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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群里一位德高望重的李民增老师，因车祸不幸仙逝。虽未曾谋面，却似曾相识，从《山石榴》、《鲁西诗人》电子平台到《东昌时讯》等纸媒，拜读过他老人家的多篇诗文，被他的善良和正义所感动，很是敬佩。我与文友们悲痛万分，深表缅怀之情，只好以诗悼念送他老人家一程。不由得有忆起也教了一辈子书的公公。
公公聊城人，一生严谨治学生活俭朴，为人正直温和善良。一九四六年出生于东昌府、临清和冠县三县交界处，一个偏僻的村庄里。那里被称为“盐碱洼”，地里庄稼难以生长，只有一簇簇的灌木丛。年幼时饱受苦难，甚至跟随爷爷奶奶去河南讨过饭。解放后，贫下中农大翻身，生活有了好转。他爱书如命，从小立志跳出农门，用知识改变命运。八甲刘公社高小毕业考上堂邑初中，三年后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聊城第三中学。正当踌躇满志一心报国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历史劫难发生了，一场文化大革命碾碎了他的大学梦，使他成为老三届的学生。坚强的公公没有因此气馁，一边在学校代课贴补家用，一边自学中医。当然也没有忘记复习高中文化知识，时刻准备着，期待恢复高考那一天早日到来。
七七年冬，一个令人振奋的日子，全国统一恢复高考。功夫不负有心人，公公收到了德州师专的录取通知书，成为他们村里第一位大学生。毕业后，被分配到市教育局工作，因曾经代课数年，与教师这个职业结下不解之缘，他留恋三尺讲台，心心念念想去教育一线，发挥自己的光和热。于是主动找组织要求，到他母校聊城三中任教高中物理。他工作勤奋呕心沥血，听婆婆说常常备课到午夜。课堂上，他不厌其烦的讲解，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知识都传授给学生。课下，他对学生春风化雨般的教育和关爱，本来并不富裕家庭，还时常接济有困难的学生。他的辛苦付出，得到教育局及学校领导一致认可，很快被评为高级教师。任教几十年，桃李满天下。
可好景不长，由于经常熬夜和过度疲惫，公公积劳成疾，肝脏出现问题，但他坚持带病上课。他学过中医，坚信用他老师给开的中药方调理，能够治好自己的病，不愿给学校和国家增加负担。持之以恒每天只煎一副中药，后来身体终于逐渐康复。转眼间老人到了退休年龄，我儿子的出生，给家庭带来了喜悦和希望，一家人其乐融融。因教了一辈子物理，喜欢研究电子设备，他高兴的购置了手机电脑、摄像机、数字相机，对幸福的老年生活满怀憧憬…
零七年十一月三十日那天，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公公打个电话给我，说他们单位健康查体结果_出来了，医院让家属去领取。先生和他弟弟平时工作比较忙，我的时间相对宽松，婆婆公公一般有事儿先和我联系。直觉告诉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扔下手头的事立马奔向市医院。从医生手里拿到肝功彩超检查报告后，看到“占位”二个字时，略懂医学常识的我一下子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部肌肉顿觉僵硬。这个结果犹如晴天霹雳，肝部占位意味着患肝癌可能性很大，几乎等于被阎王爷给判了刑。医生建议复查一下，我没有把结果给他，一边安慰说并无大碍，一边说明天再做CT仔细查查。但他从我惊慌的眼神里，已经敏锐的判断出，这次查体结果肯定不妙。第二天复查，报告相同，我和先生还是有些疑虑。次日一早我带着CT片直赴济南省立医院影像科，得到的答案和市医院完全一致。病情基本确定，公公患上死亡率很高的肝癌，下午又赶忙去齐鲁医院，拜访熟人咨询最佳治疗方案。我们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历经磨难，刚要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就这样离我们而去。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最权威的医院，找最好的大夫，购买效果最好的药品，来救治他老人家，哪怕延长一天的寿命。经过专家一番论证，研究出治疗方案。回聊城与家人商量后，收拾好行李用品，全家除了我和孩子，一起远赴上海东方肝胆医院，首先给老人做介入治疗。才开始效果还不错，为了巩固治疗效果，只到春节前夕才回家。年后，春天是肝脏器官复舒季节，我们期待病情能有所好转。继续赴上海治疗，专家给公公做了全身CT复查，结果非常糟糕，可恨的癌细胞已扩散到肾与骨骼，手术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全家人几近崩溃，只好住院一段时间进行观察。经过家庭会议商量，听取从医多年亲戚建议，一个月后决定返回聊城，选择就近医院进行保守治疗。看着愁眉苦脸的先生，整天耷拉着脑袋闷不作声，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无所适从。
老人身体日益消瘦虚弱，一家人的心时刻都提到嗓子眼上，简直是度日如年般的煎熬。整个春天家庭气氛低沉到令人窒息，往年的花红柳绿视而不见，明媚春光不再旖旎，绵绵的细雨变的冰冷刺骨。五月份后，老人的生命进入倒计时阶段，饱读医学书籍的公公，在白色恐怖的医院里实在待够了。他想三中的家，更想九十五岁高龄，眼不花耳不聋老家的奶奶，他想儿时朝夕相处手足情深的兄弟，想生他养他的那个小村庄，他想老家路边盐碱地里，那些坚强的红荫柳，他还想曾经挥洒青春和汗水，奋斗过的那所中学。他坚决要求回家治疗，每天有当医生的表姐来给他输营养液。
到了六月初，公公的身体每况愈下，根本无法起床，身体干瘦如柴，双眼眍瞜的让人害怕。他经常念叨着小儿子尚未成家，自责自己的不孝，走在奶奶的前面，不能给老人养老送终。到了芒种，田地里麦浪随风翻滚，金灿灿的飘香而来，丰收在即。老家的人一波接一波来看望他，和他聊一些村里的轶闻趣事。这时老人的躯体几乎被癌细胞吞噬成空壳，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去，陈年往事过电影般一幕幕浮现，亲人们知道他的心思，和他一起回忆生活的点滴。他对我说社会环境好，退休工资也不低，可是自己命运不济，刚过上好日子，就要离开这个让他难以割舍的世界。话语里带着遗憾、伤感和对亲人的万般眷恋。临别时的那个上午，老人呼吸非常困难，无法讲话。只是不停的咳嗽，嗓子里好像有痰，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咳出来，我便去药店去买吸痰器。看着他眼角泛起留恋的泪花，表情是那么无助，求生的眼神至今没有忘记。可是做为晚辈的我们，竭尽全力也没挽留住老人的生命，任这可恨的死神肆虐地将他强行拉走。婆婆哽咽着说侍候他一辈子，也没侍候好。海参、灵芝粉、阿胶等好东西也没少吃，也不见起作用。先生神色凝重俯身趴在床前，紧握着公公的手始终不愿松开，就像游乐场走散的小朋友找到亲人，满眼含着泪不停的喊着叫着爸爸。他弟弟年龄才二十几岁，眼睛都哭红了，不知所措的站在床边。我平生第一次经历生死离别的场面，感到死亡的恐惧，头顶上感到被硕大的乌云笼罩着，天都快塌下来了。我刚到医疗器械专卖店，先生就带着哭腔打来电话，说用不着买了…
公公走时六十四岁，开追悼会那天大雨如注，苍天为他呜咽，亲人们的脸上分不清是雨谁还是泪水。公公离开了我们已经十年，每逢听到有人离世的消息，我就想起明白事理的他老人家，但愿他在天堂里不被病痛折磨！如有在天之灵，一定会护佑他的子孙亲人。清明节、中元节祭奠时，我曾天真的幻想，公公如果在世有多好，哪怕是常年躺在病榻上，让我们尽孝心，至少可以和年迈的的婆婆说说话，做个伴儿，给他子孙讲讲自己经历的事儿，让孩子在成长路上有所启发…
【作者简介】乔莉，热爱运动，对生活充满阳光。
发布时间：2023-07-04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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