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来的冬天

　　吃过晚饭天就暗了下来，给人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高山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分。按他的经验六点钟屋子里不该这么黑。莫非天暗了吗？他想着，推开窗户把头伸出去望，天空阴沉沉的，还有稀稀拉拉的柳絮在飘飞。秋天哪儿来的柳絮呢？高山想着，伸出手想抓住一片看是什么东西。可那东西落到他的手上化了，原来是雪花。高山这才觉得冷，冷风直往衣服里钻，由不得地打了个冷颤。冬天来了该添加衣服，可是前两天天气暖和他来的时候没带衣服。高山懊恼地紧了紧衣服，把头缩进来，脖子在衣领里扭动了几下，口里喃喃着：这鬼天气，咋现在就下雪了呢？按节气，立冬都没到，一般是不会下雪的，过去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天气。而且提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高山所在的学校是三年前就开始修建的，今年秋季启用。集中了他们县所有的初中学生有六千余人。开学的时候，校园的绿化，道路的硬化，水电厕所这些配套设施都没有到位。因为有上级领导来检查，就开学了。在高山的心目中，这所学校，可能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寄宿制初中了。可是高山一点都不高兴，他心里一直盼着学校早点散伙。他觉得这学校一点都不切实际，简直就是祸害老百姓和学生。他们的学校有一个好听有气派的名字，教育园区。据说，三年前有位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车走到这儿内急下来解手，看到这地方平坦开阔，离县城也不远，就说可以建教育园区。那两年全国都在进行教育布局调整，合并学校，于是下面就赶紧遵照执行，修建教育园区。
　　高山原来在县城中学教书，结果这学期就带着铺盖抛家别舍的来到了这儿，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遭罪来了。特别让高山发愁的是上厕所。高山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上厕所会成为一件事。所以每当他内急的难受有无法马上解决的时候，心里就不好受，心情就更郁闷了，觉得现在的事儿有的也太荒唐了。唉，不知道那些学生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时候高山就这样想。
　　每天早晨起来和睡觉前，上厕所就是高山的负担。宿舍和教学区的厕所都没有用。学校没修好的操场上有一个工人们搭的简易厕所，可是太小，每次只能十几个人上，所以半小时一小时还轮不上。第一晚高山学校住的时候，就把上厕所的时间移到半夜，可他没想到居然有学生一夜没睡的排队上厕所，他只好到大河边解决问题。后来实在没办法，学校就在操场上用挖掘机挖了两个坑儿，搭上木板，四周围上土，修了两个简易厕所，以解燃眉之急。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学生在一起高山也实在不好意思，何况旁边还是露天的女生厕所呢。
　　高山收拾好窗户，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冷风进来后就放心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想心事。高山的宿舍里陈设简单，可以说有点寒酸。这个宿舍是高山和他的同事王老师的，王老师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回家去了。他们的宿舍里空荡荡的，有两张床，一个文件柜，两张学生用的小课桌小凳子，一个煤气罐，水壶和保温瓶。在暗淡的光线下看起来都好像在暗自伤神，都可怜巴巴的怨恨主人为什么还不给它们一点光明。一个凳子放着他们的洗脸盆，一个放在他们两的床之间，有人来了可以当茶几用，放喝水杯什么的。凳子很破旧了，人一碰就吱吱嘎嘎的响，仿佛承受不住高山瘦弱的身躯。即使闲着高山也不坐在凳子上，那声音让他听着难受。两张桌子上放着他们的灶具。学校有大灶可是高山很少去吃，大灶上半个土豆洋蒜一棵青辣椒不见一点肉丝的菜就八元。这样的饭高山两份都不饱，而且那饭里调料的味儿太重，好像没熟，吃起来咯吱咯吱的响，高山吃不惯也不敢吃，也嫌贵。所以高山就自己做饭。在家里高山一般不做饭，都是吃老婆的现成。高山做一顿饭老婆也嫌不好唠唠叨叨半天，所以高山就索性不做了。高山的两孩子在上大学，每人一年都要两万多钱呢，他的工资供两孩子就没有多少了，他和妻子的生活费基本上要靠老婆的收入，所以生活要精打细算。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高山走到门跟前，按了一下开关，学校还没有给电。高山这栋宿舍楼有好几个宿管员，电是一楼的老陈管的。老陈是某局局长的小舅子，学校雇佣来当宿管。其实他主要的工作是经营管理室他自己开的小卖部，那儿生意很好，顾不上给大家拉闸刀供电。高山曾跑下去要过几次电，看见老陈每次都是不耐烦的样子，高山以后就懒得要了。不知是舍不得学校的电，还是舍不得他的生意。其他的老师说，何必看他的眼色，自己撬开箱子合上闸刀不就行了。可是高山觉得不妥，自己从来没合过闸刀。今晚上看样子住在这楼里的老师都回家了，没人合闸刀。
　　这啥学校？高山心里嘀咕着，长叹了一口气。高山曾给学校领导反映过几次，可是谁管呢。大概局长的小舅子他们也管不了。
　　屋子里阴沉沉的很压抑。高山发愁的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铺的不厚的床，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夜咋过。这没水没电的日子，晚上实在不好过。没晚自习的时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刚开学高山曾经住过一个晚上，别人都上自习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空荡荡的学校里耷拉来耷拉去，像一个无家的幽灵实在没意思。两栋实验楼里有两处灯亮着，不知道是学校哪位领导的宿舍和办公室，高山没去过，听同志们说他们一人一个大套间，席梦思床，全套的真皮沙发，大大的办公桌还摆着几盆鲜花翠柏很豪华。高山想去聊会天，可一想他们有可能要检查自习，而且去了也没说的话，就打消了念头。后来看见一号宿舍楼有一间房子亮着灯，就走到那儿，原来是几个家在外地的年轻老师，打牌喝酒耍钱。高山不爱喝酒耍钱看了一会，看着他们赢了的满面红光输了的垂头丧气的样子，也觉得特没意思就悻悻的走了。害得他一个人在大河边走来走去，一位附近的老乡看见了以为是想不通的人要寻死，远远的跑来给他做工作。看见那老乡一脸的大汗，高山是又气又笑又感动。老乡知道高山是学校的老师后笑了，他很理解高山的心情，人生地不熟的有没电没水厕所都没法上。就对高山说，实在没地去了到附近老乡家坐坐，一回生二回熟吗。还热情的邀请高山到他家里坐坐，说他的一个孙子也在园区读书，说不准还是高山的学生呢。高山婉言谢绝了，他不知道去了该跟老乡们说些什么。那一晚上气候没这么冷，只是学生好像整夜都在说话吵得高山十一二点还睡不着，刚睡着不知是那一层的门咣当一响，有吓醒了。四五点的时候睡的正香甜又被上厕所的学生吵醒了，以后学生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就不断，高山再也睡不着了。想起那一晚的经历高山想起来就害怕。本来高山打算老老实实住在学校，一星期回次家就行了，可是那环境他实在受不了，他担心再住下去就要生病了。所以没晚自习的时候高山也跟其他同志一样，上完课就回家了。不过高山周一周日有两个晚自习，得住两晚上。他们学校实行的是月假，一月连续上二十二天课，然后休息一周。
　　高山昨天晚上有晚自习就又住了一晚上，一点钟前吵得睡不着，半夜四五点的时候，又给吵醒了，此后就没睡着。中午想睡会午觉，可是满楼都是学生喧哗的声音，高山根本睡不着，现在他的头还晕乎乎的。他不知道学生的怎么坚持上课的，老师讲的听进去了几句。
　　电话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老婆问他饭吃了没有，叮嘱他天气凉了，晚上睡觉要注意别着凉，早点给热水袋灌好水暖床。老婆对他老不放心，做什么都唠唠叨叨的叮嘱半天。他嗯嗯的答应着，高山听话常听三不听四，特别是老婆说的话。有时候气得他老婆没脾气，恨不得把他的耳朵揪下来扔了。不过今晚老婆的唠叨却让高山的心里暖暖的。在学校他们是没娘的孩子。他想，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挂了电话高山的心情好了许多，起身试了试保温瓶，中午烧的水还有一壶。就打开文件柜找出热水袋，扔到床上，晚自习下了好暖床。高山的眼睛干巴巴的，他想躺着缓缓神。刚躺下闭上眼，楼道里就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吵闹声。高山知道学生吃饭回来了，上晚自习前屋子里不可能清静。他知道躺不成了，恼怒的看了看时间，离上自习还有四十几分钟早着呢。这段时间该怎么过呢？到教师宿舍楼去找刘老师韩老师李老师他们说话去，时间明显不够。教师宿舍楼比较远，一来一去就要三十几分中钟。因为教师宿舍楼房间不够，抓阄的时候，高山运气不好，抓到了学生宿舍，所以平时找一个想说话的人都没有，他的楼上楼下也住着二十几个老师，可是都很年轻才二十几岁，和他没有共同的语言。何况他们没有晚自习的晚上多半不在校，找也白找。
　　高山忽然想起中午他的一位老乡打电话，要他给孩子五十元钱。还是去看看那孩子吧。高山想。就提起门后的一塑料袋垃圾出去了。高山前一段时间曾去看过那孩子。
　　卫生间和洗手间的门锁着，现在学校的水不正常，这些都不能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门外的垃圾桶里和桶的周围都堆满了垃圾，剩饭包装袋饭盒子什么的，散发出一阵一阵难闻的臭味，高山皱着眉，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将垃圾袋扔在垃圾堆上，赶紧走了。高山的记忆里这楼里自上级领导来检查，打扫过一次后就没扫过，好像没人管。上一周高山看不顺眼了，就让旁边宿舍的几个学生打扫一下，可他们看了一眼高山后没理睬，高山批评了几句，一个居然说你又不是管宿舍的，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倒把高山弄了个没趣。他们是九年级的学生，高山是七年级的老师，所以高山的话对他们没有一点作用。现在的学生眼里，不给自己上课的老师就不是老师，他们的话是不听的。事后高山很想给他们的老师说说，可一想还是算了。后来高山就打发他给上课的几个学生把垃圾弄走了。
　　高山闷闷不乐的下楼去了。他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乡下和县城的初中都要撤了全部集中在这儿上学呢？难道这就是集中优势资源办学？难道这样就可以实现教育的公平？可以提高教学质量？
　　楼道理已经很暗，视力不好的人看不见台阶，只能凭感觉走。学生们你推我搡的蜂拥而上，有笑的骂的唱的敲打金属饭盒的，声音很嘈杂，让人看着听着心烦。高山靠在右边栏杆上小心地下着台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头顶上，他知道有污水滴到头上了。他紧走几步让过了，抬头向走道的顶上望去，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那是洗手间学生倒的洗漱水从水池子里渗漏过来的。他懊恼地抹去头上的水甩了甩手，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手上似乎有一丝臭味，他皱皱眉，心说我咋这么倒霉啊，连几滴臭水都让不过。这房子还没有交工，学生们用了几天就到处漏水墙皮脱落，门锁窗户坏了不少。不知道是质量不过关还是学生不爱护。学校已经要求各班主任向学生讲了好多回了。
　　他娘的，这修的什么楼，给老子滴了一身水。高山听见好几个从楼下上来的学生这样愤愤地骂着。
　　有人说这楼是县长的亲戚修的，连修房子的资质都没有，能修好吗？有一个学生这样解释着。
　　是啊，现在一点好事都让领导的亲戚占了，听说咱们的大灶好多都是领导家的亲戚承包去了。
　　怪不得饭这样差，这样贵。学校管不了。有一回学校的总务主任检查，那些人理都不理。主任走了以后，一个大师傅说，他算老几。
　　他娘的，这啥世道。咱学生都成唐僧肉了。高山听着学生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心里很不舒服，他也听人们这样说。
　　楼下的管理室，灯很明亮，老陈在认真的卖货。管理室的窗口，围着几十个学生，买方便面的、买水的热闹的像集市。这么好的生意，他哪儿还会给大家给电呢。
　　外面吹着风下着雪，雪似乎比刚才更大，一落到地上就化了。地上潮乎乎的显得湿润洁净。学校里到处在硬化道路坑坑洼洼乱糟糟的，一往有风吹过或者是几个学生磕磕绊绊地走过就会扬起一阵一阵的尘土。
　　走出宿舍高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有缓缓地吐出来，心里也舒坦多了。高山打了寒颤，往紧里裹了裹衣服，去找高文瑞。
　　高山邻居的儿子在另一栋宿舍楼的209房间。宿舍里住着8个学生。高山去的那天，宿舍里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两个供学生放衣服的文件柜也摆放得体，宿舍里没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空间很大。屋子里光线昏暗，散发出一种怪怪的味道，空气很不清醒。可能是打水不方便，打扫不彻底的缘故。
　　有一个学生就着窗口昏暗的光线背书，声音很小。有三个学生在打牌，从他们的话判断，大概在推拖拉机。很认真的样子高山进去了都没看见。高山从他们手里收来牌，装到自己的兜里严厉地说：当学生不好好读书。打牌，太不像话了。吓得三个学生惊恐的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到了，亏得身边的同学扶住才没摔倒。听见高山的声音，看书的那个也赶紧住了嘴。转过身来，大睁着双眼看看高山有看看那三个孩子，惊讶地吐舌头。高山批评了他们几句，看到他们惭愧的神色，高山就没忍心说什么。高文瑞上厕所去了不在。高山就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孩子们闲聊，问他们学习和生活上的事。这些孩子一开始还害怕高山，说话吞吞吐吐的，不一会就放开了，七嘴八舌地告诉高山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听不懂课，花费大家里受不了。
　　高山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一阵难受。这些情况高山都了解。有时候高山真不知道一些问题上面的领导是用脑袋还是屁股想的。咋一点都不顾及下面的情况呢。他们这地方很贫穷，这些孩子的父母一年外出打工挣不了多少钱，一星期五六十元对他们不是一个小数字。要是在家里，一家人一星期的开销也不过这么多。高山曾听到好几个家长说，要是孩子这一学期书读的不好，就不让读了。
　　高山叹了一口气，叮嘱孩子们要互相帮助搞好团结，晚上早点休息别说话。要抓紧学习，不会的题要找老师问。一定给父母争光。正说着，叫文瑞的孩子来了，那是一个长的清清秀秀的小男孩，很可爱。一米四的个头，穿着校服，红润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听到高山来找他，垂着头红着脸很胆怯地样子。高山问了些他的情况，给了钱就出来了。
　　高山心里很气闷心里想着，这社会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是人？还是制度？他不知道，他很苦恼。低着习惯性的向河边走去。可是在离河边很远的地方停住了，他隐隐看见河边有好几个蹲着的人影，就转身进来了。高山知道很多有心眼的学生也去那儿解决问题。一次课间他急急忙忙到河边，居然吓得几个学生兔子似的跑掉，河边上都是光滑的鹅卵石，这里的学生大多是上山来的，不会游泳，很危险的。万一出了事那就了不得。唉，高山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还是上自习了去想办法解决吧。
　　高山看了一眼表过十几分钟就上自习了。他还要准备一下晚自习讲的内容呢。昨晚上他上自习的时候，有一半的同学都昏昏沉沉的睡觉，叫高山怪不好意思，觉得没尽到老师的责任。可是有什么办法，叫起来不一会他们仍然趴下睡着了。而且这瞌睡像是传染病，他讲的越起劲，学生好像睡的人越多，他的讲解成了学生的催眠曲。不知道今晚上会不会好点。想起那情景，高山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了，身上更冷了。
　　学生们陆续从宿舍里涌出来，你推我搡打打闹闹的向教学楼走去，刚才还显清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喧哗沸腾了。天气对这些未经世事的孩子不起任何作用，他们永远是这样的高兴。
　　高山摇摇头，往紧里裹了裹衣服，硬着头皮向办公室走去。
　　2012.10.吃过晚饭天就暗了下来，给人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高山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分。按他的经验六点钟屋子里不该这么黑。莫非天暗了吗？他想着，推开窗户把头伸出去望，天空阴沉沉的，还有稀稀拉拉的柳絮在飘飞。秋天哪儿来的柳絮呢？高山想着，伸出手想抓住一片看是什么东西。可那东西落到他的手上化了，原来是雪花。高山这才觉得冷，冷风直往衣服里钻，由不得地打了个冷颤。冬天来了该添加衣服，可是前两天天气暖和他来的时候没带衣服。高山懊恼地紧了紧衣服，把头缩进来，脖子在衣领里扭动了几下，口里喃喃着：这鬼天气，咋现在就下雪了呢？按节气，立冬都没到，一般是不会下雪的，过去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天气。而且提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高山所在的学校是三年前就开始修建的，今年秋季启用。集中了他们县所有的初中学生有六千余人。开学的时候，校园的绿化，道路的硬化，水电厕所这些配套设施都没有到位。因为有上级领导来检查，就开学了。在高山的心目中，这所学校，可能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寄宿制初中了。可是高山一点都不高兴，他心里一直盼着学校早点散伙。他觉得这学校一点都不切实际，简直就是祸害老百姓和学生。他们的学校有一个好听有气派的名字，教育园区。据说，三年前有位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车走到这儿内急下来解手，看到这地方平坦开阔，离县城也不远，就说可以建教育园区。那两年全国都在进行教育布局调整，合并学校，于是下面就赶紧遵照执行，修建教育园区。
　　高山原来在县城中学教书，结果这学期就带着铺盖抛家别舍的来到了这儿，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遭罪来了。特别让高山发愁的是上厕所。高山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上厕所会成为一件事。所以每当他内急的难受有无法马上解决的时候，心里就不好受，心情就更郁闷了，觉得现在的事儿有的也太荒唐了。唉，不知道那些学生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时候高山就这样想。
　　每天早晨起来和睡觉前，上厕所就是高山的负担。宿舍和教学区的厕所都没有用。学校没修好的操场上有一个工人们搭的简易厕所，可是太小，每次只能十几个人上，所以半小时一小时还轮不上。第一晚高山学校住的时候，就把上厕所的时间移到半夜，可他没想到居然有学生一夜没睡的排队上厕所，他只好到大河边解决问题。后来实在没办法，学校就在操场上用挖掘机挖了两个坑儿，搭上木板，四周围上土，修了两个简易厕所，以解燃眉之急。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学生在一起高山也实在不好意思，何况旁边还是露天的女生厕所呢。
　　高山收拾好窗户，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冷风进来后就放心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想心事。高山的宿舍里陈设简单，可以说有点寒酸。这个宿舍是高山和他的同事王老师的，王老师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回家去了。他们的宿舍里空荡荡的，有两张床，一个文件柜，两张学生用的小课桌小凳子，一个煤气罐，水壶和保温瓶。在暗淡的光线下看起来都好像在暗自伤神，都可怜巴巴的怨恨主人为什么还不给它们一点光明。一个凳子放着他们的洗脸盆，一个放在他们两的床之间，有人来了可以当茶几用，放喝水杯什么的。凳子很破旧了，人一碰就吱吱嘎嘎的响，仿佛承受不住高山瘦弱的身躯。即使闲着高山也不坐在凳子上，那声音让他听着难受。两张桌子上放着他们的灶具。学校有大灶可是高山很少去吃，大灶上半个土豆洋蒜一棵青辣椒不见一点肉丝的菜就八元。这样的饭高山两份都不饱，而且那饭里调料的味儿太重，好像没熟，吃起来咯吱咯吱的响，高山吃不惯也不敢吃，也嫌贵。所以高山就自己做饭。在家里高山一般不做饭，都是吃老婆的现成。高山做一顿饭老婆也嫌不好唠唠叨叨半天，所以高山就索性不做了。高山的两孩子在上大学，每人一年都要两万多钱呢，他的工资供两孩子就没有多少了，他和妻子的生活费基本上要靠老婆的收入，所以生活要精打细算。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高山走到门跟前，按了一下开关，学校还没有给电。高山这栋宿舍楼有好几个宿管员，电是一楼的老陈管的。老陈是某局局长的小舅子，学校雇佣来当宿管。其实他主要的工作是经营管理室他自己开的小卖部，那儿生意很好，顾不上给大家拉闸刀供电。高山曾跑下去要过几次电，看见老陈每次都是不耐烦的样子，高山以后就懒得要了。不知是舍不得学校的电，还是舍不得他的生意。其他的老师说，何必看他的眼色，自己撬开箱子合上闸刀不就行了。可是高山觉得不妥，自己从来没合过闸刀。今晚上看样子住在这楼里的老师都回家了，没人合闸刀。
　　这啥学校？高山心里嘀咕着，长叹了一口气。高山曾给学校领导反映过几次，可是谁管呢。大概局长的小舅子他们也管不了。
　　屋子里阴沉沉的很压抑。高山发愁的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铺的不厚的床，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夜咋过。这没水没电的日子，晚上实在不好过。没晚自习的时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刚开学高山曾经住过一个晚上，别人都上自习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空荡荡的学校里耷拉来耷拉去，像一个无家的幽灵实在没意思。两栋实验楼里有两处灯亮着，不知道是学校哪位领导的宿舍和办公室，高山没去过，听同志们说他们一人一个大套间，席梦思床，全套的真皮沙发，大大的办公桌还摆着几盆鲜花翠柏很豪华。高山想去聊会天，可一想他们有可能要检查自习，而且去了也没说的话，就打消了念头。后来看见一号宿舍楼有一间房子亮着灯，就走到那儿，原来是几个家在外地的年轻老师，打牌喝酒耍钱。高山不爱喝酒耍钱看了一会，看着他们赢了的满面红光输了的垂头丧气的样子，也觉得特没意思就悻悻的走了。害得他一个人在大河边走来走去，一位附近的老乡看见了以为是想不通的人要寻死，远远的跑来给他做工作。看见那老乡一脸的大汗，高山是又气又笑又感动。老乡知道高山是学校的老师后笑了，他很理解高山的心情，人生地不熟的有没电没水厕所都没法上。就对高山说，实在没地去了到附近老乡家坐坐，一回生二回熟吗。还热情的邀请高山到他家里坐坐，说他的一个孙子也在园区读书，说不准还是高山的学生呢。高山婉言谢绝了，他不知道去了该跟老乡们说些什么。那一晚上气候没这么冷，只是学生好像整夜都在说话吵得高山十一二点还睡不着，刚睡着不知是那一层的门咣当一响，有吓醒了。四五点的时候睡的正香甜又被上厕所的学生吵醒了，以后学生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就不断，高山再也睡不着了。想起那一晚的经历高山想起来就害怕。本来高山打算老老实实住在学校，一星期回次家就行了，可是那环境他实在受不了，他担心再住下去就要生病了。所以没晚自习的时候高山也跟其他同志一样，上完课就回家了。不过高山周一周日有两个晚自习，得住两晚上。他们学校实行的是月假，一月连续上二十二天课，然后休息一周。
　　高山昨天晚上有晚自习就又住了一晚上，一点钟前吵得睡不着，半夜四五点的时候，又给吵醒了，此后就没睡着。中午想睡会午觉，可是满楼都是学生喧哗的声音，高山根本睡不着，现在他的头还晕乎乎的。他不知道学生的怎么坚持上课的，老师讲的听进去了几句。
　　电话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老婆问他饭吃了没有，叮嘱他天气凉了，晚上睡觉要注意别着凉，早点给热水袋灌好水暖床。老婆对他老不放心，做什么都唠唠叨叨的叮嘱半天。他嗯嗯的答应着，高山听话常听三不听四，特别是老婆说的话。有时候气得他老婆没脾气，恨不得把他的耳朵揪下来扔了。不过今晚老婆的唠叨却让高山的心里暖暖的。在学校他们是没娘的孩子。他想，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挂了电话高山的心情好了许多，起身试了试保温瓶，中午烧的水还有一壶。就打开文件柜找出热水袋，扔到床上，晚自习下了好暖床。高山的眼睛干巴巴的，他想躺着缓缓神。刚躺下闭上眼，楼道里就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吵闹声。高山知道学生吃饭回来了，上晚自习前屋子里不可能清静。他知道躺不成了，恼怒的看了看时间，离上自习还有四十几分钟早着呢。这段时间该怎么过呢？到教师宿舍楼去找刘老师韩老师李老师他们说话去，时间明显不够。教师宿舍楼比较远，一来一去就要三十几分中钟。因为教师宿舍楼房间不够，抓阄的时候，高山运气不好，抓到了学生宿舍，所以平时找一个想说话的人都没有，他的楼上楼下也住着二十几个老师，可是都很年轻才二十几岁，和他没有共同的语言。何况他们没有晚自习的晚上多半不在校，找也白找。
　　高山忽然想起中午他的一位老乡打电话，要他给孩子五十元钱。还是去看看那孩子吧。高山想。就提起门后的一塑料袋垃圾出去了。高山前一段时间曾去看过那孩子。
　　卫生间和洗手间的门锁着，现在学校的水不正常，这些都不能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门外的垃圾桶里和桶的周围都堆满了垃圾，剩饭包装袋饭盒子什么的，散发出一阵一阵难闻的臭味，高山皱着眉，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将垃圾袋扔在垃圾堆上，赶紧走了。高山的记忆里这楼里自上级领导来检查，打扫过一次后就没扫过，好像没人管。上一周高山看不顺眼了，就让旁边宿舍的几个学生打扫一下，可他们看了一眼高山后没理睬，高山批评了几句，一个居然说你又不是管宿舍的，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倒把高山弄了个没趣。他们是九年级的学生，高山是七年级的老师，所以高山的话对他们没有一点作用。现在的学生眼里，不给自己上课的老师就不是老师，他们的话是不听的。事后高山很想给他们的老师说说，可一想还是算了。后来高山就打发他给上课的几个学生把垃圾弄走了。
　　高山闷闷不乐的下楼去了。他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乡下和县城的初中都要撤了全部集中在这儿上学呢？难道这就是集中优势资源办学？难道这样就可以实现教育的公平？可以提高教学质量？
　　楼道理已经很暗，视力不好的人看不见台阶，只能凭感觉走。学生们你推我搡的蜂拥而上，有笑的骂的唱的敲打金属饭盒的，声音很嘈杂，让人看着听着心烦。高山靠在右边栏杆上小心地下着台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头顶上，他知道有污水滴到头上了。他紧走几步让过了，抬头向走道的顶上望去，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那是洗手间学生倒的洗漱水从水池子里渗漏过来的。他懊恼地抹去头上的水甩了甩手，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手上似乎有一丝臭味，他皱皱眉，心说我咋这么倒霉啊，连几滴臭水都让不过。这房子还没有交工，学生们用了几天就到处漏水墙皮脱落，门锁窗户坏了不少。不知道是质量不过关还是学生不爱护。学校已经要求各班主任向学生讲了好多回了。
　　他娘的，这修的什么楼，给老子滴了一身水。高山听见好几个从楼下上来的学生这样愤愤地骂着。
　　有人说这楼是县长的亲戚修的，连修房子的资质都没有，能修好吗？有一个学生这样解释着。
　　是啊，现在一点好事都让领导的亲戚占了，听说咱们的大灶好多都是领导家的亲戚承包去了。
　　怪不得饭这样差，这样贵。学校管不了。有一回学校的总务主任检查，那些人理都不理。主任走了以后，一个大师傅说，他算老几。
　　他娘的，这啥世道。咱学生都成唐僧肉了。高山听着学生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心里很不舒服，他也听人们这样说。
　　楼下的管理室，灯很明亮，老陈在认真的卖货。管理室的窗口，围着几十个学生，买方便面的、买水的热闹的像集市。这么好的生意，他哪儿还会给大家给电呢。
　　外面吹着风下着雪，雪似乎比刚才更大，一落到地上就化了。地上潮乎乎的显得湿润洁净。学校里到处在硬化道路坑坑洼洼乱糟糟的，一往有风吹过或者是几个学生磕磕绊绊地走过就会扬起一阵一阵的尘土。
　　走出宿舍高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有缓缓地吐出来，心里也舒坦多了。高山打了寒颤，往紧里裹了裹衣服，去找高文瑞。
　　高山邻居的儿子在另一栋宿舍楼的209房间。宿舍里住着8个学生。高山去的那天，宿舍里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两个供学生放衣服的文件柜也摆放得体，宿舍里没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空间很大。屋子里光线昏暗，散发出一种怪怪的味道，空气很不清醒。可能是打水不方便，打扫不彻底的缘故。
　　有一个学生就着窗口昏暗的光线背书，声音很小。有三个学生在打牌，从他们的话判断，大概在推拖拉机。很认真的样子高山进去了都没看见。高山从他们手里收来牌，装到自己的兜里严厉地说：当学生不好好读书。打牌，太不像话了。吓得三个学生惊恐的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到了，亏得身边的同学扶住才没摔倒。听见高山的声音，看书的那个也赶紧住了嘴。转过身来，大睁着双眼看看高山有看看那三个孩子，惊讶地吐舌头。高山批评了他们几句，看到他们惭愧的神色，高山就没忍心说什么。高文瑞上厕所去了不在。高山就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孩子们闲聊，问他们学习和生活上的事。这些孩子一开始还害怕高山，说话吞吞吐吐的，不一会就放开了，七嘴八舌地告诉高山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听不懂课，花费大家里受不了。
　　高山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一阵难受。这些情况高山都了解。有时候高山真不知道一些问题上面的领导是用脑袋还是屁股想的。咋一点都不顾及下面的情况呢。他们这地方很贫穷，这些孩子的父母一年外出打工挣不了多少钱，一星期五六十元对他们不是一个小数字。要是在家里，一家人一星期的开销也不过这么多。高山曾听到好几个家长说，要是孩子这一学期书读的不好，就不让读了。
　　高山叹了一口气，叮嘱孩子们要互相帮助搞好团结，晚上早点休息别说话。要抓紧学习，不会的题要找老师问。一定给父母争光。正说着，叫文瑞的孩子来了，那是一个长的清清秀秀的小男孩，很可爱。一米四的个头，穿着校服，红润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听到高山来找他，垂着头红着脸很胆怯地样子。高山问了些他的情况，给了钱就出来了。
　　高山心里很气闷心里想着，这社会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是人？还是制度？他不知道，他很苦恼。低着习惯性的向河边走去。可是在离河边很远的地方停住了，他隐隐看见河边有好几个蹲着的人影，就转身进来了。高山知道很多有心眼的学生也去那儿解决问题。一次课间他急急忙忙到河边，居然吓得几个学生兔子似的跑掉，河边上都是光滑的鹅卵石，这里的学生大多是上山来的，不会游泳，很危险的。万一出了事那就了不得。唉，高山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还是上自习了去想办法解决吧。
　　高山看了一眼表过十几分钟就上自习了。他还要准备一下晚自习讲的内容呢。昨晚上他上自习的时候，有一半的同学都昏昏沉沉的睡觉，叫高山怪不好意思，觉得没尽到老师的责任。可是有什么办法，叫起来不一会他们仍然趴下睡着了。而且这瞌睡像是传染病，他讲的越起劲，学生好像睡的人越多，他的讲解成了学生的催眠曲。不知道今晚上会不会好点。想起那情景，高山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了，身上更冷了。
　　学生们陆续从宿舍里涌出来，你推我搡打打闹闹的向教学楼走去，刚才还显清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喧哗沸腾了。天气对这些未经世事的孩子不起任何作用，他们永远是这样的高兴。
　　高山摇摇头，往紧里裹了裹衣服，硬着头皮向办公室走去。
　　2012.10.吃过晚饭天就暗了下来，给人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高山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分。按他的经验六点钟屋子里不该这么黑。莫非天暗了吗？他想着，推开窗户把头伸出去望，天空阴沉沉的，还有稀稀拉拉的柳絮在飘飞。秋天哪儿来的柳絮呢？高山想着，伸出手想抓住一片看是什么东西。可那东西落到他的手上化了，原来是雪花。高山这才觉得冷，冷风直往衣服里钻，由不得地打了个冷颤。冬天来了该添加衣服，可是前两天天气暖和他来的时候没带衣服。高山懊恼地紧了紧衣服，把头缩进来，脖子在衣领里扭动了几下，口里喃喃着：这鬼天气，咋现在就下雪了呢？按节气，立冬都没到，一般是不会下雪的，过去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天气。而且提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高山所在的学校是三年前就开始修建的，今年秋季启用。集中了他们县所有的初中学生有六千余人。开学的时候，校园的绿化，道路的硬化，水电厕所这些配套设施都没有到位。因为有上级领导来检查，就开学了。在高山的心目中，这所学校，可能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寄宿制初中了。可是高山一点都不高兴，他心里一直盼着学校早点散伙。他觉得这学校一点都不切实际，简直就是祸害老百姓和学生。他们的学校有一个好听有气派的名字，教育园区。据说，三年前有位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车走到这儿内急下来解手，看到这地方平坦开阔，离县城也不远，就说可以建教育园区。那两年全国都在进行教育布局调整，合并学校，于是下面就赶紧遵照执行，修建教育园区。
　　高山原来在县城中学教书，结果这学期就带着铺盖抛家别舍的来到了这儿，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遭罪来了。特别让高山发愁的是上厕所。高山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上厕所会成为一件事。所以每当他内急的难受有无法马上解决的时候，心里就不好受，心情就更郁闷了，觉得现在的事儿有的也太荒唐了。唉，不知道那些学生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时候高山就这样想。
　　每天早晨起来和睡觉前，上厕所就是高山的负担。宿舍和教学区的厕所都没有用。学校没修好的操场上有一个工人们搭的简易厕所，可是太小，每次只能十几个人上，所以半小时一小时还轮不上。第一晚高山学校住的时候，就把上厕所的时间移到半夜，可他没想到居然有学生一夜没睡的排队上厕所，他只好到大河边解决问题。后来实在没办法，学校就在操场上用挖掘机挖了两个坑儿，搭上木板，四周围上土，修了两个简易厕所，以解燃眉之急。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学生在一起高山也实在不好意思，何况旁边还是露天的女生厕所呢。
　　高山收拾好窗户，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冷风进来后就放心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想心事。高山的宿舍里陈设简单，可以说有点寒酸。这个宿舍是高山和他的同事王老师的，王老师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回家去了。他们的宿舍里空荡荡的，有两张床，一个文件柜，两张学生用的小课桌小凳子，一个煤气罐，水壶和保温瓶。在暗淡的光线下看起来都好像在暗自伤神，都可怜巴巴的怨恨主人为什么还不给它们一点光明。一个凳子放着他们的洗脸盆，一个放在他们两的床之间，有人来了可以当茶几用，放喝水杯什么的。凳子很破旧了，人一碰就吱吱嘎嘎的响，仿佛承受不住高山瘦弱的身躯。即使闲着高山也不坐在凳子上，那声音让他听着难受。两张桌子上放着他们的灶具。学校有大灶可是高山很少去吃，大灶上半个土豆洋蒜一棵青辣椒不见一点肉丝的菜就八元。这样的饭高山两份都不饱，而且那饭里调料的味儿太重，好像没熟，吃起来咯吱咯吱的响，高山吃不惯也不敢吃，也嫌贵。所以高山就自己做饭。在家里高山一般不做饭，都是吃老婆的现成。高山做一顿饭老婆也嫌不好唠唠叨叨半天，所以高山就索性不做了。高山的两孩子在上大学，每人一年都要两万多钱呢，他的工资供两孩子就没有多少了，他和妻子的生活费基本上要靠老婆的收入，所以生活要精打细算。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高山走到门跟前，按了一下开关，学校还没有给电。高山这栋宿舍楼有好几个宿管员，电是一楼的老陈管的。老陈是某局局长的小舅子，学校雇佣来当宿管。其实他主要的工作是经营管理室他自己开的小卖部，那儿生意很好，顾不上给大家拉闸刀供电。高山曾跑下去要过几次电，看见老陈每次都是不耐烦的样子，高山以后就懒得要了。不知是舍不得学校的电，还是舍不得他的生意。其他的老师说，何必看他的眼色，自己撬开箱子合上闸刀不就行了。可是高山觉得不妥，自己从来没合过闸刀。今晚上看样子住在这楼里的老师都回家了，没人合闸刀。
　　这啥学校？高山心里嘀咕着，长叹了一口气。高山曾给学校领导反映过几次，可是谁管呢。大概局长的小舅子他们也管不了。
　　屋子里阴沉沉的很压抑。高山发愁的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铺的不厚的床，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夜咋过。这没水没电的日子，晚上实在不好过。没晚自习的时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刚开学高山曾经住过一个晚上，别人都上自习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空荡荡的学校里耷拉来耷拉去，像一个无家的幽灵实在没意思。两栋实验楼里有两处灯亮着，不知道是学校哪位领导的宿舍和办公室，高山没去过，听同志们说他们一人一个大套间，席梦思床，全套的真皮沙发，大大的办公桌还摆着几盆鲜花翠柏很豪华。高山想去聊会天，可一想他们有可能要检查自习，而且去了也没说的话，就打消了念头。后来看见一号宿舍楼有一间房子亮着灯，就走到那儿，原来是几个家在外地的年轻老师，打牌喝酒耍钱。高山不爱喝酒耍钱看了一会，看着他们赢了的满面红光输了的垂头丧气的样子，也觉得特没意思就悻悻的走了。害得他一个人在大河边走来走去，一位附近的老乡看见了以为是想不通的人要寻死，远远的跑来给他做工作。看见那老乡一脸的大汗，高山是又气又笑又感动。老乡知道高山是学校的老师后笑了，他很理解高山的心情，人生地不熟的有没电没水厕所都没法上。就对高山说，实在没地去了到附近老乡家坐坐，一回生二回熟吗。还热情的邀请高山到他家里坐坐，说他的一个孙子也在园区读书，说不准还是高山的学生呢。高山婉言谢绝了，他不知道去了该跟老乡们说些什么。那一晚上气候没这么冷，只是学生好像整夜都在说话吵得高山十一二点还睡不着，刚睡着不知是那一层的门咣当一响，有吓醒了。四五点的时候睡的正香甜又被上厕所的学生吵醒了，以后学生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就不断，高山再也睡不着了。想起那一晚的经历高山想起来就害怕。本来高山打算老老实实住在学校，一星期回次家就行了，可是那环境他实在受不了，他担心再住下去就要生病了。所以没晚自习的时候高山也跟其他同志一样，上完课就回家了。不过高山周一周日有两个晚自习，得住两晚上。他们学校实行的是月假，一月连续上二十二天课，然后休息一周。
　　高山昨天晚上有晚自习就又住了一晚上，一点钟前吵得睡不着，半夜四五点的时候，又给吵醒了，此后就没睡着。中午想睡会午觉，可是满楼都是学生喧哗的声音，高山根本睡不着，现在他的头还晕乎乎的。他不知道学生的怎么坚持上课的，老师讲的听进去了几句。
　　电话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老婆问他饭吃了没有，叮嘱他天气凉了，晚上睡觉要注意别着凉，早点给热水袋灌好水暖床。老婆对他老不放心，做什么都唠唠叨叨的叮嘱半天。他嗯嗯的答应着，高山听话常听三不听四，特别是老婆说的话。有时候气得他老婆没脾气，恨不得把他的耳朵揪下来扔了。不过今晚老婆的唠叨却让高山的心里暖暖的。在学校他们是没娘的孩子。他想，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挂了电话高山的心情好了许多，起身试了试保温瓶，中午烧的水还有一壶。就打开文件柜找出热水袋，扔到床上，晚自习下了好暖床。高山的眼睛干巴巴的，他想躺着缓缓神。刚躺下闭上眼，楼道里就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吵闹声。高山知道学生吃饭回来了，上晚自习前屋子里不可能清静。他知道躺不成了，恼怒的看了看时间，离上自习还有四十几分钟早着呢。这段时间该怎么过呢？到教师宿舍楼去找刘老师韩老师李老师他们说话去，时间明显不够。教师宿舍楼比较远，一来一去就要三十几分中钟。因为教师宿舍楼房间不够，抓阄的时候，高山运气不好，抓到了学生宿舍，所以平时找一个想说话的人都没有，他的楼上楼下也住着二十几个老师，可是都很年轻才二十几岁，和他没有共同的语言。何况他们没有晚自习的晚上多半不在校，找也白找。
　　高山忽然想起中午他的一位老乡打电话，要他给孩子五十元钱。还是去看看那孩子吧。高山想。就提起门后的一塑料袋垃圾出去了。高山前一段时间曾去看过那孩子。
　　卫生间和洗手间的门锁着，现在学校的水不正常，这些都不能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门外的垃圾桶里和桶的周围都堆满了垃圾，剩饭包装袋饭盒子什么的，散发出一阵一阵难闻的臭味，高山皱着眉，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将垃圾袋扔在垃圾堆上，赶紧走了。高山的记忆里这楼里自上级领导来检查，打扫过一次后就没扫过，好像没人管。上一周高山看不顺眼了，就让旁边宿舍的几个学生打扫一下，可他们看了一眼高山后没理睬，高山批评了几句，一个居然说你又不是管宿舍的，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倒把高山弄了个没趣。他们是九年级的学生，高山是七年级的老师，所以高山的话对他们没有一点作用。现在的学生眼里，不给自己上课的老师就不是老师，他们的话是不听的。事后高山很想给他们的老师说说，可一想还是算了。后来高山就打发他给上课的几个学生把垃圾弄走了。
　　高山闷闷不乐的下楼去了。他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乡下和县城的初中都要撤了全部集中在这儿上学呢？难道这就是集中优势资源办学？难道这样就可以实现教育的公平？可以提高教学质量？
　　楼道理已经很暗，视力不好的人看不见台阶，只能凭感觉走。学生们你推我搡的蜂拥而上，有笑的骂的唱的敲打金属饭盒的，声音很嘈杂，让人看着听着心烦。高山靠在右边栏杆上小心地下着台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头顶上，他知道有污水滴到头上了。他紧走几步让过了，抬头向走道的顶上望去，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那是洗手间学生倒的洗漱水从水池子里渗漏过来的。他懊恼地抹去头上的水甩了甩手，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手上似乎有一丝臭味，他皱皱眉，心说我咋这么倒霉啊，连几滴臭水都让不过。这房子还没有交工，学生们用了几天就到处漏水墙皮脱落，门锁窗户坏了不少。不知道是质量不过关还是学生不爱护。学校已经要求各班主任向学生讲了好多回了。
　　他娘的，这修的什么楼，给老子滴了一身水。高山听见好几个从楼下上来的学生这样愤愤地骂着。
　　有人说这楼是县长的亲戚修的，连修房子的资质都没有，能修好吗？有一个学生这样解释着。
　　是啊，现在一点好事都让领导的亲戚占了，听说咱们的大灶好多都是领导家的亲戚承包去了。
　　怪不得饭这样差，这样贵。学校管不了。有一回学校的总务主任检查，那些人理都不理。主任走了以后，一个大师傅说，他算老几。
　　他娘的，这啥世道。咱学生都成唐僧肉了。高山听着学生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心里很不舒服，他也听人们这样说。
　　楼下的管理室，灯很明亮，老陈在认真的卖货。管理室的窗口，围着几十个学生，买方便面的、买水的热闹的像集市。这么好的生意，他哪儿还会给大家给电呢。
　　外面吹着风下着雪，雪似乎比刚才更大，一落到地上就化了。地上潮乎乎的显得湿润洁净。学校里到处在硬化道路坑坑洼洼乱糟糟的，一往有风吹过或者是几个学生磕磕绊绊地走过就会扬起一阵一阵的尘土。
　　走出宿舍高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有缓缓地吐出来，心里也舒坦多了。高山打了寒颤，往紧里裹了裹衣服，去找高文瑞。
　　高山邻居的儿子在另一栋宿舍楼的209房间。宿舍里住着8个学生。高山去的那天，宿舍里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两个供学生放衣服的文件柜也摆放得体，宿舍里没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空间很大。屋子里光线昏暗，散发出一种怪怪的味道，空气很不清醒。可能是打水不方便，打扫不彻底的缘故。
　　有一个学生就着窗口昏暗的光线背书，声音很小。有三个学生在打牌，从他们的话判断，大概在推拖拉机。很认真的样子高山进去了都没看见。高山从他们手里收来牌，装到自己的兜里严厉地说：当学生不好好读书。打牌，太不像话了。吓得三个学生惊恐的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到了，亏得身边的同学扶住才没摔倒。听见高山的声音，看书的那个也赶紧住了嘴。转过身来，大睁着双眼看看高山有看看那三个孩子，惊讶地吐舌头。高山批评了他们几句，看到他们惭愧的神色，高山就没忍心说什么。高文瑞上厕所去了不在。高山就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孩子们闲聊，问他们学习和生活上的事。这些孩子一开始还害怕高山，说话吞吞吐吐的，不一会就放开了，七嘴八舌地告诉高山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听不懂课，花费大家里受不了。
　　高山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一阵难受。这些情况高山都了解。有时候高山真不知道一些问题上面的领导是用脑袋还是屁股想的。咋一点都不顾及下面的情况呢。他们这地方很贫穷，这些孩子的父母一年外出打工挣不了多少钱，一星期五六十元对他们不是一个小数字。要是在家里，一家人一星期的开销也不过这么多。高山曾听到好几个家长说，要是孩子这一学期书读的不好，就不让读了。
　　高山叹了一口气，叮嘱孩子们要互相帮助搞好团结，晚上早点休息别说话。要抓紧学习，不会的题要找老师问。一定给父母争光。正说着，叫文瑞的孩子来了，那是一个长的清清秀秀的小男孩，很可爱。一米四的个头，穿着校服，红润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听到高山来找他，垂着头红着脸很胆怯地样子。高山问了些他的情况，给了钱就出来了。
　　高山心里很气闷心里想着，这社会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是人？还是制度？他不知道，他很苦恼。低着习惯性的向河边走去。可是在离河边很远的地方停住了，他隐隐看见河边有好几个蹲着的人影，就转身进来了。高山知道很多有心眼的学生也去那儿解决问题。一次课间他急急忙忙到河边，居然吓得几个学生兔子似的跑掉，河边上都是光滑的鹅卵石，这里的学生大多是上山来的，不会游泳，很危险的。万一出了事那就了不得。唉，高山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还是上自习了去想办法解决吧。
　　高山看了一眼表过十几分钟就上自习了。他还要准备一下晚自习讲的内容呢。昨晚上他上自习的时候，有一半的同学都昏昏沉沉的睡觉，叫高山怪不好意思，觉得没尽到老师的责任。可是有什么办法，叫起来不一会他们仍然趴下睡着了。而且这瞌睡像是传染病，他讲的越起劲，学生好像睡的人越多，他的讲解成了学生的催眠曲。不知道今晚上会不会好点。想起那情景，高山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了，身上更冷了。
　　学生们陆续从宿舍里涌出来，你推我搡打打闹闹的向教学楼走去，刚才还显清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喧哗沸腾了。天气对这些未经世事的孩子不起任何作用，他们永远是这样的高兴。
　　高山摇摇头，往紧里裹了裹衣服，硬着头皮向办公室走去。
　　2012.10.吃过晚饭天就暗了下来，给人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高山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分。按他的经验六点钟屋子里不该这么黑。莫非天暗了吗？他想着，推开窗户把头伸出去望，天空阴沉沉的，还有稀稀拉拉的柳絮在飘飞。秋天哪儿来的柳絮呢？高山想着，伸出手想抓住一片看是什么东西。可那东西落到他的手上化了，原来是雪花。高山这才觉得冷，冷风直往衣服里钻，由不得地打了个冷颤。冬天来了该添加衣服，可是前两天天气暖和他来的时候没带衣服。高山懊恼地紧了紧衣服，把头缩进来，脖子在衣领里扭动了几下，口里喃喃着：这鬼天气，咋现在就下雪了呢？按节气，立冬都没到，一般是不会下雪的，过去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天气。而且提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高山所在的学校是三年前就开始修建的，今年秋季启用。集中了他们县所有的初中学生有六千余人。开学的时候，校园的绿化，道路的硬化，水电厕所这些配套设施都没有到位。因为有上级领导来检查，就开学了。在高山的心目中，这所学校，可能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寄宿制初中了。可是高山一点都不高兴，他心里一直盼着学校早点散伙。他觉得这学校一点都不切实际，简直就是祸害老百姓和学生。他们的学校有一个好听有气派的名字，教育园区。据说，三年前有位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车走到这儿内急下来解手，看到这地方平坦开阔，离县城也不远，就说可以建教育园区。那两年全国都在进行教育布局调整，合并学校，于是下面就赶紧遵照执行，修建教育园区。
　　高山原来在县城中学教书，结果这学期就带着铺盖抛家别舍的来到了这儿，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遭罪来了。特别让高山发愁的是上厕所。高山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上厕所会成为一件事。所以每当他内急的难受有无法马上解决的时候，心里就不好受，心情就更郁闷了，觉得现在的事儿有的也太荒唐了。唉，不知道那些学生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时候高山就这样想。
　　每天早晨起来和睡觉前，上厕所就是高山的负担。宿舍和教学区的厕所都没有用。学校没修好的操场上有一个工人们搭的简易厕所，可是太小，每次只能十几个人上，所以半小时一小时还轮不上。第一晚高山学校住的时候，就把上厕所的时间移到半夜，可他没想到居然有学生一夜没睡的排队上厕所，他只好到大河边解决问题。后来实在没办法，学校就在操场上用挖掘机挖了两个坑儿，搭上木板，四周围上土，修了两个简易厕所，以解燃眉之急。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学生在一起高山也实在不好意思，何况旁边还是露天的女生厕所呢。
　　高山收拾好窗户，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冷风进来后就放心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想心事。高山的宿舍里陈设简单，可以说有点寒酸。这个宿舍是高山和他的同事王老师的，王老师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回家去了。他们的宿舍里空荡荡的，有两张床，一个文件柜，两张学生用的小课桌小凳子，一个煤气罐，水壶和保温瓶。在暗淡的光线下看起来都好像在暗自伤神，都可怜巴巴的怨恨主人为什么还不给它们一点光明。一个凳子放着他们的洗脸盆，一个放在他们两的床之间，有人来了可以当茶几用，放喝水杯什么的。凳子很破旧了，人一碰就吱吱嘎嘎的响，仿佛承受不住高山瘦弱的身躯。即使闲着高山也不坐在凳子上，那声音让他听着难受。两张桌子上放着他们的灶具。学校有大灶可是高山很少去吃，大灶上半个土豆洋蒜一棵青辣椒不见一点肉丝的菜就八元。这样的饭高山两份都不饱，而且那饭里调料的味儿太重，好像没熟，吃起来咯吱咯吱的响，高山吃不惯也不敢吃，也嫌贵。所以高山就自己做饭。在家里高山一般不做饭，都是吃老婆的现成。高山做一顿饭老婆也嫌不好唠唠叨叨半天，所以高山就索性不做了。高山的两孩子在上大学，每人一年都要两万多钱呢，他的工资供两孩子就没有多少了，他和妻子的生活费基本上要靠老婆的收入，所以生活要精打细算。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高山走到门跟前，按了一下开关，学校还没有给电。高山这栋宿舍楼有好几个宿管员，电是一楼的老陈管的。老陈是某局局长的小舅子，学校雇佣来当宿管。其实他主要的工作是经营管理室他自己开的小卖部，那儿生意很好，顾不上给大家拉闸刀供电。高山曾跑下去要过几次电，看见老陈每次都是不耐烦的样子，高山以后就懒得要了。不知是舍不得学校的电，还是舍不得他的生意。其他的老师说，何必看他的眼色，自己撬开箱子合上闸刀不就行了。可是高山觉得不妥，自己从来没合过闸刀。今晚上看样子住在这楼里的老师都回家了，没人合闸刀。
　　这啥学校？高山心里嘀咕着，长叹了一口气。高山曾给学校领导反映过几次，可是谁管呢。大概局长的小舅子他们也管不了。
　　屋子里阴沉沉的很压抑。高山发愁的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铺的不厚的床，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夜咋过。这没水没电的日子，晚上实在不好过。没晚自习的时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刚开学高山曾经住过一个晚上，别人都上自习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空荡荡的学校里耷拉来耷拉去，像一个无家的幽灵实在没意思。两栋实验楼里有两处灯亮着，不知道是学校哪位领导的宿舍和办公室，高山没去过，听同志们说他们一人一个大套间，席梦思床，全套的真皮沙发，大大的办公桌还摆着几盆鲜花翠柏很豪华。高山想去聊会天，可一想他们有可能要检查自习，而且去了也没说的话，就打消了念头。后来看见一号宿舍楼有一间房子亮着灯，就走到那儿，原来是几个家在外地的年轻老师，打牌喝酒耍钱。高山不爱喝酒耍钱看了一会，看着他们赢了的满面红光输了的垂头丧气的样子，也觉得特没意思就悻悻的走了。害得他一个人在大河边走来走去，一位附近的老乡看见了以为是想不通的人要寻死，远远的跑来给他做工作。看见那老乡一脸的大汗，高山是又气又笑又感动。老乡知道高山是学校的老师后笑了，他很理解高山的心情，人生地不熟的有没电没水厕所都没法上。就对高山说，实在没地去了到附近老乡家坐坐，一回生二回熟吗。还热情的邀请高山到他家里坐坐，说他的一个孙子也在园区读书，说不准还是高山的学生呢。高山婉言谢绝了，他不知道去了该跟老乡们说些什么。那一晚上气候没这么冷，只是学生好像整夜都在说话吵得高山十一二点还睡不着，刚睡着不知是那一层的门咣当一响，有吓醒了。四五点的时候睡的正香甜又被上厕所的学生吵醒了，以后学生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就不断，高山再也睡不着了。想起那一晚的经历高山想起来就害怕。本来高山打算老老实实住在学校，一星期回次家就行了，可是那环境他实在受不了，他担心再住下去就要生病了。所以没晚自习的时候高山也跟其他同志一样，上完课就回家了。不过高山周一周日有两个晚自习，得住两晚上。他们学校实行的是月假，一月连续上二十二天课，然后休息一周。
　　高山昨天晚上有晚自习就又住了一晚上，一点钟前吵得睡不着，半夜四五点的时候，又给吵醒了，此后就没睡着。中午想睡会午觉，可是满楼都是学生喧哗的声音，高山根本睡不着，现在他的头还晕乎乎的。他不知道学生的怎么坚持上课的，老师讲的听进去了几句。
　　电话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老婆问他饭吃了没有，叮嘱他天气凉了，晚上睡觉要注意别着凉，早点给热水袋灌好水暖床。老婆对他老不放心，做什么都唠唠叨叨的叮嘱半天。他嗯嗯的答应着，高山听话常听三不听四，特别是老婆说的话。有时候气得他老婆没脾气，恨不得把他的耳朵揪下来扔了。不过今晚老婆的唠叨却让高山的心里暖暖的。在学校他们是没娘的孩子。他想，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挂了电话高山的心情好了许多，起身试了试保温瓶，中午烧的水还有一壶。就打开文件柜找出热水袋，扔到床上，晚自习下了好暖床。高山的眼睛干巴巴的，他想躺着缓缓神。刚躺下闭上眼，楼道里就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吵闹声。高山知道学生吃饭回来了，上晚自习前屋子里不可能清静。他知道躺不成了，恼怒的看了看时间，离上自习还有四十几分钟早着呢。这段时间该怎么过呢？到教师宿舍楼去找刘老师韩老师李老师他们说话去，时间明显不够。教师宿舍楼比较远，一来一去就要三十几分中钟。因为教师宿舍楼房间不够，抓阄的时候，高山运气不好，抓到了学生宿舍，所以平时找一个想说话的人都没有，他的楼上楼下也住着二十几个老师，可是都很年轻才二十几岁，和他没有共同的语言。何况他们没有晚自习的晚上多半不在校，找也白找。
　　高山忽然想起中午他的一位老乡打电话，要他给孩子五十元钱。还是去看看那孩子吧。高山想。就提起门后的一塑料袋垃圾出去了。高山前一段时间曾去看过那孩子。
　　卫生间和洗手间的门锁着，现在学校的水不正常，这些都不能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门外的垃圾桶里和桶的周围都堆满了垃圾，剩饭包装袋饭盒子什么的，散发出一阵一阵难闻的臭味，高山皱着眉，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将垃圾袋扔在垃圾堆上，赶紧走了。高山的记忆里这楼里自上级领导来检查，打扫过一次后就没扫过，好像没人管。上一周高山看不顺眼了，就让旁边宿舍的几个学生打扫一下，可他们看了一眼高山后没理睬，高山批评了几句，一个居然说你又不是管宿舍的，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倒把高山弄了个没趣。他们是九年级的学生，高山是七年级的老师，所以高山的话对他们没有一点作用。现在的学生眼里，不给自己上课的老师就不是老师，他们的话是不听的。事后高山很想给他们的老师说说，可一想还是算了。后来高山就打发他给上课的几个学生把垃圾弄走了。
　　高山闷闷不乐的下楼去了。他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乡下和县城的初中都要撤了全部集中在这儿上学呢？难道这就是集中优势资源办学？难道这样就可以实现教育的公平？可以提高教学质量？
　　楼道理已经很暗，视力不好的人看不见台阶，只能凭感觉走。学生们你推我搡的蜂拥而上，有笑的骂的唱的敲打金属饭盒的，声音很嘈杂，让人看着听着心烦。高山靠在右边栏杆上小心地下着台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头顶上，他知道有污水滴到头上了。他紧走几步让过了，抬头向走道的顶上望去，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那是洗手间学生倒的洗漱水从水池子里渗漏过来的。他懊恼地抹去头上的水甩了甩手，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手上似乎有一丝臭味，他皱皱眉，心说我咋这么倒霉啊，连几滴臭水都让不过。这房子还没有交工，学生们用了几天就到处漏水墙皮脱落，门锁窗户坏了不少。不知道是质量不过关还是学生不爱护。学校已经要求各班主任向学生讲了好多回了。
　　他娘的，这修的什么楼，给老子滴了一身水。高山听见好几个从楼下上来的学生这样愤愤地骂着。
　　有人说这楼是县长的亲戚修的，连修房子的资质都没有，能修好吗？有一个学生这样解释着。
　　是啊，现在一点好事都让领导的亲戚占了，听说咱们的大灶好多都是领导家的亲戚承包去了。
　　怪不得饭这样差，这样贵。学校管不了。有一回学校的总务主任检查，那些人理都不理。主任走了以后，一个大师傅说，他算老几。
　　他娘的，这啥世道。咱学生都成唐僧肉了。高山听着学生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心里很不舒服，他也听人们这样说。
　　楼下的管理室，灯很明亮，老陈在认真的卖货。管理室的窗口，围着几十个学生，买方便面的、买水的热闹的像集市。这么好的生意，他哪儿还会给大家给电呢。
　　外面吹着风下着雪，雪似乎比刚才更大，一落到地上就化了。地上潮乎乎的显得湿润洁净。学校里到处在硬化道路坑坑洼洼乱糟糟的，一往有风吹过或者是几个学生磕磕绊绊地走过就会扬起一阵一阵的尘土。
　　走出宿舍高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有缓缓地吐出来，心里也舒坦多了。高山打了寒颤，往紧里裹了裹衣服，去找高文瑞。
　　高山邻居的儿子在另一栋宿舍楼的209房间。宿舍里住着8个学生。高山去的那天，宿舍里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两个供学生放衣服的文件柜也摆放得体，宿舍里没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空间很大。屋子里光线昏暗，散发出一种怪怪的味道，空气很不清醒。可能是打水不方便，打扫不彻底的缘故。
　　有一个学生就着窗口昏暗的光线背书，声音很小。有三个学生在打牌，从他们的话判断，大概在推拖拉机。很认真的样子高山进去了都没看见。高山从他们手里收来牌，装到自己的兜里严厉地说：当学生不好好读书。打牌，太不像话了。吓得三个学生惊恐的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到了，亏得身边的同学扶住才没摔倒。听见高山的声音，看书的那个也赶紧住了嘴。转过身来，大睁着双眼看看高山有看看那三个孩子，惊讶地吐舌头。高山批评了他们几句，看到他们惭愧的神色，高山就没忍心说什么。高文瑞上厕所去了不在。高山就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孩子们闲聊，问他们学习和生活上的事。这些孩子一开始还害怕高山，说话吞吞吐吐的，不一会就放开了，七嘴八舌地告诉高山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听不懂课，花费大家里受不了。
　　高山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一阵难受。这些情况高山都了解。有时候高山真不知道一些问题上面的领导是用脑袋还是屁股想的。咋一点都不顾及下面的情况呢。他们这地方很贫穷，这些孩子的父母一年外出打工挣不了多少钱，一星期五六十元对他们不是一个小数字。要是在家里，一家人一星期的开销也不过这么多。高山曾听到好几个家长说，要是孩子这一学期书读的不好，就不让读了。
　　高山叹了一口气，叮嘱孩子们要互相帮助搞好团结，晚上早点休息别说话。要抓紧学习，不会的题要找老师问。一定给父母争光。正说着，叫文瑞的孩子来了，那是一个长的清清秀秀的小男孩，很可爱。一米四的个头，穿着校服，红润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听到高山来找他，垂着头红着脸很胆怯地样子。高山问了些他的情况，给了钱就出来了。
　　高山心里很气闷心里想着，这社会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是人？还是制度？他不知道，他很苦恼。低着习惯性的向河边走去。可是在离河边很远的地方停住了，他隐隐看见河边有好几个蹲着的人影，就转身进来了。高山知道很多有心眼的学生也去那儿解决问题。一次课间他急急忙忙到河边，居然吓得几个学生兔子似的跑掉，河边上都是光滑的鹅卵石，这里的学生大多是上山来的，不会游泳，很危险的。万一出了事那就了不得。唉，高山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还是上自习了去想办法解决吧。
　　高山看了一眼表过十几分钟就上自习了。他还要准备一下晚自习讲的内容呢。昨晚上他上自习的时候，有一半的同学都昏昏沉沉的睡觉，叫高山怪不好意思，觉得没尽到老师的责任。可是有什么办法，叫起来不一会他们仍然趴下睡着了。而且这瞌睡像是传染病，他讲的越起劲，学生好像睡的人越多，他的讲解成了学生的催眠曲。不知道今晚上会不会好点。想起那情景，高山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了，身上更冷了。
　　学生们陆续从宿舍里涌出来，你推我搡打打闹闹的向教学楼走去，刚才还显清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喧哗沸腾了。天气对这些未经世事的孩子不起任何作用，他们永远是这样的高兴。
　　高山摇摇头，往紧里裹了裹衣服，硬着头皮向办公室走去。
　　2012.10.吃过晚饭天就暗了下来，给人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高山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分。按他的经验六点钟屋子里不该这么黑。莫非天暗了吗？他想着，推开窗户把头伸出去望，天空阴沉沉的，还有稀稀拉拉的柳絮在飘飞。秋天哪儿来的柳絮呢？高山想着，伸出手想抓住一片看是什么东西。可那东西落到他的手上化了，原来是雪花。高山这才觉得冷，冷风直往衣服里钻，由不得地打了个冷颤。冬天来了该添加衣服，可是前两天天气暖和他来的时候没带衣服。高山懊恼地紧了紧衣服，把头缩进来，脖子在衣领里扭动了几下，口里喃喃着：这鬼天气，咋现在就下雪了呢？按节气，立冬都没到，一般是不会下雪的，过去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天气。而且提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高山所在的学校是三年前就开始修建的，今年秋季启用。集中了他们县所有的初中学生有六千余人。开学的时候，校园的绿化，道路的硬化，水电厕所这些配套设施都没有到位。因为有上级领导来检查，就开学了。在高山的心目中，这所学校，可能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寄宿制初中了。可是高山一点都不高兴，他心里一直盼着学校早点散伙。他觉得这学校一点都不切实际，简直就是祸害老百姓和学生。他们的学校有一个好听有气派的名字，教育园区。据说，三年前有位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车走到这儿内急下来解手，看到这地方平坦开阔，离县城也不远，就说可以建教育园区。那两年全国都在进行教育布局调整，合并学校，于是下面就赶紧遵照执行，修建教育园区。
　　高山原来在县城中学教书，结果这学期就带着铺盖抛家别舍的来到了这儿，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遭罪来了。特别让高山发愁的是上厕所。高山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上厕所会成为一件事。所以每当他内急的难受有无法马上解决的时候，心里就不好受，心情就更郁闷了，觉得现在的事儿有的也太荒唐了。唉，不知道那些学生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时候高山就这样想。
　　每天早晨起来和睡觉前，上厕所就是高山的负担。宿舍和教学区的厕所都没有用。学校没修好的操场上有一个工人们搭的简易厕所，可是太小，每次只能十几个人上，所以半小时一小时还轮不上。第一晚高山学校住的时候，就把上厕所的时间移到半夜，可他没想到居然有学生一夜没睡的排队上厕所，他只好到大河边解决问题。后来实在没办法，学校就在操场上用挖掘机挖了两个坑儿，搭上木板，四周围上土，修了两个简易厕所，以解燃眉之急。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学生在一起高山也实在不好意思，何况旁边还是露天的女生厕所呢。
　　高山收拾好窗户，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冷风进来后就放心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想心事。高山的宿舍里陈设简单，可以说有点寒酸。这个宿舍是高山和他的同事王老师的，王老师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回家去了。他们的宿舍里空荡荡的，有两张床，一个文件柜，两张学生用的小课桌小凳子，一个煤气罐，水壶和保温瓶。在暗淡的光线下看起来都好像在暗自伤神，都可怜巴巴的怨恨主人为什么还不给它们一点光明。一个凳子放着他们的洗脸盆，一个放在他们两的床之间，有人来了可以当茶几用，放喝水杯什么的。凳子很破旧了，人一碰就吱吱嘎嘎的响，仿佛承受不住高山瘦弱的身躯。即使闲着高山也不坐在凳子上，那声音让他听着难受。两张桌子上放着他们的灶具。学校有大灶可是高山很少去吃，大灶上半个土豆洋蒜一棵青辣椒不见一点肉丝的菜就八元。这样的饭高山两份都不饱，而且那饭里调料的味儿太重，好像没熟，吃起来咯吱咯吱的响，高山吃不惯也不敢吃，也嫌贵。所以高山就自己做饭。在家里高山一般不做饭，都是吃老婆的现成。高山做一顿饭老婆也嫌不好唠唠叨叨半天，所以高山就索性不做了。高山的两孩子在上大学，每人一年都要两万多钱呢，他的工资供两孩子就没有多少了，他和妻子的生活费基本上要靠老婆的收入，所以生活要精打细算。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高山走到门跟前，按了一下开关，学校还没有给电。高山这栋宿舍楼有好几个宿管员，电是一楼的老陈管的。老陈是某局局长的小舅子，学校雇佣来当宿管。其实他主要的工作是经营管理室他自己开的小卖部，那儿生意很好，顾不上给大家拉闸刀供电。高山曾跑下去要过几次电，看见老陈每次都是不耐烦的样子，高山以后就懒得要了。不知是舍不得学校的电，还是舍不得他的生意。其他的老师说，何必看他的眼色，自己撬开箱子合上闸刀不就行了。可是高山觉得不妥，自己从来没合过闸刀。今晚上看样子住在这楼里的老师都回家了，没人合闸刀。
　　这啥学校？高山心里嘀咕着，长叹了一口气。高山曾给学校领导反映过几次，可是谁管呢。大概局长的小舅子他们也管不了。
　　屋子里阴沉沉的很压抑。高山发愁的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铺的不厚的床，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夜咋过。这没水没电的日子，晚上实在不好过。没晚自习的时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刚开学高山曾经住过一个晚上，别人都上自习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空荡荡的学校里耷拉来耷拉去，像一个无家的幽灵实在没意思。两栋实验楼里有两处灯亮着，不知道是学校哪位领导的宿舍和办公室，高山没去过，听同志们说他们一人一个大套间，席梦思床，全套的真皮沙发，大大的办公桌还摆着几盆鲜花翠柏很豪华。高山想去聊会天，可一想他们有可能要检查自习，而且去了也没说的话，就打消了念头。后来看见一号宿舍楼有一间房子亮着灯，就走到那儿，原来是几个家在外地的年轻老师，打牌喝酒耍钱。高山不爱喝酒耍钱看了一会，看着他们赢了的满面红光输了的垂头丧气的样子，也觉得特没意思就悻悻的走了。害得他一个人在大河边走来走去，一位附近的老乡看见了以为是想不通的人要寻死，远远的跑来给他做工作。看见那老乡一脸的大汗，高山是又气又笑又感动。老乡知道高山是学校的老师后笑了，他很理解高山的心情，人生地不熟的有没电没水厕所都没法上。就对高山说，实在没地去了到附近老乡家坐坐，一回生二回熟吗。还热情的邀请高山到他家里坐坐，说他的一个孙子也在园区读书，说不准还是高山的学生呢。高山婉言谢绝了，他不知道去了该跟老乡们说些什么。那一晚上气候没这么冷，只是学生好像整夜都在说话吵得高山十一二点还睡不着，刚睡着不知是那一层的门咣当一响，有吓醒了。四五点的时候睡的正香甜又被上厕所的学生吵醒了，以后学生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就不断，高山再也睡不着了。想起那一晚的经历高山想起来就害怕。本来高山打算老老实实住在学校，一星期回次家就行了，可是那环境他实在受不了，他担心再住下去就要生病了。所以没晚自习的时候高山也跟其他同志一样，上完课就回家了。不过高山周一周日有两个晚自习，得住两晚上。他们学校实行的是月假，一月连续上二十二天课，然后休息一周。
　　高山昨天晚上有晚自习就又住了一晚上，一点钟前吵得睡不着，半夜四五点的时候，又给吵醒了，此后就没睡着。中午想睡会午觉，可是满楼都是学生喧哗的声音，高山根本睡不着，现在他的头还晕乎乎的。他不知道学生的怎么坚持上课的，老师讲的听进去了几句。
　　电话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老婆问他饭吃了没有，叮嘱他天气凉了，晚上睡觉要注意别着凉，早点给热水袋灌好水暖床。老婆对他老不放心，做什么都唠唠叨叨的叮嘱半天。他嗯嗯的答应着，高山听话常听三不听四，特别是老婆说的话。有时候气得他老婆没脾气，恨不得把他的耳朵揪下来扔了。不过今晚老婆的唠叨却让高山的心里暖暖的。在学校他们是没娘的孩子。他想，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挂了电话高山的心情好了许多，起身试了试保温瓶，中午烧的水还有一壶。就打开文件柜找出热水袋，扔到床上，晚自习下了好暖床。高山的眼睛干巴巴的，他想躺着缓缓神。刚躺下闭上眼，楼道里就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吵闹声。高山知道学生吃饭回来了，上晚自习前屋子里不可能清静。他知道躺不成了，恼怒的看了看时间，离上自习还有四十几分钟早着呢。这段时间该怎么过呢？到教师宿舍楼去找刘老师韩老师李老师他们说话去，时间明显不够。教师宿舍楼比较远，一来一去就要三十几分中钟。因为教师宿舍楼房间不够，抓阄的时候，高山运气不好，抓到了学生宿舍，所以平时找一个想说话的人都没有，他的楼上楼下也住着二十几个老师，可是都很年轻才二十几岁，和他没有共同的语言。何况他们没有晚自习的晚上多半不在校，找也白找。
　　高山忽然想起中午他的一位老乡打电话，要他给孩子五十元钱。还是去看看那孩子吧。高山想。就提起门后的一塑料袋垃圾出去了。高山前一段时间曾去看过那孩子。
　　卫生间和洗手间的门锁着，现在学校的水不正常，这些都不能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门外的垃圾桶里和桶的周围都堆满了垃圾，剩饭包装袋饭盒子什么的，散发出一阵一阵难闻的臭味，高山皱着眉，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将垃圾袋扔在垃圾堆上，赶紧走了。高山的记忆里这楼里自上级领导来检查，打扫过一次后就没扫过，好像没人管。上一周高山看不顺眼了，就让旁边宿舍的几个学生打扫一下，可他们看了一眼高山后没理睬，高山批评了几句，一个居然说你又不是管宿舍的，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倒把高山弄了个没趣。他们是九年级的学生，高山是七年级的老师，所以高山的话对他们没有一点作用。现在的学生眼里，不给自己上课的老师就不是老师，他们的话是不听的。事后高山很想给他们的老师说说，可一想还是算了。后来高山就打发他给上课的几个学生把垃圾弄走了。
　　高山闷闷不乐的下楼去了。他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乡下和县城的初中都要撤了全部集中在这儿上学呢？难道这就是集中优势资源办学？难道这样就可以实现教育的公平？可以提高教学质量？
　　楼道理已经很暗，视力不好的人看不见台阶，只能凭感觉走。学生们你推我搡的蜂拥而上，有笑的骂的唱的敲打金属饭盒的，声音很嘈杂，让人看着听着心烦。高山靠在右边栏杆上小心地下着台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头顶上，他知道有污水滴到头上了。他紧走几步让过了，抬头向走道的顶上望去，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那是洗手间学生倒的洗漱水从水池子里渗漏过来的。他懊恼地抹去头上的水甩了甩手，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手上似乎有一丝臭味，他皱皱眉，心说我咋这么倒霉啊，连几滴臭水都让不过。这房子还没有交工，学生们用了几天就到处漏水墙皮脱落，门锁窗户坏了不少。不知道是质量不过关还是学生不爱护。学校已经要求各班主任向学生讲了好多回了。
　　他娘的，这修的什么楼，给老子滴了一身水。高山听见好几个从楼下上来的学生这样愤愤地骂着。
　　有人说这楼是县长的亲戚修的，连修房子的资质都没有，能修好吗？有一个学生这样解释着。
　　是啊，现在一点好事都让领导的亲戚占了，听说咱们的大灶好多都是领导家的亲戚承包去了。
　　怪不得饭这样差，这样贵。学校管不了。有一回学校的总务主任检查，那些人理都不理。主任走了以后，一个大师傅说，他算老几。
　　他娘的，这啥世道。咱学生都成唐僧肉了。高山听着学生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心里很不舒服，他也听人们这样说。
　　楼下的管理室，灯很明亮，老陈在认真的卖货。管理室的窗口，围着几十个学生，买方便面的、买水的热闹的像集市。这么好的生意，他哪儿还会给大家给电呢。
　　外面吹着风下着雪，雪似乎比刚才更大，一落到地上就化了。地上潮乎乎的显得湿润洁净。学校里到处在硬化道路坑坑洼洼乱糟糟的，一往有风吹过或者是几个学生磕磕绊绊地走过就会扬起一阵一阵的尘土。
　　走出宿舍高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有缓缓地吐出来，心里也舒坦多了。高山打了寒颤，往紧里裹了裹衣服，去找高文瑞。
　　高山邻居的儿子在另一栋宿舍楼的209房间。宿舍里住着8个学生。高山去的那天，宿舍里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两个供学生放衣服的文件柜也摆放得体，宿舍里没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空间很大。屋子里光线昏暗，散发出一种怪怪的味道，空气很不清醒。可能是打水不方便，打扫不彻底的缘故。
　　有一个学生就着窗口昏暗的光线背书，声音很小。有三个学生在打牌，从他们的话判断，大概在推拖拉机。很认真的样子高山进去了都没看见。高山从他们手里收来牌，装到自己的兜里严厉地说：当学生不好好读书。打牌，太不像话了。吓得三个学生惊恐的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到了，亏得身边的同学扶住才没摔倒。听见高山的声音，看书的那个也赶紧住了嘴。转过身来，大睁着双眼看看高山有看看那三个孩子，惊讶地吐舌头。高山批评了他们几句，看到他们惭愧的神色，高山就没忍心说什么。高文瑞上厕所去了不在。高山就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孩子们闲聊，问他们学习和生活上的事。这些孩子一开始还害怕高山，说话吞吞吐吐的，不一会就放开了，七嘴八舌地告诉高山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听不懂课，花费大家里受不了。
　　高山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一阵难受。这些情况高山都了解。有时候高山真不知道一些问题上面的领导是用脑袋还是屁股想的。咋一点都不顾及下面的情况呢。他们这地方很贫穷，这些孩子的父母一年外出打工挣不了多少钱，一星期五六十元对他们不是一个小数字。要是在家里，一家人一星期的开销也不过这么多。高山曾听到好几个家长说，要是孩子这一学期书读的不好，就不让读了。
　　高山叹了一口气，叮嘱孩子们要互相帮助搞好团结，晚上早点休息别说话。要抓紧学习，不会的题要找老师问。一定给父母争光。正说着，叫文瑞的孩子来了，那是一个长的清清秀秀的小男孩，很可爱。一米四的个头，穿着校服，红润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听到高山来找他，垂着头红着脸很胆怯地样子。高山问了些他的情况，给了钱就出来了。
　　高山心里很气闷心里想着，这社会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是人？还是制度？他不知道，他很苦恼。低着习惯性的向河边走去。可是在离河边很远的地方停住了，他隐隐看见河边有好几个蹲着的人影，就转身进来了。高山知道很多有心眼的学生也去那儿解决问题。一次课间他急急忙忙到河边，居然吓得几个学生兔子似的跑掉，河边上都是光滑的鹅卵石，这里的学生大多是上山来的，不会游泳，很危险的。万一出了事那就了不得。唉，高山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还是上自习了去想办法解决吧。
　　高山看了一眼表过十几分钟就上自习了。他还要准备一下晚自习讲的内容呢。昨晚上他上自习的时候，有一半的同学都昏昏沉沉的睡觉，叫高山怪不好意思，觉得没尽到老师的责任。可是有什么办法，叫起来不一会他们仍然趴下睡着了。而且这瞌睡像是传染病，他讲的越起劲，学生好像睡的人越多，他的讲解成了学生的催眠曲。不知道今晚上会不会好点。想起那情景，高山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了，身上更冷了。
　　学生们陆续从宿舍里涌出来，你推我搡打打闹闹的向教学楼走去，刚才还显清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喧哗沸腾了。天气对这些未经世事的孩子不起任何作用，他们永远是这样的高兴。
　　高山摇摇头，往紧里裹了裹衣服，硬着头皮向办公室走去。
　　2012.10.吃过晚饭天就暗了下来，给人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高山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分。按他的经验六点钟屋子里不该这么黑。莫非天暗了吗？他想着，推开窗户把头伸出去望，天空阴沉沉的，还有稀稀拉拉的柳絮在飘飞。秋天哪儿来的柳絮呢？高山想着，伸出手想抓住一片看是什么东西。可那东西落到他的手上化了，原来是雪花。高山这才觉得冷，冷风直往衣服里钻，由不得地打了个冷颤。冬天来了该添加衣服，可是前两天天气暖和他来的时候没带衣服。高山懊恼地紧了紧衣服，把头缩进来，脖子在衣领里扭动了几下，口里喃喃着：这鬼天气，咋现在就下雪了呢？按节气，立冬都没到，一般是不会下雪的，过去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天气。而且提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高山所在的学校是三年前就开始修建的，今年秋季启用。集中了他们县所有的初中学生有六千余人。开学的时候，校园的绿化，道路的硬化，水电厕所这些配套设施都没有到位。因为有上级领导来检查，就开学了。在高山的心目中，这所学校，可能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寄宿制初中了。可是高山一点都不高兴，他心里一直盼着学校早点散伙。他觉得这学校一点都不切实际，简直就是祸害老百姓和学生。他们的学校有一个好听有气派的名字，教育园区。据说，三年前有位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车走到这儿内急下来解手，看到这地方平坦开阔，离县城也不远，就说可以建教育园区。那两年全国都在进行教育布局调整，合并学校，于是下面就赶紧遵照执行，修建教育园区。
　　高山原来在县城中学教书，结果这学期就带着铺盖抛家别舍的来到了这儿，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遭罪来了。特别让高山发愁的是上厕所。高山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上厕所会成为一件事。所以每当他内急的难受有无法马上解决的时候，心里就不好受，心情就更郁闷了，觉得现在的事儿有的也太荒唐了。唉，不知道那些学生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时候高山就这样想。
　　每天早晨起来和睡觉前，上厕所就是高山的负担。宿舍和教学区的厕所都没有用。学校没修好的操场上有一个工人们搭的简易厕所，可是太小，每次只能十几个人上，所以半小时一小时还轮不上。第一晚高山学校住的时候，就把上厕所的时间移到半夜，可他没想到居然有学生一夜没睡的排队上厕所，他只好到大河边解决问题。后来实在没办法，学校就在操场上用挖掘机挖了两个坑儿，搭上木板，四周围上土，修了两个简易厕所，以解燃眉之急。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学生在一起高山也实在不好意思，何况旁边还是露天的女生厕所呢。
　　高山收拾好窗户，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冷风进来后就放心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想心事。高山的宿舍里陈设简单，可以说有点寒酸。这个宿舍是高山和他的同事王老师的，王老师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回家去了。他们的宿舍里空荡荡的，有两张床，一个文件柜，两张学生用的小课桌小凳子，一个煤气罐，水壶和保温瓶。在暗淡的光线下看起来都好像在暗自伤神，都可怜巴巴的怨恨主人为什么还不给它们一点光明。一个凳子放着他们的洗脸盆，一个放在他们两的床之间，有人来了可以当茶几用，放喝水杯什么的。凳子很破旧了，人一碰就吱吱嘎嘎的响，仿佛承受不住高山瘦弱的身躯。即使闲着高山也不坐在凳子上，那声音让他听着难受。两张桌子上放着他们的灶具。学校有大灶可是高山很少去吃，大灶上半个土豆洋蒜一棵青辣椒不见一点肉丝的菜就八元。这样的饭高山两份都不饱，而且那饭里调料的味儿太重，好像没熟，吃起来咯吱咯吱的响，高山吃不惯也不敢吃，也嫌贵。所以高山就自己做饭。在家里高山一般不做饭，都是吃老婆的现成。高山做一顿饭老婆也嫌不好唠唠叨叨半天，所以高山就索性不做了。高山的两孩子在上大学，每人一年都要两万多钱呢，他的工资供两孩子就没有多少了，他和妻子的生活费基本上要靠老婆的收入，所以生活要精打细算。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高山走到门跟前，按了一下开关，学校还没有给电。高山这栋宿舍楼有好几个宿管员，电是一楼的老陈管的。老陈是某局局长的小舅子，学校雇佣来当宿管。其实他主要的工作是经营管理室他自己开的小卖部，那儿生意很好，顾不上给大家拉闸刀供电。高山曾跑下去要过几次电，看见老陈每次都是不耐烦的样子，高山以后就懒得要了。不知是舍不得学校的电，还是舍不得他的生意。其他的老师说，何必看他的眼色，自己撬开箱子合上闸刀不就行了。可是高山觉得不妥，自己从来没合过闸刀。今晚上看样子住在这楼里的老师都回家了，没人合闸刀。
　　这啥学校？高山心里嘀咕着，长叹了一口气。高山曾给学校领导反映过几次，可是谁管呢。大概局长的小舅子他们也管不了。
　　屋子里阴沉沉的很压抑。高山发愁的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铺的不厚的床，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夜咋过。这没水没电的日子，晚上实在不好过。没晚自习的时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刚开学高山曾经住过一个晚上，别人都上自习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空荡荡的学校里耷拉来耷拉去，像一个无家的幽灵实在没意思。两栋实验楼里有两处灯亮着，不知道是学校哪位领导的宿舍和办公室，高山没去过，听同志们说他们一人一个大套间，席梦思床，全套的真皮沙发，大大的办公桌还摆着几盆鲜花翠柏很豪华。高山想去聊会天，可一想他们有可能要检查自习，而且去了也没说的话，就打消了念头。后来看见一号宿舍楼有一间房子亮着灯，就走到那儿，原来是几个家在外地的年轻老师，打牌喝酒耍钱。高山不爱喝酒耍钱看了一会，看着他们赢了的满面红光输了的垂头丧气的样子，也觉得特没意思就悻悻的走了。害得他一个人在大河边走来走去，一位附近的老乡看见了以为是想不通的人要寻死，远远的跑来给他做工作。看见那老乡一脸的大汗，高山是又气又笑又感动。老乡知道高山是学校的老师后笑了，他很理解高山的心情，人生地不熟的有没电没水厕所都没法上。就对高山说，实在没地去了到附近老乡家坐坐，一回生二回熟吗。还热情的邀请高山到他家里坐坐，说他的一个孙子也在园区读书，说不准还是高山的学生呢。高山婉言谢绝了，他不知道去了该跟老乡们说些什么。那一晚上气候没这么冷，只是学生好像整夜都在说话吵得高山十一二点还睡不着，刚睡着不知是那一层的门咣当一响，有吓醒了。四五点的时候睡的正香甜又被上厕所的学生吵醒了，以后学生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就不断，高山再也睡不着了。想起那一晚的经历高山想起来就害怕。本来高山打算老老实实住在学校，一星期回次家就行了，可是那环境他实在受不了，他担心再住下去就要生病了。所以没晚自习的时候高山也跟其他同志一样，上完课就回家了。不过高山周一周日有两个晚自习，得住两晚上。他们学校实行的是月假，一月连续上二十二天课，然后休息一周。
　　高山昨天晚上有晚自习就又住了一晚上，一点钟前吵得睡不着，半夜四五点的时候，又给吵醒了，此后就没睡着。中午想睡会午觉，可是满楼都是学生喧哗的声音，高山根本睡不着，现在他的头还晕乎乎的。他不知道学生的怎么坚持上课的，老师讲的听进去了几句。
　　电话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老婆问他饭吃了没有，叮嘱他天气凉了，晚上睡觉要注意别着凉，早点给热水袋灌好水暖床。老婆对他老不放心，做什么都唠唠叨叨的叮嘱半天。他嗯嗯的答应着，高山听话常听三不听四，特别是老婆说的话。有时候气得他老婆没脾气，恨不得把他的耳朵揪下来扔了。不过今晚老婆的唠叨却让高山的心里暖暖的。在学校他们是没娘的孩子。他想，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挂了电话高山的心情好了许多，起身试了试保温瓶，中午烧的水还有一壶。就打开文件柜找出热水袋，扔到床上，晚自习下了好暖床。高山的眼睛干巴巴的，他想躺着缓缓神。刚躺下闭上眼，楼道里就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吵闹声。高山知道学生吃饭回来了，上晚自习前屋子里不可能清静。他知道躺不成了，恼怒的看了看时间，离上自习还有四十几分钟早着呢。这段时间该怎么过呢？到教师宿舍楼去找刘老师韩老师李老师他们说话去，时间明显不够。教师宿舍楼比较远，一来一去就要三十几分中钟。因为教师宿舍楼房间不够，抓阄的时候，高山运气不好，抓到了学生宿舍，所以平时找一个想说话的人都没有，他的楼上楼下也住着二十几个老师，可是都很年轻才二十几岁，和他没有共同的语言。何况他们没有晚自习的晚上多半不在校，找也白找。
　　高山忽然想起中午他的一位老乡打电话，要他给孩子五十元钱。还是去看看那孩子吧。高山想。就提起门后的一塑料袋垃圾出去了。高山前一段时间曾去看过那孩子。
　　卫生间和洗手间的门锁着，现在学校的水不正常，这些都不能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门外的垃圾桶里和桶的周围都堆满了垃圾，剩饭包装袋饭盒子什么的，散发出一阵一阵难闻的臭味，高山皱着眉，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将垃圾袋扔在垃圾堆上，赶紧走了。高山的记忆里这楼里自上级领导来检查，打扫过一次后就没扫过，好像没人管。上一周高山看不顺眼了，就让旁边宿舍的几个学生打扫一下，可他们看了一眼高山后没理睬，高山批评了几句，一个居然说你又不是管宿舍的，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倒把高山弄了个没趣。他们是九年级的学生，高山是七年级的老师，所以高山的话对他们没有一点作用。现在的学生眼里，不给自己上课的老师就不是老师，他们的话是不听的。事后高山很想给他们的老师说说，可一想还是算了。后来高山就打发他给上课的几个学生把垃圾弄走了。
　　高山闷闷不乐的下楼去了。他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乡下和县城的初中都要撤了全部集中在这儿上学呢？难道这就是集中优势资源办学？难道这样就可以实现教育的公平？可以提高教学质量？
　　楼道理已经很暗，视力不好的人看不见台阶，只能凭感觉走。学生们你推我搡的蜂拥而上，有笑的骂的唱的敲打金属饭盒的，声音很嘈杂，让人看着听着心烦。高山靠在右边栏杆上小心地下着台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头顶上，他知道有污水滴到头上了。他紧走几步让过了，抬头向走道的顶上望去，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那是洗手间学生倒的洗漱水从水池子里渗漏过来的。他懊恼地抹去头上的水甩了甩手，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手上似乎有一丝臭味，他皱皱眉，心说我咋这么倒霉啊，连几滴臭水都让不过。这房子还没有交工，学生们用了几天就到处漏水墙皮脱落，门锁窗户坏了不少。不知道是质量不过关还是学生不爱护。学校已经要求各班主任向学生讲了好多回了。
　　他娘的，这修的什么楼，给老子滴了一身水。高山听见好几个从楼下上来的学生这样愤愤地骂着。
　　有人说这楼是县长的亲戚修的，连修房子的资质都没有，能修好吗？有一个学生这样解释着。
　　是啊，现在一点好事都让领导的亲戚占了，听说咱们的大灶好多都是领导家的亲戚承包去了。
　　怪不得饭这样差，这样贵。学校管不了。有一回学校的总务主任检查，那些人理都不理。主任走了以后，一个大师傅说，他算老几。
　　他娘的，这啥世道。咱学生都成唐僧肉了。高山听着学生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心里很不舒服，他也听人们这样说。
　　楼下的管理室，灯很明亮，老陈在认真的卖货。管理室的窗口，围着几十个学生，买方便面的、买水的热闹的像集市。这么好的生意，他哪儿还会给大家给电呢。
　　外面吹着风下着雪，雪似乎比刚才更大，一落到地上就化了。地上潮乎乎的显得湿润洁净。学校里到处在硬化道路坑坑洼洼乱糟糟的，一往有风吹过或者是几个学生磕磕绊绊地走过就会扬起一阵一阵的尘土。
　　走出宿舍高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有缓缓地吐出来，心里也舒坦多了。高山打了寒颤，往紧里裹了裹衣服，去找高文瑞。
　　高山邻居的儿子在另一栋宿舍楼的209房间。宿舍里住着8个学生。高山去的那天，宿舍里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两个供学生放衣服的文件柜也摆放得体，宿舍里没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空间很大。屋子里光线昏暗，散发出一种怪怪的味道，空气很不清醒。可能是打水不方便，打扫不彻底的缘故。
　　有一个学生就着窗口昏暗的光线背书，声音很小。有三个学生在打牌，从他们的话判断，大概在推拖拉机。很认真的样子高山进去了都没看见。高山从他们手里收来牌，装到自己的兜里严厉地说：当学生不好好读书。打牌，太不像话了。吓得三个学生惊恐的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到了，亏得身边的同学扶住才没摔倒。听见高山的声音，看书的那个也赶紧住了嘴。转过身来，大睁着双眼看看高山有看看那三个孩子，惊讶地吐舌头。高山批评了他们几句，看到他们惭愧的神色，高山就没忍心说什么。高文瑞上厕所去了不在。高山就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孩子们闲聊，问他们学习和生活上的事。这些孩子一开始还害怕高山，说话吞吞吐吐的，不一会就放开了，七嘴八舌地告诉高山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听不懂课，花费大家里受不了。
　　高山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一阵难受。这些情况高山都了解。有时候高山真不知道一些问题上面的领导是用脑袋还是屁股想的。咋一点都不顾及下面的情况呢。他们这地方很贫穷，这些孩子的父母一年外出打工挣不了多少钱，一星期五六十元对他们不是一个小数字。要是在家里，一家人一星期的开销也不过这么多。高山曾听到好几个家长说，要是孩子这一学期书读的不好，就不让读了。
　　高山叹了一口气，叮嘱孩子们要互相帮助搞好团结，晚上早点休息别说话。要抓紧学习，不会的题要找老师问。一定给父母争光。正说着，叫文瑞的孩子来了，那是一个长的清清秀秀的小男孩，很可爱。一米四的个头，穿着校服，红润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听到高山来找他，垂着头红着脸很胆怯地样子。高山问了些他的情况，给了钱就出来了。
　　高山心里很气闷心里想着，这社会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是人？还是制度？他不知道，他很苦恼。低着习惯性的向河边走去。可是在离河边很远的地方停住了，他隐隐看见河边有好几个蹲着的人影，就转身进来了。高山知道很多有心眼的学生也去那儿解决问题。一次课间他急急忙忙到河边，居然吓得几个学生兔子似的跑掉，河边上都是光滑的鹅卵石，这里的学生大多是上山来的，不会游泳，很危险的。万一出了事那就了不得。唉，高山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还是上自习了去想办法解决吧。
　　高山看了一眼表过十几分钟就上自习了。他还要准备一下晚自习讲的内容呢。昨晚上他上自习的时候，有一半的同学都昏昏沉沉的睡觉，叫高山怪不好意思，觉得没尽到老师的责任。可是有什么办法，叫起来不一会他们仍然趴下睡着了。而且这瞌睡像是传染病，他讲的越起劲，学生好像睡的人越多，他的讲解成了学生的催眠曲。不知道今晚上会不会好点。想起那情景，高山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了，身上更冷了。
　　学生们陆续从宿舍里涌出来，你推我搡打打闹闹的向教学楼走去，刚才还显清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喧哗沸腾了。天气对这些未经世事的孩子不起任何作用，他们永远是这样的高兴。
　　高山摇摇头，往紧里裹了裹衣服，硬着头皮向办公室走去。
　　2012.10.吃过晚饭天就暗了下来，给人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高山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分。按他的经验六点钟屋子里不该这么黑。莫非天暗了吗？他想着，推开窗户把头伸出去望，天空阴沉沉的，还有稀稀拉拉的柳絮在飘飞。秋天哪儿来的柳絮呢？高山想着，伸出手想抓住一片看是什么东西。可那东西落到他的手上化了，原来是雪花。高山这才觉得冷，冷风直往衣服里钻，由不得地打了个冷颤。冬天来了该添加衣服，可是前两天天气暖和他来的时候没带衣服。高山懊恼地紧了紧衣服，把头缩进来，脖子在衣领里扭动了几下，口里喃喃着：这鬼天气，咋现在就下雪了呢？按节气，立冬都没到，一般是不会下雪的，过去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天气。而且提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高山所在的学校是三年前就开始修建的，今年秋季启用。集中了他们县所有的初中学生有六千余人。开学的时候，校园的绿化，道路的硬化，水电厕所这些配套设施都没有到位。因为有上级领导来检查，就开学了。在高山的心目中，这所学校，可能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寄宿制初中了。可是高山一点都不高兴，他心里一直盼着学校早点散伙。他觉得这学校一点都不切实际，简直就是祸害老百姓和学生。他们的学校有一个好听有气派的名字，教育园区。据说，三年前有位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车走到这儿内急下来解手，看到这地方平坦开阔，离县城也不远，就说可以建教育园区。那两年全国都在进行教育布局调整，合并学校，于是下面就赶紧遵照执行，修建教育园区。
　　高山原来在县城中学教书，结果这学期就带着铺盖抛家别舍的来到了这儿，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遭罪来了。特别让高山发愁的是上厕所。高山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上厕所会成为一件事。所以每当他内急的难受有无法马上解决的时候，心里就不好受，心情就更郁闷了，觉得现在的事儿有的也太荒唐了。唉，不知道那些学生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时候高山就这样想。
　　每天早晨起来和睡觉前，上厕所就是高山的负担。宿舍和教学区的厕所都没有用。学校没修好的操场上有一个工人们搭的简易厕所，可是太小，每次只能十几个人上，所以半小时一小时还轮不上。第一晚高山学校住的时候，就把上厕所的时间移到半夜，可他没想到居然有学生一夜没睡的排队上厕所，他只好到大河边解决问题。后来实在没办法，学校就在操场上用挖掘机挖了两个坑儿，搭上木板，四周围上土，修了两个简易厕所，以解燃眉之急。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学生在一起高山也实在不好意思，何况旁边还是露天的女生厕所呢。
　　高山收拾好窗户，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冷风进来后就放心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想心事。高山的宿舍里陈设简单，可以说有点寒酸。这个宿舍是高山和他的同事王老师的，王老师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回家去了。他们的宿舍里空荡荡的，有两张床，一个文件柜，两张学生用的小课桌小凳子，一个煤气罐，水壶和保温瓶。在暗淡的光线下看起来都好像在暗自伤神，都可怜巴巴的怨恨主人为什么还不给它们一点光明。一个凳子放着他们的洗脸盆，一个放在他们两的床之间，有人来了可以当茶几用，放喝水杯什么的。凳子很破旧了，人一碰就吱吱嘎嘎的响，仿佛承受不住高山瘦弱的身躯。即使闲着高山也不坐在凳子上，那声音让他听着难受。两张桌子上放着他们的灶具。学校有大灶可是高山很少去吃，大灶上半个土豆洋蒜一棵青辣椒不见一点肉丝的菜就八元。这样的饭高山两份都不饱，而且那饭里调料的味儿太重，好像没熟，吃起来咯吱咯吱的响，高山吃不惯也不敢吃，也嫌贵。所以高山就自己做饭。在家里高山一般不做饭，都是吃老婆的现成。高山做一顿饭老婆也嫌不好唠唠叨叨半天，所以高山就索性不做了。高山的两孩子在上大学，每人一年都要两万多钱呢，他的工资供两孩子就没有多少了，他和妻子的生活费基本上要靠老婆的收入，所以生活要精打细算。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高山走到门跟前，按了一下开关，学校还没有给电。高山这栋宿舍楼有好几个宿管员，电是一楼的老陈管的。老陈是某局局长的小舅子，学校雇佣来当宿管。其实他主要的工作是经营管理室他自己开的小卖部，那儿生意很好，顾不上给大家拉闸刀供电。高山曾跑下去要过几次电，看见老陈每次都是不耐烦的样子，高山以后就懒得要了。不知是舍不得学校的电，还是舍不得他的生意。其他的老师说，何必看他的眼色，自己撬开箱子合上闸刀不就行了。可是高山觉得不妥，自己从来没合过闸刀。今晚上看样子住在这楼里的老师都回家了，没人合闸刀。
　　这啥学校？高山心里嘀咕着，长叹了一口气。高山曾给学校领导反映过几次，可是谁管呢。大概局长的小舅子他们也管不了。
　　屋子里阴沉沉的很压抑。高山发愁的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铺的不厚的床，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夜咋过。这没水没电的日子，晚上实在不好过。没晚自习的时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刚开学高山曾经住过一个晚上，别人都上自习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空荡荡的学校里耷拉来耷拉去，像一个无家的幽灵实在没意思。两栋实验楼里有两处灯亮着，不知道是学校哪位领导的宿舍和办公室，高山没去过，听同志们说他们一人一个大套间，席梦思床，全套的真皮沙发，大大的办公桌还摆着几盆鲜花翠柏很豪华。高山想去聊会天，可一想他们有可能要检查自习，而且去了也没说的话，就打消了念头。后来看见一号宿舍楼有一间房子亮着灯，就走到那儿，原来是几个家在外地的年轻老师，打牌喝酒耍钱。高山不爱喝酒耍钱看了一会，看着他们赢了的满面红光输了的垂头丧气的样子，也觉得特没意思就悻悻的走了。害得他一个人在大河边走来走去，一位附近的老乡看见了以为是想不通的人要寻死，远远的跑来给他做工作。看见那老乡一脸的大汗，高山是又气又笑又感动。老乡知道高山是学校的老师后笑了，他很理解高山的心情，人生地不熟的有没电没水厕所都没法上。就对高山说，实在没地去了到附近老乡家坐坐，一回生二回熟吗。还热情的邀请高山到他家里坐坐，说他的一个孙子也在园区读书，说不准还是高山的学生呢。高山婉言谢绝了，他不知道去了该跟老乡们说些什么。那一晚上气候没这么冷，只是学生好像整夜都在说话吵得高山十一二点还睡不着，刚睡着不知是那一层的门咣当一响，有吓醒了。四五点的时候睡的正香甜又被上厕所的学生吵醒了，以后学生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就不断，高山再也睡不着了。想起那一晚的经历高山想起来就害怕。本来高山打算老老实实住在学校，一星期回次家就行了，可是那环境他实在受不了，他担心再住下去就要生病了。所以没晚自习的时候高山也跟其他同志一样，上完课就回家了。不过高山周一周日有两个晚自习，得住两晚上。他们学校实行的是月假，一月连续上二十二天课，然后休息一周。
　　高山昨天晚上有晚自习就又住了一晚上，一点钟前吵得睡不着，半夜四五点的时候，又给吵醒了，此后就没睡着。中午想睡会午觉，可是满楼都是学生喧哗的声音，高山根本睡不着，现在他的头还晕乎乎的。他不知道学生的怎么坚持上课的，老师讲的听进去了几句。
　　电话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老婆问他饭吃了没有，叮嘱他天气凉了，晚上睡觉要注意别着凉，早点给热水袋灌好水暖床。老婆对他老不放心，做什么都唠唠叨叨的叮嘱半天。他嗯嗯的答应着，高山听话常听三不听四，特别是老婆说的话。有时候气得他老婆没脾气，恨不得把他的耳朵揪下来扔了。不过今晚老婆的唠叨却让高山的心里暖暖的。在学校他们是没娘的孩子。他想，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挂了电话高山的心情好了许多，起身试了试保温瓶，中午烧的水还有一壶。就打开文件柜找出热水袋，扔到床上，晚自习下了好暖床。高山的眼睛干巴巴的，他想躺着缓缓神。刚躺下闭上眼，楼道里就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吵闹声。高山知道学生吃饭回来了，上晚自习前屋子里不可能清静。他知道躺不成了，恼怒的看了看时间，离上自习还有四十几分钟早着呢。这段时间该怎么过呢？到教师宿舍楼去找刘老师韩老师李老师他们说话去，时间明显不够。教师宿舍楼比较远，一来一去就要三十几分中钟。因为教师宿舍楼房间不够，抓阄的时候，高山运气不好，抓到了学生宿舍，所以平时找一个想说话的人都没有，他的楼上楼下也住着二十几个老师，可是都很年轻才二十几岁，和他没有共同的语言。何况他们没有晚自习的晚上多半不在校，找也白找。
　　高山忽然想起中午他的一位老乡打电话，要他给孩子五十元钱。还是去看看那孩子吧。高山想。就提起门后的一塑料袋垃圾出去了。高山前一段时间曾去看过那孩子。
　　卫生间和洗手间的门锁着，现在学校的水不正常，这些都不能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门外的垃圾桶里和桶的周围都堆满了垃圾，剩饭包装袋饭盒子什么的，散发出一阵一阵难闻的臭味，高山皱着眉，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将垃圾袋扔在垃圾堆上，赶紧走了。高山的记忆里这楼里自上级领导来检查，打扫过一次后就没扫过，好像没人管。上一周高山看不顺眼了，就让旁边宿舍的几个学生打扫一下，可他们看了一眼高山后没理睬，高山批评了几句，一个居然说你又不是管宿舍的，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倒把高山弄了个没趣。他们是九年级的学生，高山是七年级的老师，所以高山的话对他们没有一点作用。现在的学生眼里，不给自己上课的老师就不是老师，他们的话是不听的。事后高山很想给他们的老师说说，可一想还是算了。后来高山就打发他给上课的几个学生把垃圾弄走了。
　　高山闷闷不乐的下楼去了。他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乡下和县城的初中都要撤了全部集中在这儿上学呢？难道这就是集中优势资源办学？难道这样就可以实现教育的公平？可以提高教学质量？
　　楼道理已经很暗，视力不好的人看不见台阶，只能凭感觉走。学生们你推我搡的蜂拥而上，有笑的骂的唱的敲打金属饭盒的，声音很嘈杂，让人看着听着心烦。高山靠在右边栏杆上小心地下着台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头顶上，他知道有污水滴到头上了。他紧走几步让过了，抬头向走道的顶上望去，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那是洗手间学生倒的洗漱水从水池子里渗漏过来的。他懊恼地抹去头上的水甩了甩手，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手上似乎有一丝臭味，他皱皱眉，心说我咋这么倒霉啊，连几滴臭水都让不过。这房子还没有交工，学生们用了几天就到处漏水墙皮脱落，门锁窗户坏了不少。不知道是质量不过关还是学生不爱护。学校已经要求各班主任向学生讲了好多回了。
　　他娘的，这修的什么楼，给老子滴了一身水。高山听见好几个从楼下上来的学生这样愤愤地骂着。
　　有人说这楼是县长的亲戚修的，连修房子的资质都没有，能修好吗？有一个学生这样解释着。
　　是啊，现在一点好事都让领导的亲戚占了，听说咱们的大灶好多都是领导家的亲戚承包去了。
　　怪不得饭这样差，这样贵。学校管不了。有一回学校的总务主任检查，那些人理都不理。主任走了以后，一个大师傅说，他算老几。
　　他娘的，这啥世道。咱学生都成唐僧肉了。高山听着学生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心里很不舒服，他也听人们这样说。
　　楼下的管理室，灯很明亮，老陈在认真的卖货。管理室的窗口，围着几十个学生，买方便面的、买水的热闹的像集市。这么好的生意，他哪儿还会给大家给电呢。
　　外面吹着风下着雪，雪似乎比刚才更大，一落到地上就化了。地上潮乎乎的显得湿润洁净。学校里到处在硬化道路坑坑洼洼乱糟糟的，一往有风吹过或者是几个学生磕磕绊绊地走过就会扬起一阵一阵的尘土。
　　走出宿舍高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有缓缓地吐出来，心里也舒坦多了。高山打了寒颤，往紧里裹了裹衣服，去找高文瑞。
　　高山邻居的儿子在另一栋宿舍楼的209房间。宿舍里住着8个学生。高山去的那天，宿舍里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两个供学生放衣服的文件柜也摆放得体，宿舍里没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空间很大。屋子里光线昏暗，散发出一种怪怪的味道，空气很不清醒。可能是打水不方便，打扫不彻底的缘故。
　　有一个学生就着窗口昏暗的光线背书，声音很小。有三个学生在打牌，从他们的话判断，大概在推拖拉机。很认真的样子高山进去了都没看见。高山从他们手里收来牌，装到自己的兜里严厉地说：当学生不好好读书。打牌，太不像话了。吓得三个学生惊恐的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到了，亏得身边的同学扶住才没摔倒。听见高山的声音，看书的那个也赶紧住了嘴。转过身来，大睁着双眼看看高山有看看那三个孩子，惊讶地吐舌头。高山批评了他们几句，看到他们惭愧的神色，高山就没忍心说什么。高文瑞上厕所去了不在。高山就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孩子们闲聊，问他们学习和生活上的事。这些孩子一开始还害怕高山，说话吞吞吐吐的，不一会就放开了，七嘴八舌地告诉高山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听不懂课，花费大家里受不了。
　　高山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一阵难受。这些情况高山都了解。有时候高山真不知道一些问题上面的领导是用脑袋还是屁股想的。咋一点都不顾及下面的情况呢。他们这地方很贫穷，这些孩子的父母一年外出打工挣不了多少钱，一星期五六十元对他们不是一个小数字。要是在家里，一家人一星期的开销也不过这么多。高山曾听到好几个家长说，要是孩子这一学期书读的不好，就不让读了。
　　高山叹了一口气，叮嘱孩子们要互相帮助搞好团结，晚上早点休息别说话。要抓紧学习，不会的题要找老师问。一定给父母争光。正说着，叫文瑞的孩子来了，那是一个长的清清秀秀的小男孩，很可爱。一米四的个头，穿着校服，红润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听到高山来找他，垂着头红着脸很胆怯地样子。高山问了些他的情况，给了钱就出来了。
　　高山心里很气闷心里想着，这社会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是人？还是制度？他不知道，他很苦恼。低着习惯性的向河边走去。可是在离河边很远的地方停住了，他隐隐看见河边有好几个蹲着的人影，就转身进来了。高山知道很多有心眼的学生也去那儿解决问题。一次课间他急急忙忙到河边，居然吓得几个学生兔子似的跑掉，河边上都是光滑的鹅卵石，这里的学生大多是上山来的，不会游泳，很危险的。万一出了事那就了不得。唉，高山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还是上自习了去想办法解决吧。
　　高山看了一眼表过十几分钟就上自习了。他还要准备一下晚自习讲的内容呢。昨晚上他上自习的时候，有一半的同学都昏昏沉沉的睡觉，叫高山怪不好意思，觉得没尽到老师的责任。可是有什么办法，叫起来不一会他们仍然趴下睡着了。而且这瞌睡像是传染病，他讲的越起劲，学生好像睡的人越多，他的讲解成了学生的催眠曲。不知道今晚上会不会好点。想起那情景，高山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了，身上更冷了。
　　学生们陆续从宿舍里涌出来，你推我搡打打闹闹的向教学楼走去，刚才还显清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喧哗沸腾了。天气对这些未经世事的孩子不起任何作用，他们永远是这样的高兴。
　　高山摇摇头，往紧里裹了裹衣服，硬着头皮向办公室走去。
　　2012.10.吃过晚饭天就暗了下来，给人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高山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分。按他的经验六点钟屋子里不该这么黑。莫非天暗了吗？他想着，推开窗户把头伸出去望，天空阴沉沉的，还有稀稀拉拉的柳絮在飘飞。秋天哪儿来的柳絮呢？高山想着，伸出手想抓住一片看是什么东西。可那东西落到他的手上化了，原来是雪花。高山这才觉得冷，冷风直往衣服里钻，由不得地打了个冷颤。冬天来了该添加衣服，可是前两天天气暖和他来的时候没带衣服。高山懊恼地紧了紧衣服，把头缩进来，脖子在衣领里扭动了几下，口里喃喃着：这鬼天气，咋现在就下雪了呢？按节气，立冬都没到，一般是不会下雪的，过去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天气。而且提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高山所在的学校是三年前就开始修建的，今年秋季启用。集中了他们县所有的初中学生有六千余人。开学的时候，校园的绿化，道路的硬化，水电厕所这些配套设施都没有到位。因为有上级领导来检查，就开学了。在高山的心目中，这所学校，可能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寄宿制初中了。可是高山一点都不高兴，他心里一直盼着学校早点散伙。他觉得这学校一点都不切实际，简直就是祸害老百姓和学生。他们的学校有一个好听有气派的名字，教育园区。据说，三年前有位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车走到这儿内急下来解手，看到这地方平坦开阔，离县城也不远，就说可以建教育园区。那两年全国都在进行教育布局调整，合并学校，于是下面就赶紧遵照执行，修建教育园区。
　　高山原来在县城中学教书，结果这学期就带着铺盖抛家别舍的来到了这儿，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遭罪来了。特别让高山发愁的是上厕所。高山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上厕所会成为一件事。所以每当他内急的难受有无法马上解决的时候，心里就不好受，心情就更郁闷了，觉得现在的事儿有的也太荒唐了。唉，不知道那些学生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时候高山就这样想。
　　每天早晨起来和睡觉前，上厕所就是高山的负担。宿舍和教学区的厕所都没有用。学校没修好的操场上有一个工人们搭的简易厕所，可是太小，每次只能十几个人上，所以半小时一小时还轮不上。第一晚高山学校住的时候，就把上厕所的时间移到半夜，可他没想到居然有学生一夜没睡的排队上厕所，他只好到大河边解决问题。后来实在没办法，学校就在操场上用挖掘机挖了两个坑儿，搭上木板，四周围上土，修了两个简易厕所，以解燃眉之急。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学生在一起高山也实在不好意思，何况旁边还是露天的女生厕所呢。
　　高山收拾好窗户，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冷风进来后就放心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想心事。高山的宿舍里陈设简单，可以说有点寒酸。这个宿舍是高山和他的同事王老师的，王老师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回家去了。他们的宿舍里空荡荡的，有两张床，一个文件柜，两张学生用的小课桌小凳子，一个煤气罐，水壶和保温瓶。在暗淡的光线下看起来都好像在暗自伤神，都可怜巴巴的怨恨主人为什么还不给它们一点光明。一个凳子放着他们的洗脸盆，一个放在他们两的床之间，有人来了可以当茶几用，放喝水杯什么的。凳子很破旧了，人一碰就吱吱嘎嘎的响，仿佛承受不住高山瘦弱的身躯。即使闲着高山也不坐在凳子上，那声音让他听着难受。两张桌子上放着他们的灶具。学校有大灶可是高山很少去吃，大灶上半个土豆洋蒜一棵青辣椒不见一点肉丝的菜就八元。这样的饭高山两份都不饱，而且那饭里调料的味儿太重，好像没熟，吃起来咯吱咯吱的响，高山吃不惯也不敢吃，也嫌贵。所以高山就自己做饭。在家里高山一般不做饭，都是吃老婆的现成。高山做一顿饭老婆也嫌不好唠唠叨叨半天，所以高山就索性不做了。高山的两孩子在上大学，每人一年都要两万多钱呢，他的工资供两孩子就没有多少了，他和妻子的生活费基本上要靠老婆的收入，所以生活要精打细算。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高山走到门跟前，按了一下开关，学校还没有给电。高山这栋宿舍楼有好几个宿管员，电是一楼的老陈管的。老陈是某局局长的小舅子，学校雇佣来当宿管。其实他主要的工作是经营管理室他自己开的小卖部，那儿生意很好，顾不上给大家拉闸刀供电。高山曾跑下去要过几次电，看见老陈每次都是不耐烦的样子，高山以后就懒得要了。不知是舍不得学校的电，还是舍不得他的生意。其他的老师说，何必看他的眼色，自己撬开箱子合上闸刀不就行了。可是高山觉得不妥，自己从来没合过闸刀。今晚上看样子住在这楼里的老师都回家了，没人合闸刀。
　　这啥学校？高山心里嘀咕着，长叹了一口气。高山曾给学校领导反映过几次，可是谁管呢。大概局长的小舅子他们也管不了。
　　屋子里阴沉沉的很压抑。高山发愁的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铺的不厚的床，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夜咋过。这没水没电的日子，晚上实在不好过。没晚自习的时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刚开学高山曾经住过一个晚上，别人都上自习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空荡荡的学校里耷拉来耷拉去，像一个无家的幽灵实在没意思。两栋实验楼里有两处灯亮着，不知道是学校哪位领导的宿舍和办公室，高山没去过，听同志们说他们一人一个大套间，席梦思床，全套的真皮沙发，大大的办公桌还摆着几盆鲜花翠柏很豪华。高山想去聊会天，可一想他们有可能要检查自习，而且去了也没说的话，就打消了念头。后来看见一号宿舍楼有一间房子亮着灯，就走到那儿，原来是几个家在外地的年轻老师，打牌喝酒耍钱。高山不爱喝酒耍钱看了一会，看着他们赢了的满面红光输了的垂头丧气的样子，也觉得特没意思就悻悻的走了。害得他一个人在大河边走来走去，一位附近的老乡看见了以为是想不通的人要寻死，远远的跑来给他做工作。看见那老乡一脸的大汗，高山是又气又笑又感动。老乡知道高山是学校的老师后笑了，他很理解高山的心情，人生地不熟的有没电没水厕所都没法上。就对高山说，实在没地去了到附近老乡家坐坐，一回生二回熟吗。还热情的邀请高山到他家里坐坐，说他的一个孙子也在园区读书，说不准还是高山的学生呢。高山婉言谢绝了，他不知道去了该跟老乡们说些什么。那一晚上气候没这么冷，只是学生好像整夜都在说话吵得高山十一二点还睡不着，刚睡着不知是那一层的门咣当一响，有吓醒了。四五点的时候睡的正香甜又被上厕所的学生吵醒了，以后学生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就不断，高山再也睡不着了。想起那一晚的经历高山想起来就害怕。本来高山打算老老实实住在学校，一星期回次家就行了，可是那环境他实在受不了，他担心再住下去就要生病了。所以没晚自习的时候高山也跟其他同志一样，上完课就回家了。不过高山周一周日有两个晚自习，得住两晚上。他们学校实行的是月假，一月连续上二十二天课，然后休息一周。
　　高山昨天晚上有晚自习就又住了一晚上，一点钟前吵得睡不着，半夜四五点的时候，又给吵醒了，此后就没睡着。中午想睡会午觉，可是满楼都是学生喧哗的声音，高山根本睡不着，现在他的头还晕乎乎的。他不知道学生的怎么坚持上课的，老师讲的听进去了几句。
　　电话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老婆问他饭吃了没有，叮嘱他天气凉了，晚上睡觉要注意别着凉，早点给热水袋灌好水暖床。老婆对他老不放心，做什么都唠唠叨叨的叮嘱半天。他嗯嗯的答应着，高山听话常听三不听四，特别是老婆说的话。有时候气得他老婆没脾气，恨不得把他的耳朵揪下来扔了。不过今晚老婆的唠叨却让高山的心里暖暖的。在学校他们是没娘的孩子。他想，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挂了电话高山的心情好了许多，起身试了试保温瓶，中午烧的水还有一壶。就打开文件柜找出热水袋，扔到床上，晚自习下了好暖床。高山的眼睛干巴巴的，他想躺着缓缓神。刚躺下闭上眼，楼道里就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吵闹声。高山知道学生吃饭回来了，上晚自习前屋子里不可能清静。他知道躺不成了，恼怒的看了看时间，离上自习还有四十几分钟早着呢。这段时间该怎么过呢？到教师宿舍楼去找刘老师韩老师李老师他们说话去，时间明显不够。教师宿舍楼比较远，一来一去就要三十几分中钟。因为教师宿舍楼房间不够，抓阄的时候，高山运气不好，抓到了学生宿舍，所以平时找一个想说话的人都没有，他的楼上楼下也住着二十几个老师，可是都很年轻才二十几岁，和他没有共同的语言。何况他们没有晚自习的晚上多半不在校，找也白找。
　　高山忽然想起中午他的一位老乡打电话，要他给孩子五十元钱。还是去看看那孩子吧。高山想。就提起门后的一塑料袋垃圾出去了。高山前一段时间曾去看过那孩子。
　　卫生间和洗手间的门锁着，现在学校的水不正常，这些都不能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门外的垃圾桶里和桶的周围都堆满了垃圾，剩饭包装袋饭盒子什么的，散发出一阵一阵难闻的臭味，高山皱着眉，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将垃圾袋扔在垃圾堆上，赶紧走了。高山的记忆里这楼里自上级领导来检查，打扫过一次后就没扫过，好像没人管。上一周高山看不顺眼了，就让旁边宿舍的几个学生打扫一下，可他们看了一眼高山后没理睬，高山批评了几句，一个居然说你又不是管宿舍的，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倒把高山弄了个没趣。他们是九年级的学生，高山是七年级的老师，所以高山的话对他们没有一点作用。现在的学生眼里，不给自己上课的老师就不是老师，他们的话是不听的。事后高山很想给他们的老师说说，可一想还是算了。后来高山就打发他给上课的几个学生把垃圾弄走了。
　　高山闷闷不乐的下楼去了。他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乡下和县城的初中都要撤了全部集中在这儿上学呢？难道这就是集中优势资源办学？难道这样就可以实现教育的公平？可以提高教学质量？
　　楼道理已经很暗，视力不好的人看不见台阶，只能凭感觉走。学生们你推我搡的蜂拥而上，有笑的骂的唱的敲打金属饭盒的，声音很嘈杂，让人看着听着心烦。高山靠在右边栏杆上小心地下着台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头顶上，他知道有污水滴到头上了。他紧走几步让过了，抬头向走道的顶上望去，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那是洗手间学生倒的洗漱水从水池子里渗漏过来的。他懊恼地抹去头上的水甩了甩手，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手上似乎有一丝臭味，他皱皱眉，心说我咋这么倒霉啊，连几滴臭水都让不过。这房子还没有交工，学生们用了几天就到处漏水墙皮脱落，门锁窗户坏了不少。不知道是质量不过关还是学生不爱护。学校已经要求各班主任向学生讲了好多回了。
　　他娘的，这修的什么楼，给老子滴了一身水。高山听见好几个从楼下上来的学生这样愤愤地骂着。
　　有人说这楼是县长的亲戚修的，连修房子的资质都没有，能修好吗？有一个学生这样解释着。
　　是啊，现在一点好事都让领导的亲戚占了，听说咱们的大灶好多都是领导家的亲戚承包去了。
　　怪不得饭这样差，这样贵。学校管不了。有一回学校的总务主任检查，那些人理都不理。主任走了以后，一个大师傅说，他算老几。
　　他娘的，这啥世道。咱学生都成唐僧肉了。高山听着学生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心里很不舒服，他也听人们这样说。
　　楼下的管理室，灯很明亮，老陈在认真的卖货。管理室的窗口，围着几十个学生，买方便面的、买水的热闹的像集市。这么好的生意，他哪儿还会给大家给电呢。
　　外面吹着风下着雪，雪似乎比刚才更大，一落到地上就化了。地上潮乎乎的显得湿润洁净。学校里到处在硬化道路坑坑洼洼乱糟糟的，一往有风吹过或者是几个学生磕磕绊绊地走过就会扬起一阵一阵的尘土。
　　走出宿舍高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有缓缓地吐出来，心里也舒坦多了。高山打了寒颤，往紧里裹了裹衣服，去找高文瑞。
　　高山邻居的儿子在另一栋宿舍楼的209房间。宿舍里住着8个学生。高山去的那天，宿舍里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两个供学生放衣服的文件柜也摆放得体，宿舍里没有一张桌子一条凳子空间很大。屋子里光线昏暗，散发出一种怪怪的味道，空气很不清醒。可能是打水不方便，打扫不彻底的缘故。
　　有一个学生就着窗口昏暗的光线背书，声音很小。有三个学生在打牌，从他们的话判断，大概在推拖拉机。很认真的样子高山进去了都没看见。高山从他们手里收来牌，装到自己的兜里严厉地说：当学生不好好读书。打牌，太不像话了。吓得三个学生惊恐的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到了，亏得身边的同学扶住才没摔倒。听见高山的声音，看书的那个也赶紧住了嘴。转过身来，大睁着双眼看看高山有看看那三个孩子，惊讶地吐舌头。高山批评了他们几句，看到他们惭愧的神色，高山就没忍心说什么。高文瑞上厕所去了不在。高山就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孩子们闲聊，问他们学习和生活上的事。这些孩子一开始还害怕高山，说话吞吞吐吐的，不一会就放开了，七嘴八舌地告诉高山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听不懂课，花费大家里受不了。
　　高山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一阵难受。这些情况高山都了解。有时候高山真不知道一些问题上面的领导是用脑袋还是屁股想的。咋一点都不顾及下面的情况呢。他们这地方很贫穷，这些孩子的父母一年外出打工挣不了多少钱，一星期五六十元对他们不是一个小数字。要是在家里，一家人一星期的开销也不过这么多。高山曾听到好几个家长说，要是孩子这一学期书读的不好，就不让读了。
　　高山叹了一口气，叮嘱孩子们要互相帮助搞好团结，晚上早点休息别说话。要抓紧学习，不会的题要找老师问。一定给父母争光。正说着，叫文瑞的孩子来了，那是一个长的清清秀秀的小男孩，很可爱。一米四的个头，穿着校服，红润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听到高山来找他，垂着头红着脸很胆怯地样子。高山问了些他的情况，给了钱就出来了。
　　高山心里很气闷心里想着，这社会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是人？还是制度？他不知道，他很苦恼。低着习惯性的向河边走去。可是在离河边很远的地方停住了，他隐隐看见河边有好几个蹲着的人影，就转身进来了。高山知道很多有心眼的学生也去那儿解决问题。一次课间他急急忙忙到河边，居然吓得几个学生兔子似的跑掉，河边上都是光滑的鹅卵石，这里的学生大多是上山来的，不会游泳，很危险的。万一出了事那就了不得。唉，高山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还是上自习了去想办法解决吧。
　　高山看了一眼表过十几分钟就上自习了。他还要准备一下晚自习讲的内容呢。昨晚上他上自习的时候，有一半的同学都昏昏沉沉的睡觉，叫高山怪不好意思，觉得没尽到老师的责任。可是有什么办法，叫起来不一会他们仍然趴下睡着了。而且这瞌睡像是传染病，他讲的越起劲，学生好像睡的人越多，他的讲解成了学生的催眠曲。不知道今晚上会不会好点。想起那情景，高山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了，身上更冷了。
　　学生们陆续从宿舍里涌出来，你推我搡打打闹闹的向教学楼走去，刚才还显清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喧哗沸腾了。天气对这些未经世事的孩子不起任何作用，他们永远是这样的高兴。
　　高山摇摇头，往紧里裹了裹衣服，硬着头皮向办公室走去。
　　2012.10.　

发布时间：2022-12-25 0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