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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
吴家是十里八村数得着的大户人家,四世同堂,太老爷膝下三个儿子,管家的大老爷在镇上的学校教书。共事的袁先生也是大户人家,与他非常和得来,又是同庚。
一日,他二人坐下闲聊,吴老爷道:我有两女,大女儿已许了人家,二女儿刚刚满月,眉目生得甚是可爱,每回到家,必是先去抱抱小女。
袁老爷说:我独子今年五岁,他母亲已经教他背完了《三字经》、《百家姓》,昨天给我背了《赎鸡诗》和《放鱼诗》,识了不少字了。
吴老爷大赞:雏凤清于老凤生!
袁老爷摆手,提议道:莫不如我们做个儿女亲家?
那是再好不过了。吴老爷拍手大赞。
于是,两人就定下了这一婚约。
吴家二小姐长到两三岁那年,袁家遭了胡子的抢劫,三九的天,当家的老爷被胡子剥光了衣服绑在柱子上,浇了凉水,活活冻死了。家里死的死伤的伤,长短工也都散了。从此,袁家大伤元气,袁家母子相依为命,艰难度日。两家的这一婚约一直也没人再提及,似乎被人遗忘了。
一晃十年过去了,吴家二小姐也出落得端庄秀气,文静贤淑,通情达理,而且识文断字。白天有私塾先生教导,晚上绣花做嫁妆。这也是大户小姐寻常一天里该做的。
女儿一天天长大了,不由得当母亲的要想到她的婚姻大事。
太太和老爷说:袁家公子不知怎样了?
老爷说:过阵子我差人去看看情况。
太太说:不行的话,这门亲事就算了。
但是做事总不能那么不讲信用的吧
那也不能为了那婚约就不顾自家女儿了呀。
看看再说,也不能太不近人情。
二小姐名叫玉贞,听婆子和她学了老爷太太的意思,她也没什么反应,虽然有一个婚约,但两人从来没见过面,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这一天,全家人正在客厅里说话,有下人进来报:袁家公子袁润枢求见。
太太看着老爷:怎么办?
老爷说:事情想躲也是躲不过去的,当面说了也好,对下人说请他进来吧。
听见脚步声,玉贞眼睛偷着瞄向门口,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面容儒雅,却苍白憔悴。
袁公子进来先是给二位长辈施礼问安,然后坐在客厅的偏坐上。
吴家的冷淡不免使得气氛有些尴尬。袁公子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才绕到自己的婚事上。
老爷说:你多大了?你叫......
公子忙答:润枢,吴润枢,今年十七了。
老爷说:润枢啊,你父亲遇不幸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现在你母亲和你生活也很辛苦,等以后日子过得稍好些了,再提这件事情也不迟。
又说了什么,玉贞也没往心里去,心里只是慌乱地想,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他的未婚妻。
袁润枢要走了,他起身告辞,老爷吩咐人拿了些大洋过来,交与公子。
老爷说:只是一点心意,代我问你母亲好。
那公子临走最后向吴玉贞看了一眼,恰遇吴玉贞抬眼望他,弄得吴玉贞满脸腓红,连忙低了头。
送走袁家公子,吴玉贞的心里一直不得安稳,这是她头一次见到他。潇洒英俊的少年,只是家庭的变故使那少年的身上徒增了忧郁和卑微。
一天晚上,玉贞正坐在屋内发呆,婆子推门进来,悄悄对她说:袁家公子想见你。又说,老爷太太不知道他来。
玉贞想了一下,问:他想见我干什么?
婆子说:他不和我说,只是要和你说。
不见。
他也说了,不见可能这辈子也见不到了,他要离开家去省城了。
玉贞想了想,说:现在他人在哪儿呢?
后院山坡那儿。
好吧,去看看吧。
她穿戴好,跟在婆子身后,婆子提了灯笼在前照路,不一会儿来到后院山坡,见一个瘦高的黑影。那少年正焦急地等在那里,见来人,赶忙迎了上来。婆子把灯笼给了公子,自己退了下去。
公子提了那灯笼,局促的不知该如何说起,桔红的光照着两人的脸忽明忽暗。小姐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警觉地看着他问:你找我干什么?
公子说:我母亲要让我去省城上学,我要离开家了,临走我只想过来看看你,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小姐说:我?我身不由已。
你等我完成了学业,行么?
完成了学业又怎样?
完成了学业我就至少可以挣薪金了。
那又怎样?
你知道我家现在供我去念书也是很不易,东借西借的,我母亲只是希望我今后学有所成。我也只这一条路可走,所以会拼死一搏。
玉贞顿了一下,说:好吧,我等你。
他们分别了,没留任何信物。
玉贞没去过省城,但听说省城的女孩子上公学,抛头露面和男孩子一样,因而,她也要求私塾老师教她当今新学的东西。
几天里老爷太太张罗给二小姐找婆家,也见有两个媒婆来过。二小姐听说后,寻死觅活的。后来老爷太太听人说袁公子去了省城求学,也就暂且随了小姐,说等等再说。
小姐终于盼到了那公子的来信,信中说:
吴家一别已三日,你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清晰显现。
本以为见到你会费一些口舌为我们的婚约,然,你允诺等我,不愧为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让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添了许多。
每至夜静更深之时,便辗转反侧,悔当初没求你留下丝毫的信物在身边,也有睹物思人的寄托。现只愿尽早学业有成,荣归故里,也不枉你一片希望之心。
读罢信,玉贞心早随那青年飞向了省城。纵有千言万语,少女落在纸上的,怎会那么露骨炽热,凝聚了万般柔情的语言,只简单到了几句问候。她回信道:
功成名就是你的目的,但也要注意身体,没有亲人在身边,要想着冷添厚衣,按时就餐安寝。
祝你早日荣归故里。
两人信件你来我往,增加了相互的了解,也增进了两人的感情,信件虽然隔几天才能到对方手中,却也不曾间断。一来二去,两人的语言就由客套进而变得随意,由过去的拘谨变得放开,甚至身边发生的一切有趣的事都想在第一时间分享给对方。三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公子未回来过,至少是没来过吴家。
堂哥与玉贞在兄弟姐妹中走得是较近的,他是同辈的长兄。他在省城毕业后,留在学校教书,得知玉贞和润枢的事后,很支持,放冬假回家,特意问玉贞有什么要带给润枢的,他可以带去。玉贞包了几件衣物,又将自己的手帕放了一件在衣物上,在大哥临回省城的时候给送了过去,让大哥捎给润枢。
不几日,润枢回信告知:见到大哥很高兴,省城又有了一个可以走动的亲戚,大哥很详细地告诉了我你的的情况。大哥走后,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兴奋地拈起那精致的手帕,嗅了嗅,带了你的芳香;又贴在心口,就如把你拥在怀中,让你感受我的心跳,我心的温度。我将这小小的手帕轻柔地放在随身的衣袋,让它一刻也不离开我的身边,甚至我都不舍得用它,只是想你时拿出来看看,它是作品,不是用的物件!
由于我的功课出众,学校教我的先生对我特别好,有意要帮我安排工作,现在和这先生走得很近,等我有了工作就将回乡,尽早完婚。
发布时间:2019-08-31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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