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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往事

最近网络热点文章💠《那段往事》,很多网友都想阅读✨那段往事的详细内容,芒果文学(www.mangowenxue.com)编辑精心收集整理了相关内容,希望大家都能开心的阅读。
  一
  
  迷迷糊糊,似乎已记不清那是08年4月的哪一天的中午,我从应聘的主考官那里出来,累极了,低垂着头我坐在这座城市最热闹最阴暗的那个角落,看着来来往往、匆匆忙忙行走的脚步,我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我像一个失去大人的孩子,瘫坐在火车站人来人往的步履间,加入平时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那群下岗职工的行列,居住在肮脏的黑库窑里。我浑身哆嗦,因为斗殴、逃学、盗窃和吸毒的落伍者都在这库窑里来来往往的穿梭。我又像一个不小心初犯的犯人蜷缩在监狱的一角,很少大口出气,生怕先入者的杀威教训,没有胆量像教训自己的学生那样让他们停止满嘴的污言秽语。
  
  日子久了,那种初到此处的胆怯不知从什么时候消失,我却理所当然的习惯了一种平静而冷酷的生活。有时仰躺在阳台上被遗弃的那条陈旧的躺椅上思索,煞费苦心却不能判断是我接纳了这种生活还是这种生活接纳了我。也许这样的生活真的没有代课那样的高贵,但现在的我的确是在实实在在的生活着。
  
  记得那还是一个漆黑的深夜,午夜12点多,我颤颤嗦嗦跟着村里的李胜下了火车,顾不及欣赏和赞叹这座城市靡乱的风景,内心装满了从江湖游子那里得来的城市的混乱和复杂,不敢多语,不敢随心四顾,任凭李胜那双闯荡了多年,似乎很老练的脚步左拐右拐、下台阶、过马路,我始终提着大包紧随其后。
  
  我小心翼翼地躲过一群穿梭来往的车辆,跟着他登上一条公交车开始了又一段昏晕的行走。一股陌生的风从车窗吹进来,我从两天两夜枯燥的火车行驶中醒过神来:窗外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各种车辆流水一般的行走着忘记了数经过几个十字路口、等待了几次红绿灯,我们在一个叫做五一广场的站台下了车,车依旧朝着行进的方向远去,我们被孤单的抛弃在这里不知所措。
  
  该怎么办?是不是该向这座陌生的城市打声招呼
  
  李胜表情异常的严肃,捣捣我的后背,只说了两个字:快走!绕过一段铁护栏,穿过一条人行横道,再拐进一条小巷,到处车流似水、到处人流如潮。车匆匆忙忙地奔驰着,人悠闲自在的消遣着,全然不知这是城市的时间午夜一点。
  
  我们像野战训练的士兵,裹得严严实实,背上背着沉重地包裹疲倦却不敢停歇。不停地从一条街道走向另一条街道,借着城市橱窗里射出的灯光,我偷偷地看了一下被投在远处柏油马路上自己的影子,晃晃悠悠行走的脚步像CS突击队里的敌军。我再看了一下身旁的人,个个披肩露膊,或挽扶依偎着窃窃私语,或露天团坐着边笑边吃我们被孤立的成了这座城市的另类,但没有一个人好奇的看我们一眼,这让我舒心的没有太注重自己的走姿有多疲惫。
  
  我们从大街走向小巷,从宽阔走向狭窄,从明亮走向黑暗,从热闹走向僻静,从干净走向肮脏
  
  小巷里黑乎乎的拐角极多,依稀觉得脚下湿漉漉地粘脚。一股浓厚的下水道的烘臭此起彼伏,小巷两旁密密麻麻镶嵌着大大小小的门和窗,窗口里大都透出微弱的光,门口乱七八糟的堆放着杂物,我们一个紧跟着一个的行走,不说一句话。
  
  我们经过的很多的小门敞开着,总走个把肥胖的中年男子赤裸着上身,下身仅穿着一条裤衩仰躺在竹片躺椅上,睡姿不觉让人发笑;有些房间灯火明亮,电视机被孤独的卡在墙角眨着睡眼,而房子的女主人往往披着轻纱一般的衣服,赤脚蜷缩在沙发里,或捏着遥控板、或抱着玩具猫,半睡半醒,无聊而空虚;有的房间烟雾缭绕,从半开着的窗户往里瞅瞅,里面空荡荡只摆着几桌麻将,四人一组,拼杀的激烈;在门口狭窄的台阶上,偶尔就看见一位或者两位年岁已高的老人,静静地坐在垫着厚厚坐垫的小板凳?a href='http://sanwenzx.com/sanwenzhuanti/2010/0123/15744.html' target='_blank'>喜欢系囊∽牌焉确⒋簦诶肜先瞬辉兜牡胤剑苡幸晃恢淮┳沤羯砟诳愕哪凶硬恢叱艿恼驹谀抢铮欢系拇由砼缘乃芰闲⊥袄锪闷鹆顾耆嘧偶绨蚝投亲樱蛞晃桓九渥磐反耆嘧磐贩ⅲ嗨脱刈沤值浪烈夂崃?hellip;
  
  我默默地对自己说:这就是城市居民的生活?!
  
  一位同行的伙伴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胳臂,神秘的朝头顶指了指。我偷偷地朝他指的方向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只见头顶粗大的电缆线上,许多衣物吊在那里随风摇摆,而占多数的则是女人的胸罩和内裤,竟堂而皇之的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过往的行人就在它们的正下方来来往往。
  
  于是我哭笑不得
  
  二
  
  我们的目的地是一座陈旧发黑的三层楼房,劳累的踏上楼的最顶层,房东是一位50多岁的妇女,穿着一件紫色的裙子,叽里呱啦的领着我们看剩余的房间。
  
  每打开一间房门,我总是不由地倒吸一口气,一个硕大的楼框被无情地隔离成数不清的区间,像迷宫一样七拐八拐延伸到一条深而黑的隧道里,两旁就是一间又一间简陋的宿舍。每打开一间,里面正中的屋顶上就挂着一只25W的灯泡,下面摆着一张简易的床,然后就是只能容纳一个人可以活动的空间。
  
  连看了几间,我都只是摇头,老板娘捏着一大串钥匙有些不耐烦,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话,有经验的李胜终于按捺不住,碰碰我:这里都这样,出外就别嫌这嫌那!
  
  我恍然清醒:对啊!我就是出来受苦的啊!我批评自己忘了自己的身份,于是选择了一间,侃好了价格,卸下行李,我从头到尾的看了一下这个将要生活一段时间的新家。
  
  那是一间两米见方的小空间,里面只有三样家当,紧靠墙跟的地方镶嵌着一张两层的高低床,它就是这个新家最高档的家当,占去了70%的空间。除了它还有一颗25W的灯泡和一个单孔插座。
  
  这正是一个大墙框的角落,被五合板隔离的两面停留在离屋顶一米远的地方,上面敞开着连通到别的房间,轻轻靠一下墙壁,颤颤巍巍,摇摇欲倒。还算光滑的壁面上被勾画的花花绿绿,上面的内容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这个我见惯不怪,因为在我们居住的小县城的男厕所的墙壁上多的是。我没有多大的心思想去看看那些下流文化的内涵,只是另一面墙上的一个小窗户让我产生了无限的暇思,那是一扇通向天堂的小孔,尽管上面蛛网缠绕、不规则的木板钉住了大半个空间,但流动的风还是可以从空隙里钻进来,在这酷热难耐的南方的夏天难免让人欣慰。
  
  不知何故,我浑身来了信心。我耐心地从床底下清理出三双破鞋,两堆乱砖头和一群裹满灰尘的不明状物。擦拭了墙面四周的灰尘,刮去了小窗周围的蛛网,清扫了两遍床铺,拖洗了三次地板,来到阳台,天空已微微发亮,远处楼顶上的广告灯已经熄灭,脚下小胡同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隐藏在迷宫里的人个个打着呵欠,搓着头发从门框里挤出来,男的几乎千篇一律光着膀子,穿着内裤,踏着拖鞋。肩上搭着个毛巾,手里抬着刷牙的缸子,在阳台上的水龙头那里排起长队。他们像领取圣水一样,再到各个角落里刷起牙来。那搓动的姿势千姿百态,那漱口的声音此起彼伏。十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三三两两的有的抗着大锤,有的提着包裹陆陆续续消失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很难构思他们各自在那里演绎着自己怎样曲折而渺小的故事。
  
  人类是渺小的,我常听人这样说,生命的真实就应该这样吧!想到这里,我似乎慰藉了很多。回到房子我把捡到的那张大头图片贴在墙上最显眼的地方,尽管我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但他微微上翘的嘴角却给了我几份生活的勇气。
  
  咬咬牙,我对自己说:新的生活开始吧!
  
  清晨,我从那块凉席上起来,小心翼翼地从那间黑缝隙一样的住地挤出去,穿过一条黑暗杂乱的过道,在那块八尺见方的阳台上呼吸。燃起柴火,烟熏火燎地自己做一碗吃的勉强腆饱肚皮,然后在城市编织的各种街道上神鬼一般的游荡;晚上,我满头大汗,双眼迷惘的挤在那条缝隙里叹气
  
  
  
  三
  
  说起那间陋室,我一直觉得就像一场梦一样。
  
  第一次躺在那间狭窄的破床上,心里乱极了,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那间破房的确破的不堪入目,那伤痕累累的墙壁要多下流就有多下流,要多肮脏就有多肮脏。
  
  闭上眼睛,我不断地对自己说:你真的就沦落到了这样吗?后来我又不断地安慰自己:不,最近状态不好,不就是出来寻找生活嘛
  
  起初,我躺在那里不敢真正的睡去,我不清楚这城市里还哪来那么多的蟑螂和老鼠。有段时间我甚至坚决地认为人类所有的噩梦都是真实的,只不过大多数发生在你没有去过的另一座城市。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最怕老鼠,于是常常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我时常梦见自己躺在一个无法逃避的小空间里,眼睁睁地看着房梁上成群成群的老鼠和蟑螂来来往往,有时就嘶咬的叽叽喳喳,我总是浑身冒着冷汗不敢动弹。
  
  当时费尽了心思没有搞明白这种噩梦源自何故,直到这一切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今天我才恍然明白。
  
  我看见它们有的沿着电灯绳子毫不费力的爬上去,有的甚至在光滑的墙面上跳来跳去,偶尔也有失足的时候,一不留神就直接掉在我的脸上,巴掌一般的疼痛。每次我都被吓的魂飞胆散,一骨碌爬起,于是整夜整夜的不敢闭上眼睛。
  
  
  
  很快我从眼前的现实中静下心来,没有别的选择我结结实实的接受了这个从天堂到地狱的跌落(后来我又觉得是从地狱到天堂的升华)。或许只有这样的阴暗角落才可以同等的正视我这样陌生的外客。
  
  起初,我躺在那张破床上,耐心地思念着宁静地黑夜,后来我才明白,这世界流动的声音没完没了,根本没有什么黑夜。午夜12点多,有人才匆匆忙忙从外面回来,卸下浑身的瓶瓶罐罐,开门的声音,脱鞋的声音,呵欠、吐唾沫的声音响彻屋顶,有人吹起口哨,有人拧开电视,有人争吵,有人放屁;凌晨两点,又有人起床、洗漱、泼水,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离我们最近的有三家邻居,朝夕相处,有时除了一块隔板我们的直线距离只有几厘米。时常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从小门里溜出时不免迎头谋面,总有一方将头和身子紧靠墙面,让出另一方端着盆或拎着包的,日子再久,我们都横眉冷对,不说一句话。于是谁也不知谁的底细,互相提防着,担心的出出进进
  
  门挨着门的那间,住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常化的长相很难让人深刻地记住她。短短几天倒是她神出鬼没的行迹和不正常的生活习性给了我深刻地印象。
  
  每天她蹲在房间里,留给众人眼里的影子非常稀少,然而就是那一丝背影却让许多人指指点点。很多人都不喜欢她,不喜欢中午大伙休息的时候,她总是一口一口永不停歇地咳着、吐着口里的脏物进进出出,然后会毫不顾及的将半盆子大小便之类的有色物质倒在水龙头下边的池子里,转过身随手就将捏过鼻涕的卫生纸丢在某个门口或过道里,然后会大模大样地扭动着一堆肥大的屁股走进自己的房间。每隔几分钟,门就会掩开一道缝来,要么飞出一口绿痰,要么飞出一支冒烟的烟头,最可恨的我的门一开就恰好将它们都踩在了脚下。
  
  开始我总是抱着百分之百的软弱去容忍每一个陌生人的一切,十几天过去了,她却让我沉积了许多无法容忍的仇恨,但我仍旧以一个外客的姿态容忍了她的一切。可有人总不服气,有时就绷着圆眼乱骂一气,然而她却不动声色,第二天仍旧重复着肮脏的行为,甚至变本加厉,干脆就用肥大的腰堵住过道,吧嗒吧嗒的将刷过牙的牙膏沫吐的满地横流。最让人可笑的是她假惺惺地总捂着鼻子对身旁经过的每一个人做着嫌臭嫌脏的姿势,看着的确滑稽。
  
  我每一次进入自己的房间,就注定要从那扇小窗前经过,每一次那扇小窗总半开着,迎面对着的总是她拿着镜子在照。开始,我并不怎么在意,日子久了,我才发现她照镜子也是有功力的。有时几个小时,甚至整整一个下午,天天如此,使我万分好奇。有段时间我甚至开始怀疑那面镜子里掩藏着什么秘密,会不会是那一部历史名著。
  
  每一次透过门框,我一眼就能看出她那张太过于平民化的脸上那数不清的天然缺陷的影子,而她却对着镜子洋洋得意,摇头转脑,龇牙咧嘴,玩弄到高潮还开始自言自语。某段时间,我甚至改变仇恨,同情她孤单的可怜。
  
  有人说,她就是妓女,我看一点也不像。肥胖的身躯,忧郁的眼神,很难找到电影里那妖里妖气、婀娜摇摆的影子,唯一和妓女挂上钩的就是她那一支又一支的抽烟,但抽烟的姿势却像一个十足的受到生活压迫下的男子,低下头,抽完一支扔在地上又开始准备下一支。
  
  我断定她不是什么妓女。
  
  然而她的行迹却是可疑的。
  
  晚饭时分,她便开始收拾行头,洗呀、照呀好一阵子。夜幕临下,她总是提着一条不明身份的塑料袋美滋滋到扭动着身姿消失在楼下。午夜1点左右,我好不容易勉强进入梦乡,总是被一阵波涛一般的水流击打声惊醒,只听见隔壁惊涛拍岸、翻江倒海,半个小时不息,吵闹之声使我无法入睡。我只能花一段很长的时间构思她到底在那个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活动的空间里干什么?洗衣服?练神功?还是
  
  直到有一天,我真真实实地看见她将那条随身携带的塑料袋在水桶里疯狂般地捞起、塞入水中、再捞起的重复,我恍然明白。之后却陷入更大的疑惑当中。我不能找到合适的推测来解释,只能用塑料袋太脏或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内心的某种痛苦来安慰自己。
  
  有时她累极了,就会用来来回回的鼾声来证明,然后会用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弥补,再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对着镜子没完没了的反省,天天如此。
  
  她曾经一定遭受过什么!她的每一个行为都有存在的理由的,我一直这样认为,然后渐渐地不再仇恨她,当再一次她还以那种矫情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我总是心存同情与怜惜。
  
  直到有一天,她装好行李离开那间房子,临走她第一次对我们开口,把一塑料袋的苹果分发给附近的每一个住户止,我从来没有发现她有一丝干那一行的痕迹,反倒让我更深的体会到人生很累,生活很深,有多少人在生活下去的路上身不由己,是她的言行让我觉得再粗鄙的女人都有一份天生母性的温和,她徒劳可笑的努力终于让我释然了内心的那份低俗,也许生活的深奥之处就在于不要轻易的去轻视什么。
  
  四
  
  门口有一间房子属于公共区域,只摆着一张床铺,因为有几间房子的客人出门都要经过这里,所以一直没有人愿意住。空闲的时候,年轻的一族就凑在这里打起了扑克牌,玩到热闹处便烟雾缭绕、钞票纷飞,直到人群散去,床上的被子就磨损的乌黑。
  
  这天,老板娘领来了一位房客,此人身材魁梧,脸色黧黑,扛着两个特大的编织包裹,一看就是受过苦的人。他完全不在乎房间到底是什么样子,只要价格便宜,然后卸了包裹,倒头就睡了,死去一般的安然。
  
  出出进进,我总是看看他,十几个小时定格成一种姿势、一种表情,不免让人害怕。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过神来,浑身脏兮兮的,但却异常的精神。他升了个懒腰,把头放在水龙头下,任冰凉的水哗哗地冲洗了脸颊,匆匆吃了十几个馒头就出去了。人们依旧生活着,没有一个人去多看一眼他留下的那两包脏兮兮的东西。
  
  这是一个十足的打工者,比起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那群以捡垃圾为幌子的盗窃者,还有明目张胆勾引无数男人的妇女和堂而皇之以乞讨为职业的丐帮家族,他的生活的确显得辛苦而忙碌,但他脸上却显露出别人脸上少有的那份自信和快乐。
  
  每天回来,他总是以同样的时间和同样的姿势出现在楼梯口,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扎实的来到床前,换下那身破烂陈旧的劳动服,再在露天水龙头下冲一个凉水澡,整整一天的疲劳就冲洗的烟消云散。之后他总是愉快地吹着口哨,摇着蒲扇坐在阳台边上的水泥墩那里休息。有时他嘴里哼着愉快地曲调,从塑料包裹里取出一只满脸沧桑的大铁碗,从楼下的小饭馆里盛来高高的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大口大口吃的那样香甜。
  
  夜幕降临,他躺在床上,一口一口的喝着灌在饮料瓶里的小酒,满足地唱着别人听不懂的腔调,却从不和别人搭上一句话。唱着唱着他的脖子就轻轻地斜歪在床头,安详的进入梦乡,城市的月光从门口洒进来,照在那张略显苍老的脸膛上。他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份真诚而开心的笑,谁能知道他做了一个多么幸福的梦也许他梦见了鲜红的工资发在了手里,他舔着手指一张一张的清点;也许他梦见了在家里等待他回来的妻子和孩子
  
  夜深了,捡垃圾的青年一个个经过过道,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夜风吹进来,一串串深沉的鼾声从通道里飘出去,像劳动的号子声荡漾在城市的夜空。
  
  我一点也不觉得吵闹,一切美妙极了!
  
  
  
  五
  
  从四月到五月,从五月到六月,我隔绝了26岁以前所有的记忆,风尘一般地消失在亲人、朋友和那群孩子的周围,就这样用心构造着另一个自己。
  
  异国的生活真实而残酷,为了在弱肉强食中保护自己,我尝试着学会了超乎寻常的忍受、不动声色的逃避、血惺的嘶杀和野蛮的追击。流过汗、流过泪之后,我却找到了真实而自信的自己。这里经历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的人生,我充实而快乐的享受着这样的生活。
  
  我还没来得及准备,夏天就来临了,天气一天一天的热起来,任凭南国这湿润的空气一丝一丝磨损着我身上那些北方男人的痕迹。终于有一天,我踏着软软的拖鞋行走在人山人海的步行街上,温热的风吹动着短裤的裤脚,也从笔挺的T恤领口吹进来。我扬起自信的头颅,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表露着心声,有时我也从斑马线上矫健地走过去,扶着朱红的围栏漫步在湘江边上的那条风光带上,让温柔的江风自由扶摸着我的脸颊;有时我挎着个流行的小包,穿过地下人行通道,偶尔从新一佳超市里出来,购一大串塑料袋的食品兴致勃勃地行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穿过那条杂乱的通道,我微笑着向左右楼檐下乘凉的大叔大妈们打着招呼;有时经过九九网吧,隔着橱窗往里瞅瞅,里面黑压压圪蹴着数不清的电脑忽闪着迷人的眼睛,与很多时尚的青年男女亲热的交谈着,不免心头发痒,情不自禁地涌向柜台;有时我也看似悠闲的在岳麓山下的林荫道上散步、在郡原广场中央的音乐喷泉前留影,偶尔也仰躺在路旁的休闲条椅上,看来往的车辆,看流动的人群,看远处流光溢彩的闪烁的风景;有时驻足在某个商品促销的音乐现场憨憨地鼓掌;有时也为街道旁忙碌的小贩沉思;有时为路口下跪的乞丐难过
  
  住宿的那间小屋的门口,有一块不大不小的阳台,每逢晚饭过后,我总是搬一把小椅坐在角落,翻着报纸,听着广播,了解着有关这座城市的信息,为她的悲伤而悲伤着,为她的快乐而快乐着。有时我干脆就混入一群叽里呱啦的男人们中间争执着停水、停电、交通管制、小区卫生等公共利益的问题,在骄阳似火的空气里,与城市的狗混成熟友,完全忘了自己来自何方
  
  记得气温是一度一度上升的,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攀升到40℃左右,一连好几天不上也不下。那样的天气真是痛苦,现在想来真得感谢那把小小的电扇,临走的时候匆匆忙忙却忘了和它做最后的留恋。那是一把陈旧的长着三片叶轮的电扇,自从我从房东那里捉回来,它一直尽职尽责,有时一连36个小时转动着头颅勤勤恳恳,从不请赏,从不喊冤。然而这样默默奉献的人却往往被我们忽视,这是多么的遗憾!
  
  后来,我不得不停止了工作,躲藏在哪里都是温热的。水一瓶一瓶灌下去,汗一股一股冒出来,我不得不和别的男人们一样习惯了赤裸着上身,用一块薄如轻纱的短裤衩遮住下身毫无顾及的竟穿梭在小区的各个角落。有时买了菜回来,忍受不了酷热,我也曾和他们一样,等不及放下手中的东西,提着塑料小桶奔出门外,也曾毫不顾及的站在阳台上人多的地方,从小桶里撩起凉水,开始不知羞耻的搓揉着脊背和肚子,有时甚至直接就站在水龙头那里,痛痛快快地冲一个凉水澡,的确还能坚持在5分钟内让电风扇休息休息
  
  记得那是汶川大地震刚刚发生不久,弄的满世界人心惶惶。有一个晚上,我躺在那间小屋里,迷迷糊糊睡的正香,意识里却像发生了什么事似的,浑身焦灼起来。我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淋漓,湿湿的汗液顺着毛孔争抢着不停的往出冒。我慌极了,一骨碌爬起,只听得窗外过道里人群拥挤,叮叮当当有什么东西碰倒在地
  
  地震了??
  
  我下意识地按了电源开关,电也停了。慌慌张张中,借着手机的微光我奔出门外,过道里人群攒动,男男女女的都有。有的抱着铺盖,有的抱着孩子,个个披肩乱发,横冲直撞往前挤。逃生的欲望猛然强烈起来,我凭着北方农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强壮三步并作两步挤出过道,来到那块宽敞的阳台上。只见那里早已人头涌动,个个像收割庄稼一般的忙碌着,我疑惑地停在那里:有人拉开凉席,有人抬出大大的木板子,而有的人却安闲地躺在竹片躺椅上无动于衷的呼吸,只等大部分人都像野戏场里争抢摊位一样的渐渐静下来,我才恍然大悟。
  
  停电的日子,仅仅几分钟,弄的这里的人几乎难以呼吸。阳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赤裸的人群,各种姿势的都有,后来者再也没有地方可去,有人就干脆铺一条被单躺在厕所门口的水泥台子上
  
  躺在这片阳台上的确另有一番风味,尽管天气依旧酷热,却有微风抚慰,偶尔的凉意倒也觉得神清气爽。长沙夜晚的天空灰蒙蒙的,高高矮矮的建筑灯火璀璨,平和堂、五一新干线、汇旺超市、长宾1667、大眼睛演播室每一处广告牌子都清晰可见,总有着独具一格的艺术魅力。
  
  于是,我心里给自己存了一个秘密,每天晚上,我会早早的在这里占上一个绝佳的位置,拖洗了地面,把那块凉席铺起来,后来我还创造性的从那扇小窗里接出一条线来,插上插头,让电扇和微风双重为我服务,爽极了。
  
  
  
  六
  
  直到有一天,我清晰地记得那是中秋节前的某一个晚上,我接到老父亲从万里之外的家里打来的电话,那苍老的声音似乎又苍老了很多,从重复着不间断的问寒问暖中,我忽然感受到了一个老父亲对远在异乡的游子没有说出的那份牵挂,从有意隐瞒的语调中,我听出了他的关节炎肯定又犯了,我蓦地感觉到异乡的风景再美,我也只不过是一盏孤灯,我不属于这个城市.闭了眼,我泪水模糊,隐隐约约我似乎又看见了山区相处了十年的那所破旧的学堂,那一张张可爱的小脸膛,那飘荡在山坡上空琅琅的读书声
  
  明天要踏上归乡的路,我们向这间陋室告别,仍旧躺在那张小床上,过去的五个月犹如一场梦幻
  
  
  
  2008.9.1014日急草于湖南长沙陋室中
                         

发布时间:2019-09-15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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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挽留的年岁

最近,我体会的最多的是,人都会衰老,而且病痛和灾难说来就来,我总以为我的家人会幸免于此,因为我的母亲一直身强力壮。就是妹妹结婚的时候也就是前年,她还养了十几头猪,...

[散文随笔] - 2023-07-03 19:37:24

你们的善良热情让我感到肩上的重担

昨天在风雨中我们上了岸,当我在为漫长的路途和沉重的行李包担忧时,孟岗小学的洪主任已经为我们联系好了车,在之后洪主任的行动更是让我充满感动。在下午洪主任还主动 载我们...

[散文随笔] - 2023-04-03 14:01:37

每个致力于写作的人都需要干的两件事,斯蒂芬.金说:多读,多写

读过现代惊悚小说大师斯蒂芬.金的《写作这回事》,书中作者一开始就说,如果你想成为作家,必须首先得做到两件事:多读,多写,别无捷径,当然这也是每个致力于写作的人都需要...

[散文随笔] - 2022-04-24 12:34:05

爷爷

我小的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则要忙于家务和农活,奶奶去世的早,大多数时间都是爷爷带着我。 不同于一般的农村老汉,他总是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人长的也高大,腰不...

[散文随笔] - 2022-09-25 12:33:47

红石峡温盘峪谷神考

《道德经》第六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在这里,形下的谷,是用来修饰形上的神的。 神是道的具象化。 象山谷一样深邃的造物之神,...

[散文随笔] - 2022-05-20 21:27:12

雪落五台山

惊蛰前日,相约朋友五台山游玩,沿着新修的保阜高速,在群山中蜿蜒,没有了老路十八盘的险峻,车辆穿过最后一条隧洞,豁然开朗,沿着缓坡到达了山西五台县台怀镇。 雪花扑朔而...

[散文随笔] - 2022-10-19 17:1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