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雨季的练小米

【导读】后来有人说，欧阳去了很久也没回来，因为一场特大暴雨，他被卷到一个无人的岛上，在那里再次邂逅练小米。小楼姐姐说，练小米休了长假，去浪迹天涯了，和谁，她不清楚。只有，伊阳会在日落时分，依旧开着车子回到院子里，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A）
　　雨季，仿佛古旧的长廊，望不到尽头。露台外，雨声一片，那些霓虹中带着五彩的雨丝，像一个缠绕不清的梦，在漆黑的夜空蜿蜒。连续十天的暴雨，城区很多地方都已经内涝了，电视里军民一家亲的镜头在不停地重播。
　　真是一个惆怅的日子！我推开窗子，看不见灿烂的星空和皎洁的月亮，只有无边的雨幕，偶尔划过眼前的闪电，稍后是轰隆隆的雷声。
　　想深呼吸，却感觉憋闷，突然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欧阳，你在干什么呢，我回复：无聊着，在露台看雨呢。呵呵，我也在看一个呆子望雨，夜幕中，我仿佛能看见练小米在遥远的一隅偷笑。
　　好多年前，就认识练小米。两个擦肩而过的人本来属于两个世界，可是命运之神总是有出奇之笔。两人趴在对方的文字里相互揣摩后，觉得需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就私下里短信，表明一下看法，或者挖苦一下对方以求自我愉悦。练小米常气鼓鼓地说，你这个人，一点男子风度没有！
　　欧阳就笑了，那时的我，还不叫欧阳。有一阵子，我觉得要让那些刻上年华印记的名字消失，并且需要为某一个人叫个特定的称谓。
　　欧阳由此而生。更确切地说，我喜欢这个复姓，历史中很多叫欧阳的人，深得我的喜欢。比如文豪欧阳修，甚至《七侠五义》中的北侠欧阳春，还有那个写得一手好字的欧阳洵。练小米常会用比较标准的普通话，象训斥学生一样：欧阳，你这个猪！她的眼中，欧阳令人咬牙。
　　（B）
　　练小米其实很孤独。
　　在两岸咖啡宽大的靠背椅里，她蜷成猫样姿势，搅动一杯酸酸甜甜的橘茶，也许是在搅动往事，饮尽几滴尘缘，在无人时独自品味。
　　分明眼前有个人正在向自己走来，那是于谦。高大帅气的他，在快要靠近自己时，象电影的幻形人，突然之间消失。
　　练小米的手抖了一下，蓦然惊醒，形形色色的咖啡客在身边流动，整个大堂里都在窃窃私语，几缕暧昧的气流在大堂内飘来荡去。
　　曾经的于谦，喜欢骑个车子跟在她的身后，在两边是白桦林的小道上，他喜欢不停地按铃，直到练小米回头一笑，她蓄着短发，回头的时候虽不飞扬，然而白皙的脖子同样令于谦开心。
　　偶尔，寂静的白桦林里传来于谦痛苦的喊叫，练小米知道那是男孩惯用的伎俩，想博取同情，直到她拐弯进自家的院子，发现于谦坐在车上对着傻笑，手里摁住一枝金黄的南瓜花，在不停地转动。
　　生活就是一团乱麻，被阳光晒过的，会有淡淡的麻香。更多的是在阴翳的一面，那些风中的承诺，仿佛一齐抑郁起来。在一个没有任何征兆的日子，于谦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鸟，飞进了奔腾的江水中。
　　而练小米，更像一个牧师，或者一段轨迹的见证人，在水边一面梳理记忆里的美好，一面被此起彼伏的蝉声送回现实。
　　怀念橘茶的日子，那些酸酸甜甜，那些带有记忆的果汁常常穿过练小米的味蕾，象断线的风筝，在空际与白云流动。
　　（C）
　　欧阳认识于谦，不在现实里，而在练小米的文字里。那些真情的唏嘘里，他知道这样一个内心沉郁纠结而富于才情的女子，注定为自己孤独。
　　练小米说过，她喜欢安之若素，不喜欢随波逐流。
　　但是我从来没有去和她探讨过于谦的事，这是属于练小米内心的纪念，不去触碰，就会渐渐沉入潭底，与枯枝败叶一起化作泥土。
　　偶尔，我会展开想象，也许自己就是那个于谦，只不过比他更加阳光而已，绝不会去做俯冲的动作，虽然那是一个我不知道的秘密，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呢？
　　更多的时候，练小米似乎找到了话筒，喜欢把一些内心的隐忧向欧阳诉说。比如她恋爱了，她要结婚了，甚至过了几年，待一切尘埃落定，她说，我有了一个女儿。可是，夜深人静，却有很多凄苦，甚至欧阳不知道的千沧百孔，却又欲言又止，浅吟低徊。
　　那之前，练小米后面的小楼姐姐，喜欢一面敲着桌沿，一面说，这个小亲亲，你在胡思什么呢？练小米莞尔一笑，拂开挡在眉前的刘海，思春可以么？办公室里顿时响起欢快的笑声，还有巴掌声。
　　伊阳在这个时段恰好与练小米相遇。
　　他帅气，朝气蓬勃，甚至还会发些小脾气。这一切在练小米看来都是酷的表现。而她，任性，甚至清高，骨子里总是内敛着，把一切有形的东西掩在心的深处，谁也不能识破。看人的时候，喜欢扬起尖尖的下巴，那么伊阳在某种认知上恰是她的外在。
　　小楼姐姐，用恶毒的眼神说，那个人不可靠！练小米就会委屈地相问，因为我们聚餐时他从不给你电话。
　　带着双颊的晕红，练小米眼神里掠过一丝隐忧，稍纵即逝。
　　（D）
　　小楼姐姐就是这样一个过来人，她用看破红尘的点评，击中每一个人的要害。练小米后来也相信了。他觉得浪漫是一团小火苗，需要放在罐子里静静照亮，一旦出来，就会招惹风雨，甚至熄灭。
　　和伊阳点燃的火苗，早被平凡的日子弄得摇摇欲坠。甚至好几天见不到他的影子，她开始习以为常，只是小儿的啼哭声，又让她感到日复一日的时光少了点什么。
　　当每天拖着疲惫的双脚，推开家门的刹那，一种陌生的感觉冒到嗓子眼，于是快步走到卫生间，用凉水漱漱口，镇定一下左冲右突的情绪。直到有一天，夜晚两点还不见他的影子，她开始着急，不停地打伊阳的手机，结果提示对方已停机。骇然惊悚，于是她去他经常出没的酒吧和歌厅寻找，都没有找到。回到家中，赖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把一杯水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直到四点，听见钥匙转动大门的声音，顿时松懈，睡去。
　　当生活里充满了疑惑与不安，行动就会疲惫。而在人如蚁篓的都市，练小米觉得自己就是一根浮在水面的木头，下一步会去哪，她也不知道。
　　当车窗外那些疾驶而过的香樟，垂柳，或者那个无垠的湖面，她会心生羡慕，觉得活成一棵树或是一面湖，那样纯粹，最好不过。
　　
　　（E）
　　其实，生活的真谛就是删繁就简。
　　欧阳知道练小米那些事后，笑笑说，男人都是那样吧。不这样说，又能奈何呢？他希望她过得幸福，即使不愿意，也要包容。
　　而欧阳呢，何尝不是这样。他常常一个人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看看东去的江水，或者翩翩的江鸥。在他认为，这个时候最是赏心悦目，遨游在自己的领地上，以孤独者的视觉看待眼前的点点滴滴。
　　偶尔他会想到，伊阳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何不懂得珍惜。就像在家里，她对他说，你太不知道珍惜了!
　　小时候，老师教导我们珍惜光阴，家长教导我们珍惜机会，千帆过尽，需要珍惜的是感情。当两个人南辕北辙，珍惜就像薄薄的面饼，越来越薄，直到撕裂。
　　而这时，练小米说，欧，为什么当初认识的不是你呢？你带我去山里开荒呢，多好！养一群鸡鸭，做个村妇也好。
　　我说，当初是一条水的上游，你和我都不曾流进去。
　　练小米便用王小波式的幽默说到，也许到了大海，咱们也不能交融，或者你是三月的逆流，在涨潮时摔得粉碎。
　　而我，立在南湖边，指着那些白墙黑瓦，你看，水中清澈的倒影，千百年都是这个样子，它们甩去了时光的羁绊，甩去的战乱的烟尘，甩去了旅者的眼神，依旧古朴清丽。
　　练小米坐在我对面石头上，若有所思，冬天的阳光扑在她的面颊，清新动人。在一片虚化而古旧的背影里，她与时光一起孤独沉默。
　　（F）
　　打开一扇古旧的门，我很想知道它的历史；打开一扇坚固的防盗门，我觉得安全正在丢失；而打开一扇心门，却已经露出了所有的柔软。
　　小楼姐姐对练小米说，于谦已经离开了，伊阳与你若即若离，而你需要走出自己。坐在后面的小楼姐姐，托起双腮，很阴谋地说出了她的计划。
　　在内心苍白而无助的日子，练小米需要一个启蒙。而小楼姐姐的安排就象巫医的手，对着茫茫的夜空，自比神明。
　　于是，练小米穿过几条横街，尝试去和另一个成功人士约会，那一天的空气有些压抑，她远远地看见那个人在酒店前面正在胡吹乱侃，对着电话指手画脚，摇头晃脑，旁边的灯光似乎也是满身酒气，突然之间她一下子焉了下去，有种想吐的感觉，又急急找了车子离去。
　　生活本来不是这样的，为何会如此复杂呢？练小米坐在计程车上，咬住手指头，直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象电流一样击中自己。
　　路上，她收到伊阳的短信：今晚有事，我不回家了。
　　车里交通广播台里传来陈奕迅的歌声：想起我不完美，你会不会逃离我生命的范围。想着你的滋味，我会不会，把这个枕头变得甜美。想起白天的约会，忘了晚上的咖啡，只怕感情如潮水，远离我梦中的堡垒。一个人失眠，全世界失眠。无辜的街灯，守候明天。幸福的失眠，只是因为害怕闭上眼
　　眼里都是咸湿的水，下来后，一个人走在院子里，谁家的琴声又在夜晚缭绕？头顶上的那轮月亮，是不是从之江赶来的呢？
　　而远方，欧阳坐在自己的文字里，出神。我知道，一扇门，开了就意味着通透。
　　（G）
　　有一阵，欧阳觉得很快就要老去。他看见镜子里的人添了几根白发，独自嗟叹一声，家里人都以为他满腹心事，并不追问。
　　只是雨季过于漫长，湿漉漉的空气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他有些焦躁，却在忍着，衣服上的一粒纽扣掉了，直到很多天后才想起，可是哪里能找到相同的纽扣呢？
　　有一天，太阳升得很高以后，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有练小米的信息。打开熟悉的号码，拨过去，停机。于是惊出汗来，不是我不安排，难道真的变化这么快？在炎热的夏季，绿洲葱茏，波光荡漾的时候，她会去哪儿呢？
　　这样的纠结，挂在一个男人的心头，就像猛然被掏空，面对习惯中的依靠而茫然无措。
　　翻过几座城池，捧了花儿，去练小米经过路上等候，想知道一个究竟。这个沉着内敛的男人，突然之间得到启示，热烈的迫切。
　　雨又下来了，越来越大，我只想把自己的思想淋湿，然后贴上邮票，在风里邮寄。
　　后来有人说，欧阳去了很久也没回来，因为一场特大暴雨，他被卷到一个无人的岛上，在那里再次邂逅练小米。小楼姐姐说，练小米休了长假，去浪迹天涯了，和谁，她不清楚。只有，伊阳会在日落时分，依旧开着车子回到院子里，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一只知更鸟，会在清晨，在练小米经常经过的小路上，发出好听的声音。秋天就要来了，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他们在选择静静地离去。
　　安静，是多么好的两个字！
　　
　　（Z）
　　按照英文字母排序，中间应该还有很多段落，可是我选择此刻沉默。也许，我会在秋风乍起的时候，继续添上我的文字。
　　但是，当你路过，我的这些靠近忧伤的文字，如果，你驻足，你会觉得多元的社会里，寻找一块净土培育心灵，就像找来一把伞，遮住雨季，是多么不易。
　　然而，练小米是有迷惑的，欧阳也是有迷惑的，他们的行踪将以叹号收尾。
　　在这夜深的时候，雨声一滴两滴地敲击心坎，我看见文中的我和练小米的朋友们，在我的周围悄悄路过。
　　10-07-22

发布时间：2023-06-11 17: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