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教室门的时候,老郭那老小子在我的后背拍了一下,把一张画了头猪的纸片贴在了我后背上。
后排两个女生,扎马尾戴眼镜的文弱女生叫祁波,在我后座,高个子女生叫文红,在王军后座。
祁波拍了我一下,哈哈地笑着说:刘文文,你后面有一头猪。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半转身问她:你说什么?
她又说:你后面有一头猪。
我放声大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她明白过来,狠狠地给了我一下:你才是猪。
打闹中老郭走了过来,问:谁把我的猪拿了?
我说:猪。
老郭跟我有默契,问:哪头?
我说:戴眼镜那头。
老郭对祁波说:猪,把我的猪还给我。
祁波拿起课本挨个打,骂我们说:你们两个才是猪。
自此以后,老郭天天来找祁波要他的猪。
自此以后,祁波和文红,去老郭他们宿舍的次数,明显多了。
我隐隐觉得,我似乎被套路了。
一天晚自习,百无聊赖的老郭又来要他的猪。
祁波说:你的猪长什么样子?
老郭说:戴副眼镜,模样还挺可爱的。
祁波的眼里蒙上一层雾水,幽幽地看着他说:那这头猪给你,你要吗?
老郭没心没肺地说:要,宰了熬汤喝。
说这话的时候,文红木然地坐在座位上,假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神中却透露出某种复杂的意味。
临下晚自习的时候,文红写了字条给我,要我下了自习陪她上山。我回她:怎么啦?
她回我:烦,想出去走走。
走在山坡的林间小道,我再次问她:为什么烦啊,你?
她说:不知道。
我说:因为猪?
她立刻否认:不是。
她这样急切地否认,不打自明,就是为了那头猪。
我叹了一声,却懒得说破。有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默默地低垂着头,沿着山路向山巅走。
又走了一阵,文红叹口气,说:那幅画,是我从你背上拿下来的,却被她抢走了。
她的话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我说:文红,你烦,就是因为你想当那头猪。
文红忧郁了,低头没有说话。顿了一顿,突然给我一脚:你才想当猪!
我心里很不舒服,所以我目视前方,默默地朝前走。
我的不快十分明显,所以,文红轻声问:生气了?
我笑笑说:没有。
文红说:你明明就是生气了。
我强颜一笑,回了一句:是,我是不高兴了,可我就没明白,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文红叹了声说:你不高兴,是你以为我想当那头猪。
我不置可否,不声不响往前走。
文红说:小文,回去了可要?我有点害怕了。
我说:不回,再往前走,一直走到山顶。
看来文红还真是怕了,有意无意走近我,紧紧挨在我身边。为了缓和气氛,她问我说:你说,这山上会不会有狼?
我说:没有。只有一个蠢蛋,和一只狐狸精。
文红蓦然停住了脚步,低垂着头看向地面。
过了一会儿她说:刘文文,蠢蛋我没意见,但是狐狸,可不可以把精去掉。
我果断地回绝:不去。因为她就是只狐狸精。
文红低头半晌,突然转身,快步向山下走去。
我没有叫她,却又怕她害怕,只得远远地跟着,让她知道我在她身后。
她生气了。
我以为我的心里会有快感,没有,却平添了一份空茫。
祁波和文红去老郭他们宿舍的次数更加多了。
每一次,只要对面宿舍传出喧闹,只要听见文红的声音,我要么起身离开,上山去当山大王;要么就上床睡觉,睡不着,就看着蚊帐发呆;要么就大声吵闹,透露一个信息:我根本就不在乎她在对面干什么。
她总是这样,在对面宿舍闹够了,临走之前,才会安慰似的来我们宿舍一下。要是我不在,或者是睡了,她就会暗自叹一声,然后离去。
快乐的时候她不知道我,烦恼的时候,我是她想到的第一人。直到今天,俱是如此!
这让我很苦恼,却又无可奈何。我能怎样,我不想失去这份彻头彻尾、毫无保留的信任。
一个周末,天晴得很好。
祁波家是城里的,所以回家去了。
一大清早的,我就被对面宿舍的声音吵醒。
一听便知,文红来了,老郭请她来帮着洗被子。
我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住,可还是阻止不了对面的声音传进我的耳管。
星期天晚上,祁波回来了,和文红一同来到了老郭宿舍。
老郭在床上躺着,祁波掀开蚊帐打了他一下,让他赶快下来。掀开蚊帐的时候,祁波就闻到了一股味道,问老郭说:哟,挺勤快的啊,你洗被子了?
老郭嗯了一声,得意地说:是文红帮我洗的。
祁波又问:缝也是她帮着缝的?
老郭嗯了一声。
有很多人不知道,那时被子不像现在这样,套上就可以了,而是要靠针和线把被面和被里缝起来。
当时我没有在现场,所以我不知道祁波的脸色是什么样子,据文红说,很难看。她一把推开老郭,哗啦啦扯下他的被子,哗啦啦把线拆了,又把他的床单扯下来,连同被里被面一道,哗啦啦从窗户扔了出去。
这一套动作很是连贯,一气呵成。
老郭怒不可遏:祁波,你疯了!
祁波不说话,阴沉着脸,拿了他的脸盆,到楼下捡起床单被子,重新去洗。
文红和老郭面面相觑,各自心怀鬼胎,俱不知该说什么好!
文红跟我讲完后,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散,我的心里乐开了花,我高兴得想跳起来!可是,我却不能让文红看出我的开心,所以你可以想象,当文红要我陪她上山、在山上漫步的时候,我得费多大劲,才可以掩盖住自己内心的愉快,假惺惺地做出一副忧她所忧、虑她所虑的样子。
那天晚上,文红唱了一路的歌,歌声忧郁。
在她忧郁的歌声中,我开心,无比快乐。
第二天,文红翘课了。
去不远处的学校找她的闺蜜,散心去了。
她的闺蜜说,那天,她唱了一天的歌。
而我依旧十分愉快,下晚自习主动约了人,到外面去吃宵夜,喝点小酒,回来得很晚。
第二天早上光棍告诉我,昨晚下了晚自习后,文红在宿舍,等了我两个小时。
一连几天,文红不再理我,无论我怎么跟她讲话,她都不理不睬。
我心想:我又没得罪她,干吗不理我?心下一恼,也就懒得理她了。
很快,又是周末。
我想好了,我也要洗床单、洗被子。所以,我早早就跟陈春春说好了,请她来帮着我洗。晾干后她又帮着我缝好。
陈春春帮我洗床单被子的时候,我借故去了文红她们宿舍。她没在,我心里很失望。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对祁波说:哈哈,今天洗被子了,是陈春春帮我洗的。
文红木然地坐在座位,就好像没听见似的。
未下自习,她就起身离开了。
怪得很,我心里没有高兴,相反,倒有几分失落。
文红刚走,老郭也起身离开了教室。
老郭一离开,祁波随即也跟着离开。
我心里暗自一笑:妈的,这叫什么事。
下了晚自习,脸脚未洗,我就睡下了。但心里空落落的,怎么都睡不着,索兴起身,独自出门,打算去喝口闷酒。
刚走到刀削面馆门口,老郭和文红就亲昵地说笑着走出来。
我的心脏一紧,一颗心啊,突突地跳。
老郭和我打了个招呼,我没理,暗暗看了一眼文红,却见她根本就没有想要搭理我的意思。
所以,我夸张地冲老板喊:老板,来一碗刀削面,再来二两酒。
那晚,我居然喝醉了,平常时间,我喝五两都没事,可那晚,我喝二两就醉了。
喝醉了的我,歪歪斜斜回到宿舍。光棍还没睡,小声骂我:你读啥子书嘛,成天逃课,成天喝得烂醉。
我心里莫明一酸,眼圈就红了,我吸了吸鼻子说:老子不读了,等天一亮,老子就收拾东西回家去。
光棍兀自冷笑。
第二天早上,祁波问我同桌王军:刘文文呢?怎么又逃课了?
王军平时话很少,但冷不丁一句,能噎死个人。他说:他不读了,在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祁波喝斥:别瞎说,怎么可能呢。
王军耸了耸肩说:信不信由你。
话音落,文红已起身跑了出去。
那时我们宿舍几乎都不锁门,也没什么门卫,所以,她心急火燎来到我们宿舍,一把把我从睡梦中拍醒。
她问我:你不想读了,你要回家,是不是?
我只是顺嘴一说,哈哈,还真有人当了真。
她恶狠狠掐了我一把,疼得我叫出声来。
她盯着我,突然眼圈一红,转身跑了。
王军中午回宿舍,要和我拼命,给我看他的手臂,活生生被掐出了青紫色。我笑了,不用问,我知道这是谁干的。
吃过晚饭,我去了文红她们宿舍,她幽幽怨怨地看我,幽幽怨怨地对我说:你就是成心气我。
就这样,我和文红和解了,我们有说有笑上了蛇山,在我们常去的地方坐下来,文红说:我还真以为你不读了。
我笑笑说:你还真信啊?
她点了点头说:因为你说过,你压根就不想来这个烂财校。还真吓着我了。接着,又傻傻地一笑,仰起脸来对我说:其实也不信,我不信你会舍得下我。
在这一瞬间,我心里布满柔情,所以我说:你傻啊,是不是?
她直直地看向远方,喃喃自言自语:傻就傻呗。
我心头一热,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文红说:说真的,一见你,我就觉得我们认识。这感觉真的很怪,就觉得你曾经是我什么人似的。
我问:那你觉得,我是你的什么人?
我以为她会说同学、朋友、或者是妹子之类,万万没想到,她开口来了句:我是你的小狐狸。
始料不及的我哈哈大笑:倒还忘了,你是只狐狸精。
她把额头顶住我,喃喃地说:是小狐狸,不是狐狸精。
我不由地生出一股柔情,低声对她说:不是小狐狸,就是狐狸精。
她咧着嘴角笑:狐狸精就狐狸精,变成狐狸精来害你。
我说:不会,你说了,你是我的狐狸精。
文红后来告诉我,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没有扑进我怀里。
我们成不了情侣。
所以,我们只能逼迫自己冷静。
文红呆呆地看天边的晚霞,惹有所思地说:知道吗,小文,入学晚会上,我也想唱《请跟我来》,但被你先唱了,而且你还唱错了几处。我喜欢那首歌,我希望有一天,有一个我喜欢的人对我说,来吧,请跟我来,带你去天涯,带你去海角,我就会跟他一生小文,你去找陈春春吧,她喜欢你,跟你也般配。
我问她:你舍得吗?
她默默地摇头。过了半晌说: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幽幽地说:有你在,我谁也不会找。要找,那也是毕业分开以后的事,这两年,我只想好好陪你。
我看见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我看见她想要握住我的手,可她忍住了,转开头,不想我看见她已然潮湿的眼。
又过了许久,我们归于平静,她对我说:小文,我告诉你,我是想过当猪,但如果可能,我只想当小狐狸。
我苦涩地笑了。
她也苦涩地笑了。
她浅浅地依住我说:人生,为什么这么多遗憾!
我自欺欺人地说:遗憾,才美!
发布时间:2022-12-05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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