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临九寨忆故人

一直认为九寨沟是神秘的，甚至从心底对那个地方有一种向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九寨沟就像一位漂亮的姑娘待字闺中无人赏识。我的同事D先生，一位有着藏族血统的风流才子就绘声绘色给我们描述过她的美貌天资，因为D先生的老家就在九寨沟。受其影响，好多次我都在说要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去，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怀疑自己是否有叶公好龙之嫌？

　　
　　本月中旬，我的好友青青（一位旅游达人，摄影爱好者）打来电话问我：“去不去九寨沟？现在是金秋时节，去那里是最好的时候，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彩林和山头的积雪。”本来我就有想出去走一走的想法了，加上是去一直向往的九寨沟，可以说正中下怀，一拍即合，我爽快答应：“去！怎么不去？”于是，我和青青背起背包，坐上早晨五点出发的大巴车，朝九寨沟方向奔去。
　　
　　从重庆到九寨沟要坐十几个小时的车，虽说路途遥远，但是一路上有看不完的风景，特别是身边有青青不停地给我指点，她已经去过九寨沟四次了，用她的话说，九寨的春夏秋冬都去过，这是五进九寨了。她说不管去多少次都看不够，因为那里是摄影者的天堂。青青告诉我：“九寨最美的季节就是秋天，而秋天最美的时刻就是树叶红了的时候。这个时间很短，必须抓紧时间去，反之叶子被风吹被雨打，很快就凋零”。听着青青的一番话，我巴不得快一点进入九寨沟，早一点看到那满山红叶勾勒出来的绚丽秋色。
　　
　　青青经常去川西摄影，对沿途的风景十分熟悉。我坐在靠车窗的位置，饶有兴趣听着青青给我指点这一路的风景---
　　“看！都江堰到了，这一路的山头上都可以看见大禹的塑像，因为这里是大禹的故乡”。
　　“看！汶川地震滑坡地带，注意那山上的石头有可能掉下来，再看那条断头路，那是地震留下的见证”。
　　“看！那个山头上屹立着一个右手拿枪，左手拿鲜花的红军，这是当年红军走过的地方”。
　　“看！这里的羌寨多漂亮，那是他们在地震后重建的村落”······
　　
　　青青告诉我，到九寨沟长途坐车往返是比较辛苦的，但是可以看见沿途的风景倒也轻松许多，如果坐飞机去九寨就看不到沿途的风景了，再说，由于高原气候的不稳定，那个叫黄龙的机场“十次起飞九次黄，还有一次在返航”，扯拐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有时一等就是好几天。说到底，还是坐车是最好的选择。有青青一路作伴，长途也不觉得长了，不知不觉抵达了九寨沟，这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了。
　　
　　导游安排我们去藏民家作客，我们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我是第一次进入藏民的家庭，热情的藏家姑娘给我们每人送上一条金色的哈达，把大块的牦牛肉、烤羊肉、烤鸡肉和藏家粑粑陆续端上来，告诉我们必须用手抓着吃，到了他们家就要学他们的习惯，要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长途劳顿后能喝上微微有点甜的青稞酒，吃上藏家的美味佳肴真是舒服极了。
　　
　　藏族姑娘大声煽情的话把我们鼓动起来，我们和她们一起顿脚鼓掌，扯开喉咙喊出：“呀嗦呀嗦呀呀嗦，扎西得嘞嗦”！藏族小伙子个个很帅气，一首接一首为我们唱歌。我在这美酒加牦牛肉的强烈刺激下，已经面红耳赤了，听着藏家小伙和姑娘的打情骂俏，思维开始扩散，突然感觉眼前这位还算好看的藏家姑娘有点象D先生。我没有对身边的青青说起D先生为何人，一个人回想起那久远的岁月里，和我同在一所学校教书的D先生的逸闻趣事。
　　
　　也许是流淌着藏族血液，D先生的性格狂放，生活上也显得放荡不羁。个子很高的他虽然是成都体育学院毕业的，但是从不教体育课，我分到那所学校教书时，不知什么原因，他还处于软禁状态，没人敢理他，只有到食堂打饭时，我们才能听到他豪放的和炊事员打招呼。D先生很有学问，古文讲的特别好，讲课时从不看书倒背如流。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位年轻老师去听他讲《国殇》，他杵着一根拐杖出现在教室，完全象一位老学究，其实他才38岁，那是他故意装给大家看的，我们捂着嘴巴偷偷笑。
　　
　　他身边总有一些年轻的老师向他请教，那个时候没有电视电脑，文化生活极度贫乏，吃过晚饭后，D先生的寝室里总有一些男女老师去听他侃大山。D先生讲起他们的九寨沟是那么绘声绘色，在静静的夜晚，那充满童话色彩的故事让大家听得瞠目结舌，流连于D先生的寝室，忘记了第二天还要去给学生上课，有时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在编故事？
　　
　　他给我们讲那里的海子很多，清澈见底的海子蓝的象姑娘的眼睛；那里的山头长满了各种类型的树木，一到秋天五颜六色，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那里的姑娘个个都住在草楼上，楼下是牲口住的地方。小伙子成年后晚上就被父母撵出家门，只能去爬姑娘的草楼，找睡觉的地方。姑娘也有挑剔的时候，不喜欢的就会拿着棒子打，不怕打，勇敢的小伙子才能和姑娘住在一起，懦弱的小伙子爬不上草楼，就只能和牲口挤了。那里的人特别朴实厚道，姑娘经常是带着一群孩子出嫁，丈夫会视为己出，带去的孩子越多越有资本炫耀。
　　
　　D先生38岁了还是单身，可他说自己在九寨沟生有十二个孩子，这些孩子都是当地最漂亮的姑娘给她生的。最让他难忘的是有一年放寒假，他回到九寨沟，在大雪纷纷的时候，他带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上山，那娇美的姑娘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整整一个冬季，姑娘一直安安静静地守在火塘边陪着他读书，不时往火塘里加柴火。第二年他回去的时候，姑娘已经生了他的孩子，抱着孩子笑嘻嘻来看他。令他不解的是，他和姑娘们生的这十二个孩子全是女孩，他不无遗憾地告诉我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生出男孩来。不过他说这些女孩个个都很漂亮，每当他回家时，姑娘们会大声喊着“阿爸，阿爸”来迎接他。D先生经常到邮局给孩子们寄书回去，有一次，我看见他一次就寄回去12本字典。
　　
　　在我调离那所学校时，D先生也由于对历史和考古的身手不凡，被西南师范大学抽调去带研究生了，好多年没有看见过他，真希望能在他的家乡邂逅故人。想着想着，篝火点燃了，我们和藏家姑娘小伙一起跳了起来。我忽然发现那位藏家姑娘的脸被篝火映照得格外好看，我私下在想，她莫不是D先生的小女儿呀？
　　
　　身临九寨沟，第一个夜晚我就被好客的藏家姑娘小伙热情的美酒和歌声灌醉了，在梦幻般的夜色里，不知怎么，我就感觉D先生在这一带出现过，还穿着民族服装，和当地人一模一样。壮着酒色之胆，我们和天南地北的游人拉着手跳起锅庄舞。活动结束后，大家嘻嘻哈哈回到了酒店，这时才感到疲惫不堪，倒头便睡。
　　
　　第二天，天还未亮，导游就催促我们起床了，静谧的早晨，天上还有月亮和星星，我们就从酒店出来，一路上，好多游人都出发了，看来进九寨沟是必须早睡早起呀！身边的青青告诉我，九寨沟有三条沟，呈Y字型，随便走那一条路线都可以，于是我们随着人群上了景区里的车。
　　
　　九寨沟好大，坐车进入沟里都走了好久，听到旅游车里的喇叭在介绍：九寨沟海拔2000米以上，遍布原始森林，沟内分布108个湖泊，有”童话世界“之誉，是全国重点风景5A旅游景区，并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广播里还说，九寨沟的主要观景点是：五彩池、珍珠滩、盆景滩、宝镜岩等十几个，九寨沟四季景色迷人，当然，最美的还是我们此行的秋天。
　　
　　我也不知道和青青走了哪些地方，反正满目的灿烂随处的倒影都被青青用相机拍下来了，受到她的影响，我也掏出手机，加入到拍摄者的行列。我看见，满头白发的老者，拄着拐杖也在拍摄，不分男女老少，所有的人都在做同样的动作，拍照！我从来没有拍过这么多的好照片，才走了一半的路，我的手机就被照片装满了，无法拍摄了。因为太美了，你没有理由不拍下来。
　　
　　天快黑了，我和青青才从沟里走出来，那天晚上，我们去看了一场《九寨印象》，节目太精彩了！第二天，我们去了与九寨沟毗邻的又一个风景名胜区黄龙。海拔3000米以上的黄龙景区是中国最高的风景名胜区之一，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自然遗产。青青提前告诉过我，去黄龙一定要做好预防高原反应的准备，提前服用红景天，因此，我买了三盒红景天准备着。
　　
　　我们的运气真好，到了黄龙看见白雪皑皑，就连多次去过这里的青青也连声说：“太好了，黄龙下雪的景色更美”。黄龙确实与九寨不同，湿润寒冷冬季漫长，夏无几日，春秋相连，年平均气温在7度左右，每年的4到11月是游览最佳时期。这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里很快就要封山了，下大雪是不能让游客上山的，你们是最后一批游客。哈哈，这就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好，运气啊！
　　
　　我们坐景区的观光缆车上了黄龙，呼吸到雪域高原的空气，感到神清气爽，青青问我有高原反应吗？我毫不在乎地说：“什么高原反应？简直是骗人的，呼吸好正常”，情不自禁地对青青说起自己对九寨沟和黄龙的印象，我说：“如果说把九寨沟比喻为美女的话，黄龙绝对就是一个大帅哥，九寨沟婀娜多姿，有女人般阴柔之美，黄龙高耸硬朗，有男子汉的阳刚之气”，青青也觉得这个比喻恰如其分，同时补充一句“到了九寨沟不来黄龙太遗憾了，这里和九寨沟有完全不同的景色”。
　　
　　黄龙有许多彩池，随着周围景色变化和阳光照射的角度不同，不时幻化出五彩的颜色，被誉为“人间瑶池”，如果不看一看景区介绍，诺大的雪域山脉，我们怎么会知道这里以彩池、雪山、峡谷、森林，“四绝”著称于世，加上滩流、古寺、民俗更是绝上加绝了。让我印象特别深的是看见了雪域之下壮观的古寺庙，突然想起D先生满含深情讲起的故事。
　　
　　他告诉我们，这里寺庙里的老和尚都有很高的学问，有一次他到寺庙去向老和尚请教问题，看见有一个小和尚手扶住墙在哭，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看小和尚的，由于教规的严厉，小和尚不得和他的心上人相聚，更不可能跟她走。两个小情人远远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在姑娘转身之际，小和尚拼命扣住墙，双手深深陷入土墙里，把土墙抠出几个手印。我久久注视着古老的寺庙，我在想，D先生从山下爬上来，他会从那一道门进入寺庙？这个寺庙里肯定发生过很多他讲的类似故事，因为，这里很多男人都有过一段当和尚的经历。
　　
　　秋临九寨，神遊黄龙，那里的韵致是说不出来的，他们是飘逸的，朦胧的，带着原始的生命之美，只有靠心灵去体会。身临其境，不由想起故人，不久前我在网上搜索到有关D先生的情况，不知是那位作者描述的：“中国现代探险家D先生，身材魁梧，“西藏红”的脸上始终挂着友善的微笑，他有着康巴汉子特有的豪爽、率真与刚毅，桀骜的头发直竖向天，一边说话一边咬着烟蒂，哈哈大笑时脚伸到了桌子上”。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给我们讲九寨沟的D先生，一点不错，就是他，他还是老样子。虽然他现在是四川省探险家协会副主席，著名历史学家，人文学家，中科院研究员，可这位康巴汉子仍然是康巴汉子。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带有仙气的水土蕴育出来的人肯定与众不同。

发布时间：2019-07-05 2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