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文/杨淑惠
她把秸秆弯折起来伸进灶台的火口里,里面的点点火星瞬间“啪”地扑腾起来,这一下可没吓着她,理了理身上深蓝绣花的长裙,芬芳四溢的香气瞬间腾驾着滚滚热浪向我迎面扑来。
母亲正在烧火,为今天的晚饭做准备。
大山里哪家哪户做饭,一看炊烟便可知晓。袅袅炊烟攀护着云梯,脚踩着青山,陶醉在斜阳下扶摇直上。刚开始看着还是完整的,让人说得出像什么,后来一阵风吹来烟消云散,仿佛让人产生一种想万事皆空的念头和无尽的遥想。
傍晚拂过一缕彩霞,把天空划分成近的,远的两半,那边格外的红火。我侧过头看母亲的脸,也被火光照的火红起来,闪闪烁烁,像背后灰色墙上的黑色影子在浮动,在跳跃。
生火之前霞光还不曾到来,天边的红太阳只像崴了个脚,偏了头朝西边坠落下去。我跟着母亲向砍柴的地方走去,数着天空中飞过的几只黑鸟,推算着它们在天黑前要去何方。
母亲的背影在我视线里摇摇晃晃,身后的小背篓依偎在母亲的背上,竹子编织的它失去了那日的光泽,在合拢收口的地方冒出不齐的纤维,在母亲肩带的地方一定也少了几分舒适。如果我不曾长大的话,那背篓里依偎在母亲背上的就是我;如果我不曾长大的话,那天边的太阳也不会滑下;如果我不曾长大的话,那天空的黑鸟也不会划过。
我只知道母亲去时的脚印和回来时的脚印交织在一起,只是后面的更深。在岁月中来来回回多少次,更多的脚印像那编织的背篓交织在一起,越来越分辨不清却成了一个融合的整体。那些更深更深,终于有一天可以踩进母亲的年华里,踩进人们的心窝窝里,踩进岁月里,浮动,流淌。
如果能去到山顶处,我会拉着母亲去山顶就像她拉小时候的我去一样。我跟着她歪歪扭扭地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穿过越来越稀疏的树丛,一路向上。在那开阔的山顶,她会教我向山那面大声呼喊。可是,现在她老了,我要拉着她,歪歪扭扭地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踩着当年她带我的脚步,穿过长得越来越整齐的树林,一路向上。在那开阔的山顶,我会学着她向山那面去呼喊。那时我们都希望得到回应,即使是传给我们的回音。
我看着母亲生完火到纤瘦的身影立在灶台前,叮叮当当的声响便在那屋里响起。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丝发滚落下来,掉进房前邻居家的池塘里滴答滴答,翻起阵阵涟漪,引得池边的小鸭子嘎嘎直叫,挥舞着大翅跟着大个的鸭子朝窝里飞奔。邻居家的守屋的婆子站在门槛那里,朝着空旷的一大片田野呼喊:“回家吃饭啦——”。那声音荡荡悠悠,窜进村头山上日货西山耕种人的耳朵里,等附近杉树林里的禅悠悠鸣起的时候,背上背蒌,拿上锄头,踏着青草,寻着饭食的香味下山去。
大锅下的火从火星到旺盛,再到微弱母亲的阵阵饭香涌入我的胸膛。那火好像度过了人的一生,用了一生换来丰收,在贫困幽静的大山中无私地给人带来温暖。
当霞光覆盖天穹后又变成了灰蓝,天空的寂静被山边林中几只不甘寂寞的鸟叫刺破,而后蜕变成黑蓝,最后完全被黑暗覆盖笼罩住整个大地。
我找不着我的那几只黑鸟了,那火红的太阳也模糊在了风中。只有天边山前几滴微弱的灯光像星宿恍恍惚惚地摇曳,在我的脸上刮来几片凉飕飕的风,让我不禁哆哆嗦嗦打了个寒颤。母亲点亮屋前的一瓦灯火,从香气袭人的屋子里盛出佳肴时我才回过神来。她背对着灯光,影子覆盖在她的脸上,我看不清,只晓得那是凹凸不圆的轮廓,没有覆盖的地方是反光的银丝,在灯下就好似成了白发。是被谁的尖刀凿得坑坑洼洼,是谁纺织出的丝线花布,又是谁偷走了谁的年华。
有时候看着她摆动的蓝布裙像极了小时候温暖的襁褓,好想跑进她的怀抱,让蓝布裙把我包围给我无尽的温暖,让她身上的香味夹着着饭香冲击的思念的情伤。只是弯曲的脊梁不在了,我能看着泛起波澜悠长的心伤,于是怀中温暖便是再也不能失去的慰藉良药和寒冬中的唯一口粮。
我享受着灯光打扮得油亮亮的丰盛晚宴,享受着母亲虽然黑黝粗糙的手给我夹紧白瓷碗里的美味,享受着母亲一举一动间的香味。那一刻母亲彻底摆脱了岁月的禁锢,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点燃我内心熄灭已久的火把,让我远离黑暗,远离孤单。
那天边山前的灯火也住着像我一样在黑暗中寻求光明和温暖的人吧,也许也有个像我母亲一样给予我光明和温暖的人。有时我会不期望有回应地朝着那边呼喊,但回音就像给了我另一个人的回应。
也许有一天他们也看到了山这边点点温暖的“星光”。
发布时间:2023-07-01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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