗不过他,只好躺下来,可芳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刘小奇,我睡不着!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刘小奇坐到芳儿的身边,用腿给芳儿当枕头,手轻轻的拍着芳儿,从前,在很远的地方,居住着一对幸福的情侣,这招还真灵,一会儿芳儿就觉得眼皮睁不开了,刘小奇的声音也在芳儿的耳边模糊起来。哦!这是哪里?怎么黑黢黢的。二小姐!芳儿好象听到有人在喊她,芳儿一回头,猜芳儿看见谁了?是芸香,怀里抱着胖乎乎的小霜生向她走来了!霜生,霜生芳儿飞一般的向他扑去,可是芳儿却扑了个空。芳儿慌乱的问:霜生,霜生!芳儿怎么抱不到你?快让娘抱抱你!
  小姐,你来抓我啊!追到了,我就让你抱霜生!
  你个坏蛋,原来是你把霜生抱跑了,我要跟你拼命。
  芳儿开始追着她的影子,跑来跑去,不管芳儿怎么样,就是抓不到,眼看就抓住了,结果还是空的。
  霜生,你怎么变大了,自己能跑了?娘怎么抓不到你?
  哈哈霜生、霜生,你别跑,等等我,霜生
  紫薇,紫薇芳儿急忙睁开眼睛,做噩梦了?芳儿点点头,刘小奇紧张的为芳儿擦擦脸上的汗。喝点水吧!芳儿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咕咚、咕咚的喝了满满,一杯水。好点了吗?好多了,没事。
  看你准是胡思乱想了,所以才会做噩梦的!别怕,有我呢!芳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了!正哥还在睡吗?芳儿望着赵雍正紧关的门问。刘小奇点点头,紫薇,早饭我做好了!一会儿你和他一起吃吧!杂志社里我还有事情,要不他醒了看见我,也许会觉得尴尬的。
  刘小奇,芳儿感动的说,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他摸了摸芳儿的头,轻声的说:拜拜!
  拜拜!芳儿从阳台望刘小奇远去的背影,心里真的很感动他的细心、善良。谢谢你刘小奇!
  紫薇,小奇是个好男孩!芳儿回头看见赵雍正从卧室里出来,芳儿跑过去,扶他,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昨天真是谢谢你和刘小奇!赵雍正笑着说。
  第五十九回冷风吹起月精神
  我知道自己让你们很担心,我也想明白了,你和芳儿再象,你都不是她。可我却赵雍正无奈的对芳儿说,语气里满是自责与不舍。
  芳儿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他,正哥,你好好的珍惜李冲姐吧,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
  我知道,这么多年李冲不计前嫌的对我好,是我一直都对不起她,可芳儿呢?我无法忘记她,不知道怎么,你让我感觉到芳儿就在我身边。我也知道芳儿不该这样,我应该给李冲幸福,我不该再辜负她,可是我能感觉出芳儿的存在,芳儿真的
  正哥,芳儿不会回来了。也许你在我身上感觉到的芳儿很快就会消失的。如果那样你怎么办?是不是那个时候你才会安心的跟李冲姐生活呢?
  或许吧!我不知道。赵雍正茫然的说。芳儿真的不知道如何来接他的话,只觉得真的很无奈。芳儿和你再次相逢,却无法忘记从前的伤害,芳儿想你,可芳儿却无法靠近你。是不是自己真的好愚蠢?如果芳儿再靠近你,也许咱们可能幸福的生活,可是你该如何面对那个甘愿为你付出的李冲?在父母的眼里,咱们如兄妹一般,如果突然变成恋人,叫他们该如何接受?既然芳儿已经不在了,过了300多年,当初的刻骨铭心,也会在无奈中深沉心底,芳儿又何必去打扰这原本的平静呢?既然错过了,就不要再回头了,所谓佳期已过,一切晚矣!
  娘,你怎么来了?
  霜生,娘好想你!芳儿高兴的跑去拉住霜生。
  可是娘,这里你不该来的啊!
  娘不想回去了,娘不想再面对烦恼了!
  那不行!霜生使劲的把芳儿往回推。
  霜生啊,娘的记忆让她烦恼死了!芳儿使劲的嚷嚷起来。娘,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选择。大人似的霜生无奈的说。
  我也没想到啊,我不想让大家都伤心,让我忘了芳儿的记忆,这样赵雍正他就不会再感觉出她的存在了。
  娘,那怎么行?你会很痛苦的。你有着完整的记忆,突然从中抽取出一部分,就相当于抽出你一根肋骨一样,再说,你的身体霜生心疼的嘟囔着。芳儿抓住霜生的手,哀求到:儿子,帮帮娘吧,娘不怕,只有这样,娘和你阿玛都才能过的幸福!
  娘,孩儿、孩儿不忍心。霜生甩开芳儿的手。
  芳儿扑通跪下来,好!你不答应娘,娘就不走了!
  娘霜生无奈的扶起芳儿,哎!那好吧!
  头好疼、好疼啊!芳儿抱着脑袋在床上打滚,这可吓坏了爸爸妈妈,紫薇,你怎么了?怎么了?妈妈哭着来抱芳儿。妈妈,就是感觉好疼,我做了个梦,然后就感觉好疼好疼,没、没事芳儿忍着痛安慰妈妈。
  妈妈心疼的为芳儿擦着头上细密的汗珠,都什么时候,还安慰我,紫薇马上救护车就来了!
  妈,没事,没芳儿使劲的咬着嘴唇,芳儿想坐起来,再安慰妈妈,真的不想让她太担心,可是芳儿真的已经坐不起来了,嘴唇可能被自己咬破了,芳儿感觉到有股又腥又咸的液体,流入她的嘴里,妈紫薇紫薇紫薇,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别吓我。刘小奇冲进来,一把抱住芳儿。
  芳儿勉强微笑一下,小奇!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只听到刘小奇说:别怕,紫薇,别怕!他抱着芳儿飞快的往外跑。
  医生、医生刘小奇的声音震耳欲聋,接着芳儿被推进了急诊室,头顶的灯光,照的芳儿眼睛真的好难受,可芳儿就是睁不开眼睛,一会儿把芳儿的手指头夹上,一会儿又把芳儿脚也夹上,凉冰冰的,芳儿想舒服的睡一会儿都不可以,哎!随便他们折腾去吧!不管了,反正头好象不疼了,芳儿好困好困
  当芳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只是不知道是第几个早晨。刘小奇正趴在床边沉沉的睡着,芳儿不敢起来,生怕这一动,会把他弄醒,芳儿仔细的端详着他的睡相,挺可爱的。眼睛轻轻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呼吸均匀,微微的鼾声,不知道怎么芳儿感觉他象一只正在炕头睡觉的小猫,芳儿忍不住笑了,刘小奇扑愣起来了,紫薇!啊,你醒了?他一把抓住芳儿的手,你终于醒了?
  芳儿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擦他脸上的眼泪,笑着说:傻瓜,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
  我都担心死了,医生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我真的真的好担心。看着刘小奇喜极而泣的样子,芳儿心疼的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才会努力的醒过来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刘小奇紧紧的把芳儿抱起来。快把我放下,我好晕啊!我睡了多长时间啊?
  半年了!啊!!!那么长时间?芳儿真的好吃惊,怎么那么长时间啊?
  是啊!我天天都想拉你起来,我生气你为什么那么懒说着说着,刘小奇的眼圈又红了
  刘小奇,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了!
  嗯!他们幸福的拥在一起。
  紫薇,我得给阿姨打电话,告诉他们你醒了,阿姨都快受不了了。不一会儿,芳儿的父母都来了,他们抱着芳儿高兴的哭了。望着爸爸妈妈,芳儿的心里真的好愧疚,因为他们都瘦了很多,也苍老了很多,在芳儿睡着的半年里,爸爸妈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芳儿的眼泪刷刷的流下来,说:爸,妈女儿总是让你们担心,以后女儿一定不会了!
  孩子,你醒了就好,就好!
  别哭,孩子,别哭了,妈妈是高兴
  门忽的被推开了,跑进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风尘仆仆的样子,芳儿诧异的看了一眼,愣住了,大家都叫他:赵雍正。可芳儿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是谁?和芳儿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着急?他来到芳儿身边,看着芳儿诧异的眼神,一把抓住芳儿的肩膀,紫薇,你不记得我了吗?
  芳儿摇摇头,说:对不起,我、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向后退了两步,不、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转身跑了出去,医生、医生!芳儿的主治医生跟着他来到病房,他急切的问:医生,为什么他认识所有的人就不认识我呢?
  医生无奈的对他说:病人脑部受过剧烈的撞击,所以她失忆是很正常的事情
  医生,紫薇以前失忆过,突然变了很多,可现在怎么会这样?赵先生,我说过病人曾经脑部受过剧烈的撞击,失忆是很正常的事情,突然忘记后来其中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昏迷了半年能醒来已经是奇迹了。
  那她还能记起芳儿吗?那个叫赵雍正的男人,焦急的问。医生无奈的摇摇头,这位病人很特殊,以他的经验看,她不可能在记起你了。
  赵雍正的眼睛一下子暗了下来,颓废的靠在墙上,他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真的不忍心看到他这样,芳儿走过去扶住他,亲切的说:哥哥,你没事吧?虽然我不记得你,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是我的亲人。
  赵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是紫薇喜欢的大哥啊!别难过,我想时间长了,她会想起来的!赵雍正无奈的点点头。芳儿看到他的眼睛又红了,他拍拍芳儿的肩膀,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妹妹!芳儿高兴的点点头。
  刘小奇不在的时候,赵雍正就会来看芳儿,给芳儿讲许多好听有趣的故事,芳儿开始亲切的叫他哥哥,看着他开心咧开的嘴角,眼睛里却有着芳儿说不出来的失望。一个哥哥,一个男朋友,有他们的陪伴,芳儿的医院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枯燥,反而很开心。刘小奇和赵雍正再也不是上属和下属的关系,大概因为芳儿的原因,他们感觉他们更象亲兄弟了,好象他俩就是芳儿的守护神一样。
  在快乐的时光里,芳儿的脸色开始红润起来,身体也结实了,爱情也在顺利的升温,再加上芳儿妈妈和刘小奇妈妈的关系,很快芳儿和刘小奇要订婚了,芳儿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哥哥,我是紫薇啊!芳儿拿着手机给赵雍正打电话。知道,有什么吩咐啊?赵雍正戏谑的说。
  外面的雪好大啊,我想出去走走,你过来陪我好不好?行,我刚送走李冲,一会儿去接你。
  好啊!我等你啊!一会儿见!芳儿高兴的挂了电话。
  刘小奇回去筹备芳儿的订婚典礼,都走一个星期了。他说一定要给芳儿一个最浪漫的订婚,要让芳儿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准新娘。看着外面飘着的雪花,芳儿已经感觉好幸福。刘小奇在的时候,每到下雪的时候,都会拉着芳儿出去,感受冰冷中的幸福。他的大手牵着芳儿的小手,暖暖的感觉,好舒服好舒服!
  怎么在陶醉啊?
  第六十回千里梦回归路远
  哥哥来了?芳儿高兴的奔过去。
  一定在想刘小奇吧!
  哥哥,讨厌!芳儿白了他一眼。然后高兴的牵着哥哥的手出去了。
  雪花漫天飞舞,在昏黄的路灯下,更让人觉得浪漫。迎面而来的车灯,让雪花在眼前立刻就亮晶晶的,象钻石一般发着诱人的光,真的有种童话中的感觉,芳儿伸手去接那灵巧的雪花,凉凉的,一会儿就化成了水。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芳儿高兴的拉着哥哥的手,使劲的前后摇晃着,用手做出各种各样的动物的影子,开心的逗着哥哥笑,风把芳儿的脸吹的红彤彤的,虽然有点冷,但是她觉得特别的舒服和清醒。
  转了一圈,赵雍正说:好了,咱们回去吧!别冻感冒了!芳儿不舍的说:那好吧!回去咱们慢慢的走吧!
  赵雍正没说话,但是放慢了脚步,静静的拉着芳儿,往回走。快到家了,他突然问芳儿:紫薇,你和刘小奇是不是觉得很幸福?是啊,那哥哥和李冲姐姐不觉得幸福吗?芳儿笑着说。
  幸福!赵雍正平静的回答。
  那哥哥还问我,真是的!芳儿故意取笑他。
  赵雍正帮芳儿立了立衣领,拢了拢芳儿被雪打湿的头发,紫薇那,以后哥哥不能总陪在你身边了,哥哥要跟李冲姐姐到国外去了,我知道刘小奇会好好的照顾你,但是你自己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知道吗?
  哥哥,你要跟李冲姐姐结婚了啊?太好了!芳儿高兴的拍着手,哥哥,你也真是的,叫李冲姐姐等了这么多年,要是我早不理你了!
  是啊!哥哥以前最爱的女人死了,可是哥哥一直感觉她就在我的身边,所以哥哥没办法跟李冲姐结婚,现在,看着你也要结婚了,哥哥也该结婚了,不能让李冲再等了赵雍正伤感的说。哥哥,你很难过吧!芳儿拉着他难过的问。是啊!现在哥哥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感觉不到了。但是我跟她约好了,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在一起。赵雍正眼睛亮亮的说。
  哥哥,你一定要幸福!那个姐姐也一定希望你幸福!我也希望你们下辈子能在一起。
  会的,一定会的!赵雍正紧紧的拉着芳儿的手,坚定的向前走。
  3年后,赵雍正一家约芳儿和刘小奇,去郊外野餐。心情超好,又可以见到芳儿那小尾巴了!
  芳儿跟刘小奇结婚很久,可是因为芳儿的身体,一直都没能生一个可爱的宝宝。倒是哥哥,在他们结婚的一年后,可爱的宝宝降生了。是个胖小子,芳儿真的好喜欢他啊!小家伙简直就是芳儿的小尾巴,只要看到芳儿,就会特别的粘芳儿。姑姑、姑姑的喊个不停,哥哥、嫂子的工作很忙,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芳儿在看这个宝贝。
  赵雍正跟李冲结婚后,就到国外去发展他的事业。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哥哥在国外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在加上李冲姐姐这个贤内助,事业如日中天。后来哥哥说,他还是喜欢在国内发展,他想念这里的亲戚朋友们,于是他们在结婚的5年后回到了这里,开了一家跨国的广告杂志社,看着他一家幸福的样子,打心眼里高兴,哥哥终于获得了幸福。
  时间真快啊,一晃18年过去了,哥哥的孩子慢慢长大了,变成一位风流倜傥的小伙子,他每天都生活在芳儿的视野里,也许是受此传染的缘故吧,芳儿的肚子终于鼓胀起来,她又怀孕了,能否再次产下龙子、龙女?天知道。
  紫薇,好了没有啊?该出发了!
  好了,我可以了!
  走吧!刘小奇拉着芳儿开心的出发了。
  刘小奇开着车,兴奋的说:好久都没出去玩了,成天都是工作啊工作!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还能看到可爱的小尾巴,哈哈!
  是啊!你整天都那么辛苦,我都帮不上你!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放松一下!那今天对你呢,我是有求必应,给你当个贴身丫鬟,好不好?
  好!你可别后悔啊!
  我不后悔!哈哈!刘小奇开心的拥着芳儿。芳儿推开他说:喂!专心开车!
  是!老婆大人!刘小奇搞笑的敬个礼。芳儿笑了笑,说:没正形!刘小奇做个鬼脸,打开了音响,是一首台湾歌手蔡幸娟演唱的问情,前奏音乐过后,芳儿听出是戏说乾隆主题歌: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岁月经不起太长的等待,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黄沙便要将痴和怨掩埋,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一身的遭遇,向谁诉?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繁华过后成一梦啊,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穿,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
  优美的曲调,让芳儿突然感到一阵莫明其妙的眩晕,于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话:国有乾隆谷不生虫,我的儿啊。头便靠在软软的座背上进入了幻境。
  猛然间,咚的一声响,车子被对面急速驶来的大货车撞翻,来不及反应的电光石火间,已滚落路边的深水沟里。
  所幸的是雍正和芳儿都系着安全带,只在车子遭撞击翻滚的当时昏晕过去,过后并无大碍,但芳儿肚中的孩子却因这猛烈撞击,加上急速向下翻滚,安全带对肚子绷压过紧,而被挤出肚子,降生到车中,又因车子翻滚过程中,车门被挤开,从而滑落至沟渠中。
  与此同时,一个乍暖还寒的季节,相隔八千里路的南方某地,一场中雨过后,水磨庙子坪铺湖,向东北方向在深溪沟附近水位大涨,继而引起川山泥石流暴发,汹涌的湖水将周围的村庄很快便吞没了。
  赤身裸体的康老汉站在桥墩上,望着半夜突然闯来的洪水,一脸迷茫。
  在这个湖水淹没的世界里,嗷嗷,嗷嗷由远及近,传来孩子的哭声。
  听到哭声,康老汉扭头,睁大了被皱纹挤成一条缝的双眼,盯视头乱七八糟的水面。
  一只青黄色小木盆映入他的眼睛,木盆被泥石冲动着,几愈倾翻,情势非常危急。康老汉奋不顾身地向小木盆方向冲去。一块尖石打在他肩膀上,他疼得一咧嘴啊呀!差点被冲入山谷中。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近,老汉头部又挨了粗树枝一击,脸上刺出一道口子,鲜血迅急就冒了出来。
  离小木盆仅剩2米了,康老汉呀紧牙关,忍着伤痛使劲拨开挡在前方的断木杂物,眼看就要触及盆边,他心中一阵高兴:可算到了。就在这时,山摇地动,惊天的电光带着巨雷的轰鸣,将大地完全封锁,老汉大惊失色:难道世界末日到了?
  康老汉手刚触及盆边,一股猛烈的泥沙石蜂拥而来,瞬时便将木盆打翻,孩子掉入泥沙水流中,顺山体向下坡冲去。啊!康老汉也被冲倒,靠抓紧了水中漂来的一个大树墩子才稳住身体,根本没有机会再救孩子,只能对着孩子远去的哭声,深叹一口气:唉,可恶的地震。
  正当康老汉望着咆啸的洪水无计可施的时候,奇迹出现了。被卷走的小孩,竟然逆着水沙流的方向,由下向上倒着漂回来,啊!这一惊直震得老汉周身发抖,魂飞魄散怎么可能,这孩子是人还是鬼呀?
  离得近了,康老汉终于看清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孩子是被一条巨蛇盘托着逆行上来的,到达他面前后,蛇便抽身游回水里。
  孩子依然嗷嗷,嗷嗷的哭着,康老汉惊魂未定,一时不敢用手去抱孩子。不远处又一股水沙冲过来了,情况万分危急,不容他再考虑,他迅猛地弯下腰去,伸手将孩子揽入怀中,身子靠在大木墩上,汹猛的水沙打在他身上,将他与木墩一起冲出十几米远,终于遇到一块突起的大山石,才将他们阻住,暂时脱离了危险。
  一队军人发现了他们,手牵手形成人墙,挡住大块的沙石,康老汉及小孩得救了。
  地震停歇,山洪止住,住进临时帐篷里,一中年村妇从康老汉手中接过孩子,掀起尿布喜道:是个男婴。
  康老汉脸上溢出一丝喜悦,扫一眼大伙说:没想到地震刚死了儿子,就送来了孙子,也算老天爷还有点良心吧。
  中年妇女问:给他取个啥名?
  叫洪昼吧。
  好,康洪昼。大伙一起说。
  18年后,明媚的春光里,当迷蒙蒙的晨雾渐渐散去,露水河宛若一匹曲曲折折的白练,万山丛中,缓缓由北向南流淌。万倾碧波中,一只华丽的大游艇顺流而下。
  船上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身着华丽服饰,亭亭玉立在船头,她的身边站着一位颜容清秀,气度潇洒的后生。
  北京,巍峨的永和殿外的阶梯旁,拱手站立着二位男子,中年男子体格健壮,一副官家模样,另一位是个年轻人,长相文质斌斌的,戴副浅绿色眼镜,以焦急的神态静候在那里。
  看到中年妇女从车上走下来,中年男子对身边的小伙子说了句:来了,便高兴的迎上去,弯腰抱拳,笑容可掬:芳主子,下人守利向您请安。芳儿扑哧笑了别闹了,金涛,你这大名鼎鼎的训练局长,就是演电影也得演个司令委员什么的,谁敢用您做保彪呀。
  芳主子,我不是开玩笑,三百年前,我就是清世宗胤祯和您的守卫马守利。说着话,他手指一偏:这位小生便是您生下后掉入沟渠内的那个孩子,现名叫洪昼,被一位姓康的老汉救起,所以全名叫康洪昼,他便是高宗弘历的弟弟,因其漂亮的书法和象棋大师的独到功力,被我发现,经仔细查证后得知其身份,这才约您与之相见。
  啊,小女子见过王爷。真想不到隔了这么多世,还能见到旧人。芳儿很是惊异,心情有些激动。
  还有更让你想不到的事情呢。芳儿一怔。金涛面向随芳儿来的后生,抱拳高喊:给皇上请安。免礼。真是守利啊,快过来让朕看看。
  你也是皇上,是哪位皇帝?芳儿惊得喘不过气来。
  他便是你与先皇雍正所生的高宗皇帝乾隆。
  啊,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不,可能,芳儿惊的语无伦次了,后生闻言,泪如雨下,双膝脆地,哽咽道:额娘啊,你让孩儿找的好苦啊!七上边陲,六下江南,都未寻到额娘的踪影,儿真是望眼欲穿了,想不到今天才能相认,更想不到今生今世居然儿与娘亲生活在一起,太万幸了,儿太幸福了。你是霜生,我的霜生,太好了。芳儿早已泣不成声,娘俩抱头痛哭。
  宫门前的这一幕,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逐渐地观者如蚁,掌声如雷。
  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肯定不相信这是真的,世间不可能有轮回,但别忘了这句话:假到真时真亦假,真到假时假亦真。这种令人匪荑所思的事确实在大震后的某一天发生了。
  (全本终!)
  
  
                            

发布时间:2019-08-26 0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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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我慢慢地捧起阿珍那张满是梨花泪痕的脸,将我早已发烫的嘴唇紧紧地贴了上去。她迟疑了三秒,然后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 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我想叫出...

[微型小说] - 2023-07-02 12:29:26

人在风中(结尾)

多久未到湖边的芦苇滩来过了,萱早已忘记了。 人来这世上,就匆匆几十年光景,从呱呱坠地起,便既定了要走在这人定的江湖上,腥风血雨也罢,暖风昭阳也罢,都得无奈地过,这是...

[微型小说] - 2023-01-01 21:07:25

末日娘心

世界末日到了,世界末日到了!有的人惊呼着,恐怕世界上还有人不知道。 虽然科学部门,天文学家,以及各大媒体一次次的辟谣,但仍然有些人对此深信不疑。 有的人,大把大把的...

[微型小说] - 2022-09-02 19:48:38

莲 . 芯(小说连载)

第三章送行 下半晌儿,尽管雨停了,可天依然阴森森的,天边密云压境,妈走的很平静,只是在最后眼睛直直的望着天花板,似有心事,这,心怡是清楚的。殡葬公司的车来的出奇的快...

[微型小说] - 2022-09-01 19: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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