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
在空旷的山谷上,我曾望见那空灵的啸在偌大的山谷中回荡的样子。
魏晋南北朝代曾经出现过的文学奇葩,浩若繁星。而其中恰如阮籍这样的人物,在读余秋雨《山居笔记》的文章时,曾为阮籍与孙登大师对啸的情景流连再三。
在那样一个草木荫实,山气葱笼的旷野,年迈的孙登送走他的拜访者阮籍,一个极度复杂的玄学隐士。在山林的旷野间,不得遇的阮籍长啸叹惘。回首处,周际突传来如烟岚般空灵而浩大的声音。那声音在刹那间响彻山谷,不绝靡靡。
阮籍知道,那是孙登对他的回答以另一种时空的对接。
阮籍从此明白,世间竟有如此穿膛破腹的长啸比过自己的短啸,那形同天籁又更似天籁的绝响只在如此之空谷,如此之孙登大师才有。那回音,我曾想象它波涉过一千年的时光的河流,它从那泛黄的墨迹里,从历史的厚重与剑戟弓弩的锋利中,向我涌来。
籍尝于苏门山遇孙登,与商略终古及栖神导气之术,登皆不应,籍因长啸而退。至半岭,闻有声若鸾凤之音,响乎岩谷,乃登之啸也。《晋书•阮籍传》
世界上除了语言之外,还有让人可以霎那间就明白另一个人的想法的,或许是一个眼神,一种笔迹,一个交会。然而在空荡的山谷中,以最初猿人的啸的回音传达悲喜,那竟只剩下孙登和阮籍了。
回到最初,那阵阵破喉的嚎叫化成了史家笔下的斑斑墨迹,终于,孙登看不见了,阮籍隐进了红尘里,在魏晋的纷乱时空里,只剩下回音的绝响。
绵长而悠扬的回音在风里,在耳畔,那情形好像在一条名叫关雎的河畔,采荇的女子嘴角哼唱的童谣一般,涉水而过。是不是只是因为那声声与自然对话的句子在口耳里成为所熟悉的流行了,回音才真正地变成了一种少有的凝重?
站在时光的河流上,我望见《诗经》正向我走来。
在席慕容的《回音》之中,她这样说:
真实的现场,我们总是无法接受。唯一的方法是将它放进历史之中。或者是写在诗里,画在画上。
如同在一张娟白的纸上,我们写下,那些熟悉的句子。终于对于生命,我们不再流连。那些古铜色的画卷,如同涉水而过的纸末红尘一般,消散在空谷里。
对于空灵的回音,试图将之束腹在腰间的细窄的锦囊里,佩进常葆的平安中,然而真正能锁住回音的不是那小小的锦囊,而是那颗圈附在囊内的心。
于是,那些吟唱了千年或许更古的诗句可以魔法,可以附着相思,附着爱,附着那些拆之便可以吟读的千年不变的情愫。于是我们可以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那么下一句的窈窕里,总可以看见那些美丽的如空谷般的绵长而悠远的回音在内心回长亘久。
诗三百的编撰里,孔子有没有在梦里,回荡那些诗的回音呢,我想知道?
或许在探索最初的回音中,那首李白的诗,我们无法忘记。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年轻的李白解缆轻舟,从白帝城出发,有两岸茂盛繁密的树木在眼角,耳畔还有啼不住的猿鸣。片刻间,舟已经恍惚万重山的倒退。
那一刻,他似乎也听到了回声。
那回声究竟是什么呢?
在旷阔而平静的江面,顺流而下的轻舟泛江而过。四周的寂寥,或许只有俞伯牙和钟子期在一起,才能有高山流水回荡,从无人的山谷传世而出。可是,那舟楫中偏偏只有独身的李白(可能把划船的人忽略在外,但是,对于李白而言,那人会了解他的内心么?),他会不会只身留下一首色彩化泛滥的诗呢?
在舟上,李白必定感受到了什么异样。
满山遍野的鸣叫声不像杜鹃黄鹂鸟叫的那样清脆,于是,对于如同空谷般的绝髻之野,那旷古而持久的猿啼的回声,如同梦境。年轻的李白自然是不能拒绝,于是他酣然入睡。
在盘旋的余音里,船外的时空瞬息而变。
短暂的耳鸣之后,李白写下了这首诗。
在千江而过的风帆里,或者,我可以听见。
那回声的绵长里,唯有四宇的风在掠过处,发出剌剌的回响。而在真正的时间的荒野,或者我会听见,那些藏在历史碎片里的山谷里的清风回荡的浪涛声。
阮籍最后的选择是归隐山林,这或许和那次对啸有关。强烈的听觉碰撞,让身处无人旷野的阮籍再也不能自已。或许尘俗之中唯有这一刻,他真正找到了自我,在与内心对话的片刻途中,了然于那种内心与外物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统一。而这种内心的平静对于阮籍而言,身处在纷乱的魏晋南北朝,确然是寻找到自身处世的最佳平衡点。阮籍让世人嘲笑了透顶,但是却也在这时候走上了玄学的顶峰。
格格不容于世俗,或许真只有那一刻,孙登的对啸可以给他一个解答。
在那样一个空旷的山谷,我曾听到回声的徘徊。
发布时间:2023-01-02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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