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惊蛰这个节气,始于一种仪式。
清晨,被外祖母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唤起来帮她掏柴灰。空气冰凉梆硬,躺在灶膛的柴灰还保留着燃烧后的完整形骸,玉米秸、芝麻杆或棉柴,灰勺搅起飞屑,它们的灵魂在我眼前起舞。汩汩的暖从门缝漏进的晨光里爬进屋子,一直爬到我的血管深处,痒酥酥的。我忽然渴望打开门,到院子里疯耍。
早春,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玩的。这里开花的树,只有榆树和杨树。榆树花,是紫色的小粒粒,不知道的,还以为谁闲来无事穿了一串串的花椒挂到树枝上。榆花结的子可就不同凡响了,它们叫榆钱,一树成熟的榆钱,金灿灿的,会让榆树成为树界最大的富豪。杨花也是紫色的,刚露出花苞,身上裹一层绒毛,风把绒毛摘尽了,小米粒大的花朵便醉红了脸。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管杨花叫杨杨狗子。我怎么看,它们也不像狗,倒像一只只胖胖的毛毛虫,在高高的树上荡秋千。我是害怕毛毛虫的,何况它们染着夸张的紫色,大得惊人,所以杨树一开花,就不敢从树下经过。怕归怕,却天天踮了脚尖,远远地,仰着头眺望。杨花落的某个午后,明绿的叶子蝴蝶展翅一般盛开。那时,真正的春天就来了。
外祖母说,惊蛰响春雷,藏在旮旮旯旯睡大觉的虫子们就被震醒了,它们一醒,就跑出来捣乱、祸害。她得抓紧时机,向这些坏东西宣战。柴灰是外祖母的武器弹药,撒于门槛外,撒于桃树、枣树、榆树下,等于布置好封锁线,李敏害虫们想进屋、上树就难了。除了封锁,还要念咒作法,她老人家倒持一把黍穰笤帚,在炕墙上、门旮旯、灶台后、迎门柜下面敲敲打打,口中念念有词。外祖母叨念的是什么,我从来没听清楚过,现在想来,无非是从她的上辈学来的最恶毒的诅咒、震慑之语吧。虫子是不是听到并且害怕了,无考。反正,这一天,因为外祖母的神秘行动而让我兴味盎然。
惊蛰之后,城里的春天也一天比一天好看了。春水融融,柳丝袅袅。牡丹祭出圆鼓鼓的花苞,杏梅露出羞红的俏脸。赶上晴好天气,能见到五颜六色的风筝在高高的天空飞舞。这时候,不由想起在惊蛰天外祖母每年一场的重要法事活动,想起我们一伙儿小孩里在路上看屎壳郎滚驴粪蛋,看一只壁虎如何将我们用砖头打断的尾巴重新接通。还有一项好玩且被家长认为有意义的活动,是捉一种通身金甲的小虫,喂家中的母鸡。这种金甲小虫,酷似法国作家法布尔《昆虫记》中记述的金步甲,但我不能确定。法布尔也观察研究屎壳郎,他郑重称呼其蜣螂。可惜,我看屎壳郎滚驴粪蛋的童年,根本不知道法布尔,更不知道蜣螂这个威风而体面的名词。
正躲在书房里看视频,沪上好友梨花的QQ头像闪烁,她专程为我拍摄了梅花图。红梅,白梅,枝枝梅花春带雨。梨花说,今年,上海的梅花开晚了。越过画面,我满心满目是那个踏雨寻梅的玲珑女子。
与季节相约,风雨无阻,是一种生命方式,一如外祖母惊蛰日的念咒作法,法布尔的与虫为善、平和相处。世间很多事情,并不是非对即错、非白即黑。
《黄帝内经》上说,春三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行,广步于庭,披发缓行,以便生志。今年惊蛰,我要到旷野去,寻访一种虫子,屎壳郎、土鳖虫或蚯蚓。有时候,虫子往往比人明智,也比人达观、潇洒。
发布时间:2023-01-05 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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