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果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西北风像吹哨子。小虎还是睡不着，应该说是不敢睡。冯兰那边响起了均匀而好听的呼吸声。此刻小虎能感觉到她胸口的起伏，也许正在做好梦。他早就被尿憋醒了，却蜷着身体，一动不动，因为两脚被冯老师紧紧的箍着，苏北过了小雪后还是很冷的，冯老师怕他蹬被子受凉。他有点不自在，这两天很怀念自己的小屋，虽然那里的霉味远没有冯老师宿舍里的栀子花香味好闻，被子也没有这里的暖和，可是罗阳还是想回去。这种感觉是前天开始有的，确切说的是他吃了那个东西以后的事。罗阳是个孤儿。八几年苏北的农民养蚕的多，蚕是个娇贵的东西很容易生病，石灰是很好的消毒剂和干燥剂，但当地不产石灰。罗大刚也就是罗阳的父亲买了一条旧机帆船，从江南到苏北走水码头。成了村里第一个个体户。所以小虎的童年还是很幸福的。苹果是一蒲包一蒲包的买回来，还有一种句容的油炸干子很甜很鲜的味道。可惜这种味道没能持续多远，就在小虎七岁那年夏天和父母一样出船的表叔带回来一个消息，罗大钢的船撞上了江猪子翻了人没了今年小虎十岁了，村里的小学也砍了。小虎的爷爷将他送到公社中心小学来上，班主任冯兰是个很好很漂亮的老师，南方人，一个很有名的师范学院的毕业生。那年太祖搞下放，插队到这里。没有回城，也没有结婚！当爷爷和她谈起罗阳的情况时，小虎看到她眼里闪烁着晶莹的东西。本来小学是不住校的，但罗阳太小了，他们村离乡里太远。正好冯老师也是单身，所以校长和她商量叫罗阳和她一起吃住，每个星期六爷爷来看小虎，并带来米和蔬菜。冯老师没要过他们的钱。小虎的成绩很好，因为他非常聪明，就是不爱说话。尤其跟冯老师住在一起，他感到更加的压抑，每天看着别的同学放学后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回家去，他就很羡慕，很羡慕有家的滋味！冯老师待她很好，倒不光是功课抓的紧，规矩也很多，比如每晚要洗脚刷牙，上过茅房要洗手等等，小虎最怕的是晚上睡觉，因为在家都是光着身子睡的，可冯老师说了随便裸露身体是不文明的行为。冯老师的宿舍是在学校操场西边的一个两间小土屋，是曾经的杂物间，墙体已斑驳，依稀还能看到打倒XXX大工贼的标语。现在屋前屋后也种上花。有一口很清澈的老井可以洗衣服，总是小虎打水。他的气力比一般的同龄孩子要大的多。冯老师经常一边洗衣服一边轻轻的哼唱。她的声音很干净，是一种没有杂音的银铃子声。每天的饭菜也很简单都是些乡下的水蔬菜。隔三岔五的爷爷也会送点儿鸡蛋野鱼之类给他们打打牙祭！冯兰不会做饭，每天晚上都是罗阳做好，再留一点儿第二天中午对付。所以没人的时候冯兰都叫他当家的，里屋只有一张小木床和小藤箱。外屋被用篱笆隔开了，有一个土灶和一个楝树小长桌，每天他们在这上面吃饭，小虎做作业，冯老师备课。就这样两个没有家的人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家。可是一切都被那个东西打破了。。。。。。那是上个星期三，表叔捎信来说爷爷病了，小虎知道爷爷的哮喘病每年冬天都要犯的。他和冯老师说想回去看看爷爷。冯兰一开始是不同意，理由是罗家庄离学校很远且路也不好走，就算放学后朝家快赶也要一两个小时。再说一个十岁的孩子又怎么能叫人放心。小虎笑着说水乡的孩子没那么娇气，这点晚路算什么。并保证明天赶回来煮饭，冯兰知道这个孩子对认准的事情很执着，只好同意了。下午第四节是自习课，小虎早早地完成了作业。放学后他接过冯老师递过来的两个水煮山芋便急急忙忙的上路了，冯兰一直把他送到校门口，临了还不忘叮咛路上小心之类的话，直到小虎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才怅然的回到宿舍。一进门就就感到一阵冷意，虽然和这个孩子住在一起没多久，可自己好像对他充满了依赖，他不太爱多说话，小小年级却显示出成年人才有的睿智与勤劳。能做可口的饭菜，每天打扫屋子。成绩是极好的！就是很少见他笑。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个孩子而是男人！想到这里冯兰笑骂自己说：想什么呢？人家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而已月亮很高了就是灰萌萌的！路上很少见到行人，两边都是青莽莽的大田。偶尔会有三两黄鼠狼大摇大摆的走过，这东西不像野兔据说有灵性所以不怕人。小虎无心惹它们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老鸦河渡口，只要过了这条河就离罗家庄不远了。有一条小划子拴在渡桩上，因为不是什么交通要道，渡客也不是太多，摆渡的早就收工了，这也难不到罗阳，他跃上船解开了扣绳拔出竿子轻轻一点，船便荡开了。水流不是很急河中布满了一快快的水花生，小虎知道要小心的避开它们不然被缠上是很麻烦的！船渐渐地荡到了河中央，突然从旷旷的空野中传了一阵如婴孩般惨烈的嘶鸣，和水牛一样的嗡嗡声。声音很糁人，小虎知道这是水獭猫的声音，前年和爷爷杆缯子捕鱼时就听到过。爷爷说水獭猫是很可怕的动物，有很高的灵性，能学人走路，像个蹒跚的婴儿。可到了水里力气却大的惊人。曾经有年夏天有户人家用网缠住一个偷鸡的水獭猫将它绑在石磙子晒。很快晒的奄奄一息了，隔壁的一个老奶奶看它像个小黑猫很可怜就浇了它一桶井水，谁知到它有了水立刻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张开獠牙咬断了绳索并拖着石磙窜了河去了。罗阳正想着，又是一阵婴孩的哭声传来！比刚才那阵更加的惨烈，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而发出恐怖的求救声。奇怪！在这近河中它已经算是水中霸王了，是什么东西让它如此害怕罗阳自语道。他顺着这叫声望去，只见东南边的水面露出了一片大大的黑影，不是水花生，因为水花生是平的一大片。而这个黑影是一坨的，四周扁平中间耸起像北方饺子一样，突然见那黑影动了一下，收缩起来，发出水牛般的哼哼声。中间更耸了，像个圆球。那惨叫就是圆球里面的东西发出的。席子！小虎不由惊呼到，自己也吓出了一阵冷汗。席子是一个猜想中的动物，它没有四肢，甚至没有嘴巴。在岸上它往往蜷成一个球，发出诱人的香气像一块美味的肉团。有东西吞进嘴中它就会立刻滑到肚子里，然后慢慢的舒展开来，将猎物五脏慢慢吃掉，再从肛门出来。要是在水里它就平展开像个凉席，有小动物落在上面就突然包起，将猎物捂死腐蚀掉。小虎想老鸦河是通往运河的，这个东西也许是从长江漂过来的，正好遇到水獭猫了。想到这里他便将船向那团黑影划去。这孩子天生胆大，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由于自己的一次好奇而改变了一生的命运。。。。当船更靠近黑影时那声音更加得到清晰了，令人毛骨悚然。借着月光小虎仔细的看着，是一红色的肉状物，像海绵一样的东西，很多小眼睛里伸出细长的卷丝状触手。发出诱人的香气。包住一个猫一样的动物，那动物的四肢和身体全然动不了了。只有一个头还在徒劳的挣扎。张开锋利的牙齿四处的撕咬，可这个海绵样的东西好像牛皮糖一样的莥韧。很快猫不动了，身体像荤油泡汤般的缩小。小虎开始感到害怕，撑篙就想离开。突然听到一个不像是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走孩子。我是来等你的小虎几乎惊倒，以为是幻觉，加紧拔篙子逃离。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双手好像也不是自己的了。而此时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不要走孩子，我是来等你的小虎想说话可他发现自己嘴巴像被海绵堵住了一样，只还在心里呐喊：你是什么人呀，为什么缠住我。金命的宠儿，只有你才能使这水魄之珠不至于干涸，只有你才能拯救我们水神道的命运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仿佛他能听到小虎心里的话。再看那个水獭猫已经变成了血水，席子也已蜷成一个圆球，并慢慢的升离水面，这是天上的月亮开始明亮起来，一束柔和的白光透过云层照在这个肉球上。而这个肉球的表面开始慢慢的滴落。融化。小虎被吓傻了，那个声音又一次的响起：我是龙魂！为了找寻金命宠儿已经孤零零的等了几十年了。孩子一会儿我的灵性将融化到这个水魄之珠里。你吞了它一切都明白了不要！我不要吃什么水魄之珠，我也不是什么宠儿，让我回家，我爷爷病了小虎竭声道。孩子！这是你的宿命。你是逃不掉的伴随着声音最后一次的响起，只见那冉冉升起的圆球已经被月光包容，表面的软肉开始快速的溶化，像牛奶一样滴落。慢慢的变成了一个蓝汪汪的小球，象水晶一样的剔透的东西。然后它开始旋转并向罗阳的的嘴边飞来，小虎如同梦呓般的张开了嘴巴，当水球贴近小虎嘴唇的瞬间。他觉的自己整个人都空灵了，身体已不再是自己的身体！在水球由嘴边轻轻的滑向胃部的过程中，他感觉体内所有的浑浊都被逼离出来，由毛孔向外散开。五脏六腑渐渐绞痛，四肢百骸噼啪作响，水魄之珠开始在体内游走消化所到之处如电击，火浴般的痛苦，好像细胞都在重组，在一番涅盘般的经历之后水魄之珠终于不复存在，它已和小虎的身体合二为一，并改变了后者的体能结构。此时的小虎已明白了龙魂的嘱托。原来宇宙是个包含在天界之外的多元复合体就像镜子里边的镜子，存在着无数的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是人道与鬼神道的共存体，若鬼神道兴人间便会有无数的杀戮，若人道兴鬼神道便要遁行到另一个空间。前清末年鬼神道兴，人间经历了百年的纷争倒悬直至我朝太祖（他本是天界帝星）登基，人道大兴一切牛鬼蛇神纷纷逃离，直至今日人间已无神道的存在。而五行中的水神道依托的龙神因为错过了结界交错期就留在了人间，被太祖的刚气所逼，化鳞退角血肉全无，变成席子蜇伏于缝隙之间，其精元水魄之珠藏于沟渠，却被水獭吞食，使其灵性大增，但水魄之珠是水系的至宝，水獭猫是木系的小兽，按五行相生克的道理，水生木而木生火，所以水魄之珠在其体内不能溶化只能长其灵智。龙魂蜇伏几十年只至今上在位，提倡和谐社会，人道已无刚气存在只要再找到一个八字全金的灵童，就可以通过水魄之珠传延水神道。罗阳就是八字全金的灵童，也就是说现在的小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存在的人神混合体。当他明白这一切后嘴角边泯出一丝微笑，此时的它已不是一个十岁孩子了，船还在河中央，小虎瞑目苦想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连串奇怪的符号！这就是水神咒语。五行敕令，水司真宰听我龙神驾驭，水推舟！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渡船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且越来越快就像有了动力一样！潜意识告诉小虎，他已经有了超能力，虽然刚开始还很微弱。上岸后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将船送到了对岸。虽然还不能御风飞行可轻轻的一跃也能离地数丈，他不经意间看看路旁的大树，惊奇地发现树木原来也是有生命的，它们的脉络就好像人体的血管一样，同样流淌着（绿色的）血液，他试着和它们交流，看它们能不能接受到自己发出的感应，树木发出了愉快而谦卑的回应。好像做好了接受罗阳成为它们君主的准备。五行之中的水能孕育万物所以古人说上善若水，此刻小虎也无心冥思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要紧快回去为爷爷做些什么（第一章完）
　　　　　　
　　

发布时间：2022-12-08 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