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楼白马山寨行记

看到《兰州晚报》省政府新闻办发布的关于陇南市文县在正月十五要举办首届白马藏族民俗风情旅游节的消息之后，心情特别兴奋。据说白马山寨的池哥昼表演非常有名，早就想一睹为妙，这次机会来了岂能错过？所以，我就邀了三位朋友于3月3日（正月十三）早上驾车去文县参观这个盛会。从兰州到陇南是轻车熟路，我们在陇南市武都区橘柑镇下高速，走入212国道，然后翻越高楼山。20时30分，我们终于到达文县，这时县城已经华灯怒放。显示出了第一届白马藏族民俗风情旅游节前夜的节日气氛。由于天色已晚，我们在白水江边的一家宾馆住宿。3月4日早餐后，我们就直接向铁楼白马藏族乡草河坝村开去。从文县到铁楼乡25公里，从铁楼乡到草河坝村5公里，道路好走，就是窄一些。草河坝村是明天文县首届白马藏族风情旅游节白马藏族民俗风情表演的主会场，村子里正在忙碌着各项准备工作。草河坝村的街道、广场、民居都挂满了红灯笼，院子里、楼檐下、架杆上也都挂满了晾晒的金灿灿的玉米棒，显示出一派丰收的喜悦，俨然成了白马山寨一景。正在我们熟悉村中环境的时候，一位村干部对我们说：“今天入贡山有池哥昼拜年活动，你们先到那里去看表演，不会耽误这里明天的演出。”我们向村干部道谢之后，当即驱车向入贡山开去。入贡山村在入贡山顶，这里山大沟深，路面更窄，山路呈N型，山顶云层挺厚，有高路入云端之感。村寨民居依山就势，层叠于山坡之上。到了村口，我们把车子停在山边上，然后爬上大坡，进入村寨，这时入贡山村的池哥昼开始了。白马山寨的池哥昼表演，实际上是一种“除恶驱邪、祈求吉祥”的祭祀活动，也和拜年联系在一起。这种祭祀活动在每年春节的正月期间举行一次，由各村的“乐佰”（传承人）组织，逐村逐户为村民驱邪恶、送吉祥。铁楼白马藏族乡有约定俗成的表演顺序，正月十三先从麦贡山村开始，大村寨两天，小村寨一天，正月十八日在李子坝迭堡寨村结束。今天是正月十四日，该轮到入贡山村表演了。据说入贡山村的池哥昼表演最为精彩，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池哥昼拜年的秩序是从村东头第一家开始到村西头最后一家结束，历时两天，这是一年一度入贡山最热闹的时节了。“池哥昼”又称“鬼面子”，又因表演时头戴面具，亦称“白马面具舞”。在白马藏族的语言里，“池哥”意思是山神，“昼”即舞蹈。池哥昼是山寨群体性活动，有固定的表演形式，以舞蹈贯穿始终，表演道具、服饰、形式、舞姿有别于其他歌舞，充满了神秘的宗教气氛和浓郁的娱乐色彩，是集“舞、歌、乐”为一体的民间艺术。池哥昼舞队一般由九人组成，其中四人扮为山神，又叫“池哥”；两人扮为人菩萨，又叫“池姆”。两人扮成夫妻，又叫“知玛”，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儿童扮成“猴娃子”。四个池哥和两个池姆均戴面具，夫妻二人一般装束，“猴娃子”脸上涂抹锅墨，颇似舞台丑角。入贡山村的池哥昼表演，先由“池哥”、“池姆”和“知玛”以及“猴娃子”按惯例在山寨大场上欢跳几圈，向山神表示敬意，然后按顺序从村东头的第一家开始跳起，接着挨家挨户依次而进。每到一家，主人都要在门外放炮迎接，如今已经有专门放炮的知客，把炮放的山响，真是震耳欲聋。表演队伍每到一家，都是一鼓两锣在前面开道，四个池哥一手持刀一手持牛尾刷，转着圈以舞蹈动作行进，池姆则变换各种手势紧随其后，再后面就是知玛和猴娃子及一大群身着民族服装的青年男女蜂拥而进。四个戴山神面具的池哥分别称为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两个池姆，称为大姐、二姐。池哥、池姆都由男人扮演。老大是领头的，整个池哥昼的表演仪轨、程序和节奏都由老大来掌控。因此，老大是关键，是队长。当在每家跳完后，池哥老大不起身，其他人则不能动。所以，各村要选择跳得好、有经验的人来扮演老大，老四则可以选择新人来跳，这也可能有意识地培养新手吧。我们在一户白马藏胞家，看到池哥池姆在池哥老大的带领下，在院子里围成一圈跳起欢乐奔放的舞步，节奏和动作舒展匀畅，猴娃子舞步好像没有什么要求随其尽意而已，跟随池哥池姆一起进来的青年男女白马藏胞手挽手围着池哥池姆们高唱祭祀歌。按照规矩，池哥和池姆在主人家的院子里合跳几圈之后，池哥就进入屋里跳，池姆继续在院子里或者门口跳。我这时注意到一个细节，当两个带黄色菩萨面具的池姆继续在院子里跳舞的时候，一位年纪五六十岁的人给两位池姆讲解双手的动作并给予示范，这位老师腿部、手部的动作更加细腻娴熟，舒展大方，两位池姆也随之调整动作，这是“乐佰”在实地指导池哥昼的传承工作吧！当池哥在屋内跳两圈后，池姆进屋跟随跳第三圈，就此结束在这一家的表演，这家的主人端上丰盛的酒菜向池哥池姆敬酒。此时知玛在门口逗乐献吉祥，所有的青年男女白马藏胞共唱敬酒歌，此时全村的男女老少几乎都来到这一家，主人用泡酒和熏肉招待大家，气氛十分热烈。池哥昼队伍从这家屋里走出来，就敲锣打鼓开道，池哥们雄赳赳地带着表演队伍舞向下一家，开始了又一轮的恢宏演出。池哥池姆们每到一家，表演都是那么认真，孔武有力，铿锵悦耳。池哥昼就是这样跳进一家又一家，完成全村80户人家的集体大拜年，这个过程需要两天时间。每一家都会摆好酒席迎接池哥昼的到来，吃喝实际上只是一种仪式过程，人们并不在意吃喝，而是通过池哥昼这样一种集宗教、神秘、情感于一体的群体祭祀舞蹈载体，驱除白马山寨的邪恶和污秽，凝聚白马藏族的情感和欢乐，为白马人带来吉祥与安康。我们观看了池哥昼在好几户人家的表演之后，在山寨的不同场所参观。我的三位同行朋友都是本单位摄影学会会员，是摄影行家，他们以白马藏胞的院落、老屋、巷道、神龛以及高山为背景，邀请白马藏族的兄弟姐妹和小儿女们一起拍摄入贡山最美丽的影像。我还不谙摄影之道，就按照朋友教的几招拍起来，虽然笨手笨脚，只要能留下带有白马藏胞的文化特色的影像记录就觉得不虚此行。入贡山村的乡亲们真是太淳朴太热情，非常好客，邀请我们到家里烤火、喝茶、饮酒，盛情真是难却。白马藏族同胞无论老人、青年人还是小朋友，都举止稳重，落落大方，令我们十分感激和佩服。告别入贡山村，回到草河坝村，我们住进了白马河（白水江支流）边的吝师傅家里。这时，吝师傅家晚餐已经备好，蕨菜炒肉、辣子炒肉、蘑菇腊肉、萝卜炖牛肉，等等，菜肴很可口，配以米饭，大家吃得很香。晚饭后，大雪突然纷纷扬扬下了起来，不一会儿，地白了，山白了，树也白了，河边也白了，大地一片寂静，只有白马河的流水呈现出一道黑黑的宽窄不一的弧线汩汩地流淌。吝师傅一家人十分热情，吝师傅夫妇正在中年，儿子、女婿都事业有成，一家三代人可谓其乐融融。在吝师傅家的大客厅，一阵阵欢声笑语打破了沉寂的夜空。在和吝师傅一家的交谈中我们知道了甘肃文县、四川平武县和九寨沟县的大山深处，居住着一支特殊的藏族群体，他们自称“白马人”。学者称他们是古代白马氐的后裔，总人口约2万人。文县是我国白马人的主要居住地，境内的铁楼乡、石鸡坝乡等9个乡镇居住有白马人。据说平武县的白马人就是从文县迁徙过去的。3月5日，清晨起来，我走出院子，只见四周雪山被一大片雾气笼罩。门前公路对面一株大树的几支树杈上搭了三大垛麦草，造型本来就很有意思，经一夜大雪，整棵大树鼓鼓囊囊，银装素裹，白发婆娑，很漂亮。在这漫天皆白的世界，白马河水是唯一没有被大雪覆盖的，犹如一条黑色蛟龙在雪原上肆意游动。当我们四人离开吝家走上公路时，耳听着白马河水的轻鸣叮咚，眼望着群山原驰蜡象，在城市里哪能欣赏到如此景象？约一公里地的草河坝村雪莹绰约，家家户户、街道两旁、沿河两岸以及学校、广场架杆上都挂满了红灯笼，在雪中娇娆无比，为全村更增添了几分妩媚。还有村中的广播传来轻松的乐曲。真是静中有动，动中有静，所有这一切同归人与自然的创意，令人非常惬意。走进村子，人们都在街道上扫雪，进一步整理各处演出现场，还有很多村民在做早餐和午餐供应的准备工作。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尤其是身着艳丽民族服装的白马人纷纷走上街头，早餐生意已十分兴旺。白马人的服饰非常有特色，最鲜明的特征就是帽子，它是白马人服饰文化的标志之一，这就是形式独特的沙嘎帽。沙嘎帽用羊毛毡做成，形状犹如带花边的圆盘，底特浅，圆形帽檐呈波折状，帽冠圆周饰两红夹一黑三道装饰线，帽顶一侧插一至两根洁白的雄鸡翎，也有两侧都插雄鸡翎的，极富装饰性，非常好看。白马人说，民族服装一般存在不同程度的相似性，但白马人的沙嘎帽却是独一无二的。其次，白马人的服装也很特别。男人头戴白色沙嘎帽，身穿白土布衣裤，腰间束带，膝下裹绑腿。妇女平时穿大襟紧身长袍褂，上面有手工刺绣的花形图案，此为“便服”；节日时则穿上用五颜六色的布条缝制的百褶裙，制作复杂，艳丽异常，叫“彩服”。同时，妇女头上缠黑色纱帕，头部和胸部还佩戴白色鱼骨片，腰系黑围裙，扎黄、红、绿各色腰带，不分老幼均喜欢戴耳环、手镯、戒指等装饰品。据说白马妇女的头上所缠的纱帕，需用一丈二到一丈五的黑布缠成。中午，我们在街上每人吃了一碗担担面，真是很地道，味道极好，比起四川正宗担担面丝毫不差。吃过午餐，我们四人走到村子南头新建的一座土戏台前，戏台正面墙壁上悬挂着四幅绘有白马人祖先、英雄和山神的古老画幅，土台上方还悬挂有各种图形的五彩幡符。六位白马男子汉身穿白布上衣，其领口、衣袖、大襟均饰以艳丽花边，外罩黑短袖外套；下穿蓝长裤，腰系白边寛红围裙护于两腿侧；额头缠红布带并在脑后扎五彩扇形纸花，正在准备跳羊皮扇鼓舞。白马人在长期的生产生活过程中与自然、与社会顽强斗争，保留了崇尚神灵的信仰习俗。羊皮扇鼓舞，白马人称之为“然巴干干导昼”，是一种祭祀性舞蹈。羊皮鼓鼓面上绘有太极图和八卦方位。羊皮鼓鼓柄连三折式小弧圈，缀数只铁环。其三弧圈寓意三为大，三三得九，九为天，即表示鼓声可通天。在一位师傅的指挥下，六位白马人正在燃香恭拜悬挂在正面墙壁上的祖先和山神，并烧纸祭祀。然后，他们左手执芭蕉扇型羊皮鼓，右手执鼓槌，在土戏台上边敲边跳，无论是鼓声时高时低，还是舞步时快时慢，在土台上总是围成圆环而舞。在表演形式上，有缠头鼓、踢脚鼓、鹞子翻身鼓、对跳鼓、散跳鼓等多种套路。你看他们时而上下左右翻动，时而腾挪跳跃，时而鼓声浑厚，时而鼓声激越。在这种边敲边舞边跳的同时，鼓声与铁环的撞击声浑然一体，铿锵悦耳，以及舞者步法的坚实有力，配以歌颂神灵恩德、祖先业绩和英雄人物事迹的唱词，给观众以强烈的感染力和震撼力。其中一位舞者告诉我，这是他们进行的一次试跳。我感到来得正是时候，否则我们将会无缘得见白马民俗风情园地里这朵美丽的奇葩。草河坝雪下得大，但化得也快。不仅是村民扫雪的缘故，而且是天空逐渐放晴地温有所升高的缘故，挺厚的雪说没就没了。真是天公作美，让草河坝的白马民俗风情演出更加顺利地进行。据节会工作人员说，节会邀请了两千多领导和嘉宾，因为这是第一届白马藏族盛会，很隆重。14时30分领导和嘉宾来到表演现场。我们为了观看十二相表演，就选择了一户临近广场的白马人家，经主人同意，我们上了房顶，以便居高临下观赏演出。领导和嘉宾的队伍观看了河北面的锄地、打场、夯土墙等歌舞表演后向我们这边走来。他们进到小广场之后，演出就开始了。原来这个广场的演出是集中了池哥昼、麻昼、甘昼等一体的白马傩面群舞，又是无意中走对了地方，使我们大开眼界。麻昼舞是一种娱神、祭祀姓集体傩面舞，麻昼舞被附近汉族群众称为十二相。其实麻昼舞中只有六个角色代表12生肖：第一相用兽王狮子代表鼠和羊；第二相是牛头并代表马；第三相是虎头并代表狗；第四相是龙头并代表猴；第五相是鸡头并代表蛇；第六相是猪头并代表兔。表演的服饰根据六种动物的颜色而制，狮面具着红衣，牛面具是棕色衣，虎是条形斑纹衣，猪是黑色衣，鸡上身是红色衣，龙为绿白相间衣。但这次我们看到的十二相六个角色的服装没有那么严格界定，他们着装的颜色分别是：狮面具是绿衣红袍，牛面具是紫衣蓝袍，虎是红衣黄袍，猪是黑衣红袍，鸡是浅蓝衣绿袍，龙是深蓝衣紫袍。三通鼓罢，所有傩面具演员全部上场，跳过几圈之后，余者退场，由代表十二相的六个生肖面具表演第一场，即麻昼舞。在狮头面具的带领下威风凛凛腾挪于场内，随着打击乐手的伴奏，以逆时针转圈的方式进行表演。麻昼表演中有严格的站位排序和表演程式，要按固定套式进行系统表演，领头者为手持狮子头法器的狮头面具，排序末尾为手持祭神法器的猪头面具。此次表演中狮头面具手持金刚杵，猪头面具双手舞动红黄绿绸带，其他生肖面具亦舞红黄绿绸带。麻昼表演套路多变，在跳每一套路时，所有民众分男女两组以麻昼歌曲伴唱，随着打击乐的节奏舞步复杂多变，有快有慢，回环挪转，铿锵有力，动作流畅，而且造型逼真，惟妙惟肖，给人以很强的震撼力。在傩面舞中，还有一种甘昼舞，生活在薛堡寨的白马人传承着甘昼舞。甘昼是一种情景性傩舞，有四个男性带女性微笑面具，身着民族短装，外罩花坎肩，双手持牛尾刷表演。甘昼是表现妇女生孩子、做饭、缝制衣服等操持家务的组舞，舞步规范，动作柔美，节奏明快，幅度夸张，歌颂了女性对家庭对人类的贡献，完整的表演时间约一个小时。我们看过傩舞之后，就到其他几个表演点观看节目。白马河对岸的情歌对唱表现不俗，一是两队青年男女服装艳丽；二是姑娘漂亮，小伙英俊；三是两队年轻人都飙着劲地唱，后生浑厚，铿锵洪亮，姑娘欢乐，甜美明快，表情俏皮生动。歌声此起彼伏，一波压过一波，分不出胜负。丰富多彩的白马藏族民俗风情表演结束后，我们也都感到累了，但是仍然带着满意的笑容回到驻地吝师傅家休息。晚饭和吝师傅家共同就餐，饭菜依然丰富。也可能是饿了吧，我和同伴们又都添了一些米饭。今天是正月十五，是迎火把的日子。饭后，吝师傅的儿子、女婿早早地就出门和村里的年轻人上山迎火把。我们也早早来到白天表演十二相的那个广场，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白马乡亲，在等候火把的到来。迎火把，是正月十五晚上，年轻人敲着锣鼓，拿着香烛，直达山寨神庙，举行点火把仪式，祷告要把丰收迎回家，要把吉祥迎回家。接着由会首点燃火把走在前面带路，其他人列队举着火把往村里返。不多时，我们就看见白马河北岸的山顶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不一会儿，火光就形成了一字长蛇阵，向山下飘忽而来。火光由小到大，由远及近，在半山亭盘旋成一条火龙蜿蜒而下，顷刻飞过白马河桥头，小伙子们持火把健步跑到广场，然后将火把浸到广场边的水渠里熄灭（一般情况是把未燃完的火把汇聚到篝火中），这时广场中心的篝火已经燃起，穿着白马民族盛装的男女同胞手拉手地跳起了火圈舞。歌声悠扬，舞步欢快，篝火映红了白马人的笑脸，身躯随着舞步的起伏，荡漾起了白马人幸福的涟漪。跳吧！唱吧！歌唱民族大团结，歌唱白马人的好生活。晚上烤街火，跳火圈舞，这可以说是草河坝村白马藏族民俗风情旅游节的压轴戏了。今天，在一天的时间里，我们把白马藏族同胞的民族风情歌舞几乎全都欣赏到了。回想起来，我们虽然千里迢迢经历一整天的时间奔波到文县，但是我们在铁楼乡的这两天里收获却很大。昨天在入贡山村，今天在草河坝村，观赏了白马人的精彩歌舞和民俗风情，真是太值得了，而且白马同胞淳朴自然殷勤好客的民族风貌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而且正月十五这一天，正好是我的生日，能与这么多的白马同胞聚在一起，听他们的歌，看他们的舞，与他们同乐，祝他们生活更好，我在草河坝不是过了一个最有意义的生日吗!

发布时间：2022-10-01 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