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飘零四 【中篇小说】

　　4上坟
　　李军和桂花忙着田地里的活计，经常是汗流满面的。可是他们不觉得累，他们心里有期望，如玉就是他们奋斗的力量。他们要把农活忙完，好去城里租房子，陪如玉读书，不能让孩子孤单，这时他们的愿望。
　　如玉每天手里不离手机，吃饭睡觉都拿着，舍不得放下，每时每刻和王赫聊着天。王赫把单纯的如玉带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新奇的，多姿多彩的，是如玉从没听到或者见到的。
　　王赫跟如玉讲跳街舞疯狂的少年，他们个个是自由的舞者。个个青春靓丽，性格怪异桀骜不驯，做着自己喜欢的快乐的事情。还讲到魔幻3G电影；超仿真游戏，网吧里的稀奇故事王赫的这些讲诉让如玉真的着迷得不得了，王赫在如玉心里的形象也高大起来。让如玉很佩服他的见多识广。如玉是那么的单纯，单纯到相信听来的一切都是真的。王赫还说如果如玉去城里，他就带如玉去玩，去网吧里玩很刺激的游戏，看世界大片惊险又刺激。如玉心里好高兴。在心里憧憬着想象着王赫所描绘的一切，那会是怎样的美好呢！
　　如玉问王赫，你读几年级了，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王赫说，我读的是社会大学，什么都知道一些。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学校呢？王赫哈哈大笑，傻丫啊，读书读傻了吧你!我的学校就是社会。我才不爱进学校去死读书，才不受那份罪呢？你看看现在满街都是大学生，还不是去工地当力工。我才不学那没用的东西呢。这话让如玉很惊讶。知识无用论。没有文化，你将来怎么办呀？如玉问。天生我才必有用，行行出状元，我自己照样闯世界。王赫的话很豪壮，在如玉的心里落地有声。如玉越发的崇拜王赫了。
　　如玉很晚了，怎么还玩手机呢，快睡觉吧！桂花起夜时，发现如玉还拿着手机在玩。
　　妈，我没玩，我用手机看书呢。如玉撒谎道。如玉知道妈妈没什么文化，不懂这些的。平时如玉说什么妈妈都相信的，因为如玉以前真的不说谎话的。
　　桂花回到自己屋里对李军说，咱闺女真爱学习，还用手机看书呢。李军说，如玉懂事认学，我们俩再辛苦也值得。田里的活马上就忙完了。我们得去城里租个房子，陪孩子读书吧，如玉将来有出息，我们脸上也光彩。桂花啊，快七月十五了，明天买些冥纸给父母上个坟吧。如玉考的这样好，也该告诉地下的老人一声。好吧，明天我就给你准备好纸钱，不早了睡吧。桂花说完把灯关掉躺下了。
　　东北夏天，四点多点天就亮了。桂花早早起来，按照李军昨晚的吩咐，把要去上坟的冥纸都准备好了。做好早饭，桂花叫李军起来吃饭，又去如玉房间见如玉还在酣睡中，桂花想孩子昨天学的太晚了，还是让她多睡会吧。桂花这样想着，悄悄退出了如玉的房间。
　　吃过早饭，李军骑着摩托车带着纸钱往村子的北面驶去。李军在苍翠的庄稼间的小路中前行着。今年的庄稼长的特别的好。玉米秧苗，高高壮壮的，每棵秧上都有两个玉米穗，现在都吐红英了。大豆长的也很喜人，远远望去，绿油油的一片，枝叶在风中起伏着，露出下面密密匝匝的青豆夹来，一串串的。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啊，李军看着长势喜人的庄稼，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对于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看到这样的庄稼那份喜乐感是比什么都欣慰的。
　　李军停好摩托，用胳膊夹着冥纸往远处的一块林地走去。这里是村子集中的坟墓地。李军的父母都葬在这里。李军来到自己父母的坟前摆好供品，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个圈，然后在圈子里把纸钱点燃。嘴里叨念着，爸爸妈妈你们在那边放心吧，这里都很好的，如玉考上了城里重点中学了，你们二老保佑如玉将来考个好大学，给咱家光宗耀祖。我和桂花也要去城里陪如玉读书去了，要不，孩子一个人在城里太孤单了。
　　李军跟地下的父母说着心里话。看纸都息灭了，给父母磕头才起身拿起另外一捆冥纸钱，朝坟墓地外面走去。这里的坟地四周载了矮矮的一圈榆树，就把坟地分成了两部分，树丛里面的都是正常的生老病死的人，葬在外面的人就不是了。这里农村人的规矩习俗，没成家的人或者横死的人是不许进祖坟墓地下葬的，只能葬在坟墓地的外面，太小的孩子要是死了，就烧成灰扬了，葬都是不允许的。还说，那样横死或者没成家的短命鬼会影响下一辈的子孙，所以是不允许下葬的。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历年来村里人都在遵守着这个习俗。
　　李军在坟地外五百米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小土包，上面长满了杂草。土包小的几乎和地一样平了。李军用手拔着土包四周的杂草。不由的一阵心酸，也很自责怎么就没带一把铁锹来呢？这坟应该添些土了。李军清理好坟四周的杂草，才把纸钱点燃。
　　姐姐，我来看你了李军说着话声音有些涩涩的。李军是很想念这个姐姐的，因为小时候，大姐很疼爱他。李军记忆中的大姐比妈妈还要好。
　　李军姐弟七人。这里沉睡的是李军的大姐李梅。李梅是家里的长女，李军是老小，李梅和弟弟李军差十二岁。李军的童年都是在这个姐姐的背上的。其他哥姐欺负他，都是大姐主持公道，告诉别的兄妹不许欺负小弟弟。姐姐十六岁就跟爸爸去生产队挣工分了。每次出去干活，姐姐总是给李军抓几只大火蝈蝈，还用苇草给李军扎了好看的蝈蝈笼子。小火伴都很羡慕李军有好玩的蝈蝈。而李军也最喜爱这个大姐姐。这个疼他爱他的大姐，给李军童年带来很多乐趣。
　　可是没想到会发生那样可怕的事情。那年李军五岁，李梅十七岁，七月份的一个下午，李梅去野地里挖猪菜，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猥琐的男人，一下抱住了李梅就亲吻。李梅奋力挣扎，大声急呼，幸好有两个看庄稼的社员闻声赶了过来。把那个男的抓住送到了公社派出所。李梅哭的泪人似的回到家，把事情的经过跟爸爸妈妈说了。爸爸妈妈就说，你别哭啦，记得以后不许对外人再说这事，多丢人啊，一个黄花闺女儿让男人给亲了，以后还怎么找婆家。爸爸也咂着烟袋说，以后梅子别出去了，这事多丢人现眼啊，她妈啊，拖人给梅子找个婆家吧，找个远一点的人家嫁了吧，免得让婆家人知道这事，该给梅子脸色看了。
　　当晚梅子没吃饭，一个人躺在炕上默默的流着眼泪。天亮的时候，起早做饭的妈妈发现李梅在院子后面的树上吊着呢，脸色青紫早就没有了气息。
　　当知道大姐死了，五岁的李军哭的最伤心了，他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自杀，那时候的李军还太小。后来公社领导来了，安慰爸爸妈妈说，那个男人公安已经做出了审判了，送进了监狱。你们节哀吧，你女儿是好样的，贞节烈女啊！领导决定了，李梅虽然去世了，每年应分的口粮还是按原样分给你们家。
　　父母万分感谢党的好领导为民做主，父亲因为领导的一番话才把姐姐安葬了，要不姐姐的尸骨就要被用木材烧了，然后把骨灰扬掉了。因为姐姐是一个没成家的女子，又是横死的，按习俗是不许安葬的。后来父母对很多人讲起李梅的事情，略带着一点自豪，人家都会安慰赞叹几句，好烈性的贞洁女子。
　　那时的李军只是想姐姐，大人说的什么贞洁烈女他根本不懂，他八岁上小学的时候，看到课桌中间都画着一个竖道，后来才知道，同桌的男生女生不许说话，不许过课桌的竖道。女生过了竖道，会被人说不知羞；男生过了竖道，会被人说不要脸。那个时代就是那个样子的。虽然解放了，一切旧的风俗还在延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十年二十年过去了，姐姐的事情被人淡忘了。以后即使再提起，人们都只是笑笑，那个笑是那么的轻、那么的淡，或者有些人会沉默的走开。
　　其实李军当时也不懂，更不知道姐姐的死是对是错，值不值得，只是听那时候的老人是经常夸赞姐姐的。岁月就是这样么？把原本浓重的慢慢淡去。无论是好的坏的，一切都逃不掉时间的洗涤。
　　现在李军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姐姐的记忆也已在他的脑海里模糊了，别人更不会再记得姐姐的事情了。年节来祭拜父母的时候是李军最想姐姐的时候了。
　　李军擦了擦眼角，向姐姐的坟墓深深鞠了一躬，便往回走去。又回头再次看姐姐的坟墓，已被蒿草淹没了。李军心里有说不出的怅然，叹口气走了。
　　

发布时间：2022-12-09 2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