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和梅

　　青
　　文/啊菊
　　一个有雪的早晨，我正在嘎吱嘎吱的踩雪，远远的就听到他们在说：青自杀了！
　　我紧跟着人群奔跑到青的住处，一个壮汉几大脚就踹弯了那根小插销！咣啷！一声，门开了！眼前的一幕让大家惊呆了！大家痛心不已！昨天还活生生的青，今天她就硬邦邦的躺在床上，样子很安详！不足20平米的房间的正中间放着一盆炭火，炭火已经熄灭，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种深深的悲哀！床边的的书桌上平放着一本厚厚得日记本。日记本下压了一张小小的纸条，显然那是一份遗书！拿来一看果然是遗书！大家都慌了神，叫来领导，大小领导在屋外一切戳，进屋来就说：等一下，她的爹娘要来，我们怕伤及无辜，就要把日记本和遗书烧掉！大家赞成吗？在场的我也跟着大家随声附和：好吧！那时候，没有电话，单位派了一个人抄小路跑到到青的爹娘家叫他们来检尸体，他的爹娘就骂那人：您发神经了！那人就一五一十的重新说了一遍！爹和娘就哭天喊地了！娘说：我砍树卖炭把她盘出来，那天才去单位，说要上班，我还说，哪里有没过十五就上班的单位，叫她十五一定要回趟家！娘抹着泪背起背篓，爹背起手跟着单位这个人，放小趟子跑到了单位。
　　单位领导说：节哀顺变！我们也没有想到孩子会这样！看样子是昨晚去的！您二老保重身体！六十岁的爹和娘好像神志不清了，不答话！小领导又说：她去了自有她的想法，农村人讲的，尺头就一（方言：命中注定）了！爹娘还是没有作声！大家就慌了，老领导沉稳的接着说：大哥大嫂，您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尽力去做！安葬在家里我们就找人抬回去，您们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作为领导常常忽视员工的身心健康！罪该万死！好好的一朵花说落就落了！说着悲伤起来！众人都哭了！娘坐在女儿的床边神情淡定，爹蹲在女儿的床边边上看着女儿的那双高跟皮鞋，眼里的泪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那粗糙的水泥地板上，爹抽噎着说：孩子命短，从小就是病秧子，好不容易养长大，读书刻苦，考了省城的农业大学，给我们面子上增了好大的光！有福不会享受，我们只怪女儿，绝不会怪单位，给领导添麻烦！娘抹着泪说：我也没有意见，请道士先生来入硷！大家都觉得青的爹娘太爽快了！大家有点儿接受不了！领导们八面分头行动，全单位都守夜，第二天就喊单位里我们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抬到单位下河的松柏岭埋了。抬殇的小伙子回来说，青很瘦小，轻巧，一趟子就抬到边了！回来后，有人说，她看破红尘了！有人说，她相好的那个人读研去了！有人说，有个同事喜欢她，她不喜欢同事！最后，有人还说，城里的男朋友抛弃她了！有人说，人一辈子最背时（方言：背运）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青的爹和娘回到家的第二天早上，头发全白了！
　　青走了，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子，大家在茶余饭后闲聊了一段时间就把她彻底淡忘了！在这样的一个大单位，有她不多，无她不少！再后来，我们就常常吓唬在琴房弹琴练琴的小同事：夜深了，有个美女在听哦！怎么吓也阻止不了那个小同事，她不相信有这样一个故事！打听一下，确实有这样一件事。小同事每晚在琴房忘我的弹唱，有时候，就想：为什么，人在万念俱焚的时候，就想到死呢！是的！活着的每一个人都要有内心的强大！
　　梅子
　　文/啊菊
　　在这个交通闭塞的穷山沟里，很多身强力壮的年青人为了挣钱，都要到南下去打工，不得不两地分居。梅子也一样，随着孩子的长大，吃的、穿的，上学用的，一下子就觉得手头紧了！她爱孩子，她要丈夫出去卖苦力，自己留在家里扛犁耙照顾老小，她知道，在工厂上班远比在家里轻松！
　　三十出头的梅子，聪明能干，国家退耕还林的政策一下来，当地就有人承包一片片的荒山准备植树造林。那个冬天所有荒芜的山岭都砍了烧了！光光的山头上有一座矮矮的坟，就是梅子的家。她要守望着林地，守望家园！她要用死来捍卫她是清白的媳妇！
　　说起梅子，大家都会心疼！她吃得亏，一个寨子的老人砍林地都是她带着，承包一片山砍一天人均13元，她砍完自己的还要帮忙大伙儿砍，寨子老人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对不住她。砍了几块地，寨子里最憨厚的树根看见他们砍林地钱少，但是有味！树根也跟着大队伍砍起林地来！大家是赞不绝口！明显的放了早工！树根的爱人常年在外打工，田地、老人和孩子都放心的交给这个健壮的丈夫！树根粗中有细，家里家外料理得清清场场的！大家都说一个寨子最帅最能干的汉子和最漂亮最能干的媳妇都来砍林地，大家都感觉轻松愉快了许多。
　　那天，太阳暖暖的晒着，大家都在用心砍着各自前面一米宽的杂柴地，抬眼一看！我的天哪！树根和梅子已经砍到地头上了！大汗淋淋的他们在上面给婶娘阿叔们打招呼！小歇一口气，他们又下来帮忙大伙砍，中午时分，大家在暖暖的地头上吃着早上带来的酸菜午饭，说着一箩筐一箩筐的笑话！每天都这样，放工了乐滋滋领着各自的工钱回家。老人们都感慨的说，找到了当年生产队做集体工的那种单纯和快乐！
　　那晚，梅子的小女儿发高烧，烧到一定程度就抽筋了，梅子清楚：抽筋就会没孩子!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山沟里，梅子第一时间就想到，白天砍山的树根，一个电话打过去，树根就来了屋里，看情况不好，掐了人中，用生姜刮了孩子的四肢和后颈上的两根大筋，看烧稍退，就抱起孩子往乡医院跑！一夜没有合眼的树根和梅子看见孩子舒醒过来，都笑了！
　　后来，在工地上，梅子和树根更卖命了！大家有这两个火车头带，砍的林地越来越多，钱也越来越多，工钱由一天的13元增加到了23元！
　　砍好的地要烧好，梅子和树根一直坚持在队伍中，带着头，寨子上的规划地都砍好、修好、烧好了！来年的春天，该打工的打工去了，梅子和憨憨的树根就带着老人们，栽树苗，一山山、一岭岭的枞树、衫树苗在在春风中轻摇着小树冠，他们笑了！
　　最后一天结束了，大家即高兴又害怕，因为第二天就没有钱进口袋了！他们把最后一天的工钱人均扣10元在梅子家搞庆祝活动！吃到最后，队伍里有个肉饱酒醉的老人扯胡话：土地堂上老树歪，鸳鸯夫妻重组来！你一句，我一句，骂的骂，伤的伤！梅子的爷爷耳聋，梅子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听信谣言！
　　三天后，丈夫没打招呼就回来了，丈夫指着梅子的鼻子说：您不是我媳妇，你是树根媳妇！梅子当头一棒！心想：等丈夫气消了再解释。见梅子不做声，梅子丈夫就跑到寨头冲到树根家，扯起树根的衣领，拖起树根来到梅子面前大声说：你是梅子的丈夫？家里的小儿子吓得哇哇大哭！爹赶紧小跑过来，抱起吓哭的孙儿在吊脚楼子上远远的看热闹！
　　树根不讲话，觉得梅子丈夫无理取闹！问几句不答话，梅子丈夫就拿旁边挑水的扁担一扁担打过去，树根就被打晕了，倒在了地上，梅子从吊脚楼上取来一瓶敌敌畏，一口气就爬到寨子后面最高的那座山头上，站在最高处，吹着丝丝凉风，看着山下自己垦荒栽种的树苗，心就放开了许多，但是，一想到乡亲们背着她，说三道四！更可恨的就是自己的丈夫，他不听妻子的，听别人的、、、、、想到他们恋爱的时候为了见一面要趟九十九道湾，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当时，哥哥不准他嫁到这个穷地方，她就是不听，看来哥哥是对的！
　　梅子在山头上坐下来，一下子就想到了在天上疼自己的爹和娘，好想回到他们温暖的怀抱，她怎么觉得今天，天边那轮夕阳红得刺眼，彩霞太过绚丽，她期待清冷的月光，她要到月宫中去！她想到了孩子，大女儿读六年级了，周五才回来，小的才四岁，还粘着她！小儿子是她断肠子的牵挂！望着山下寨子已经是炊烟袅袅，心想：孩子哭饱了可能睡着了，天渐晚，梅子思量半天，最终，做出了决定：梅子要去做女儿，她不愿做人母，感性代替了理性！只听咕噜！一声，大半瓶农药都喝光了，剧烈的灼烧和疼痛使她倒在地上，她问自己后悔吗？回答：不后悔！
　　第二天，太阳依然从东边升起。且说，丈夫把树根打了一顿，树根的娘就骂上门来：砍脑壳死的，您自己媳妇是什么人，您不晓得！看我儿子老实就捉我儿子欺负！把儿子接走服草药了！梅子丈夫被骂了一顿，充血的大脑才开始凉了下来，儿子喊饿，他就煮饭炒菜，三爷儿吃饱饭就看电视，想媳妇在寨子亲戚家转一圈就会回来的，等了一夜，觉得不对劲，老爹跑到楼子上，在哪里大声哭喊：儿，这次闹大了！农药瓶子不见了！叫来书记村长和全寨的乡亲们在屋前屋后，山前山后到处找，最后，树根带的队伍最先找到梅子，树根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叫她丈夫来，给他说，梅子是他害死的！大伙儿都听见树根在那边山上哼哼！的哭泣声！大伙儿也放声的哭了!
　　梅子丈夫按当地习俗用很体面的葬礼安葬了梅子，梅子丈夫趴在梅子坟头睡了几天几夜，大家都说他是在忏悔！猫假哭耗子！梅子丈夫南下打工去的那天早上，在土地堂上，梅子爹对梅子丈夫说：我不该给你打电话！我亲手杀了我的儿媳妇，我自己害自己！说完老泪横下！梅子丈夫从怀里放下小儿子说：爹给您把娘找回来！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下土地堂，拐个弯不见了！他留下他们和那棵大枫树，还有枫树上那一串凄惨的鸦声！
　　第二年，当梅子坟头山崖边梅子花漫天飞舞的时候，梅子丈夫从南方打工回来了，他娶了一个很洋气的外地媳妇，要两个孩子都叫她娘，寨子人问起大女儿，大女儿就说：喊起来别扭！小儿子逢人就讲、见人就夸：我阿爹把我漂亮的阿娘找回来了！
　　现在林地青悠悠的，每次寨子的人来到山头做工，都要去梅子的坟头，看一看，坐一坐，聊一聊。
　　草稿落笔2014年2月19日晚上10点

发布时间：2022-10-25 04: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