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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情浪子罗厚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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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了近二十年的发展,罗溪虽说是一个村庄,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古镇,房屋整齐有序,一色青砖黑瓦;街道错落有致,商铺不多,但作坊齐备。一条清溪穿镇而过,条条小舟横穿斜行,家家有埠头,处处是炊烟。镇南之前川,宽阔平静,不仅风景秀丽,而且相当于罗溪的护城河。河上正对北门立一百米虹桥,桥南就是罗溪自我开垦的大片农田。西门天河瀑布之下,乃罗溪人闲雅小憩之所,也是罗溪人喜时欢庆之地。东门外有大片山林,在葱翠的林木的掩映之下,罗溪更显幽静恬适。林中一条小路,正是罗溪人与外人来往必经之路。镇北绝壁之上,设有了望亭,外有来人,尽收眼底。昔日的大明镇远大将军,如今已是罗溪族长,全镇以宗族为核心,族长就是全镇人的灵魂。
  尤其值得一说的是罗溪的教育之风。罗溪的教育可以说是典型的公办教育,专职的先生只有两个,可家家的子女都可以上学,无须交学费,至多节前年关,给先生们送些油米鱼肉,当然,宗族里也会按期给先生们供给一些生活用品和必要的家庭开销用费。宗族的子女虽然不多,但两个先生还是教不过来的,所以宗族里其他有学问的长辈,也都有在闲暇时给宗族子女们讲学的习惯。倘若哪家的子弟文采出众,族长就会专点宗族里学问高的长辈,单独加以开化。罗溪的教育之风,可以说是普及了基础教育,又重视的高等教育。提高了全镇人的素养,又淳朴了全镇的民风。
  不仅如此,罗溪还非常重视宗族子弟的武术修习。所有子弟,自进入学堂习文开始,就开始习武。专职的武术师父也只有两个,他们负责教习武术基本功,诸如扎马步,练臂力,拉腿筋,跳跃腾挪,以及基本拳术套路之类。罗溪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小镇,自己的生活必需品由自己供给,自己的防务当然也由自己负责。所以罗溪除了有自己的武器煅造作坊外,还有自己的镇丁训练。镇丁就从学堂里武术修习得比较好的青壮年中挑选,一旦被选中,就是平是民,战是是兵,不仅有罗溪独特的训练方法,而且有严格的管理体制。凡是武术修习有长处的,就由族长单独指定专门的师父,闭门修习,成之为守镇骨干。
  罗忠烈之长兄罗忠镇,膝下有四个儿子,个个身体健硕,尤其是老三,聪明灵慧,貌相英俊,文通秦宋,武习八般。在学堂学习时,已凤毛麟角,佼然独立。加之是族长罗清远之嫡孙,清远甚是喜爱,并收为关门隔代弟子,亲自教授罗家啸天拳,罗家银蛇枪和罗家独门短兵器。十年苦练,如今已是罗家青壮年之中流砥柱。此子生性聪盈,一低头就是主意,一蹙眉顿生怪念;性情乖张,喜时笑若梅花,怒则直指苍穹。自号柔情浪子,生来风流倜傥,行时迅若疾风,伫如壁立孤松。
  二
  是年仲秋,罗溪的银杏,已是满枝金黄,整个银杏林,沿罗溪南门外的山坡而下,错植于前川河两岸,苍茫一片,干枝乳白,叶片在晨光中闪烁着,微风习习,随风起舞,其优其美,入眼渗怀,惬意爽然。
  前川河北,银杏从中,有厚泽自己开辟的一个习武场。厚泽每日早晨都会到这里打拳练剑,挥舞长枪。这里临山滨水,景色怡人,有枝头鸟鸣,有河水汩汩,有暖阳熠熠,有清风送爽。
  是日一早,厚泽正在河边耍枪弄剑。他忽而习弄罗家啸天拳,只见拳起拳落,刚柔相济,虚实相生;忽而拔出腰缠长剑,寒光点点,霎时叶落片片;忽而紧握银练长枪,横搠斜拈,进退自如;忽而臂振腕舒,柳叶小刀,嗖然而出
  不觉中,已经练了一个多时宸了。厚泽决定小歇片刻,他擦擦身上的汗珠,披上短衫,坐在河边秋草丛中,挽起短笛,胡乱吹弄。
  哈哈哈,哈哈
  不知哪里忽然传来女子的笑声,这笑声爽朗清脆,自然纯净,一下子就勾动了厚泽心中的虫儿。虽说厚泽已年近二十,却一直没有婚配。远近的媒婆到是没少登他家的门,只是那些素未谋面的女子,不知性情,不知喜好,从未提起过厚泽的兴致。虽然母亲每日唠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也未曾在厚泽心头引起丝毫的重视。
  真不料,今日这笑声,不知道那次女子的笑声,如一枚石子投入清池,撩起层层波痕,拨动了厚泽心间那潭清水,正如词中云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厚泽不禁起身,循声远望。就在前川河南岸草堤之上,一小女子骑在一匹洁白如雪的大马上,沿草堤缓缓西行。此女子身着淡紫马褂,外套天蓝坎肩,颈系纯白围巾。时而放马踏步,时而纵马小跑,时而下马采菊,时而倚马而歌。伊姿态轻盈,碎步秀雅,歌声似那山间清潭,笑声如水中明月。伊手握一束金色野菊,仰颌望那蓝天间悠悠白云,双臂慢展,玉腿前伸,在那秋色暖阳下,在那河安草堤上,在那三两株银杏间,宛然一幅醉人的画卷,深深吸引着厚泽年轻的心。
  正当厚泽沉醉于这幅画卷中自我迷失之时,伊忽然翻身上马,顺河东去。这下可急坏了我们的柔情浪子,厚泽不加思索就跑进北门,飞也似的跑回自家的马厩,牵出自己的枣红爱驹,沿河岸追去。
  厚泽策马狂奔,身边的银杏树都知趣地排排闪开,多情的杏叶也欢喜地片片飞舞。可无论厚泽如何顾盼,却就是不见伊的踪影。一只灰兔被厚泽的马蹄惊骇,从草丛中蹿出,懵然中不知该向哪里逃去,没头没脑地乱撞一气。脑了厚泽指着灰兔大喊:小子,坏了我的大事,我把剥了你的皮,烤了你的腿!
  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又传来了那诱人的笑声,厚泽循声望去,只见那蓝衣女子驻马立在前川河南岸的一棵银杏树下,正望着对灰兔发脾气的厚泽开怀大笑。
  呵呵厚泽不禁也开心地笑了,虽则有些憨厚,却也出自真心。
  喂,你在那里干啥?马可别踢洒了我的谷穗子!厚泽找了个恰当的理由跟那女子搭话。
  不告诉你,哈哈哈那女子笑着拍马往东跑去。
  厚泽见状,干劲策马追去。在这前川河两岸,在这怡人的秋色里,在这醉人的画卷中,一个爽朗的女子,一个多情的少年,一匹白马在河的那边,一匹枣红马在河的这边,一个跑,一个追,好不欢喜,好不甘醇,如美酒,似清泉。
  终于在不远处有了一座石桥,厚泽打算从石桥上追过去,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伊,也不知道追上了伊又该对伊说些什么,但他还是乘兴追去。
  厚泽刚追上石桥,就见桥正中立着两匹马,两个带刀的侍卫当桥而立,当住了厚泽的去路。厚泽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依旧策马冲去。这时两个侍卫立刻拔出了腰刀,其中一个侍卫厉声喝道:站住,不得上前!
  厚泽立马,正欲答话。却见石桥那端的女子策马过来,对侍卫说道:孙虎,我们走吧。
  喳!名叫孙虎侍卫答道。
  厚泽看着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伊掉转马头,正欲策马远去,却又回首,宛尔一笑,说:我的马没踩洒的谷穗,你回去吧!说完策马远去,两个侍卫也紧随着她远去了。
  人都走了,马也都走了,石桥之上,只剩下了尚未回过神来的厚泽独自发呆。伊的笑,久久停留在厚泽的脑海中,此刻的柔情浪子,如醉如痴,似呆似傻,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倜傥潇洒。
  三
  不知道是谁创造了鬼使神差这个词,不过这会儿用在柔情浪子罗厚泽的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不,一向倒头便睡,一觉就能睡到天大亮的厚泽哥,今夜却鬼使神差地失眠了。窗外的月光透过明纸投射到了厚泽的床前,适才半梦半醒中见到了那位女子,似乎就在明月之下河水之岸向厚泽招手。撩弄得厚泽再也在床上睡不下去了。
  厚泽起床穿好衣服,掩门出户,从东门出去,在那一片松林里闲步。中秋将至,皓月当空,秋夜清凉,松枝飘香。厚泽坐在老松下一个巨石上,掏出短笛,独自对月,寂然清吹,笛声悠扬,一曲《梅花落》把厚泽的心带上了天空,与皓月为伴,似宁静,却烦乱,是寂廖,也是淡淡的哀愁莫名的忧伤。
  不知道哪里梦中惊醒的鸟儿扑哧扑哧着翅膀在枝头乱撞,扰得厚泽收笛起身,向前川河边走去。月夜的前川河水,一平如镜,对面岸边秋夜的草儿,在月光下更显得朦胧凄美。厚泽忽然想起《诗经·蒹葭》里的句子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让厚泽更加思念白天里偶遇的那蓝衣女子。伊正似那在水一方的伊人,朦朦胧胧,若即若离,眼见就在水的那一面,却难以企及。是啊,人家是官宦之女,权倾一时,富甲一方,自己家虽说吃喝不愁,可无官无位,怎么能攀附人家官家小姐。如此想来,我们的柔情浪子不禁有些更添伤悲,眼望着前川河水缓缓东去,不知何时竟眼含清泪,低首悲思。
  正当厚泽独自悲伤之时,忽见不远处一黑影跳跳跃跃躲躲闪闪地朝这里走来。厚泽闪身躲在树后,等黑影近来后,猛地跳将出来,大声喝道:谁?干什么的?
  来人吓了一大跳,朝后连退了几步,半晌才定下神来,看清了眼前的年轻后生,见他并为拿兵器,也不似有何恶意,这才答道:兄弟,救命啊,有清兵追杀我。来人气喘吁吁地拱起双手,不停恳求。
  清兵追杀?为啥?厚泽问道。
  来不及细说,你且带我找个藏身的地方吧。来人急不可耐。
  这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说话间就要到眼前了。厚泽也来不及多想,带着来人就往东门跑,可转念一想,无论无何不能连累了罗溪,于是又带着来人沿着东门墙根朝北面的山上跑去。
  马队越来越近了,他们看见前面没路,左面又有河水阻隔,就朝北面的山上搜寻而来。厚泽带着来人趟过了一条小溪,来到了北山,可北山背面就是悬崖,再往前也是无路可走,只好找了一个隐蔽处藏了起来。
  马队趟水的声音就在耳边,清兵的话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跑不远了,下马搜!为首的一个说。
  十几个清兵下马仔细地搜索过来。一步一步地逼近,清兵就在眼前了,厚泽和来人都大气不敢出,摒住呼吸心跳如兔奔。
  眼见情况不妙,厚泽把来人往身后推,准备随时跳出来与清兵大干一场。厚泽早看不惯那些清兵狗了,尤其在听父亲讲了忠烈二叔抗击清兵的往事后。可这一推不大紧,厚泽忽然发现手上粘粘的,放在鼻前一闻,是血腥味,厚泽知道,来人受伤了,细细听他呼吸,看来伤得不轻。厚泽心想,我虽然没有二叔那么英勇,能在自己有生之年干出大事来,但今天一定是要把这为敢跟清兵作对的人救下啦,注意一定,厚泽准备自己只身出去,把清兵引开,再乘黑顺便干掉几个清兵,也算是一解心头之恨。
  正寻思着,一个清兵拿长枪朝他们躲藏的树丛中戳来,厚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枪头,猛地往回一拽,清兵一个踉跄,跌倒在厚泽面前,厚泽竖起枪头,狠狠地扎进清兵的胸膛,清兵哼都没哼一声就挂了。
  为首的听到树丛中又动静,马上喊道:那里,在那里,快快快!随着喊声,五六个清兵向树丛扑来。厚泽腾身跃起,跳将出来,拔腿就跑。清兵见状,叫着喊着向厚泽追来。
  约莫跑了一袋烟功夫,厚泽估计清兵已经不会再发现来人了,也就不再跑了,而是忽然转身,单手抓住长枪枪身,左腿前跨,左手前伸,右臂后摆,收复吸气,猛地发力,长枪如离弦的箭,带着呼声向追来的清兵飞去。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清兵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长枪扑哧一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那个清兵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厚泽站在原地,昂首挺胸,对着追来的清兵大声喊道:来吧,满贼,爷爷等着你们!
  说话间,十几个清兵已经追到了厚泽面前。
  围起来,拿下!后首的喊道。
  哈哈哈,满贼,就凭你们?厚泽笑着问道。
  十几个清兵转瞬间把厚泽包围了起来,长枪直逼厚泽而来。只见厚泽快跑几步,双脚在松树干上连登几下,翻身同时,手握腰间软剑剑柄,拔剑出剑一气呵成,一道寒光闪过,两杆长枪枪头落起有声。又有几杆长枪同时向厚泽刺来,一枪挺刺厚泽胸口,一枪斜刺厚泽后腰,一枪横搠厚泽小腹,一枪下刺厚泽小腿。枪枪迅猛,直逼要害。厚泽毫不惊慌,长剑直举,肩闪腰挪,低步蹲身,顺势翻滚,片片寒光闪过,一枪折头,三腿见血,三个清兵哇啊倒地。
  你是哪家野小子,我们是朝廷官兵,正在缉拿朝廷重犯,怎能容你这斯在这里放肆。为首的说这翻身下马,正欲上前。
  大哥,何须你动手。站在为首的身边的一个短装打扮的军士说着,摆了个架势,双手各执一把弯刀,快跑几步,啊地一声,腾跃而起,臂张腕收,两把弯刀凌空而下,直取厚泽双肩而来。厚泽见来势凶猛,忙双腿交叉,上身右侧,斜倒在地,避其锋芒,然后抽腿后翻,半立横剑,横扫来者后背。来者也不是泛泛之辈,觉得后背有寒气,忙顺势向前翻滚,躲过厚泽的剑气后,忽然回身,身体在半空跃起,借着身体前冲之力,双刀直插厚泽左胸。厚泽,忙抽身后撤,以剑当刀,二刃相接,火星四射。不料当住了右刀,来者左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厚泽右胸戳来。厚泽无奈,急忙中借着两刃相撞之力,撤步后移,避开了左刀。
  厚泽心想,这么跟他蛮拼下去不是办法,灵机一动,决定利用软剑的特点战胜他。于是厚泽虚晃一招,引来者挺刀劈来时,一个后空翻跳到一块大石头上,又一个前空翻乘身体下坠之时,剑走银蛇,直劈来者头部,来着慌忙中双刀交叉,空接软剑,但他哪里知道厚泽使用的是软剑,在软剑与刀相撞之时,厚泽手腕下抖,软剑剑尖忽然向下弯曲,又在瞬间挺直,就在剑身挺直的那一刻,剑尖在来者的脸上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来者啊的一声惨叫,连向后退了几步,单手捂住脸上的伤口,撤到了一边。
  为首的见兄弟受伤,大喝一声,野小子,看刀!拍马冲来,挥起短柄大刀,大力向厚泽劈来。可他哪里知道,厚泽的功夫,其实是灵巧取胜的,如此大砍大劈的厚泽根本就不怕。看来这家伙是在军队里打仗打惯了的,讲的是作战是的气势,以力取胜,真可谓是满蛮。加之那家伙从骑马杀到,到挥刀大砍,这之间的时间比较长,厚泽有着足够的时间闪避,而且就在马从厚泽身边冲过时,厚泽毫不费力地就回剑一带,马腿上瞬间就少了一块马肉,马腿一伤,马失前蹄,载倒在地,把那凶猛的家伙甩出了老远,狠狠地撞在了前面的老松树上了。
  哈哈哈。厚泽看着那家伙的狼狈相,大笑不止。
  为首的恼羞成怒,爬起来挥舞着大刀直劈横砍,杀得好不起劲,可面对左躲右闪的罗厚泽,不仅没伤着厚泽一根汗毛,反而在厚泽躲闪之时,软剑轻带弹割,弄得为首的腰上手上胳膊上添下了好几个伤口,鲜血直流,痛不可耐。
  野小子,你等着,回头我再收拾你。为首的一边喊着一边带着手下的一溜烟跑了。
  厚泽也不追赶,心想那被清兵追杀的人伤还重着呢,就赶紧朝伤着藏身的地方跑去。
  厚泽找到伤者,把他带到河边,清洗了他得伤口,又偷偷溜回家,取了些金疮药,带出来一匹马,给伤者敷上药后,扶伤者上马。
  伤者不胜感激,弯腰坐在马上,拱手道:在下古汉良,天地会湖广分舵二元帅,承蒙少侠相救,日后定当重报,后会有期!
  小生罗厚泽,罗溪人,人称柔情浪子是也,重报就不必了,一路小心,后会有期。厚泽拱手作答。
  古汉良伏身骑马,一路小跑远去。厚泽看着古汉良远去的背影,心想今晚做了件善行,也就心满意足的从东门回到了罗溪。
  四
  八月十五到了,省城武昌每年中秋节的庙会热闹非凡,罗厚泽往年都是在县城孝昌逛庙会,今年决定走远点,去省城见见世面。一大早,厚泽就牵出了自己的良驹枣红马,给马套上了鞍,将银练长枪折叠起来,装进枪袋,斜跨在马鞍上,腰缠软剑不必说,自是与他形影不离了。因为是第一次走得比较远,厚泽还特意把自己心爱的六把柳叶飞刀插在了腰带上。与父亲母亲大人别过后,厚泽就怕不急待地快马向省城赶去。
  一路上厚泽骑着马沿着澴水河向省城奔去,虽然路赶得急切,可路边的山山水水,厚泽也没放过欣赏。仲秋的澴水河边,虽不是山青水秀,但枫叶猩红,野菊金黄,林果飘香,山鸟鸣幽,倒也装点了不少秋日雅趣。
  到达省城西城门时,已是黄昏时分,一轮红彤彤的落日挂在身后的峰头枝间,映照着竹荪湖水红光粼粼。西门城楼上,彩旗飘飘,几十个清兵或手握长枪,或身跨腰刀,整整齐齐地站在城楼上把守着西门,城门口还站着两排全副武装的清兵在盘查着过往行人。
  厚泽也并不惊慌,见路边一个赶着马车拉着一车薪柴的汉子,就把长枪塞进薪柴中,又给了那汉子几个碎银,就牵着马跟那汉子一起进城。进城后,厚泽取出长枪斜跨在马鞍上,向那汉子道了谢,就径自归元禅寺赶去。
  呵,省城就是不一样,商铺林立,行人穿梭,楼高屋大。到了归元禅寺就更是不一般了,简直是人声鼎沸,摩肩擦踵,刚刚入夜的归元禅寺边,处处大红灯笼高高挂,种种小吃摊百里飘香,有沔阳三蒸、云梦泽鱼面、马记热干面、欢喜坨、面窝、小笼包,数不胜数。早已是饥肠辘辘的厚泽买了一大碗鱼面,又买了三个欢喜坨、两个面窝和一碗沔阳三蒸,坐下来就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来。
  吃饱喝足的柔情浪子把马安顿下来后,就决定四处浪荡一番了。刚走几步,厚泽就被前面的舞台上唱着的楚剧《董永分别》给迷住了。看那董永也一般般,可他就怎么招上了天上的仙女了呢?厚泽百思不得其解,可转念一想,管他呢,这不正好说来,我也有机会跟那蓝衣女子来段情缘,哪怕是一段不了情也好啊。想着想着,厚泽就又想起了伊那美妙绝伦的回首一笑。
  好啊好好好!正想着美事的厚泽,忽然听到身后的楼上有以女子在大声喝彩,这声音怎么就如此熟悉呢。厚泽扭头细看那楼上,原来那些权贵之人都是在楼上坐在桌子边嗑着瓜子喝着香茶看戏的。楼上那喝彩的绿衣女子看上去很是面熟,厚泽越看越像那蓝衣女子。这下可撩动了我们柔情浪子的心。厚泽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楼下,正想上楼,却被一带刀侍卫拦下。看来是上不去了,厚泽只好就近找了个地方,装作看戏,其实他的心早已飞到楼上那女子的身边去了。
  刚才还在叫好地那绿衣女子,看到董永和仙女分别之时,却又偷偷地抹起了眼泪,那爱跳爱笑的女子,忽而变得如此文静,惹得柔情浪子更是万分怜爱。这让本也就多情的厚泽想起了古时的美女秦罗敷,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罗敷的确很美,可那日的蓝衣女子,今夜的绿衣女子,更是让厚泽心潮澎湃。这又让多情的厚泽顿生忧愁,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似乎触手可及,却又恍若隔了千年万年。
  正在看着美女想着心思独生忧愁的厚泽被楼上的打闹拉回到了现实,一个侍卫从楼上跌下身来,重重地摔在厚泽面前。厚泽正莫名其妙着,忽然看见几匹马冲过来,一白衣人抱着着绿衣女子从楼上跳下来,把绿衣女子往马前一放,就在另外几匹马的掩护下纵马飞奔而去。搞不清状况的厚泽也没多想,跑到马厩拉出自己的枣红马就翻身上马向白衣人的方向追去。
  刚追到西城门,就看见守城门的清兵骑上马往城外追去,城楼上的清兵也正在往城门赶。乘着这个空,厚泽策马随清兵追去。
  厚泽一边追赶一边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现在是有抢走了我的秦罗敷,我当然是要去救的,要不我厚泽的柔情浪子岂不是徒有虚名。
  约莫追了半个时辰,却听见又几个清兵落马,等厚泽赶到,借着明亮的月光,厚泽看得出来,这几个清兵是被暗器所伤。
  约莫又追了一个时辰,路上又多了几个清兵的尸首,路边也多了几匹没有了主人的战马。
  这么一路追去,厚泽发现那一队追白衣人的清兵也基本上被杀光了。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人被杀,但艺高人胆大的厚泽也没有丝毫的害怕,再说了,越是白衣人凶残,就越说明自己的秦罗敷危险。想着想着厚泽就更是急切,更是快马加鞭向白衣人追去。
  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厚泽终于看见了白衣人依稀的马影。越来越近了,厚泽可以看见前面约莫有五六匹马,这倒是让厚泽更有了追赶的信心。
  越来越近了,忽然,厚泽借着明亮的月光看见几道寒光向自己飞来,厚泽机敏地侧身藏在马腹边,只听见嗖嗖嗖三声从马背上穿过。厚泽知道,这时前面的人在发暗器了,虽然厚泽还不能判明是什么暗器,但听着风声,厚泽就能躲过,所以厚泽仍不担心,继续穷追不舍。接下来不断有嗖嗖嗖声响过,可全没有伤到厚泽一根毫毛。
  这时,厚泽发现前面一人忽然调转马头,向自己冲来。厚泽毫不在意,从腰间摸出一把柳叶小刀,在两匹马即将错首之际,手臂轻挥,手腕微微一抖,柳叶小刀向来人飞去,来人应声落马。厚泽也不停留,继续纵马狂追。
  在穿过上山路上的牌楼时,厚泽终于认出来了,原来自己已经尾随着白衣人追到了双峰山。其实双峰山离罗溪很近,所以厚泽对这里的地形是很熟悉的。厚泽知道,前面不远,就是回龙寺,想必那些贼人定时窝赃在回龙寺中。这么想着,厚泽就更是心中有数了。
  正想着,路边突然闪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喊道:满贼,敢到双峰撒野!边喊边挥刀冲上来。另一个也挥刀随之冲过来。厚泽正急着追赶白衣人,不敢恋战,就又摸出两把飞刀,腕振刀飞,两人扑地,左手扶着右臂,疼的嗷嗷大叫。
  咯吱一声,果然,前面回龙寺的山门打开了,几个骑马的人随白衣人奔进了山门。厚泽正欲策马冲进山门,忽然看见那白衣人提剑站在山门口。厚泽勒马立地,白衣人慢悠悠地说到:年轻人,看你不似满贼,定是汉狗了,也不看看这是哪儿,竟敢独闯我回龙山门!说话时,白衣人身边又立了几个手提长剑的白衣人。
  嘿,搞清楚了,我一不是满贼,二不是汉狗,想天下之大,可还没有我柔情浪子不敢去的地方,小小回龙寺,算得什么!厚泽毫不示弱。
  哈哈,你既不是满贼,又不是汉狗,为何对我们穷住不舍?为首的白衣人笑着问道。
  可笑,你们公然强抢民女,让我柔情浪子遇见,岂能坐视不管!厚泽争锋相对。
  年轻人,不要冲动,她不是什么民女,乃湖广总督汉狗蔡毓荣之女,我们抢她,乃为反清复明之大计,尔等闲人,何必多问?为首的白衣人说道。
  可笑之极,反清复明之大计,关一女子何事?厚泽道。
  真可笑之极,你究竟是甘当满贼鹰犬,还是与贼女有染?为首的白衣人反唇相讥。
  我你厚泽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是啊,自己既不是满贼,又不是汉狗,却为什么要为一贼女打抱不平呢?总不能说此女乃我柔情浪子的秦罗敷吧。
  正左右为难之际,忽见又一白衣人在别人的搀扶下走到山门口。来人定睛一看,问道:好汉,莫非是厚泽兄弟?
  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厚泽正纳闷着。
  厚泽兄弟,我是你几日前在罗溪村口所救的天地会古汉良啊!来人边说边向厚泽走来。
  厚泽兄弟,在下古汉良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古汉良弯腰拜谢厚泽。
  厚泽见状,忙翻身下马,拉着古汉良说:早不说,是你啊,险些闹出误会。
  古汉良拉着厚泽的手,带厚泽到为首的白衣人身边,说来来来,我给厚泽老弟介绍,这位就是天地会我湖广分会元帅陈慧光。
  厚泽老弟原来是我古香主的救命恩人啊,真是不打不相识,为兄多有得罪,还望老弟见谅!陈元帅拱手行礼。
  古香主让人安顿好厚泽的马匹,邀厚泽到客堂坐了上座,上了茶水,慢慢攀谈。
  陈元帅道:古香主,想必厚泽老弟有所不知,再说厚泽老弟侠肝义胆,绝非与清廷为伍之人,又是古香主的救命恩人,也就不是外人了,你就给他说说其中原委吧。
  属下遵命,厚泽老弟,其中原委咱们还得细说,且请厚泽老弟慢慢听来。古香主给厚泽让了茶,慢慢说道,小弟年少,有所不知。当年贼子李自成造反,闹得大明不得安宁,李自成一路反到北京,吾皇崇祯帝驾崩,李自成在京城劫掠了大量金银财宝,其中一部分就埋藏在九宫山。李自成兵败后,藏宝图一半落入清廷满贼之手,另一半则落入我天地会陈总元帅之手。老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举大事,当然需要金银财宝冲备军资,前几日我到省城秘密接到了我天地会手中的那一半藏宝图,谁知道被清廷知晓,派大内密探一直追杀我到罗溪,幸有老弟相救,才没有让藏宝图落入贼人之手。说着古香主又向厚泽拱手行礼。
  厚泽还礼,说:你请讲!
  古香主继续说道:清廷担心天地会取走大量金银财宝,密谋造反,就把另一半藏宝图送到了湖广总督蔡毓荣处,勒令蔡毓荣查找在天地会手上的那一半藏宝图,等两图合二为一后,取走全部金银财宝送交京城。情势紧迫,陈总元帅命我们不仅要保护好这一半藏宝图,而且还要借机夺得蔡毓荣手中的那一半藏宝图。无奈总督府守卫森严,滴水不漏,这才出此下策,打算抓来贼女与蔡毓荣换图。故此还望老弟不要插手,以免环了大事。古香主再次向厚泽拱手行礼,好言相劝。
  可厚泽哪里听得进这些,你们找你们的图,用啥办法也不能用我的秦罗敷来换啊。可厚泽又一想,他们人多势众,自己一个人硬拼也不是办法,再说,堂堂天地会湖广分会,也定是高手如云的。可是厚泽又不能明说自己与那女子的关系,再说自己也与那女子的确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关系啊。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什么办法,就想豁出去了说,可又难以开口,说起来自然吞吞吐吐:可是,古香主,我与那女子
  作为军师的古香主早看出了厚泽的心思,也早见识了厚泽的武功,就心生一计,与其与这后生硬来,不如顺水推舟,让这后生去夺那一半藏宝图,岂不更好?古香主与陈元帅耳语几句后,对厚泽说:这样吧,让此女在山寺小住几日,一来赏赏山上风景,过过清静时日;二来为兄托少侠去总督府取来藏宝图,图一到手,为兄自会把此女送交老弟发落,老弟你意下如何?
  厚泽心里寻思,此女我必救,贼是贼,女是女,父有罪,女无过。再者,此女生性活泼开朗,纯真无邪,貌美无双,煞是可爱,我要是不能救下此女,也妄称柔情浪子。可又一想,此去夺图,可是性命攸关,一则我得见伊一面,不能为伊而送了性命,伊却尚不知晓,好歹见上一面,知其姓名,表我心迹,纵使最终性命不保,也落得个浪荡风流;二则满贼着实可恨,想我那忠烈二叔,何等伟岸之英豪,最终却被满贼逼得乱箭穿心,其惨其烈,犹在眼前,天地会复明有没有道理,我且不知,但清廷确实要反,外族入侵我中原,欺压我百姓,总该给他们些颜色瞧瞧。这么想着,厚泽对古香主说道:仁兄所言甚是,满贼着实可恨,想我那忠烈二叔,就是抗清英烈,我定当以我忠烈二叔为楷模,誓死反清,痛击满贼,狂屠汉狗。只是我心中尚为此女担忧,此女不谙世事,纯真无邪,怕是难耐此磨难,我且见她一面,好言相慰,也免伤及无辜,为兄你看
  古香主忙答道:那是当然,此女甚是安好,我们定会善待此女。听小弟一席话,便知小弟亦是深明大义之人,与我天地会众兄弟志道同合,自今日起,小弟就是我天地会众兄弟的好兄弟。小弟如若要见此女,请便就是。古香主伸手示意厚泽随其前去。
  厚泽在后堂见到了绿衣女子,果不出所料,此绿衣女子正是那日在前川河堤上所见之蓝衣女子,此番见面,厚泽心中甚是欢喜。心想,倘不是天地会此次劫掠,恐怕自己此生也难再见伊一面,不禁心中暗自庆幸,对天地会也在心头略过一丝谢意。
  古香主见厚泽暗露欢喜,也就悄悄退下,不再打扰。
  柔情浪子走到那女子身旁,轻声问道:小姐莫怕,小姐可还记得河堤偶遇?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怎地不记得,不是我阻拦,你就被侍卫伤了,还不谢我?
  小姐说笑了,就那几个莽汉,岂能伤我?说着柔情浪子纵身一跃,连续三个空翻,落地面不改色。
  好好好!那女子拍手叫好,喜笑颜开。
  讨得了欢心的柔情浪子甚是开心,凑近了问道:还不知小姐芳名?
  哈哈哈,还芳名呢?我姓蔡名水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我姓罗名厚泽,人称柔情浪子。
  哈哈哈那女子大笑一番,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断断续续地说道:柔情浪子?我我喜欢,有有意思
  厚泽也笑了,笑得很是开怀。长这么大,厚泽这是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了。可转念一想,大事未了,还不能儿女情长,就对水月说道:水月,你有所不知,天地会此次劫掠你来,是要拿你跟令尊换一幅藏宝图,如若图不能拿来,恐怕会危及你性命。
  是吗?管他呢,又你救我呢!
  你怎么知道我会救你?
  我就知道!水月抿嘴一笑,略显娇嗲,却又百生媚态,惹得柔情浪子满心欢喜。
  厚泽眼看着水月,爱意由心而生,并如那塘中水汽,腾腾升起。水月看着厚泽的眼神,竟忽感娇羞,面红耳赤,扭过头去。
  厚泽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就找来话题,说:水月,你也不必担忧,且在这里小住几日,我自去把那藏宝图拿来换你就是。
  我不怕,有你我就不怕。
  那水月,那我就去了
  水月突然跑近厚泽,却又止步,眼望着厚泽说:我等你!
  柔情浪子看着水月的双眼,忽然想起一个词来,那就是明眸善睐,此刻柔情浪子心中的喜悦,真是无词可以形容,但这也更使得柔情浪子心急了,厚泽在想,我定要早些把那藏宝图夺来,也好早些再见到这双明亮的眸子。
  嗯,我去去就来!厚泽说完就急不可耐的走出后堂,身后水月含情脉脉地目送着出门的柔情浪子。
  厚泽出门后对古香主说:仁兄,我这就去取那藏宝图。
  小弟且慢,大事急不得,我们还得从长计议。古香主赶紧拦着年轻气盛的厚泽。
  厚泽觉得古香主说得有理,就与天地会大小元帅几番商议,以求谋划出一个万全之策。
  五
  是日一早,厚泽与陈元帅及天地会二十几个兄弟一起,乔装打扮之后,赶到省城,带着马匹兵器,从西城门混进城中。
  白日无事,众兄弟分散藏身,只派了个兄弟与总督府的内应联系,搞清了总督府的格局,以及总督藏图之处。厚泽独自在城里闲逛,查清了省城的要道,找好了得图后出城的路径。
  是夜丑时,城中人都已入梦。厚泽带着两名身手好地兄弟,身着夜行衣,怀揣短兵器,从后花园潜入总督府。为防不测,厚泽还特意把银练长枪谢背在了后背上。陈元帅带六七名兄弟在府外接应,西城门有四五个兄弟准备清理出城的要道,回双峰山的一路上还多处埋伏有十几个兄弟准备伏击追兵。
  一切布置妥当后,厚泽带领两名兄弟开始行动。在内应的指引下,厚泽从屋顶来到总督书房,先双腿倒挂在书房外地房梁上,往书房里看了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谨慎起见,厚泽又从窗口往书房里投了一颗石子,静静听了回音,仍没什么动静。厚泽示意随行的一个兄弟躲在书房外作暗哨,一旦有人来,就以急促的蟋蟀声为号,给厚泽报信。另一随行的兄弟则埋伏在房顶,拿一弓弩,以防不测时作支援。
  厚泽四周瞧瞧,没什么动静,看两个兄弟也各就各位,就掏出一把柳叶小刀,拨开书房房门,轻手轻脚地溜进了总督的书房,径直向总督案几后的书架走去。据可靠消息,总督的案几后的书架上的那本《史记》就是机关,只有把《史记》抽出一半,然后稍停片刻,暗格就会自动打开,如果全部抽出,暗格不仅会自动上锁,而且书架上的铜铃还会发出急促的警报声。这些细节陈元帅都给厚泽交代得清清楚楚,厚泽也就不担心,胸怀成竹地向案几走去。
  来了!黑暗中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说。惊得厚泽浑身汗毛直竖,下意识地从腰间抽出了软剑,紧握在手中。细看四周,却并不见有人。
  哈哈!又是那奇怪的声音,厚泽凝神注目,这才发现书架后闪出一个黑衣人,那人手提长剑,怪笑着看着厚泽。
  看见了人厚泽也就放心了,用软剑指着黑衣人说:装神弄鬼,暗地里下黑手,可不是好汉。
  总督大人英明!就知道你们这些天地会反贼会来,来了好啊,来了就别走,哈哈!黑衣人根本没把柔情浪子放在眼里。
  哼,我柔情浪子想要的东西,就凭你,也敢阻拦?厚泽说着就举剑向黑衣人杀去。黑衣人毫不慌张,拔剑接招,黑暗中只见剑光闪闪,二人大战二十多个回合,杀得难分难解,却始终未分出个胜负。黑衣人见以灵巧的身法和柔韧的剑法在厚泽身上占不到什么便宜,就改而用阔步重剑猛击厚泽。灵巧的身法和柔韧的剑法本就是厚泽所擅长的,厚泽当然应付自如,阔步重剑厚泽正好以柔克刚,可今夜这黑衣人的阔步重剑,却非同寻常,他的重剑中柔合着灵巧的步法和瞬息而变的腕法,弄得厚泽连连后退。正在寻思着破解黑衣人剑法时,黑衣人在左右各一虚剑的呼应下,又一剑直刺厚泽下盘,正当厚泽以剑去挡时,来剑忽然中途回撤,然后一个跨步向前,同时以一重剑凌空劈下,招式不但虚虚实实,难以分辨,而且轻轻重重,变化多端,迅猛异常。厚泽无奈再次后撤,被动中以剑刃横空接当黑衣人凌空劈下的重剑,两剑相撞,火星四射,厚泽直觉手腕一麻,险些被震伤。
  就在这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厚泽觉得后背有寒风袭来,仰头一看,不好,房梁上另一个黑衣人正顺木柱滑下,一柄长剑直插厚泽头顶。而眼前的黑衣人正以重剑狠命压着厚泽的软剑,厚泽剑不能抽动,身体也以半跪之姿定在地上,难以移动。无奈之中,厚泽只好侧身低头,勉强躲避。寒光闪过后,厚泽只听见后背呯的一声,厚泽知道,这是另一个黑衣人的长剑刺中了自己身上的银练长枪,接着厚泽感觉到后腰噗的一声,厚泽明白,虽有长枪相挡,可后腰还是被剑划伤,顿觉后腰热乎乎的,定是鲜血在涌流。
  厚泽见情势不妙,决定以死相搏,狂战一场,险中求生。于是厚泽忽然松手,丢弃软剑,就地前滚,在翻滚的同时拔出一把柳叶小刀,用小刀在黑衣人前跨的小腿上顺势一刀划过,黑衣人啊的一声闪到一旁。厚泽乘机连续几个跳跃,从椅子上跳到案几上,又从案几上跳到地上,又从地上跳到茶几上,就厚泽从地上往茶几上跳时,猛地一回身,向另一黑衣人连发三枚柳叶飞刀,黑暗中另一黑衣人还没搞清厚泽跳来跳去的所为如何,就中刀倒地。
  黑衣人见状,忙挺剑向厚泽追来,厚泽跳上案几,从后背拔出银练长枪,一连三个点刺,黑衣人横剑连当三下,厚泽忽然从案几上跃下,并以长枪向黑衣人当胸直刺,黑衣人慌忙中挺剑来当,谁知厚泽是从案几上跃下,势大力猛,长枪撞在剑刃上,黑衣人被震得后退了几步,等稳住步子一看时,厚泽的长枪枪尖就在自己胸口,只要再往前刺那么一点点,就深深刺进了胸膛。黑衣人惊了一身冷汗,正暗自庆幸,孰料长枪枪头又往前伸长了一截,噗的一声,枪尖深深地插进了黑衣人的胸膛。原来,厚泽的银练由三截组成,适才厚泽拔枪时,因为是在室内作战,厚泽只抽出了一截,当厚泽看见枪尖正顶着黑衣人胸口时,灵机一动,猛地顶出了第三截,正是这银练长枪的一次长短变化,把武功高强的黑衣人送上了西天。
  看着黑衣人倒地,厚泽这才长舒一口气,提着银练长枪走近另一个黑衣人,那人手抓长剑,斜靠在木柱上,身上三处中刀,已经动弹不得,厚泽用长枪指着那人说道:敢跟爷爷玩阴的,爷爷阴死你!说完一枪直刺那人胸口,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
  这时书房外传来喧闹声,留在书房外地那个兄弟踉踉跄跄地推门进来,胸口插着三枝箭,浑身是血,那个兄弟努力地说道:兄弟,我们中埋伏了,你快跑吧!说完倒地而亡。
  里面的人听着,乖乖出来投降,否则要你死无全尸!外面的清军在喊话了,想必屋顶的兄弟也是遇难了,厚泽心想,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可当她想起水月时,又想无论无何,要搏他一搏。这么想着,厚泽赶紧跑到书架边,找到了《史记》,抽出了一半,稍等了片刻,果然,暗格打开了,厚泽借着书房外地火光,看了一眼,的确是一半藏宝图,就揣在了怀里,拾起软剑,穿在腰间,又收起另一黑衣人身上的柳叶飞刀,然后手提长枪,推门而出,肃然立在门前,大声说道:满贼汉狗们,想要爷爷的命,过来拿好了,要爷爷投降,休想!
  骑着高头大马的一个校尉模样的人见厚泽不投降,手一挥,说:上!七八个清兵冲上来,七八杆长枪向厚泽刺来。厚泽迈步忽而斜穿,忽而侧跨,忽然变步,银练长枪忽而上当,忽而下刺,忽而挑抹,忽而搠插,七八个清兵哪里是厚泽罗家银蛇枪法的对手,转瞬间就横七竖八地倒下了。
  校尉模样的人见厚泽不好对付,就准备用清兵最擅长的箭来对付厚泽,只听见校尉喊道:弓箭准备!围着厚泽的清兵转眼就全部退后了,前面蹲着站着各有两排弓箭手,大约又四五十个弓箭手,个个箭已在弦,蓄势待发。
  厚泽心想不好,我就算是千手观音,也难当几十只箭同时射来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冲上去誓死一搏。想到这,厚泽挺起长枪,大跨步向弓箭手奔去。
  放箭!校尉一声令下,还未等厚泽靠近弓箭手,几十只箭已经嗖嗖嗖嗖向厚泽飞来。厚泽赶紧收步,全力挥舞动长枪,长枪呼呼生风,在火光下闪闪发光,可无论厚泽如何努力舞动长枪,无奈箭太多太快,厚泽只觉左腿一疼,坏了,中箭了。厚泽左腿一软,半跪在地。
  哈哈哈,小子,我以为你是三头六臂呢,不过如此嘛,哈哈哈校尉大笑不止。
  厚泽气极了,又想到了水月,于是摸摸胸口的藏宝图,就愤然将左腿上的箭柄折断,努力站起身来,正欲痛骂,忽见校尉身后火光冲天,清兵箭阵大乱,原来是陈元帅率领府外接应的兄弟杀进来了,他们每两个人推一辆木车向清兵冲过来,车上的爆竹噼噼啪啪炸响,就在靠近清兵时,又有两辆木车上的烟火轰轰两声,爆炸了,烟火四溅,清兵大乱。乘乱之中,陈元帅骑马冲到厚泽身边,厚泽纵身上马,杀出总督府,一路朝西城门杀去。
  当厚泽和陈元帅骑马在街头狂奔时,突然从街边跳出几个兄弟,拦住陈元帅说道:城门出不去了,清兵已重兵把守,元帅随我们来!
  说完策马带路,往北而去。
  不一会儿功夫,来到北面城墙下一个偏僻处,这里守城墙的清兵很少,只城墙头站着几个清兵。那几个兄弟拿出铁钩,拴上长绳,将铁钩甩上城墙头,挂住跺口,悄悄爬上城墙,干掉了几个守城的清兵,又把陈元帅和罗厚泽拉上城墙,再用绳索把他们二人放到城外,陈元帅和厚泽各骑一匹马,在几个兄弟的保护下,直奔双峰山回龙寺而去。
  刚到回龙寺,就见山门大开,古香主早在山门口迎候了。古香主见厚泽浑身是血,忙关切的问道:小弟,你受伤了?赶紧疗伤去,可耽误不得。说完让人搀扶厚泽进了客堂,命人给厚泽疗伤包扎。包扎完后,古香主对厚泽说道:小弟啊,此番甚是惊险,所幸小弟安全归来,为兄这才放心了,只可惜我那八九个兄弟,个个都是好身手啊,全撂在那儿了。
  仁兄,做大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好在藏宝图已拿到。厚泽从胸口掏出藏宝图,递给古香主。古香主赶紧接过藏宝图,一看,喜出望外,忙拱手给厚泽行礼,连身道谢,又回身说道:来人啊,还不让月姑娘出来见过厚泽兄弟!
  不一会儿,水月从后堂跑将出来,一眼看见厚泽身上多处是伤,血迹斑斑,三步当两步走,厚泽边喊着边跑到厚泽身前,一头扑到厚泽怀中,嚎啕大哭,好不伤心。
  古香主见状,带着众兄弟识趣地回避而去。
  此刻的柔情浪子早已把身上的伤痛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柔情浪子紧紧地抱着心爱的人,心头甜蜜顿生,幸福之至,足以瘫倒一世英豪。
  二人久久相拥,却似找回了那隔世的缠绵,冥冥中,二人似乎早已相识相知相爱,只是过了千百年后,他们才借了前川河的堤岸和杏林来相识,借了双峰山的峰峦和回龙寺的清净来相知,借了与他们毫不相干却又紧密相连的藏宝图来相爱。古老的神话传说,古老的爱情故事,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二人这一相拥相抱。
  许久,水月才从厚泽怀中抬起头,轻轻抚摸着厚泽的腰伤,关切的问道:疼吗?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了你,我怎么办?水月的眼中还含着晶莹的泪珠。
  不打紧,厚泽轻捋着水月的头发说,又握紧拳头,举起右手,说,你瞧,柔情浪子,健硕如牛!
  水月微微一笑,没事就好。说完又把头深深地埋在厚泽怀中,久久不愿抬起。
  接下来一些时日无事,清廷追查甚紧,天地会也不敢有何动作。这到是给了厚泽和水月机会,二人在双峰山上过了一段难得的甜蜜时光。水月也不提要回省城总督府,只说要陪着厚泽养伤。厚泽也不阻拦,借着养伤,与水月过着亲亲我我的美好时光。其实,这也是柔情浪子此生唯一的甜蜜时光。
  六
  近一个月的时光很快就逝去了,虽然两幅藏宝图已经合二为一,可以找到九宫山藏宝的准确位置了,可风声正紧,暂时还不能前去挖宝,再说,没到举大事的良机,也没必要把宝藏挖出来。这样一来,藏宝图的安全保存就成了头等大事。回龙寺已经经历几次大的行动,想必已经被大内密探顶上了,藏宝图放在回龙寺显然是不安全的。再说,回龙寺的天地会身手好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也没有能力保护藏宝图。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找个大内密探暂时发现不了的地方把图给藏起来。
  一天夜里,陈元帅和古香主找到厚泽,三人密谋把藏宝图送出去。经过三人周密计划,决定由暂时尚未完全被大内密探掌握身份的厚泽,带领两个武功出众的兄弟一起,把图送到武当山清宁道长处暂时保存,沿路上还派了一些兄弟秘密保护。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厚泽带领黄志路和甘虎二位兄弟骑马出发送图。见识了清兵弓箭的厉害的罗厚泽,这次也专门背上了强弓利箭。他们一行三人,骑马从双峰山上下来,为了安全起见,身上带着图的厚泽走在中间,胆大心细的黄志路走在最前面,勇猛刚强的甘虎断后,三人之间保持大约一里路的距离。三人小心谨慎,连马蹄上都裹了厚布,尽量保持行进时的安静。
  三人一路西行,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面就要到著名的云梦泽了,古人诗云: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写的就是眼前的云门泽,三人走到云梦泽一看,果然名不虚传,整个云梦泽被雾气笼罩,二十步内就难以看清人影,低沉的雾气不仅遮挡住了人的眼睛,而且给人以无形的压抑,仿佛已经无意中就走出阳世,一不小心闯入了阴间,似乎随时都会从路边的草丛中突然蹦出一个招魂的小鬼,连一向胆大心细的黄志路都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在这种时候,谁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怀揣藏宝图,身负重担的罗厚泽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边赶路,一边万分小心的留意着路边的草丛,身边的大树,甚至池塘中的波纹,雾气中的异味。
  这时厚泽忽然听到后面有动静,赶紧停马留神细听,不好,估计是甘虎有麻烦了。厚泽也不敢去支援,只是拍马赶上前面的黄志路,让他回头去帮下甘虎,自己继续小心翼翼地往前赶。
  后面不断传来刀枪的撞击声和急促的马蹄声,厚泽也顾不上他们二人,只是继续赶路。按约定,一旦碰上清兵追击或堵截,都由黄志路和甘虎二人去应付,并且不许恋战,一旦摆脱,就到七方古镇回合。想着行踪已经暴露,厚泽也就顾不上什么隐秘前行了,只是快马加鞭,朝武当山狂奔而去。
  两个时辰后,厚泽赶到了七方古镇,找了一个隐蔽的山坡,把马藏好,自己则张弓搭箭,在山坡上隐蔽观察路上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那二人骑马赶到,厚泽向路边的树上射了一箭,这是约定的暗号,那二人骑马来到厚泽藏身的山坡。
  身后的追兵是什么人?厚泽问道。
  是清廷密探,他们大概有四五个人,个个武功高强,手上使的兵器也都不是我们中原人常用地兵器,而且个个身上都有牛皮软甲,很是不好对付。黄志路答道。
  看来行踪已经被大内密探得知,想必前面也定会有清兵堵截,我们三人不能再走在一起,黄兄弟你打头阵,遇上我们的兄弟,就带兄弟们去冲击堵截的清兵,不可恋战,冲过封锁就往西跑。厚泽对黄志路布置完后,黄志路策马西去。
  厚泽又转头对甘虎说道:虎兄弟你断后,要故意被大内密探追上,一旦与其交手,就立即伺机往北跑,把大内密探往北引,不管你到哪里,只要能让他们往北追就行,越远越好。甘虎领命后拍马远去。
  厚泽心想,此行必须迷惑敌人,倘若强行闯过,就算是把藏宝图送到了武当山,也无任何秘密可言,清廷必定会从武当山把图夺走。这么想来,厚泽觉得这次是急不得,必须在兄弟们的掩护和迷惑下,自己躲躲藏藏前行,才能顺利完成送图任务。于是厚泽牵着马,轻轻地走进了山坡后的松林中隐藏起来。
  不到一碗茶功夫,那几个大内密探果然追上了甘虎。甘虎虽然力大勇猛,却也并不笨拙,才与大内密探交手,立即抽身拍马往北逃去。那四五个大内密探哪里会放他走,蜂拥而上,紧追不舍,也都往北去了。
  厚泽见赶路的时机到来,拍马从山坡上冲下来,一路往西而去。又赶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的路,厚泽听到前面有兵器碰撞和人马厮杀的声音。厚泽赶到一看,果不出厚泽所料,前面有一队清兵在一个骑马跨刀的校尉的指挥下,与黄志路带领的天地会兄弟激战正酣。
  厚泽弃了马路,抄了山路,绕过清兵,来到了清兵身后的山坡上。厚泽本打算赶紧骑马赶路,可看见黄兄弟的人马似乎被清兵缠住了,脱不得身,于是张弓搭箭,瞄准了那骑马跨刀的校尉,一箭射去,远远地厚泽看见那校尉落马了,清兵没了主帅也就乱了阵脚,黄兄弟带着众兄弟把清兵杀得丢盔弃甲。厚泽就放心地继续往西赶路。
  眼看就快要到襄阳古城了,厚泽断定前面必定会有堵截的清兵,就决定再次放弃马路,沿山路往西而去。刚走不多远,厚泽就听见马路上传来厮杀声。厚泽登上山坡一看,远处黄兄弟带领众兄弟又与清兵厮杀一团。眼看着天地会的兄弟一个个倒下,黄兄弟也已负伤,厚泽不禁为天地会兄弟们的大无畏精神所感动,这么想着,厚泽更是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之重,也忽然觉得自己的行动不只是为水月,更是为了天地会兄弟胸中的那团烈火,腔里的那股热血。厚泽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藏宝图安全地秘密地送到武当山。
  正想着,厚泽又远远地看见,黄兄弟已身负重伤,瘫倒在地。如此看来,那虎兄弟虽勇猛刚强,在武功高强的四五个大内密探的追击下,必定也是跑不远的。厚泽忽然感到时间紧迫,也就不再多想,赶紧拍马沿山路往西而去。
  正当厚泽骑马急匆匆地往西赶路时,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嗖嗖嗖的声音,厚泽扭头一看,从左边不远处的树上飞来三箭,直取厚泽上中下三路。厚泽心想,挡是来不及了,于是迅速右翻,借着马往前跑之势,倒地翻滚,躲过来箭。正在厚泽准备跳起来迎敌时,他又一想,如果自己的行踪也被发现,恐怕也就没有意义了。可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至少得把这些清兵干掉,才能暂时的保住自己的行踪不被发现。这么想着,厚泽不但没有跳将起来,反而是趴在地上装死。
  厚泽的爱驹枣红马往前跑了一段,不见背上的主人,就转回到趴在地上的厚泽身边,用鼻息抚弄着主人。厚泽趴了半晌,仍不见有动静,正打算起身,却听见林中有脚步声,一会又传来说话声。
  怕是死了吧,这么久没有动了。一个声音说。
  可他身上没中箭,怎么会死呢?另一个声音说道。
  管他呢,过去看看不就清清楚楚!又一个声音说道。
  厚泽趴在地上,听那三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估摸着就要到身边了,就摸出一把柳叶飞刀,忽地纵身跃起,手起刀出,正中一人胸口,那人当即倒地。未等另一人回过神来,厚泽抽出软剑,一个箭步上前,臂振腕舒,软剑如一条银蛇,发出猛烈地抖动声直取那人咽喉,只见剑光至,血喷溅,那人手还没大的及去捂自己的咽喉,就仰面倒地而亡。第三个一看这架势,知道不是厚泽的对手,拔腿就往山上跑,厚泽也不追赶,半跪着张弓搭箭,弓满箭出,那人才跑出两丈多远,就被厚泽的箭射中后背,趴在一棵松树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厚泽见三人已死,就收了软剑,从一人身上拔出了柳叶飞刀,牵着枣红马,正准备上马西去。忽然又是嗖嗖嗖三声,三支暗箭并排着向厚泽胸口飞驰而至。厚泽来不及抽剑挡箭,只好侧身倒地,勉强躲过来箭,虽然厚泽动作迅捷,可还是有一支箭从厚泽左臂擦过,划破了厚泽的外衣,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厚泽也顾不得伤痛,连忙拔出银练长枪,准备迎敌。熟知半晌都没有动静,天气阴沉,松林茂密,厚泽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半个人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在明处,敌人在暗处,始终处在被动之中,得赶紧想个万全之策。情急中厚泽灵机一动,决定引蛇出洞。于是厚泽翻身上马,策马狂奔而去。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听见后面有追兵的马蹄声。厚泽骑马跑到一个转弯处,发现路边有一个大树,就在马匹转弯时,翻身站在马背上,双手上举,一个上跃,抓住一根粗树枝,双臂用力,收腹勾腿,隐蔽在大树上,然后挺起银练长枪,等着追兵过来。
  哒哒哒追兵的马蹄声近了,厚泽屏住呼吸,双手紧握长枪,看准了追兵骑马穿过树下时,猛然下跃,挺枪直刺那人后背,扑哧一声,银练长枪狠狠地插进了那人地后心,厚泽微微一笑,自语道:跟我玩阴的,你还嫩!呵呵!说完一声口哨,枣红马跑回到了厚泽身边,厚泽上马继续西行。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了,可山路难行,厚泽从山上往下看,才到七里坪。厚泽停马小憩,吃了些干粮,观察了前后的动静,见没什么异常,就又继续西去。
  当厚泽从山上看到了武当山的山门时,天色已晚,厚泽担心山门处有清兵暗哨,没敢当即下山,而是在山上露宿了一晚。
  次日早晨,天已放晴,树缝露出了道道阳光,枝头的鸟儿也啾啾欢鸣。厚泽见始终没什么动静,这才藏好了枣红马,自己徒步抄小道绕过山门,来到了武当山,登上了玉皇顶。
  厚泽推开玉皇顶的阁门,见一真人正在打坐修炼,辨其外貌,与古香主所描述的甚似,这才开口说道: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那真人答道: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厚泽忙拱手行礼,道:后生罗厚泽见过清宁道长。
  清宁道长轻轻挥手说道:不必拘礼。
  这是九宫山藏宝图,请道长收好!厚泽献上藏宝图。
  清宁道长接过藏宝图,收好,对厚泽说:还请少侠在鄙道观小住几日,贫道也好尽地主之宜。
  厚泽忙笑着答道:道长不必客气,我在此不可久留,以免引起清廷注意,再说,古香主还急等着我回去复命呢,就此别过!
  道长也不送厚泽,别过道长后,抄小道寻回枣红马,先继续西行,又转而北行,然后顺大别山麓转而东行,三日后才回到双峰山下。
  七
  双峰山秋叶绯红,秋果金黄,秋虫鸣静,秋鸟噪宁,满眼秋色,甚是醉人,可再好的秋色,也醉不了心急的柔情浪子,与水月一别多日,柔情浪子恨不能插上翅膀,早日飞回到恋人水月的身边。厚泽一路快马,直往回龙寺奔去。
  厚泽刚策马冲进双峰山牌楼,就感觉到有些莫名的担忧。往常一路暗哨的回龙寺,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没看见一个人影,莫非这天地会的兄弟仍不把我罗厚泽当做自家兄弟?不会!莫非这天地会这么快就要过河拆桥?怎么可能!
  转眼到了山门,山门大开,却不见古香主,也不见陈元帅,厚泽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莫非,这时厚泽更为水月担忧了,一旦回龙寺不保,恐怕水月厚泽不敢想,马也不下,就纵马闯进了山门。一进山门,顿见院内满是天地会兄弟的尸首,血迹斑斑,可血痕已干,想必已是几日前的事了。厚泽下马跑到前厅,只见尸首不见人。厚泽跑进后堂,陈元帅以大刀撑地,身上几道怪异的伤口,早无气息,却依旧不倒。古香主坐在椅中,一杆长枪插在他胸口,古香主虽已化仙而逝,却依旧面带笑容。
  水月容情浪子大声呼喊着恋人的名字,四处寻找,却不见恋人的身影。正万分情急时,厚泽忽然看见椅边有一绿色衣角,拾起一看,正是水月的绿衣之一角。正当容情浪子黯然神伤时,忽见桌上有一张纸条,厚泽拿起一看,上面写道:
  所谓容情浪子,不过山野农夫。矫情总督逆女,实则自寻死路。反叛大清王朝,定当满门抄斩。欲得逆女行踪,奉上藏宝全图。
  下面批注:
  双峰尖见分晓。
  厚泽一看,气愤不已,大骂道:堂堂男人,拿一弱女子说事,真真可耻之极!骂完把纸条揉成一团,狠狠地摔在地上。
  厚泽拉出枣红马,整好六把柳叶飞刀,要藏软剑,身背弓箭,手提银练长枪,怒瞪双眼,快马向双峰尖跑去。
  快刀山顶,厚泽弃马步行。爬到山顶,厚泽躲避细细观察,见七个身着寸金软甲大内密探带着四五十个清兵,正在山顶等厚泽来。其中一个清兵正看押着水月站在山崖边。厚泽心想,藏宝图是没有的,水月是要救得,怎么办?没办法,只有拼!可对方五十多人,自己独自一人,怎么拼?如此说来得智取,可智取,真是扯淡,对方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藏宝图不放人,怎么智取?看来只能逐个击破,干掉一个是一个。想到这里,厚泽也不打算先现身,准备先干掉几个清兵,尤其是那些弓箭手再说。
  那二十多个弓箭手正排成两排,坐在地上休息。厚泽拔出三根箭,躲在土坡下,瞄准了三个弓箭手,弦松箭飞,三个猝不及防的弓箭手扑地。其他弓箭手看不见来人,就朝着来箭的方向嗖嗖嗖嗖一个劲地放箭,刹那间厚泽面前地上插上了十几只箭。
  厚泽换了个地方,来到一个大树下,拔出九支箭,并排着放在地上,然后拉紧了弓,来了个连环射,箭一支支呼啸而去,懵然中的弓箭手又倒下了八九个。余下的弓箭手回过神来后朝大树一同乱射,可这时厚泽又回到了山坡下,突然现身,边跑边拾箭边拉弓边放箭,剩下的七八个弓箭转瞬间就都背厚泽射倒了。
  厚泽扔下弓,提起银练长枪,耸然而立,对那五个大内密探说:大内密探,哼,名字响当当,可名气臭哄哄!
  柔情浪子,哈,我以为你三头六臂呢,偷偷杀几个弓箭手,就以为你老子天下第一了!一个密探反唇相讥,其他密探都哈哈大笑。
  厚泽也不气,单手指着他们说:你有种!又种就把女人放了,一个个来,看我不把你们打得狗吃屎!
  放人?休想!不过,要想过过招,爷陪着你。另一个说着翻身下马,双手举一柄狼牙棒向厚泽冲来。来人还未近身,就一棒厚泽从头定压下来,看那来势,定是势大力沉,厚泽横枪去挡,就在枪棒相触那一刻,回枪卸力,侧身闪避。来人棒触长枪,大力却为被长枪所挡,狼牙棒没了支撑,轰地砸在地上,顿时石子飞溅,地上砸了个大坑。厚泽顺势朝来人后背一枪扎去,可来人力虽大,人却并不笨,他顺势以棒杵地,凌空翻跃,跳到那边去了。可厚泽哪里给他喘息之机,立即挺枪呼呼呼直取来人下三路,来人连挡带蹦,虽说躲过了厚泽的连刺三枪,却也乱了自己的阵脚。厚泽又肩抗长枪,身体连续旋转,长枪枪头枪尾混淆一起,来人眼不及辨,棒不及挡,忙中出错,跌倒在地。未等来人起身,厚泽忽然仰身倒地,双手握紧枪尾,长枪顺厚泽头上前刺,直搠如来人腹部,厚泽又就地翻滚,长枪在来人腹部翻搅
  此时,又有四个大内密探一起冲过来,大喊着索勒赤,他们挥舞着各式兵器一起向厚泽进攻。一个舞着带铁链的流星锤呼呼呼向厚泽砸来,一个手握单刃弯刀唰唰唰向厚泽砍来,一个挺着带两个铁钩的钩镰枪对厚泽又是刺身又是钩腿,一个高举长柄板斧恶狠狠地直劈厚泽脑门。厚泽躲躲闪闪,当当拆拆,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危急关头,只听见水月在山崖边大喊:厚泽,别管我了,下辈子你来娶我说完挣脱了那个清兵的手,纵身跳下了万丈深渊。
  在水月的喊声中,厚泽得以闪身而出。眼看着水月跳下山崖,厚泽却无能为力,厚泽疯了似的向山崖跑去。几个清兵上来挡厚泽,厚泽也顾不上什么招数,挺起银练长枪,狠狠地刺死了几个清兵,冲到了山崖边。山崖边的那个清兵正想夺路而逃,厚泽高高跃起,一枪插进那清兵的胸膛,又一脚把那清兵踢下山崖。
  厚泽把长枪扔在地上,轰然跪地,面对山崖下,放声呼喊:水月声音在崖谷回荡,其悲其切,万古长枯
  厚泽以头跄地,失声痛哭,悲天痛地,令大地彻悲,令苍天落泪
  厚泽仰天长啸,啊!啊!啊!撕心裂肝之声,远荡峰峦,秋叶飘零
  厚泽长跪不起,哑然失声,顿时乌云为之低沉,秋山为之顿首,林木为之竦立
  许久,许久,死寂,死寂
  那几个大内密探,正围着死去的索勒赤,说着一些人听不懂的话。
  这时,厚泽突然起身,撕下身上的一片白布,系在脑门上,怒目圆瞪,血丝涌起,手提长枪,脚步沉重,向那几个大内密探一步步走来。
  那几个大内密探霍然起身,拿起兵器,等着厚泽一步步靠近。
  厚泽开始撒腿向他们冲去,又蓦地停步,狠狠地将长枪插在地上,掏出飞刀,左手三把,右手三把,猛跨三步,腾空跃起,六把飞刀同时向其中一人飞去,那人躲闪不及,有两把飞刀插在了他的胸口,那人伸手想要拔去飞刀,身体却已吧唧倒地。
  另外几人也不甘示弱,挥舞着各色兵器向厚泽冲来。
  厚泽转身提起长枪就跑,又有几个清兵来拦,被厚泽几枪搠倒。那几人在身后穷追不已,眼看就要追上厚泽了,厚泽把长枪猛地扔出,长枪深深地扎在了眼前的松树树干上。跑在最前面的那一个挥着单刃弯刀向厚泽连砍几刀,厚泽边跑边闪,突然高高跃起,双手抓住松树树干上的长枪,绕着长枪一个翻转,同时同腰中抽出软剑,回身出剑,软剑在那人脖子上划出了三朵梅花,那人仰面倒地,脖子上鲜血横流。
  又一人挺着钩镰枪杀到,厚泽拔出长枪,跳上松树大枝,那人挺着钩镰枪往树上戳啊勾啊,可就是碰不到厚泽,厚泽忽然从松针中跳下,凌空转身,长枪直刺那人后颈,枪头从后颈插进,从前脖插出,那人钩镰枪还挂在松枝上,人却已倒在了松树根边,一命呜呼。
  厚泽刚一落地,又一人人未至,锤先到,厚泽躲闪不及,只觉得后背咚地一声,一阵剧痛后,厚泽只觉得喉头一涌,厚泽一张口,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眼前松树树干上满是自己的血迹。厚泽扑倒在地,脑袋轰响,动弹不得。
  正当那人放下手中的流星锤,去看自己的同伴时,厚泽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水月的声音,厚泽下辈子你来娶我厚泽微微抬起头,微微一笑,转而又怒目而视,顿时不知力从何来,厚泽悄然爬起,抽出软剑,对准那人后心,使出了仅剩的一点力气,把软剑狠狠地刺进了那人的后心。
  剩下几个清兵也无心再战了,拖着兵器逃走了。
  厚泽趴在地上,正欲沉沉睡去,耳边又响起了水月的声音,厚泽下辈子你来娶我。厚泽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一点点地向山崖边爬去。
  眼望着雾气腾腾深不见底的崖谷,耳听着水月凄惨地呼喊的声音,朦朦胧胧迷迷糊糊浑浑倒到痴痴迷迷的容情浪子罗厚泽,努力对水月说:我来了
  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一个活泼纯真的少女,坠入了雾气腾腾的万丈深渊,毁灭,却被万古传唱!
  是年的罗溪,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大雪接连下了一个多月,天地苍茫,万物死寂。
  当罗清远听到少孙的陨去时,万分悲痛,也无比自豪。罗厚泽的尸首找不到了,罗清远就带着罗忠镇和那些族人,为罗厚泽修建了一座衣冠冢,把他喜爱的六把柳叶飞刀装进了棺木,其冢而今尚在,正位于忠烈墓之左侧。

                         

发布时间:2022-12-13 0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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