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

【导读】陌交通，寻常巷陌。那些斑驳的人潮涌动教唆着一个城市的喧嚣与嘈杂。这是一个有太多熟悉的陌生人的城市。每天与一些熟悉的面孔相遇然后云淡风轻的擦肩而过，谁也不希冀在这样的瞬间发生什么意外，谁也不指望能在这样的瞬间擦出什么火花。

　　她想换一种心情。
　　笔记本放在膝盖上，纤长的十指涂着龙胆紫在键盘上游走，轻巧的敲击声合着咖啡厅里的蓝调音乐，拿铁浓郁地泛起一阵阵香醇。她不喜欢放糖。喜欢纯正本色的味道，一如那些淡妆甚至素颜的女子不加修饰的穿着褪色的牛仔裤和肥大的圆领T恤，还有深夜里卸掉虚伪面具黯然憔悴着抽烟的男人。他们都彰显着自我尽管让人觉得疲惫和疼痛。
　　她也是素颜的女子。除了一条铂金的没有坠饰的项链再没有其他妆扮。20岁芳华的她皮肤有一些干涩，但看起来却还是平滑细嫩的。因为她偶尔还会想起来贴补水面膜，吃那些维生素丰富的水果蔬菜。她不忘偶尔对自己好一点，这是她生活里仅有的一点情调。磨旧了的帆布鞋走在光怪陆离的都市，从城南的杂志社出来坐公交经两个小时的车程回到城北独自栖息的小公寓。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随着公车轻微地颠簸，左脚抵住前面的座椅右腿伸直，左手托着下巴神情流离地望向窗外。她尽量保持让自己感到舒适的姿势。
　　阡陌交通，寻常巷陌。那些斑驳的人潮涌动教唆着一个城市的喧嚣与嘈杂。这是一个有太多熟悉的陌生人的城市。每天与一些熟悉的面孔相遇然后云淡风轻的擦肩而过，谁也不希冀在这样的瞬间发生什么意外，谁也不指望能在这样的瞬间擦出什么火花。大多数情况下忙碌使人变得麻木与冰冷，恪守并自闭着孤独和堕落，幻想着拨云见日的华丽邂逅却在一些场合残忍的强颜，逢场作戏后无奈地微笑了，陶醉在香烟和蓝色妖姬的微醺里，忘我的昏沉然后疼痛地清醒。回去。无力相信所以宁可在那些可能是对的时机故意错过一些可能是对的人。
　　幻想使人感到安全。
　　收入微薄。最痛苦的事情便是饥饿。无论如何她都不至于居无定所。她并非奢侈的一个人。不会用刚到手的薪水蓦地就消费在昂贵的香水或者风衣上。她不会为一件橱窗里的商品流连太久。那都是太多人适合的东西。在没有出售之前就可以属于许多人。定期去超市购物，拎着大包小包的用品。而食物却永远都是全麦面包、巧克力、威化饼干、起司蛋糕和灌装牛奶。还有速溶咖啡。过没有膨化零食的简约生活。亦没有泡面。闲暇写不出来也不想去郊外散步的时候，一身轻便妆扮地去菜市场买许多花色的蔬菜。她会自己下厨。与菜农讲价的时候她倔强的真的俨然一位家庭主妇。可是她没有男人。
　　都市筛出了许多琐碎短暂的恋情却沉淀了真爱。也没有人敢奢望一份感情可以维系长久。
　　没有宠物。夜半关掉电视和音响，任电脑放映全黑的屏保，只有主机一个小小的按键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蓝紫色的，像邪恶的怒火。靠着窗檐喝从冰箱里取出的牛奶，想象着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有营养地进行着。霓虹璀璨如画，街景里来往穿梭的车辆划出一道道平行线，人声被夜色湮没。她坐在窗台上蜷缩着抚摸冰冷的脚趾，头靠在窗户的磨砂部分。蓦地感到一阵失聪。
　　全无睡意。许多个这样的夜晚都岑寂荒凉地度过。然而她会与陌生人聊天。近乎网恋地与许多男人进行着言语的暧昧。她无法摆脱他们，也不想失去他们。其中一个沉默的人她保留着他的名字和仅有的一小段简洁的对话。她暗恋他。有时不经意间模仿着他的文笔，带着全然不同的心情，以另一种沧桑的口吻。那段对话是他们恬淡地谈论着生死的内容。他因为蹉跎而饱经风霜因此释然，而她只是心力交瘁所以麻木。天各一方的气味契合。他吸引着她执迷，而她却只是他的一个过客。或许有一些欲念，然而谁都来不及挣破这场看似无止境的沉默。
　　冰箱里只剩下一片全麦面包和半罐牛奶。还有几个小时便是黎明。这几天是可以放纵地休息的日子，尽管她大多数时间与假期无异。她想出走，去另一个城市。莫名的一种执着的冲动。去到他的城市。听别人说那里很美。
　　花几分钟收拾行李，装两件衬衫T恤，下楼买了两瓶矿泉水便搭车去长途汽车站。几个小时的车程。然而她还没有想好究竟要在那里停留多久。她只是想去看看，换一种心情，也许在看完另一个城市的聒噪与浮华之后便可以马上离开。她没有给他打招呼，但希望可以在某个角落意外的碰到他。纵然只是一个侧脸继而转身。然而即使没有邂逅，她也没有遗憾。她原本可以去其他的地方。
　　高速公路除了车辆急速而过的奔驰呼啸便只剩下了风声。她贴在窗上看远处的绿野青山。或许某一刻她更希望这样的行驶不要停止。奔流的感觉让人体会不到尽头。想到自己还要下车，所有人都只是乘客，彼此只是过客便感一丝微凉从心头流淌了过去。然后融进血液，刺入骨髓。
　　阳光刺眼，一夜无眠不至于让她虚脱却也带给她足够的困倦。她蜷缩着睡了一段时间。然后抽搐了一下醒来。汽车到站了，渐渐听到人群的声音。捋了捋头发慢条斯理的下车。
　　没有目的地。从车站随着人潮涌出，看到的依然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景象。不同的是，这是另一个城市，所有的味道都与过往不再相同。每走过一个十字路口都有可能忘了归去的路应该向左还是向右。
　　迷失给人一种消失的错觉。却让人感觉良好。这是一个纯粹陌生的城市。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索性包了一辆观光的三轮，嘱咐车夫尽管满城转就好。有一些穿着时尚的年轻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浅浅付诸一笑，坐上车，开了瓶矿泉水便开始了旅程。那些繁忙大步流星的人都是旅人，而她却丝毫不敢到情绪上的累赘，另一个城市逼仄的天空在闲情的人看来总是高远而辽阔。属于另一个城市的喧嚣与嘈杂总是与自己无关。
　　路边咖啡厅、音像店的橱窗上涂鸦着许多美好的画面和文字。掏出耳机放起最爱的林海钢琴曲。车夫时不时指着一些精致的建筑让她看，她笑着听车夫讲述属于这座城市的故事。他说的是方言。浓厚的地域风情。饱经沧桑和风吹日晒的车夫皮肤黝黑得看不出年龄，如果苍老想必是硬朗的，如果年轻想必是阅历丰富的。绕了大半个城，穿越一些巷子胡同，与嬉闹着的孩童的明澈的眼神相对，一些慈祥和蔼的老人微笑着，她感受到生活的平淡与祥和。在靠近闹市的一个地方她下了车。因为从那里飘来食物的香气。都是地道的风味小吃，虽然像肉串臭豆腐之类的烧烤无处不在，但宛若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样，她想试着融进那里的韵律。肆无忌惮的坐在街边的小摊上吃麻辣烫，时不时发出痛快的嘶嘶声，她要了一瓶啤酒。对面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看着她毫无顾忌的吃相笑了，她也笑了。没有交谈。
　　夜幕降临，灯火霓虹又开始放出熠熠光辉，喧闹的街边路过一对又一对牵手的情侣，男孩把手搭在女孩的肩上，女孩的脸颊便透出羞涩地绯红。昏暗的树下还有一些情人拥吻。她吹着风走着，踢着路上的石子儿，思考这个夜晚要在哪里度过。
　　路过一家台球室，想念从前衣装邋遢地跟一群男孩子一起打桌球的样子，忘记了吃饭忘记了回家。从昏暗的房间里传出一些年轻的叫嚣声，带着轻狂的粗野夹杂许多嘲讽和谩骂，还有女孩子放荡的笑声。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么。她没有继续回想下去。而是转身进了一家网吧。网吧里的人还算多，夏天的燥热还未全部退去，开着空调的网吧多少让人感到一些凉爽。还有逃避。那些在这里连续待上几天夜不归宿的人，难道他们真的没有自己的电脑么。网吧还有一层幻彩，带着些许逃避的气息。
　　她向房间里面的角落走去，准备玩一个通宵。选中一个位置，旁边坐了一个帅气的男生，清爽的短发鹅黄的皮肤，坚毅的眼神里透漏着不为人知的忧伤。抽着烟，安静的对着屏幕进行着虚拟的厮杀。她还没有走近，却已不敢再向前挪动脚步。
　　是他么。
　　她欣慰地笑了，但还是感觉寒冷。没有交集的人咫尺与天涯只是文字上的区别。然而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侧脸，拨了他的号码。
　　三四个嘟声过后，那个男生从兜里摸出了手机，表情淡漠的准备看来电显示。或许真的显示的是她。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惊异，正准备按下通话键，可是她挂断了。然后转过身去，从自动贩卖机的橱窗看着他的影子。有些诧异，发了一条短信出去，掐灭了之前的那根烟。
　　你打电话，有什么事么？
　　真的是他。
　　没有，我按错了。她清晰地回复道。
　　然后看着橱窗里的那个影子淡淡的笑了一下，点燃一支烟，继续厮杀。她放心地又走了回去，坐在背对他的位置。然而虚拟的世界他们还是沉默没有交谈。
　　纵使只有转身的距离又怎么样呢。
　　她玩了一会厮杀的游戏，写字听歌，看旧电影。夜已深，她也点燃了一支烟，决定次日离开。她可以在陌生的城市抽烟，因为自己的城市有太多人都与她相识，他们都以为，她是不会抽烟的。
　　昏昏沉沉地她也不知道何时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拂晓，空调吹得她感到有些寒冷。起身准备离开。
　　搭车穿过许多纵横的公路到汽车站，她觉得轻松了许多，尽管来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做过。
　　　　
临行的时候她发了一条短信给他。还是想告诉他，她来过。
　　我来你的城市了。见到了你。
　　什么时候？在哪里？
　　昨晚，你的背后。
　　是么。幸好我看见了你。
　　你见到了我？
　　是的。半夜准备离开的时候，你睡着了。你很美。
　　哦，呵呵。
　　什么时候走？
　　我已经上了车。
　　哦。保重。
　　保重。
　　汽车开动，离开这座城市。
　　见过面了。真的没有白来。不是么。
　　终。

【责任编辑：可儿】

发布时间：2023-05-23 06: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