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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菜叶
粱之衍
夜半，市中心，正是人们夜生活的热闹时分。城市边缘，饮马河边，没有星光，一片朦胧，昔日的喧嚣和灿烂的灯火已无影无踪，沉寂了多年的码头，在路灯的照射下，依稀可辨。当年宽阔的码头，已被码头棚户区七高八矮毗连衔接的简陋房屋吞噬了。
小巷深处的一户人家，几缕昏暗的灯光从石棉瓦的空隙和门缝里挤了出来。室内，用破旧的三层板和厚纸板隔成两间，外间集厨房、餐厅和客厅的功能；里间是卧室，两张用木板铺在凳子上的简易床摆成丁拐形。
外间屋顶中间吊着一盏5w节能灯，不明不暗的灯光下，一张房间内仅有的低矮的小饭桌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在用几块颜色相近的布片拼缝成一个书包。
里间靠窗子的那张床是山子和爸爸睡，挨门的床是妹妹小兰和奶奶睡。山子5岁那年，爸爸下岗了，妈妈丢下他们独自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爸爸到处打零工，上个月，爸爸的师傅替他找到一份工作，在一家大公司里当保安，那家公司在市中心，离码头棚户区远，爸爸很少回家，山子和小兰全靠奶奶领着。山子明天上小学了，爸爸上夜班没有回来，明早只能是奶奶送他去学校了。
山子一觉醒来，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晚饭吃的一碗南瓜煮稀饭早消化完了。山子翻身起来，轻轻走到外间，倒了一杯凉水喝下去。
山子，睡不着？奶奶没转身，书包还有几针就要缝好了。
奶奶，我睡醒一觉了，口渴。山子一边回答奶奶，一边回到床上躺下，他知道奶奶每天晚上都要做针线活到深夜。
奶奶的针线活在码头棚户区里谁也不如她，缝老式服装，做大人小孩的布鞋，奶奶都做得扎实漂亮，舒适得体，尤其是小娃娃学走路时穿的布鞋最受欢迎，很多人老远地找上门来买，供不应求。大晴天，奶奶就去制衣店里买来碎布头，小的布片或旧布，洗净晒干用来裱袼褙，稍大一点的新布片就做鞋帮。小女孩穿的鞋上，奶奶还绣上梅花、桃花或牵牛花。
山子上学才一周，老师就表扬了他好几次，说山子扫地、擦黑板、抹桌子，件件事主动去做，对老师有礼貌，和同学友好相处，说话讲理得体，像个小大人，班主任正在考虑让他当班长。山子的小学生活过得很愉快，一个学期很快就要过去了。
这天下午放学回家，山子和棚户区的几个同学分手后，来到家里一看，奶奶和小兰都没有在家。山子放下书包，切了一把黄菜叶喂鸡。鸡舍里有两只母鸡，奶奶说养母鸡可以生蛋给山子和小兰补身体。山子喂完鸡，朝菜市场走去，奶奶通常在这个时候去买菜，因为这个时候快要散场，菜价比较相应一些，还可以捡些黄菜叶来喂鸡。
菜市场里已经不再熙熙攘攘，买菜的人和卖菜的人都不多了，可一幅让山子极度愤怒难过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奶奶刚捡起两片黄菜叶，一个贩菜卖的汉子跳了出来，气汹汹地扯夺奶奶手中的黄菜叶，恶狠狠地扔在地上，又用穿着塑料凉鞋的脏脚使劲地踩。妹妹小兰被吓得哇哇直哭，奶奶没理会那恶汉，只顾安慰小兰。
山子冲了过去，挡在奶奶前面，气嘟嘟地责问那贩菜卖的恶汉：你一个大汉子凭什么欺负老人，你家里没有老人吗？奶奶捡两片黄菜叶惹着（侵犯）谁（的利益）呐？我们老师说了，欺负老年人就是违反老年法，你欺辱奶奶，我要去找警察叔叔告你。
零零星星散落在菜市场买菜的人一下子围了上来，纷纷叱责那贩菜卖的恶汉，说他的为人连个小孩都不如。这时，那恶汉的老婆急忙上前道歉，赔不是，恶汉趁机开溜了。
老姐姐，你这个孙子了不起，小小年纪句句说得在理。我这白菜是自家种的，没用化肥农药，煮了吃水涨菜就汃，老姐姐带两棵回去尝尝。旁边一位卖菜的老爷爷边说边在奶奶的菜篮子里放了两棵大白菜，奶奶边谢边递两元钱给卖菜的老爷爷，老爷爷硬是不收钱，奶奶生气了，说要是不收钱，就不要菜了。
那好，我就照价收了，一棵5毛钱，两棵菜收老姐姐一元钱喽。卖菜的老爷爷只收奶奶一元钱，围观的人听说5毛钱一棵大白菜，一窝蜂抢购一空。
山子拎着菜篮子，奶奶牵着小兰将要离去，卖菜的老爷爷把最后卖剩的一棵小白菜和一些菜叶子放到山子的菜篮子里，乐哈哈地对奶奶说：老姐姐，今天要不是遇到你，我这挑菜卖到明早也卖不完，这点菜叶子带回去喂鸡吧。奶奶谢过卖菜老爷爷，和山子、小兰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里，山子拾掇菜篮子，发现老爷爷最后送的那棵小白菜里塞着一元钱，显然是卖菜的老爷爷巧妙地退还奶奶的那一元钱。
发布时间：2022-11-17 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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