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恋

　　一
　　桃花还未开放，掠过的只是风的叹息。
　　若干年后，路凡凡终于可以仰首挺胸地走进校门了。在此之前，他唯一能做的是耷拉着肩，低着头，看着门卫十步一回头地走进校园，即使在梦中也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却没发生，无形的压力是来自对高考不可名状的恐惧。发生这样改变的原因所在是，路凡凡上大学了。在路凡凡看来上大学时一件光荣而又与别人无关的事，所以他恢复了被高考压迫许久的自信，就像拨乱反正后，深受文革其害的知识分子得到平反昭雪，恢复以往的自信一般。
　　路凡凡在高中时候就生了一个大学，而且这个大学的三围是根据自己设计的模型烙出来的。然而事与愿违，他在踏进这所大学的一个小时里，心情持续不断地发生了三种变化：欣喜、失望、绝望。因为他并没有发现大学与高中有什么大的区别，唯一的不同也许就是大学校园里随处可见成双入对的情侣明目张胆的亲密举动，发现这一点，令路凡凡亢奋不已，要知道这在高中校园里被视之为不健康的举动，被扫黄一般打击，所以之前的绝望也随之烟消云散了，而且他用梦编织的大学中就包含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爱情是他的理想。这个理想是在初中时萌发的，路凡凡仍清楚记得，那天，初中的唐老师负手立于讲台的右上角笑容可掬、循循善诱地对他说：小凡啊，高中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你要努力啊！路凡凡清楚地记得，教数学的唐老师讲这句话的时候，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左脚脚后跟微微抬起呈现出一个三角形，后面还有他没有画完的抛物线，像极了那把古龙笔下的离别钩。路凡凡睁大了眼睛问道：高中可以谈恋爱吗？老师一怔，脸上一红，不知所措；全班同学也楞一会儿，随即便是哄堂大笑。路凡凡茫然一阵，然后也跟着不知所以地笑起来。老师一下被问住面子上过不去，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当然，不过你先要把学习搞好。小凡瞪大了可以立一枚硬币杏眼，使劲地点点头，老师则把眼眯成一条线，仅可横放一枚硬币。
　　情窦初开的小凡把老师的话当真理看待，便信以为然了。于是，拼命努力学习，在昏黄的路灯下，在宽敞明亮的教室，在晨曦冰冷的石板凳上都有路凡凡孜孜不倦的身影，为的只是一份懵懂的爱情。然而苦尽甘未来，上高中后的头一天，学校发下的学生手册白字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禁止谈恋爱，违者开除。寥寥数字，却把路凡凡推向深渊。严格来说，路凡凡算不上遵守纪律的学生，只能归结为路凡凡胆小，对学校的不满只能烂在肚子里，对爱情的奢望也只是限于想想而已，用路凡凡自己的话说就是想想而已，想想都不行啊？可是，路凡凡对那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苦命鸳鸯只心存一丝的羡慕，更多的是巴望有朝一日他们在游击战中被政教处主任围剿在深山野林的巢穴里，然后他们双双卷铺盖走人，做名副其实的牛郎织女。这样想，路凡凡的心理会平衡许多。
　　这样，路凡凡幼小的心灵算是被伤害了一回，路凡凡是记恨的，他恨唐老师，然而似乎所有的小孩记忆力都不太好，没过几天便一笑泯恩仇了。但路凡凡不可否认，高中生活比初中生活丰富多彩是事实，进入高中，各种各样的比赛，形式多样的晚会，接连不断的课外活动，纷至沓来；这种充实的生活的背后却隐藏着对学习一方面的忽视，造成日后学习日益繁重，直至高三，繁重的学习生活压得很多人喘不过气，甚至有些游走在崩溃边缘，这些几近崩溃的人被高考无形的压力压迫得信心全无，于是，爱情的力量这句话主导了他们，异性的精神慰藉便是这些人苦苦的寻求。
　　路凡凡就是濒临崩溃的一员，而且爱情是他一直苦苦的追求，但前面似乎已提到，他是胆小的，所以他陷入了现实与理想的矛盾中，接下来的日子也整日郁郁寡欢。
　　明察秋毫的班主任，拿着路凡凡如同大盘跌落的股票的成绩曲线图，神情凝重地对他说：抛物线，顶点向下，现在你在对称轴左边靠近顶点处。
　　路凡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个世界肯定的，也许就是人类都是孤独的，也没有人在意，即使我现在身陷低谷，绝望的低谷，也没有人在意。
　　班主任一息，心想这学生，平时活泼开朗，现在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令他大跌眼镜，再看他的神情也不像开玩笑，十几年的教学经验暗暗告诉他，这学生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于是，班主任脸上堆满笑容道：小凡啊，不是还有老师吗？有什么事可以告诉老师，老师愿意为你分担。
　　路凡凡只是把头埋在胸前，不加言语。
　　班主任也不在意，面不改色地说：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说这话的时候班主任的声音降低了很多，眼睛也偷偷观察路凡凡脸上表情微妙的变化。
　　路凡凡嘴角微微蠕动了一下，抿了抿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只是这一细微变化，老道的班主任根据以往临考学生心里变动的数据便可断定路凡凡有想谈恋爱的趋势，以便寻求心灵的港湾。
　　似乎高中的老师和初中老师串通好了，依葫芦画瓢地对路凡凡说：小凡啊，大学就像天堂一样，天堂在哪里你知道吗?
　　路凡凡摇头。
　　在心里。班主任坚定地说，你心里想着是怎么样它就怎么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路凡凡摇摇头又点点头。
　　班主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难题，眼前这个似乎一下能看透的学生，却怎么也看不透，他突然感到一阵心痛，曾经活泼开朗的男生，如今却成了考试颐指气使的机器，这制度啊他叹了一口气，便随意地说：大学是个发挥个人所长的地方，可以自由出入校门，自由恋爱的，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社团
　　真的？路凡凡终于说话了。
　　当然，老师认识你那么就有没有骗过你？路凡凡的开口让班主任感到很是欣喜。
　　是不是真的可以谈恋爱？路凡凡忽然觉得自己这样问显得自己很荒唐，脸不禁住通红一片。
　　呃是的。班主任老脸一红，额头上的汗涔涔往下掉。
　　路凡凡也算是有见识的，对此也是略有耳闻，他当时就这样以为着，也姑且这样信着。于是，他在被视为地狱的高三生活中，仰望了一年天堂。
　　此刻，他就站在天堂里，思绪涌动不止。他忽然又转想：初中老师和高中老师还不都是大学的产物吗？经过这样的推理，得出大学老师也必定会说出了社会再谈恋爱的论断。不过，路凡凡觉得窝囊，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在别人设好的路线上走，跟牛有什么区别，甚至连牛都不如，至少牛忠于内心，遇到异性还有本能的冲动。因此，他要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来证明自己长大了，不在想说别人颐指气使了。
　　路凡凡已恢复自信，大学的生活让他这股自信更加放任自流，最后甚至发展到自恋的程度。刚入大学，什么事重复得最多？吃饭，睡觉，学习？都不是，这些事只不过一天重复两三次而已，重复最多的是自我介绍；班级、宿舍、社团里都要，特别是社团，只要来了个陌生人，你就得把你户口以及兴趣爱好复述一遍。路凡凡每逢自我介绍时，他总是神采飞扬地说：我大家都认识了吧，我就是那个玉树临风、才华横竖都溢、人见人爱的路凡凡是也。他已经和高三的路凡凡判若两人，仿佛回到高三以前的路凡凡，甚至更胜一筹。他口若悬河得赞扬自己一番后，听者都是嘘声一片，但他不在意，只顾自我欣赏，依旧喋喋不休：鲁迅说什么来着，国人大都是阿Q，你没有阿Q自负，也应该有我程度趋向自负的自信，否则你就不是国人。
　　虽然如此，路凡凡也是有不敢直视的缺陷，最心痛的便是他个子不高，为此，从小到大给他取诸如杨长江武大凡此类的外号不胜枚举。开始，路凡凡很难接受，可事实胜于雄辩，渐渐的他便从容了，每逢别人揭他短时，他总是涨红了装作不以为然地说：矮，矮又怎么了？矮就是浓缩，浓缩就是精华，懂不？
　　闻着，一笑置之，但路凡凡心里清楚个子矮，就要在形式上低一等，时时仰视别人。也正因这样，让路凡凡在后来的事中，沦落成这样的下场；要不是这样，路凡凡也不是后来的路凡凡了。
　　二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校园的一隅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桃花林，每年春天，青褐色的枝条上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花香飘渺中，来往赏花的人络绎不绝。一条蜿蜒的石板路，横穿而过，联接着校道和教学楼。
　　即使不是春天，桃林里也是一片阴郁，当然冬天除外。这样幽雅的环境吸引了无数的痴男怨女，也为他们营造了一个浪漫的气氛，提高了表白的成功率，所以这所大学的大部分有情人能终成眷属一半是这片桃林的功劳。
　　路凡凡刚来的时候，正值残秋，看到只是满目的萧萧落木。在桃林里，路凡凡认识了于菲。那天，路凡凡走在青色的石板路上，踩着满地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望着纷飞的落叶，一个词语落叶归根勾起他对家乡的思念，他伸展手臂，摊开手掌接住一片落叶，喃喃道：我落地的过程要多久呢？
　　一个季节。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一个季节为什么要离去呢？
　　路凡凡寻声望去，一位长发齐腰的女生背对着他，她正仰首望着满目纷飞的落叶，路凡凡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她突然转过头来问：你喜欢秋天吗？
　　路凡凡一息，久久不能说出话，那是该如何形容的容颜啊！花容月貌、山眉水眼、明眸皓齿一个个成语频频闪过路凡凡的脑海。此时此刻用《本事诗》中的诗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那女生见路凡凡楞楞的看着自己，脸上一朵绯红在悄然绽放，伸手在路凡凡眼前晃晃说：同学，你没事吧？
　　路凡凡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呃没事，没事，你刚才问什么来着？
　　女生皓齿一露笑盈盈地说：我问你喜欢秋天吗？
　　把路凡凡看得神魂颠倒，久久望着，心里感叹世间究竟有如此风华绝代不可方物的女子，禁不住摇摇头。
　　女生有些失落地说：不喜欢吗？
　　路凡凡慌忙答道：不，不是，秋天很好，很美，和你一样。
　　女生面不改色，想必这般美丽的女生一定听多这样赞美的言辞。
　　可是秋天又将离去了。女生的有些伤感的说。
　　路凡凡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貌若天仙的女生，忘记了整个世界，女生转过头对他相视一笑，真是回眸一生百媚生路凡凡感到心里汹涌澎湃。
　　后来，路凡凡终于又在一个自我介绍中知道了女生叫于菲，还知道她是外语系的，还有她的手机号码。接下来的日子，路凡凡在慢慢适应大学生活的同时，也时常会想起那个叫于菲的女孩，那个多愁善感却不是中文系的女孩。只是他们再也没有见面。
　　直到路凡凡学会了逃课，学会了知道考试纯粹是应付，学会了怎么处理好自己的人际关系，路凡凡才再次见到了于非，但那时已经是路凡凡到在的第二年春天。
　　那天，午后的阳光是倾斜着，像以往一样，路凡凡旷了文学概论的课后经过桃花林，看到满林的桃花争奇斗艳，在青色的枝头上闹着正浓春意。身处林中，抬头望去，一片花的海洋遮盖了天空，花海中的路凡凡闻着馥郁的花香，感到无比惬意，禁不住叹道：哇就像有人故意模仿路凡凡的口气一样，旁边也响起一声哇。路凡凡对于模仿自己口气说话的人是非常恼怒的，就好比侵犯版权那样不可原谅；路凡凡在心里计划着要给声源一记杀伤力极强的眼神，在转身的一刹那却给愣住了，一张动人心魄的面容让路凡凡屏住呼吸，不是于菲又是谁？
　　哇，好美于菲又是一声赞叹。
　　真的很美路凡凡看着于菲也不由地赞叹。
　　是你啊，好久不见了，你也是来看桃花的吗？于菲语气中也充满就别后重逢的惊喜。
　　我是啊。路凡凡有些结巴地说，没想到这么巧在这碰到你。
　　刚好没课，听说今年桃花开得很美，就慕名而来了，不过还真巧，每年开学都在这碰到你。于菲说这句话的时候，双手轻轻地交叉在胸前，托着一本蓝色封面的书。
　　你不是喜欢秋天吗，你也喜欢春天？路凡凡觉得问这样的问题甚是无聊，但路凡凡惊奇地发现，于菲对于这样的问题很有兴趣，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是路凡凡上大学后处世之谈。
　　春天华而不实，就像青春，终要流逝；秋天沉淀成熟，就像酒，愈醇愈香。于菲谈谈地说，神色像历经沧桑的老人那般从容。
　　春华秋实。路凡凡仿佛在时间的河流上横穿而过。
　　哝，送给你。
　　什么？路凡凡面前是一双白皙的手托着一本蓝色封面的书。
　　《我》于菲一脸诚意地说。
　　你，把你送给我？路凡凡身体不为人知地轻轻颤抖着。
　　啊？于菲止不住咯咯笑起来，我是说把这本名叫《我》的书送给你，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嗯！路凡凡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那时桃花映在他们喜笑颜开的脸上，看上去像四月的野火在燎原。
　　路凡凡喜形于色地回到宿舍，一阵飘飘然扶摇直上，像上升的气球，气球接着飞，飞到自己的床上，飞到阳台边上
　　刚好放学回来的张奚落看到路凡凡这一异常举动，匪夷所思的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路凡凡手捧那本蓝色的书，神采奕奕。
　　老师点你名了。张奚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路凡凡，期待他吃惊的表情。
　　给张奚落的只是路凡凡手脚交叉，上半身依着栏杆，头微微扬起，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
　　张奚落觉得自讨没趣，便一把夺过那本蓝色的书，嚷道：哟！蓝色情缘，哎里面还有隽秀的字迹大心而敢什么意思？
　　路凡凡一阵慌张，那么久竟没有注意到里面有字，不知道里面还写什么，也不知道张奚落是不是跟自己开玩笑，也斜着他骂道：笨卵，不懂什么意思了吧？拿来！
　　笨卵，你骂谁呢，就不给！张奚落一向看不惯路凡凡自以为是的嘴脸，总喜欢跟他较劲。
　　路凡凡涨红了脸，伸了伸手，但碍于身高体型处于劣势，不敢把精神上的愤怒转为形式的愤怒，只好对骂道：我骂笨卵！
　　什么，笨卵骂我？张奚落笑盈盈的反驳道，似乎没有一丝愤怒。
　　那笨卵你说，大心而敢什么意思？路凡凡似乎平静许多，不想在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上绕来绕去。
　　这下可把张奚落难倒了，要知道，正是张奚落存在的缘故，才使得路凡凡的成绩不至于落到全班倒数第一。张奚落默认自己是笨猪一会儿后，终于抖动着身体，满脸堆笑地凑到路凡凡耳边低声地说：是不是女的送给你的？
　　嗯。路凡凡看着张奚落那张笑得夸张的脸，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那是不是嘻嘻哈哈张奚落边笑边做出一个下流的手势说，叫你有色心还要有色胆啊
　　哈哈嘻嘻宿舍里面听到的人也是一阵狂笑。
　　路凡凡从张奚落故意把最后一个单音节啊的发音拖得千回百转中，听出倪端，因为在宿舍里的电脑被人墙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发出类似音长的单音节，路凡凡敢打赌，要是把这堵人墙摆在绿荫场上，就算贝克汉姆神奇的香蕉球加上小罗诡异的任意球也休想打进中国队的大门。于是路凡凡脸上又红了几分，瞪圆了眼说：你没这回事，你不懂就别瞎说，大心而敢的意思是指心胸要宽广，而且要勇敢。
　　差不多，差不多对了，哪位美女送的？
　　说了你也不认识，不过是美女不假。路凡凡这下很得意，一把夺过那本蓝色的书。
　　霉女，叫你勇敢点的发霉好多年的女人？张奚落一脸不屑，以为路凡凡又在自以为是了。
　　别不相信，我敢用性命担保，她绝对是花容月貌，绝对是校花级别的，绝对路凡凡脑海里频频闪过于菲多姿的身影。
　　你性命值几个钱啊，我在这活那么久，还没发现我们系有美女呢，再说了，癞蛤蟆才想吃天鹅肉呢，你一个武大郎凑什么热闹。张奚落依旧露出你在撒谎的眼神看着路凡凡。
　　干！我们系那叫侏罗纪，我是说外语系的。路凡凡唾沫横飞地吐出这句话。
　　外语系能上排行榜也就一两个，其中有个叫什么菲的，一下忘了，陈浩，外语系那个叫什么菲来着？
　　于菲。回答的不是陈浩而是路凡凡。
　　哦，对！张奚落恍然大悟。
　　你怎么知道？陈浩好奇地探头出来问。
　　我说的就是她啊。路凡凡看着他们难以置信的表情感到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不可能！
　　除非她是瞎子。
　　就你？
　　演得还真像，是独角戏，还是自导自演？
　　如果这样，劝你去结扎，也不为祖国的下一代想一想，祖国需要良玉品种，知道不？
　　舍友们各抒己见，纷纷表示不信。但越是这样，越让路凡凡觉得他们是嫉妒自己，路凡凡也不加理会，开始构造自己美好爱情的蓝图：桃花下，牵着的手是温暖的，走过的季节也是温暖的
　　那天夜里，路凡凡按耐不住，提笔给于菲表明心意，提笔前，路凡凡心想，心大而敢是不是于菲叫自己勇敢些的，一定是的。路凡凡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欢喜，便马上写下：
　　Dear菲：
　　请你救救我吧，这几天一直痴痴惘惘的，想的就是你。其实我一直没勇气，没有勇气追求，对于梦想我只能奢望，也没有人知道，即使我现在就这样放弃。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鼓起勇气提笔的，也许是你吧。因为你说，心大而敢。
　　路凡凡字
　　路凡凡写完，为自己用英文亲爱的开头，能拉近距离，而又不失含蓄的创意沾沾自喜，可送信的难题一下又难倒他了，他在外语系不认识其他人，他自己也不好意思直接送给她。路凡凡忽然想到以前经常被邮局退信的事情，于是灵机一动，把寄信地址写为北大某系某班，然后发信地址为，本校外语系，收信人是于菲，以前路凡凡经常忘记贴邮票被退信，所以路凡凡这次自然不会贴邮票。
　　在路凡凡把信投入信箱的几天后，于菲终于收到路凡凡给她写的信，她首先是惊讶现在还有人写信，然后再次惊讶，地址是竟然北京大学，最后令她惊讶的是，打开后看到的是一封路凡凡写的情信。
　　看完信的于菲，陷入沉思当中。一旁的方可欣趁她沉思的时候，早已把信的内容一览无遗。于是轻拍于菲的肩膀说：又来个自作多情的？
　　是，也不是。于菲无奈地说。
　　这次你的反应好像不一样，你认识他？方可欣一向喜欢多管闲事，特别是于菲的，用她自己的话说是，行侠仗义。
　　嗯。于菲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思绪很乱。
　　方可欣看着于菲烦恼的样子，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美丽也是一种负担啊。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方可欣明白于菲现在需要安静，所以这句话，她是走到教室门口回过头来讲的。
　　日子依旧是日子，不会成为做月子，生活还是生活，不会成为活着生。路凡凡就像偷吃禁果的小女生焦急地等待经期，可是最后爱情就像月经没来一样令人失望。
　　若干天上午，路凡凡又一次旷了文学概论的课，路凡凡之所以频频旷这门课程的原因所在是，他觉得教文学概论的老师就是喜欢把简单的讲复杂，把复杂讲得模棱两可，以此来显示自己的高深。他来到桃花林，此时已是炎炎夏日，桃花已落尽，叶茂枝头，他徜徉在曲曲折折的石板路上，思想在往事中行走，他想起于菲如梦幻的笑容，还有风吹过时，她的长发飘飘，衣袂飘飘他的心也在飘飘。送给你。你喜欢秋天吗？我。这些话似乎就像过眼的云烟，却又似乎挥之不去。
　　你就是路凡凡吧？一个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路凡凡抬头看见一个是女生，女生身穿白色穿运动服，留着短发，前额的刘海往右边撇着，盖过右眼的三分之一，她瞪圆杏眼，鼻子微微上翘，双唇仅仅抿着，双手叉腰，把袖子挽到肘部，露出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链。
　　路凡凡看着这架势，不禁后退几步说：阁下是？
　　那就是了！说着还没等路凡凡应和，就跳起来给路凡凡甩了一记耳光。
　　路凡凡感到脸上一阵灼热，他东张西望，庆幸这时候这里没有很多人。路凡凡无缘无故被人给一大嘴巴，而且还是女生，大感羞愧，心里一个劲告诉自己：不能忍气吞声。他捂着脸，瞪红了眼没好气的问道：你想怎样？
　　想怎样，教你知道什么叫羞耻说着又跨步往前。
　　路凡凡这下更蒙了，不知所以。原本以为自己强硬些她会怯步，没想到她上前一步就要打，赶紧耸着肩说道：好男不跟女斗。
　　好男？女生抬手便来，手所及处，风声呼呼作响。
　　有话好说。路凡凡几近哀求道。
　　你也不看你副德性，矮得像个冬瓜似的！
　　路凡凡只觉得背脊发凉，已经不敢看女生。
　　不服气是吧，不服气可以去发帖，不怕告诉你我叫方可欣，外语系的，上网去发帖骂我啊？
　　路凡凡觉得窝囊，一声不吭站着，直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这事在路凡凡记忆里可算是莫大耻辱了。路凡凡绷着脸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宿舍里竟然空无一人，他这才恍然想起下午要开会，可他已没有心情，索性床倒头在床便要睡，忽然发现宿舍里仅有的电脑没有关，他想过去关，可他懒得过去。今天的事他不想去想，它却不由自主的爬上来，上网发帖骂我啊？路凡凡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跑到电脑旁，刚好看到一校园电子论坛上一条未发的信息，除非男人绝种！路凡凡一页页往上翻，都是一些骂人的话，或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有些甚至是那天他说那本蓝色的书是于菲送的，听到舍友说过，路凡凡继续往上翻，赫然发现楼主竟然是陈浩，主题竟是：你觉得我们宿舍帅哥和外语系系花般不般配？
　　路凡凡觉得一阵眩晕，有一股气在胸口涌动。一切都恍然大悟了，路凡凡甚至觉得，那个是方可欣的女生是受于菲的指使来教训自己的。一个人，什么时候最孤独？是不是一个人要面对整个世界的排斥，是不是一个人要承受这一切的冷嘲热讽？
　　三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华灯初上的街上，霓虹灯忽明忽暗，像似一个笑得前俯后仰的人。路凡凡漫不经心的走在街道上，他恨那个让自己颜面无存的女生，恨宿舍里无理取闹的人，也许对于菲也带着恨；也不知走了多久，多长。就在他转身进入小巷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在这个脚步声后面似乎还有群人追着；偶尔，脚步声里传来几声救命，那声音很显然是女的。路凡凡这才发现夜已经很深，很多店铺都已经关门。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他闪进小巷的角落里，进来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大腿内侧，也来不急看看伤得重不重，只觉得伤口处火辣辣的，就像要灼烧起来似的。路凡凡刚蹲下来，就看见一个身着紫色短裙的女生跑过，他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但来不急多想，后面追来了一群人，挡住了女生的去路，追来的都是男的，年纪和路凡凡相仿，一共四人，他们把女生围在中间，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向女生合拢，路凡凡可以清楚的看见对面那些男的表情，那表情就像那天张奚落跟他解释心大而敢的意思时候一样。路凡凡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他想跑出去叫住手，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后面发生的事后果就不一样了。
　　路凡凡不敢去看这种场面，他听叫女生一声凄厉尖叫后，便只听见唔唔的叫声，于是忍不住路凡凡偷偷望去，看见一个男的臀部肌肉收缩，身子前后不停的晃动，女生双手被两个男的架着，另一个男的在她前面乱蹭着，女生的嘴巴已经被布捂上，发出唔唔的呻吟声音。
　　路凡凡心如刀绞，他知道他可以冲去喊救命，或许会有警察闻声而来，但他像生根在那一般，怎么也动不了。他聊以自慰的理由是，这么晚了还穿着这么暴露跑出来玩的女孩一定不是好女孩，说不定她还是染有艾滋病妓女。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凡凡再看去时，看见女生歪歪斜斜的站起来，倾斜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出巷口，路凡凡看见她紫色的裙子已经被血染成蓝色。
　　这件事在路凡凡的记忆里，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在以后的日子里，路凡凡开始了对黑夜不可名状的恐惧。
　　在路凡凡记不清什么那晚是怎么回来的一天，这所大学发生了一件恐怖的流血事件，但路凡凡似乎好在意，直到他在宿舍听到陈浩说：原来跳楼了竟是外语系的于菲，真是红颜薄命啊！
　　小点儿声。吴名城一边指着路凡凡一边压低声音。
　　怕什么！怕他伤心？张洛溪大声说道。
　　不是指这个，我是指电子论坛。吴名城脸色苍白地说。
　　你是指陈浩额头冒出一排豆大的汗珠。
　　对，我怕到时我们谁都摆脱不了干系。吴城名一本正经的说。
　　路凡凡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作响，怎么可能是于菲，一定不可能的。路凡凡发疯似的跑出宿舍，奔向桃花林，路上似乎很多人对他指指点点，但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直到他跑到桃花林。他看见方可欣傻傻的坐在桃林的石板凳上，神情呆滞。他慢慢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因为他要知道真相。
　　那晚菲菲回来很晚，都怪我没跟着她方可欣说着竟呜咽起来。
　　路凡凡看着曾经给自己一个响亮耳光的方可欣泣不成声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说要去书店买书，可是我不喜欢看书，就没有去菲菲回来的时候，头发乱七八糟，紫色的裙子上都是血，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一句话也说，目光呆滞盯着前方，你知道吗？那时我快要叫出来了，可是我没叫，因为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在菲菲走前的最后这几天，我每天都在劝她，安慰她，可她一句话也不说，一点东西也不吃，我怕她想不看，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可是那天中午我实在太累了就睡着了，醒来时菲菲竟然看见，我拼命跑出找，来到这时，我刚好看见菲菲像一瓣花，轻轻的从教学楼顶飘下来方可欣说完这句话后就趴在路凡凡肩膀上的不停地抽噎。
　　路凡凡第一次与异性亲密接触身子先是本能剧烈的颤抖，接着眼睛里写满了对那夜心有余悸的恐慌以及无尽的愧疚，那件紫色的裙子如幽灵般漂浮在他的脑海了，攀动他每一根颤抖的神经他竟然也哭了起来，嗷嗷大哭起来，也许是懦弱的表现，也许是悲痛，也许忏悔，也许都不是。
　　方可欣忽然像记起什么事慌忙从裤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路凡凡说：菲菲留给你的。
　　路凡凡擦了一把泪水接过了过来。
　　菲菲一共只留了三封信，一封给家人，一封给我，还有一封就是现在你拿的，她在我信中说她突然觉得活着好累，特别要面对黑夜，承担这一切，她都不敢合上眼，怕一合上眼就想起那晚
　　路凡凡悲痛欲绝，他似乎听到有个声音在笑：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路凡凡很想打开信看看里面写什么，但始终没有打开，只是一年多过去后，许多人都把这件事给淡忘了，再也记不清于菲的容貌的时候，在桃花林深处依然时常可以看见有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其实不用大家也知道是谁。
　　四
　　又是一年桃花开，颜色相同人已改。
　　这一年来，路凡凡也渐渐对这件事释然了，只是他仍然无法原谅自己，在黑夜里总会想起那件被血染成蓝色的裙子，甚至在梦里也时常被它惊醒。他有时候想，如果当时他冲出去，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也许于菲就不会死，也许，但是路凡凡再也找不到借口，毕竟这只是如果。宿舍里，电子论坛的事似乎就像个玩笑，并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来找麻烦，也许是于菲飞写给父母飞遗书中没有提及到这事，所以这事闹得不是很大，当时学校就只是赔偿家属22万块钱，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所以宿舍里一如既往的疯狂，疯狂上网、谈恋爱、应付考试。包括张洛溪在内，大多数人都是出双入对，每天他们早早地出去和女朋友约会，经过一整天的如胶似漆、缠绵悱恻后，傍晚时候，他们又依依不舍的回到宿舍，真可谓早出晚归，然后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大发感慨，交流心得体会。宿舍里除了路凡凡是一个光棍，就只剩下吴名城了，这对路凡凡来说，算得上是安慰；不是吴名城没有市场，而是他有皈依我佛的意向，他一向以不近女色为座右铭；他对宿舍里仅剩的路凡凡说：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爱情，压根儿就是生殖冲动。
　　路凡凡不容许侵犯自己高尚的理想，于是反驳道：谁说的，没有爱情如何成眷属？
　　钱钟书说的。吴名城双手合十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说，欲望使人复杂，你们所谓的爱情不过用性来支撑，你若知其无性，还会义无反顾的爱吗？
　　路凡凡一下语塞，他并没有想得那么深入。
　　你看陈浩他们出去的时候是这样。吴名城边说边竖起拇指。
　　路凡凡以为是吴名城是在夸他们，感到莫名其妙。
　　他们回来的时候是这样。吴名城似笑非笑地竖起小拇指说。
　　路凡凡在宿舍里受他们耳濡目染，渐渐的也潜移默化了，但是以路凡凡的资历在宿舍里还是插不上嘴，此时此刻，他只能洗耳恭听。
　　所以你不谈恋爱是明智之举。吴名城以期待的眼光看着路凡凡说。
　　这有悖于路凡凡的初衷，他原本上大学就是谈恋爱的阶梯，现在有人劝慰，但他们如何能放弃多年来的梦想，他很想反驳，但却又找不到充分的理由，对此，像以往一样，他对不和的意见而又不能反驳的，他索性就不说话，任其自生自灭。
　　吴名城见路凡凡没有反应，兴趣大减，转身上网去了。
　　这一天，日落西山红霞飞，打靶归来的张洛溪咽下一口口水兴奋地对陈浩说：今天我发觉三班有一个很正点哦。
　　男的女的？陈浩侧着脑袋的问着。
　　干！你以为我的取向像你那样扭曲吗？当然是女的。张奚落显得格外激动，把手一挥，头一扬，看着天花板，意思是无视陈浩的存在。
　　你要清楚，你是有家室的人，不可以到处拈花惹草的。陈浩本应该严肃地说，事实上并没有。
　　张奚落使劲地对陈浩眨眨眼，然后又向正在看书路凡凡的方向甩了几次头。
　　陈浩心里神会，立刻道：你是不是想介绍给路凡凡呢？
　　是的，呃小凡，你意下如何？张奚落看着路凡凡说。
　　路凡凡对张奚落认为本系有美女的想法感到惊讶和怀疑，原因是张奚落说过本系没有美女，而且据路凡凡趋于标准的审美眼光来看也是没有。于是他从脸上移开那本蓝色封面的《我》，不动声色地说：你不是说中文系没有美女吗？
　　女人的韵味就像女人怀孕一样，久了才能看出来，贾平凹不是也说丑到极致就是美到极致嘛，经过我多年的临床观察，加上慧眼识人才的能力，终于发现了三班竟然金屋藏娇啊。张奚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地说。
　　路凡凡不住地点头，只是视线没有在张奚落那边。
　　张奚落也不生气，把拖鞋踢得哒哒作响地走过来搂住路凡凡的肩膀继续说道：看，哥们儿多仗义，连号码都给你弄到手了。
　　说着张奚落拍拍路凡凡的胸膛，把一张纸条递了过来。路凡凡盯着这张纸条，半晌不说话。
　　拿着吧，哥看你一个人落单，实在不忍心，如果玩腻了就跟哥说，哥再给你找个换换鲜。张奚落两眼放光地等待路凡凡的反应。
　　你们都只是玩玩而已么？路凡凡鄙夷地说。
　　不是啊，我们都很专一的，是吧，陈浩？张奚落一本正经地说。
　　没错，我们对每个女的都很专一。陈浩原本也是一脸严肃，说完这句话后就忍不住笑出来。
　　难道你们没想过未来吗？路凡凡谈谈地说，就像一个绝望者对一切都不在乎一样。
　　当然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没有婚姻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但现在难得迎来改革开放，我们应该珍惜这千载难逢的机遇，人生就年轻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翘辫子，说不准明天就玩完了，所以能享受就享受吧。张奚落理直气壮地说。
　　陈浩走过来拍着路凡凡的肩膀说：那女的真的不错，现在学校里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哼，我路凡凡是谁啊，用得着你们给我介绍吗？路凡凡有些心动，但听着这些可怜自己似的媒妁之言，感到很丢脸。
　　哈哈，那你怎么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张奚落讥笑地说。
　　我我谁会这么幸运，能成为我女朋友？路凡凡抬高了脸说道。
　　那怎么没有人追求你啊？陈浩也要打击路凡凡一番。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帅哥都很高傲冷漠，其实他们更怕她们的情敌太多，不敢轻易出手，所以对帅哥她们一贯保持一定的距离。路凡凡习惯了回答这样种问题。
　　少啰嗦，号码我就放这，要不要随你。张奚落说完就拉着陈浩往外走。
　　到了外面，陈浩对张奚落说：你觉得他拿吗？
　　会，别看他刚才一副清高的样子，其实他才是饥不择食，走，吃饭去，甭理他。说着他们俩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路凡凡嘴上说不要，但好奇心作祟，他想也许他们说的那女生真的不错，错过岂不可惜？这样一想他打开来看似乎就是理所当然，他把号码了存下来，还知道她叫赵若惜；路凡凡看着手机上存下来这动人的名字，见物思迁，理所当然把赵若惜幻想成自己怜香惜玉的女子。
　　那晚，路凡凡就忍不住的往赵若惜这个号码发信息，他发了的信息内容大意是，套俗地想交个朋友之类的话。不一会儿，路凡凡的手机就像女孩哭声一样呜呜响起，一条赵若惜回复的信息了闪越在屏幕上：你们都是坏蛋，骗子路凡凡愣了一息，张大的嘴巴可以塞进自己的拳头，眼睛张大的程度也不亚于嘴巴，要不是血管和神经连着，他的眼珠子一定会掉出来，他觉得莫名其妙：这唱的是哪一出啊？他又转想，人家是美女，肯定会有很多人骚扰，有些人甚至不择手段，所以防范心理很强师理所当然的事了，这样，更添加了路凡凡对这个叫赵若惜的三班女生的好奇心。
　　五
　　这一年春天，像以往一样，满林的桃花挂满枝头时，路凡凡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补考，可是路凡凡发现自己的书本干净得像个体面的女人，他只能借积极分子的笔记来应付；同时他也迎来了学年论文，听说毕业要写毕业论文，路凡凡像个初潮的小姑娘感到惶恐不安，他第一次发现毕业与论文之间有关系，可是他的文笔确实拿不出手，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充不起脸蛋，见不得人。这可真难倒了路凡凡，不仅是他，包括路凡凡和张奚落在内的一群人，都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面对白纸发呆，最后路凡凡把自己憋得内分泌失调后，终于勉强写下一篇似杂文的论文。等老师发现来的时候，论文后面只有飞扬跋扈的俩字：自恋。
　　不过在路凡凡心里绝对不会在意这俩字，也不会在意这些事，因为在内心深处自己有着无法赎去的罪过，他总会由某个字眼敏感的想起那一夜的小巷里那间被血染成蓝色的紫色裙子像个挥之不去的幽灵时不时浮现在他脑海里，令他局促和内疚。
　　路凡凡不自觉的走进网吧，像走进一个梦一样迷失了方向。张奚落他们上网除了打游戏就是到论坛上骂人，而路凡凡上网的动机只是聊天，这一天他碰到了高中的同学孟梦。孟梦冲视频招招手后，在路凡凡的对话框里弹出信息：你怎么还这样啊？路凡凡不知道孟梦是在夸自己风采依旧呢，还是骂自己落伍了。路凡凡哒哒地敲出一行字：你的变化倒是挺大了，漂亮得快认不出来了。视频里孟梦笑弯了腰接下来就是问问你那边情况，数落各自的学校不好之类的话。路凡凡觉得肚子有些饿，所以消极地敷衍着，终于等到她下线后，长出一口气，又突然想起赵若惜，他想，既然她这么出名，上校园网的论坛查查一定有她的芳容。他一边把赵若惜这几个字打入搜索框里，一边也在想象这她的容貌，路凡凡知道，他的理想是爱情，有机会就不会放过，或许只有实现这个理想，才能忘记于菲，忘记那个夜晚。
　　路凡凡轻轻地点击一下搜索，网页嗒的应声而开，果然有关于赵若惜的帖子，主题是：请用四个字形容一下三班班花赵若惜的容貌。旁边还附有照片。路凡凡看到照片，一下子惊呆了，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班花兴许她的脸斑最多最花了。下面回帖也是形式各样：返祖现象、鬼斧神工、竟然是人
　　路凡凡一下子跌到谷底，他踉跄地走出网吧，沿着路低着头走，眼里的光闪动着，想一把明晃晃的刀在阳光底下晃动，握紧的拳头上几根青筋突兀地像树的根须隆起，紧闭的双唇里面两瓣参差不齐的牙齿交织在一起，似乎要绽放火花。
　　你回来了，我正好有事跟你讲
　　来者二话不说抢上去就是给声源一拳。
　　嘭！一声闷响。
　　你干什么，皮痒是不是？张奚落捂着红通通的脸嚷道。
　　路凡凡不答话，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地把一团纸仍向张奚落，纸团砸到他左肩上，在胸前磕了几下，便滚落到脚下。
　　张奚落看见这张纸条，脸上顿时又红了几分，心里一阵发虚，轻声地说：有个女的找你，她说她在桃花林等你，去不去不关我的事。
　　路凡凡以为可以干一架，没有如愿，嘭的一声甩开门，愤愤地走出宿舍。
　　六
　　桃花林里桃花开得意犹未尽，风吹过，一瓣瓣桃花像群蝶飞舞，盘旋，盘旋又落下。远远望去，方可欣一身白色运动服端坐石板凳上，双手撑着石板，左脚交叉在右脚上在前面，低着头，头发盖住了她的眼睛。
　　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路凡凡坐下来时，方可欣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问他。
　　路凡凡脑筋急速运转起来，今天既不是妇女节也不是情人节，难道是方可欣的生日？又或者是还没等路凡凡发话，方可欣就转过头来冷漠地看着路凡凡说：今天菲菲的生日，一年前的今天，我还和她一起吹蜡烛，一起唱生日歌
　　路凡凡以为她要哭，但却什么哭，只是双眼空洞洞冷冰冰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块石板，路凡凡有些恍惚，他觉得是那双眼睛像两个山洞镶在方可欣的脸上，那就像那一夜，于菲的眼神路凡凡一阵反胃，有吐的冲动，事实上并没有。
　　对不起，失礼了方可欣恢复神态，一脸真诚地税，我是说那天的事，我不该大打出手。
　　过去了就不要去想它。路凡凡一语双关地说。
　　嗯，方可欣使劲地点头，问道，你会喝酒吗？
　　路凡凡使劲搜索关于喝酒的记忆，他记得那年姐姐结婚的时候，他喝了好多，姐姐要嫁给邻村的阿哭，阿哭是个低能儿，生活不能自理，还经常调戏村上的姑娘，那一带这是路人皆知的事。姐姐嫁给阿哭的条件只是为了能让路凡凡上完高中，路凡凡吐了一地之后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自己争取自己的事业和爱情。
　　怎么了？方可欣关切地问。
　　呃，没事，还行吧。路凡凡从记忆里走出来，就像从大山的淳朴中走出来一样，令人觉得往事不堪回首；看到方可欣对自己关切的样子，心里一暖，不禁暗暗窃喜。
　　那好，咱们喝酒去。方可欣豪爽地拍了拍路凡凡的肩膀，把这句话像痛饮一杯酒一样说出来。
　　路凡凡正愁着心里的郁闷无处发泄，这话正中下怀，喜形于色地答应了。
　　觥筹交错中，方可欣把酒杯齐眉举着，透过酒杯双眼迷离地盯着路凡凡，喃喃道：我我知道菲菲为什么喜欢你了，因为你很傻，很土气、很老实。
　　路凡凡听到这话，手中的杯子险些掉落，可他觉得心确确实实已经掉落碎了一地，他无法面对于菲的感情，他觉得自己不配，觉得自己内心扭曲、肮脏；还有身负深深的罪孽，永远无法赎回的罪过，这一切他都无法面对，却永远要面对。
　　路凡凡仰起头，一只手抓住桌角，身子后仰，坐着的椅子前两只脚抬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又缓缓低下头，一只手掩面含糊不清地笑了出来，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似笑又似哭。他忽然端起一杯半满的酒仰起头，紧锁剑眉，微闭双眼，两瓣通红的嘴唇紧抿着杯缘就往里灌，咕噜咕噜路凡凡脖子像通电后水泵的水管，一涨一落，酒在转动，喉结也在转动。
　　对面的方可欣也不甘示弱地喝完一杯，把杯口一翻，以示滴酒不剩。然后她笑了，爽朗地笑了。
　　路凡凡也笑了。他们的笑声像划破夜空的流星，绽放所有的能量。流星美丽但短暂，方可欣含糊地说：为什么快乐总是那么短暂，而痛苦却要在心里停留那么久？
　　路凡凡忽然觉得又一股气涌了上来，却在胸腔那停留，这让他憋得难受，就像一块石头堵在那里，堵得慌，他暗暗呼吸吐纳一会儿后，那股气终于涌上来，路凡凡只觉鼻孔里一阵辛辣。他含糊地笑着说：不管明天，只要当下。
　　对！方可欣举起酒杯说，为快乐！
　　为快乐！路凡凡也举起酒杯。
　　干！干！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当他们喝得头重脚轻，吐得一地时，服务员过来说，他们要打烊了。要不是这时候服务员提醒，他们还以为喝酒可以不付钱呢。路凡凡和方可欣争着要付账，方可欣手快，已经把钱递到服务员面前，路凡凡冲服务员吼了一声：懂不懂规矩！服务员吓了一跳，没敢接过方可欣递过来地钱。于是掏遍所有的口袋，勉强凑够钱付账。他们俩互相搀扶着踉跄地走到外面，此时，夜已深，街上来往的车辆比路凡凡口袋里钱的数目还少。路凡凡觉得所以的景物都在摇晃，包括自己在内，他们觉得头晕的厉害，彼此心照不宣地在公园的草坪上坐下来，不，先坐下，然后躺下来。
　　其实我挺喜欢你。方可欣含情脉脉地看着路凡凡说，不知道是酒后胡言乱语还是酒后吐真言。
　　路凡凡楞楞地看着方可欣，大有受宠若惊的感觉。那时，他们并排躺着，距离近得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吸的变化。
　　方可欣一只手搭过来，放在路凡凡胸前，路凡凡粗重的呼吸，把她的玉手呼上呼下。方可欣看着自己手臂上紧贴着骨头的肉，问道：你觉得我胖吗？
　　路凡凡不知道为什么女生总喜欢说自己胖，整天喊着要减肥，尽管自己已经瘦骨嶙峋。此时，在宿舍包括张奚落在内的各大情圣的耳濡目染下，路凡凡知道，方可欣想听好话。于是路凡凡一脸严肃地说：整体苗条，局部丰满。
　　方可欣嫣然一笑，脸夹上的绯红迅速向耳根蔓延。路凡凡看得出神，心里一阵恍惚，只觉得眼前的那人不是别人，而是于菲。
　　你笑起来很美路凡凡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可欣，不，应该是于菲。
　　方可欣也止住笑容，凝视着路凡凡。凝视着并彼此的嘴靠近着，路凡凡能感觉得到方可欣呵气如兰的时候，他闭上眼睛，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此时无声胜有声。方可欣的手在路凡凡的身上探索着，路凡凡的手亦在方可欣的身上探索着，路凡凡忽然领悟到为什么那多人喜欢喝酒了，酒可以忘却也可以壮胆；忽然路凡凡含糊地说了一句，方可欣没有理会，路凡凡挣扎着避过方可欣双唇的封盖后几近喊出来地说：痛
　　方可欣觉得莫名其妙，就问到：哪呢？
　　路凡凡指着自己的大腿说：这。
　　路凡凡清楚地记得，大腿上有一块紫褐色的瘀伤，就是那个令路凡凡不敢面对的夜晚，他像老鼠一样慌张地钻进小巷的角落时，不小心碰到的。
　　脱下来给我看看。方可欣关心地说。
　　路凡凡下意识地拉住裤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方可欣。
　　我看看伤得重不重，没准发炎了呢？方可欣循循善诱。
　　路凡凡还是无动于衷地紧紧拉着裤子。
　　我看过很多医术的，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发炎的话很容易引起破伤风的。方可欣说着就要扯开路凡凡的手。
　　路凡凡记得教生物的高中老师曾经跟他说过，破伤风严重的可以导致死亡，于是拉着裤子的手不禁松了松，但还有些犹豫，方可欣顺势拉着，路凡凡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慢慢揭开皮带，轻轻地把裤子拉了下来，然后把头转过一侧不敢看方可欣也不敢看自己。刚把裤子脱下来，路凡凡就后悔了，很多人在别人面前脱下裤子为的是金钱，或者名利，而自己脱下裤子只是因为自己贪生怕死，这就和别人拿着枪指着自己做没有两样。
　　方可欣的表情从关切转为到大惑不解，她用手轻轻的戳了戳瘀伤处说：痛不，这好像是个胎记。
　　敢情你不懂啊，路凡凡彻底无语，只好瞪方可欣一眼。
　　方可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头靠在路凡凡肩膀，就不在言语了，不知过了多久，路凡凡听见方可欣在梦中呓语道：别离开我别走
　　这期间路凡凡始终睡不着，一来是肩上靠着个女生，二来是想起了那个已经离开的人，这只是第二次。
　　就这样，他们迎来第二天的晨曦。
　　此后的日子，路凡凡脑海里总有方可欣身影，他想，他已经喜欢方可欣，他摸摸自己的嘴唇，似乎上面还残留着清香，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整天他都在说：特步飞一样的感觉。但夜里挥之不去的依然是那个小巷里发生一切的夜晚，路凡凡捧着那本蓝色的《我》，书里还夹着于菲生前留给他的书信，他一直想打开看，却没有打开，他只有读着这本于菲送给他的书，才觉得是为于菲做点什么，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过；大心而敢书的第一页就是于菲隽秀的字迹，但路凡凡去没有做到勇敢。
　　桃花再次开放时，路凡凡已经快要毕业了，终于可以找自己的工作，不用在接受父母的救济不用再上枯燥的课程，这让路凡凡感到很欣喜。蓦然回首，他恍然发现不是自己上了大学，而是自己被大学上了，什么也学不到，什么也得不到，还要大把地把钱交，如果非要说得到的，或许就是圆滑了。路凡凡决定大胆追求方可欣，决定勇敢地把一切告诉她，他希望能得她的谅解，得到一份真挚的爱情。
　　那天，山衔落日，晚霞满天。
　　路凡凡约了方可欣来到桃花林，路凡凡身穿一件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方可欣一身白色运动服，他俩并排坐在是板凳上。
　　叫我出来什么事？方可欣把挡在脸庞的头发捋到耳后根看着路凡凡说。
　　可欣，我要做你的男朋友。路凡凡直接进入主题。
　　然后呢？方可欣一点没有感到意外。
　　把你的一生托付给我。其实路凡凡很想说嫁给我，但又觉得这样太赤裸裸而且不合时宜。
　　别开玩笑了，我们不可能的，我俩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你太过理想化，我却很现实。方可欣笑着说。
　　路凡凡回想着那晚方可欣说喜欢自己时含情脉脉的眼神，以为会很顺利，听到这句话，顿时心凉一半，也不知道是不是方可欣的真实想法，还是要试探路凡凡的耐心。
　　我是认真的。路凡凡有欲罢不能的感觉。
　　你可要考虑清楚哦，我很难缠的。方可欣一脸笑意。
　　在你答应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一件我难以释怀的心事，如果不说出来，我永远原谅不了自己。路凡凡眼神变得悠远空洞，似乎回到那个夜晚的情景。
　　说吧。可欣双手托腮侧着头，眨眨眼，睫毛像飞鸟的翅膀在挥动。
　　其实，那晚于菲出事的那晚，我也在场。
　　什么！方可欣喊了出来，脑袋差点从手中掉下来。
　　不，不，我是说，我看见而已。路凡凡慌忙解释道。
　　你看到为什么不救菲菲？方可欣嚯的一声站起来，双手插在腰间，愤怒地瞪着路凡凡。
　　我想，但但是他们很多人，而且有几个手里拿着刀，明晃晃的刀路凡凡泣不成声地说，我怕
　　方可欣身子摇晃了几下，气得七窍生烟。
　　这几年，我每天都在忏悔路凡凡说出来后，心里舒坦很多，只是他不知道方可欣会不会原谅他。
　　你怎么不去死，来赎去你这一身的罪过方可欣冷冷地说，我不会原谅你的！
　　绝对不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七
　　桃花依旧绚烂，落在路凡凡的肩膀上，又掉落
　　你怎么不去死，来赎去你这一身的罪过，如果不是自己的懦弱，于菲就不会出事，也不会死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对，我应该去死路凡凡的思绪在心里纠葛着。
　　路凡凡精神恍惚地回到宿舍，张奚落已经在讨论泡妞心得，看见路凡凡回来，连叫几声，不见路凡凡有反应，就嘟囔一句他今天是怎么了？
　　失恋了吧。
　　就他那样也会失恋，没有恋，怎么失。
　　笨，他不是很自恋吗，失掉自己，就失恋呗。
　　哈哈人群里一阵大笑。
　　这些话全都不在路凡凡耳里，他只是在床头拿起那本蓝色的《我》，然后转身就出了宿舍，刚出来，宿舍里又是一阵笑声。
　　教学楼不算高，只有五层路凡凡一口气爬到教学楼楼顶，他把那本蓝色的书夹在腋下来到天台的栏杆前，放眼望去，可以看见足球场的个面貌，就像一块绿色的翡翠镶，校道上人流在树叶的缝隙若隐若现，这里就是于菲跳下去的地方吗？他把书放在栏杆上，栏杆上缘刚好有一本书宽，然后双手使劲的撑载栏杆上，把身体撑起，右脚抬到栏杆上，一番挣扎后，终于爬上栏杆。路凡凡站在栏杆上，双脚微微发抖，他不敢往下看，只好慢慢蹲下下来，坐在栏杆上，把双脚吊在外面。他想以此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他觉得还有很多事还有做，自己的事业和爱情都没有实现，可他无法原谅自己，现在连方可欣也不原谅自己，谁又会知道每天都要活在阴影下，背负着太多秘密的人，活得是多累呢？
　　路凡凡喃喃道：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没人回答他，只有微风吹动他的衣角。从这里望去，桃花像一块红色的绸缎，风吹着它飘动着。路凡凡似乎被推到悬崖边，他霍然站起来，闭上眼睛，脚后跟微微抬起，就要纵身一跃时，他忽然想起于菲给的书信还没有看过，他觉得，在他死之前，看一下就会少一个遗憾。于是，他缓缓屈膝，一手握紧栏杆，他的动作缓慢得像机械舞，或者像一位骨质疏松的老人慢慢坐下，他打开蓝色书的第一百二十五页，拿出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往外翻折着，翻到第五次是，终于打开了，似乎这期间很漫长，写的内容大致如下：
　　路凡凡：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离开人世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一直以为这个世界那么美好，就像桃花，绚烂无比，我也以为能看得开这一切，就像春去秋来，周而复始，司空见惯，可当一切珍贵的东西失去后，我才发现我错了，错在太天真，过于理想化，发觉你和我好像，也许桃花也会留恋春天，就像我依然留恋这世间，值得留恋得太多，却始终留不住，原来留住的不是自己，而是记忆，痛苦的记忆。
　　这些天我什么都没说，让别人去说。想了很多，这一切的错，一切的苦果，不止是我，很多人都尝过，如果离去是一种解脱，为什么我不做？真的，这样的日子活得很累。以前梦总是那么美好，那么不真实，就像你说过春天华而不实；后来，梦太真实了，真实得令我恐惧，真实得不容做任何假设。
　　桃花已逝，春天不会远，但我的春天永远消逝，像零落成泥的花瓣。其实，那晚我出去是为了找你，我怕你会出什么事，可后来没找到自己却，那天可欣看到电子论坛上的帖子，很生气地去找你，还打了你一巴掌。实在是误会，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就知道，因为喜欢桃花的人都是善良的。可欣总是说我多愁善感，也许吧，我喜欢淡淡的忧愁，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或许我相信缘分吧，就像我相信宿命一样，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
　　生命真的很可贵，但还有很多东西比生命可贵。我希望你珍惜眼前的一切，别等丢失了才后悔，珍惜生命，好好活着，余华的《活着》就是告诉我们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要活着。我真的很愧对我的父母，我还没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路凡凡还没有看完已经泪流满面，他想，为了于菲的期望一定要好好活着，实现理想，奋斗到底。他听见楼下一片嘈杂，原来已经聚集辣辣很多人，奇怪，现在他竟然敢往下看了。为不惹出是非，路凡凡决定回宿舍好好写他的毕业论文，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路凡凡小心翼翼的站一来，双脚有些颤抖挪动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就在他要长出一口气的时候，他脚下一滑，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像一个白色的风筝，突然断了线，飘落而下，惊起桃林的一群鸟，也惊起了楼下观望的人，也许他们一生只有一次能目睹后脑朝下跳楼的场景。路凡凡挥舞着手试图抓住什么可抓住的东西，抓住的却只是他不能掌握的空气，就像抓住所有不被掌握的事。
　　此时，张奚落、陈浩他们几个都坐在教学楼下的石凳上，围在一张石桌打谈笑着
　　我敢拿我的女朋友打赌，他一定不敢跳下了来。
　　对，纯粹炒作！
　　提高知名度
　　啊有人一声凄厉而又漫长的尖叫，这一声尖叫如燎原之火点燃一片尖叫，伴随这一片尖叫的是嘭的一声闷响，从楼上往下看去，一个白色的物体像一朵桃花，绽放红艳的花瓣。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似乎只有剧烈的心跳生，嘟嘟像富有节奏的敲在鼓面上，是谁的生命灯火在忽明忽暗？
　　张奚落和陈浩几个张大了可以容得下拳头的嘴巴，连呼吸都忘了似的，回过神来，才记起来一般地大口喘气。
　　路凡凡仰面朝上，上面是清澈高远的天空，他睁着眼睛看着。他静静躺在那，不远处还有一本蓝色的书，所有人对此都避而远之，只有个身穿白色运动服的女孩在慢慢靠近他，在他身旁蹲下，然后伏在他身上无声地落泪。
　　这时候，一瓣凋落的桃花，被风托起，慢慢上升，越来越高，上升后滑翔，向最远，最清澈的天空飞去。　　桃花恋

【责任编辑：男人树】
　　

发布时间：2023-05-26 16: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