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炮那些年，第四：红豆南国

　　（四）红豆南国
　　新搬来的宿舍，我坐在他身旁，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什么，不敢看他。
　　我手舞足蹈的大笑着，他也跟着呵呵笑，却总在不经意间，我瞥过他的脸庞，穿着军训的军装，脱了军帽后，那一头芝麻似黑黑发亮的头发，他笑起来潇洒的那一念，眼神里都是少年人满满的光辉。
　　这一年，我读了高中，遇上了这辈子第一个相恋并不可自拔的人。
　　因家在农村，而高中是遥远的县城，所以当九月第一场强冷空气突然而至，我们这群新兵蛋子被打的手足无措，短袖衬衫哪里能扛得住十多度的大幅降温。
　　夜晚时，我问他：要不咱俩睡一床？两张床单合起来暖和多了。
　　好。他点头赶紧答应，拿着薄薄的被单，穿着小短裤就冲到了我的床铺。
　　宿舍的高低铺，若是两个人睡，显得极为狭窄，我们肩挨着肩，时不时大腿碰着大腿，他似乎没在意，我却显然有了感觉，我不说，只是静静的和他说着话，静静的感受着他的呼吸，他朝我详细介绍哪几首好听的经典歌曲。熄灯后，两个人拿着当时流行的随身听，插了耳机，一起听歌曲，他按了那首《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你说每当你回头看夕阳红，每当你又听到晚钟
　　从前的点点滴滴会涌起，在你来不及难过的心里
　　你问我几时能一起回去，看看我们的宿舍我们的过去
　　你刻在墙上的字依然清晰，从那时候起就没有人能擦去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睡在我寂寞的回忆
　　歌曲渐渐放着，声音越来越微弱，黑夜的灯火穿过五楼的玻璃，落在我们的床铺，映着他渐渐睡熟的脸，一阵一阵匀称的呼吸，落在我的脸颊，沉睡的睫毛，有他年轻的俊俏。他偶然一个翻身，脸就对准了我，鼻尖和我的鼻尖就那么近乎碰触，靠的近了，大腿压在我的大腿上，那种温热瞬间传到我的身上。
　　寒夜里，能有个温暖的人抱着，真好。
　　化学老师在那儿讲元素周期表，我在看他认真听讲的神情；物理老师在讲小车运动的速度，我在看他低头计算的专注；数学老师又在那拖课讲题目，我在等待着冲过去，叫他一声，去一楼食堂还是二楼食堂？你打饭，我排队！
　　那时斜阳里，一起走在操场吹晚风；那时看见他新穿的鞋子，看他在我眼前炫耀的神采；在清晨时，我赶紧爬起来，找出他的数学本子抄作业，而他拉着我的耳朵，进行思想道德教育；在路上走，一朵朵合欢花落满青草地，落在打开水的我两身上
　　我记得写过一篇文章，叫做《再见合欢花开》，似乎合欢花就是他了。
　　就在那个高一暑假，我住他家，盛夏的夜里，电风扇呼呼的转着，到底是谁夜梦醒来，稀里糊涂的靠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到底是谁一个转身，揉着惺忪的睡眼，朦胧而问：做什么呢你在？
　　我靠在他身旁，幽夜里，偷偷伸出了手，褪开了他松垮垮的裤子，看见了那软软的
　　似乎每一丝绒毛，我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绒毛的黯黯精光，坚强不屈的杂乱而蓬松，在我的手指间，在我的鼻子里，那些他特有的味道，塞满我蒙昧的思想。
　　当谁轻轻隙开了嘴唇，多少犯罪的心，多少年轻时最伟大的错误，都在那一夜承担了，谁在谁的怀里呻吟，谁抱着谁一时忘了分寸，忘了分离，黑夜沉沉罩着，就在十八岁那年的盛夏深更，那一夜，野地外的青蛙唱的格外清醒
　　我坐在县城的街头，再没有回去，独独的从清晨坐到了晚上，又从晚上坐到了深夜，看着繁华世界，人来人往的热闹，看着那些情侣牵手的耳语呢喃，青春幸福，又看着飞鸟在城市的上空飞过，白云流淌，我孤独的坐着，这个世界的升沉荣辱与我无关。
　　顾城说：闭上双眼，世界就与我无关。
　　我说：我在外面，看这尘世的坟墓。
　　他还是来找我了，两个人，一声不吭，走在深更半夜的荒郊野外，走过小桥，走过坟地，在那座村庄的路口还有一盏灯火，好像是站着个女鬼，我只是时而抬头、时而低头，跟着他，满天的繁星，撒满了宇宙，他孤独的身影忽而显得萧瑟，冷清的声音说：以后还是做朋友吧。
　　那一夜，星斗纵横，走在星空下的两个身影，注定了一生的关系。
　　我说：我会记得你的歌。
　　黑夜里，他忽然转身进了弄堂，我终于失去了他。
　　有那整整一年时间，我沉浸在对他的思念里，就算是学业最繁忙的高三，我也偶尔会去操场上走，看看远处的落日，总有一种萧瑟的情怀在心中涵养，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恐怕这就是这一生最初的刻骨愁思吧！
　　偶尔相逢在路口，他沉默，我无言，从最初的谈笑风生到后来的形同陌路，是谁说，青春的成长有其固有的苍凉。课堂上，再次看见他变成小四眼、拼命读书做题的样，我总是如此神魂颠倒的去迷失，不可遏制住的心呀，总是缠绕在他的身上，而当每个吃饭路上遇见、每个晚自修结束，看着他和班长如此亲密的走在一起，我心中的愤恨，却无处可说。
　　听见他们俩笑声朗朗，他会不会知道，我曾经偷偷跟了他一路，听了他一路的笑，而目送他消失在灯火的宿舍楼下，我独自站在河岸，看着满河璀璨的灯火，而独自身影摇曳，多么想，就这么一跳了之，我为什么会这样，走火入魔？
　　那时候，记得有本电视剧《花姑子》，看着安幼舆和那女妖精从最初的相识，两小无猜，到最后的人妖殊途，哪怕是吃了忘忧草，从此做风尘陌路人，到最后依旧要生死相许，我总不禁黯然泪下，总容易想起彼此，如歌曲所唱：
　　爱恨缠绵似钢刀，偏偏我余情未了。
　　我躺在深夜十点多的操场上，任凭霜风凛冽，浑身冻得瑟瑟发抖，我也要弄明白，为什么咱俩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我会注定孤单一个人，为什么我会如此颠沛流离似在人世间。
　　那一年，恰好身体的病最重，去了几回南京治病，费尽了家中的钱财，也终于放弃了治疗。
　　几度，我不想活了，坐在浴室的水龙头底，深秋时节，让冷水淋浴满身，赤裸的身体呀，或者就此洗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有何不好？既然，人世间的医药不能治，就这么拖，既然想爱的不能爱，想依偎的、必须绝情，那么，我活着还要做什么？
　　离开高中后，我也偶尔提起过，我是死在那座学校的，虽然是县城第一的高中，可是这一切与我何关，我要这第一的头衔来做什么？这些虚荣，我不要。我要的，已经离我而去，朋友也早已不是朋友，心死在那，对人，对世，都种下了悲观消极的念头。何必再回去，回去看自己留下的尸骨吗？那些所谓教书育人的辛勤园丁，又该惨杀了多少青春而渴望的心？
　　我后来，也曾歹毒的如鲁迅似诅咒，寻找最恶毒的咒语，去咒骂那个辱骂我的老师，也咒骂她让我和他分了座位，多少过往，都毁在这该死的教育里！
　　都过去了，今夜，我只是想写写文章，说说过去，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而春去秋来，西风飒飒，少年子弟江湖老，那些旧人又在哪里呢？那个青涩而孤独的少年郎，又是埋在哪里呢？

发布时间：2022-10-26 1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