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故事

【作者简介】：焦朝发，男，重庆人，现供职于深圳某行政单位，已在全国二十余家报刊发表小说、散文300余件，十余次获得省市级文学大赛奖，作品入选各类文学专集多本。其中短篇小说《木屋的故事》1990年获全国春草杯征文大赛一等奖，《日落黄昏处》1993年获广东人民出版社希望杯优秀短篇小说奖，《猎人》1994年获陕西文学创作研究会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腊狗》1995年获《人民文学》当代新作评奖讨论会一等奖。出版有文集《流逝的深情》、《南方梦》等。现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龙岗区作家协会秘书长，《龙岗文艺》杂志编辑。　　

　　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天夜里，离春节还有20多天时间。
　　我敲开了荷莲的门，她把我让进了客厅。我问：荷莲，你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个家中？语调极平静，但冰冷，不容一丝商量。荷莲没有回答。空气仿佛凝固了，房间里静得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我感觉到了我心跳的加速，那一刻，奔涌的血似将冲破经脉，喷满那狭小的空间。荷莲静静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头扭向了窗外，隔着窗玻璃，无目的地直视着黑色的窗外。我被刺伤的感情无情地撕裂着我的神经，我忽然觉得心有些颤抖，眸子里渐渐浸漫着一层水雾。我环视了一下小屋，目光停留在荷莲的身上，就是那娇美的身影，那西南山水滋润出的甜甜的面容，让我魂牵梦萦了三年之久。一片沉寂中，我拉开了客厅的门，野性的寒风扑进了屋里，我拉着灯光中自己的身影走了出去。冰雪的乡村街道上，新留下了一行深深浅浅弯弯曲曲的脚印。
　　那天夜里，我觉得真的好冷，全身都僵了。
　　三年前，一位久违了的同学邀我聚会。前来一起聚会的荷莲在那天走进了我的眼帘，走进了我的心灵。我找了个机会轻声问她：荷莲，我能约我的朋友来你家玩吗？她淡淡地一笑说：怎么不行！于是我便约了几位朋友，乘荷莲放假的日子踏着月色来到了她的家，荷莲的一家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歌声、琴声、笛声整整喧闹到凌晨，我们方依依不舍地告辞。未了的余兴，微妙的喜悦，让我自此仿佛着了魔般，每周休息日，我总约着我那些朋友，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荷莲的家。
　　说不清的情缘，把原来根本都不熟识的荷莲和我拉近了。后来，朋友们再不如约而至，把有限的时空留给了我和荷莲，让我用心去体会被情与爱幻化了的斑斓世界。
　　在我的眼里，荷莲的一双单凤眼灵灵闪闪，波光纯真，总也掩饰不住的笑靥给人以娇羞甘甜的惬意。荷莲不太爱说话，我们相处的时候，她总低着头，倾听我山南海北的海侃。我猜不出，荷莲究竟是接纳了我抑或是静观情缘的变幻，或是在冷却我的热望或是想更深入我的灵魂。荷莲那时是县丝绸厂的工人，我也在一个远在大山里的国营煤矿，做文书工作。荷莲总在我的梦中流连。每至周末，有一种难以驱赶的燥热使我坐立不安。天色再晚，仆仆风尘，无论秋雨风霜，酷暑严寒，我都想着一切办法赶回荷莲家的楼下。灯光透出窗户的时日，我便敲开荷莲的房门，静静地坐上一会。细语着身居大山深处那一份眷念，倾诉着发生在身边的碎碎琐事。窗户没有灯光的日子，我知道，荷莲可能怀着久盼不归的心境正辗转难眠。夜深人静，我静静地站在楼前，数着天上怎么也数不清的星星，试着把北斗七星的勺把拧转
　　我们第一次相邀外出去春游。自行车碾着崎岖的山路，颠颠簸簸地把我们送上了郊外的人工水库！这里是一片宁静的湖，波平如镜，倒影着秀丽的群山。天有些阴阴的，湖面有几艘船在荡漾，湖边有闲人在执竿垂钓。远处岸边，一片金黄的油菜花在微风的嬉戏下摇摇晃晃，不时飘来淡淡的花香。我与荷莲仿佛置身山水画中。选好一块平整的崖边岩石，第一次肩并肩地靠坐在一起，荷莲的幽幽发香使我陶醉在一片朦胧的遐思之中。荷莲问我：我们会有将来么？我说：我们的将来会很幸福！我问荷莲：你希望将来我们怎样？荷莲笑笑不语，把目光留给了远处的青山、眼前的湖水。哦，荷莲心里是说：愿心中的情节，能像山崖沉实，能像湖水洁净。于是，我推了推荷莲：站到湖边去，我给你拍几张照片！
　　清冷的微风吹来了淅淅沥沥的雨点。春天的雨不大，但很冰凉，夹着有些寒气的湖风。我拉着荷莲的手。在简陋的便道上穿行。荷莲似乎不愿走得很快，与是我放慢了脚步，任洒洒飘飘的细雨轻拂我们暖暖的躯体，撩拔着我们如炽的心潮。那手与手的热量传递，像电触般让我真正感到了恋爱的磁力。雨停了，天上飘过几片青蓝青蓝的云彩，崎岖的山道，成了我们这次郊游洒脱抒情的绿色飘带。荷莲问我，如果这条路绵延不断，你愿意我和你走到底吗？我说当然。顿时，风中飘飞起荷莲银铃般的笑声。
　　忠县，忠州城冬日的太阳也格外暖人。我与荷莲来到了这秀丽小城不远的金鸡镇，这里是荷莲的姑父姑母的家园。新春佳节的时候，千里迢迢，我们被父辈的亲人邀来，续亲人失散几十年的亲情。
　　夹沟河水是翠绿的，就像河对岸山上绿色的植被。傍晚，河面闪动的波光映出夕阳羞羞的红颜。我和荷莲徜徉在寂静的夹沟河边。踏着被阳光烤得有些温热的沙石，两人似乎都有些成熟的话要说；但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时间在悄悄地流逝，河水在不停地奔走，月光偷偷抖落在了我们身上。我们在河边坐了下来，我缓缓将荷莲拥入怀抱，长久地凝望着那张圆润妩媚的脸。我轻轻问道：荷莲，爱我吗？她侧过脸来狡黠地望着我，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闭了眼倒身靠在身后柔软的灌木枝上。我斜身扶过她的脸庞，在她的唇上印上了两年来自己深深的眷念和渴求。月亮躲进了云朵，透出些许微光，给夹沟河的山水披上了迷濛的光影，也收藏了我们最初也是最热烈的吻。起风了，我挽起了荷莲。回到小院，在她的门前，我们站定，再一次相拥。我咬着她的唇久久不想分开，荷莲轻轻推开了我，柔声说道：你好坏，专门欺负我。我耳语道：结婚吧！结婚后我不再欺负你了。
　　槐树花开了又谢，梧桐叶黄了又绿。不知是谁，在荷莲的母亲面前煽言，说我只是一个临时工，而荷莲是正式在编职工。临时工如阴魂般摄走了我对荷莲的痴情。老母亲闻言极不开心，冷言冷语像扔破铜烂铁般砸进了我正编织的美好幻景中，并武断地告诉荷莲：不准再和他好下去，否则。荷莲知道我的工作，但她不在乎我的工作性质，她以女儿那份特有的亲情做着母亲的工作，但她苍白的开导与解释，只激发了母亲的愤怒与嘶吼，于是我与荷莲的母亲之间终于波澜掀天，暴发出最壮阔的港湾战争。结果是，身心疲惫的我把失望留在了那间我熟悉了三年之久的小屋；荷莲也留在了小屋里，而我则远走南方的经济特区。
　　幽雅的公园的山道上，重复的脚印已踏出草叶间无数弯曲的小径，小径的尽头，是一块冬的界碑。与荷莲春天相识，冬天分别。因为怀念那一起走过的姹紫嫣红、云蒸霞蔚的日子，迎着瑟瑟的山风，我伫立在我们郊游过的湖边山道上，看残枝摇曳，淋霏霏淫雨十五年来，我已扎根在南方经济特区的土地上，已不再是临时工了。期间，我回了几趟小城，我竟没有再见到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漂亮的丹凤眼，那张永远带着笑靥的动人容颜。
　　近来听人说起，下岗浪潮涌动的这些年，荷莲所在的县丝绸厂也因诸多原因，在市场竞争中失手，荷莲随大多数人下岗了。一时间，我胸中竟隐隐灼痛。别梦依稀，那份已遥远的初恋的故事。依然散发着本来温馨和芳香。我感觉，至今我总也抹不去那段绚烂的岁月，有欢乐，也有淡淡的惆怅

【责任编辑：可儿】

发布时间：2023-06-18 0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