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

【导读】茹曼缓缓打开那个大大的信封，一个长发皓腕，眉目粉盈的女子，一件纯白的毛线衣，神色平定，淡淡微笑的侧影，本身就是一幅画呀。

　　【一】天上掉下个外国男
　　茹曼安静地窝在柜台里，埋头清点这几天的收支情况。一会儿要去接妈妈出院，所以她提早打烊，在整洁干净的店门外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温馨提示，单等把东西全部收拾好，就可以安心去医院了。
　　小小的奶茶店，约四十平米。不大，却精致雅洁。门口，是依据荷兰风车样式做的图案。雪白的墙壁上，百媚千姿的郁金香匍然开放，仿佛有隐隐的浓郁的暗香扑面而来，令这个小小的店面极富异域风情。虽则外边寒风呼啸，而室内却温暖如春。许多年轻人都喜欢来这个优雅浪漫的小店，要上一杯浓香馥郁的奶茶，闲闲地在这里消磨掉大半个下午。
　　茹曼大学刚毕业那会，因不想那么快就踏入职场，特开了这家奶茶店，算是为将来创业积累经验和资本。而且，还有很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看几本自己喜欢的书，还能结识不同层面的人，日子过得颇为意趣和小资。所以后来索性就坚持着开了下来，而且在同一个城市还开了另一家分店。照此情形，她还打算开多几家分店，要让她的奶茶店遍布这个城市每一个角落，让喜欢奶茶的人都能在她这里找到适合自己的口味。
　　今年冬天比较冷，寒潮阵阵来袭，人们不太愿意出门，所以店子生意相对有些清淡。茹曼并不是很介意，再加上这几天母亲身体不适，她便抽了很多时间去照顾母亲，也准备暂时关门歇业几天，在家安心呆着，陪一陪病中的母亲。所以此刻的她，正认真地埋头收拾、整理，一件纯白的毛线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被黑发掩去小半张脸的茹曼，那么专注，那么认真，从侧面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帧精美的工笔。
　　嗨，你好！一个极富磁性的男中音突然打破了这份安宁和平静。不是都打烊了么？茹曼有些疑惑，又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今天暂不营业，请您改日再来，谢谢您的惠顾。再见！说毕，依旧埋下头去，收拾账单，关好抽屉，拎起手袋，穿上大衣，转出柜台，就往外走。
　　一抬眼，却发现面前站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孩，足足高出她一头，胸前挂着个照相机，看上去价值不菲。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一件啡色的皮夹克皮色发亮，但落了些许暗尘，一幅满脸困惑又有些风尘的样子，让茹曼稍稍迟疑了一下：那个，先生，请您明天再来好吗？我现在赶着关门，非常抱歉！然后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孰料，外国男孩伸手摸摸后脑勺，有些窘迫，但依旧不动。茹曼这才想起也许他不懂中文，赶紧用英文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尽管说得不太流畅，毕竟那男孩算是听懂了吧。可他踌躇着欲言又止，脚下也不动，看上去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茹曼急了，率先走出门，尔后拉开，好脾气地笑着说：mindyourstep，sir。外国男孩眨眨眼，突然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大声说：小姐，请问你这里需要侍应生么？我的要求很简单，只须给我提供食宿，不要小费和工资。茹曼怔了怔，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外国男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尴尬，摆弄一下手里的相机，很真诚很坦率地说：我第一次来中国，也是第一次到你们这个城市。我很喜欢这个古老文明的国度，也很喜欢这个城市的风物和格局。从我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瞬，我便沉醉在这样古朴浓郁的文化底蕴中，不停地拍下那些令我心动的场景，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将我的行李拿走。所以他顿了顿，尔后认真地看着茹曼，没有接着往下说。
　　茹曼脸上一红，为那个顺手牵羊的小偷，为自己城市治安管理的疏漏，心虚地低下头去。仿佛拿走这外国男孩东西的是她，而不是别人。她在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尔后坚定地抬起头，微笑着说：我想，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它的不和谐和不完善。毕竟这个世上，你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是谦谦君子，是不是？
　　外国男孩善意地笑了，露出一排光洁整齐的牙齿。茹曼这才发现他笑起来非常帅气俊朗，带着阳光的味道。她伸出手：我叫茹曼。如果不介意，我想请你喝杯奶茶。外国男孩热烈地握住她，用力的摇了摇：嗨，茹曼，多好听的名字！我叫查尔斯，美国纽约人。很高兴认识你，美丽高贵的茹曼小姐。
　　茹曼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不自在，淡淡地抽回手，请他坐下，然后迅速冲好一杯热腾腾香喷喷的黑珍珠奶茶，捧到他手上。查尔斯夸张地扬眉，用力吸了口气，由衷地说：哇，好香！味道一定棒极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喝一大口，却被重重地烫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双手捧着杯子，俊脸憋得通红。
　　茹曼忍不住笑了，好一个率性洒脱的查尔斯，这个年轻的外国男孩真是纯朴得可爱。正想着，电话响了，不用接，也知道是母亲。她有些犹豫地说：查尔斯，我现在急着要去医院接我妈妈。那个，你，这里有亲朋好友么？话才出口，她就后悔了。白痴也知道，如果查尔斯有地方可去，也就不会贸然进入她的奶茶店，期期艾艾地跟她说这些了。
　　查尔斯倒是很坦率地摇摇头：No，我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但是你妈妈比较重要，她还在医院等你，你快去吧，别让她等急了。至于我，随便晃悠晃悠，说不定还是能遇到像你这样美丽善良的好人的。还有，谢谢你，这是我喝到的第一杯独一无二的奶茶。说罢，微眯着眼睛，自己先笑了起来。那样子，实在让茹曼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她低下头想了想，果断地说：查尔斯，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接我妈妈么？
　　查尔斯显然没料到茹曼会这样说，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茹曼小姐，你，说的是真的？你真愿意相信我这样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茹曼起身，轻轻理了理大衣，平静地说：走吧，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雇员了，那么，你也该为我这个老总服务，快走。话音未落，人已走了出去。
　　查尔斯看着她娇俏玲珑长发翩袂的背影，有着刹那之间的错愕，旋即回过神来，快步跑出门，乐颠颠地跟在了茹曼身后。冷风卷起他柔软金黄的头发，俊逸的身形更显出一分峭拔和英挺。查尔斯很健谈，一路上不停地问这问那，才十几分钟，就跟茹曼很是熟络起来。对于这个美国男孩，茹曼并没有想太多。倒是自己母亲，被查尔斯一口一个阿姨叫得眉开眼笑。
　　【二】一杯叫风语的奶茶
　　查尔斯在茹曼的奶茶店里落定，认认真真做起服务生来。这个高大帅气的美国男孩，手脚麻利，勤快，而且满面春风，言谈生动有趣，诙谐幽默，人们很快开始喜欢上他，店里生意竟出乎意料的好起来。原因是旁边高校许多漂亮女生慕名而来，争抢着跟查尔斯说话聊天。查尔斯本来就很开朗大方，再加上颇有绅士风度，因此受到了女孩们的一致亲睐。
　　茹曼看在眼里，依旧是淡淡的。她知道查尔斯不会在这里久留，他所遭遇的困境以及他目前的生活状态，都只是暂时的，无须她担心。但有一点让茹曼甚为敬服。那就是查尔斯其实完全用不着打工，他只需将自己的情形说给驻外大使馆，一切问题便会迎刃而解。但查尔斯说他所有的证件尽失，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选择了独自面对。他说这可以磨练他的生存意志和环境适应能力。唔，比起国内某些年轻人，查尔斯确实算得上是个有思想有担当的男孩。
　　查尔斯安顿下来之后，精力充沛，极其热情极其热心地帮茹曼出谋划策。一会儿琢磨着将奶茶的名字中西合璧，美其名曰与世界同步，让茹曼哭笑不得。一会儿出张温馨提示说凡来本店三次以上的顾客，可以免费跟他合影。还真别说，这招挺管用，那些女大学生们趋之若鹜，有空就往店里跑。惹得那些男孩们个个义愤填膺，却有苦说不出，只好跟风而来。
　　茹曼原本喜欢清静。她认为生活只是一种形式，赚钱多少也只是证明生活质量的另一种形式，随心随性，足矣。但这种平静被查尔斯彻底打破，她现在不得不穿梭忙碌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男孩们中间，既是店主又是服务员。身着素色系列衣裙的她，在那些时尚前卫花花绿绿的涩女孩中间，显出一份别样的精致和优雅。查尔斯往往说着说着，眼神就往茹曼这边飘过来。茹曼轻轻地转过头去，太忙，太杂，太乱，让她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查尔斯察觉到了茹曼极其细微的变化，便开始有意疏远那些女孩。终究忍不住心中疑惑：曼，难道你不希望店里的生意更好吗？查尔斯已经习惯了叫她曼，而不是茹曼，即便茹曼反对，他照叫不误。茹曼不置可否地笑笑：我当然希望自己生意好了。但我只想以口感味感和质感取胜，你明白吗？查尔斯潇洒地耸耸肩，朗声说：哦，我的，明白。曼，给我几天时间，一切，包在我身上。茹曼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微微地笑了。
　　查尔斯说道做到。一连几天，除了做他分内的工作，只要有空，他便捧着奶茶配方琢磨个没完。打烊后，他会不厌其烦地调试、配制，不厌其烦地请茹曼品尝。刚开始，经他调制出来的奶茶味道有些涩重、浑浊。但他悟性极强，且越挫越勇。后来竟像模像样，抵得上茹曼亲手配制的黑珍珠了。但他不满足于此，依然勤于试验。那份专注连茹曼也很受感动。
　　三天之后，查尔斯神神秘秘地捧出一杯浅啡色奶茶，请茹曼品鉴。独有的清香及色泽都是那么与众不同，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像一朵优雅的花儿，看上去赏心悦目。茹曼微笑着坐下来，纤细的指尖握住杯沿，轻轻地啜上一口，一股醇厚深浓的甘香像柔暖的春风，直沁入心。蜜汁样的甜美丝丝缕缕地润浸弥漫开来，令人甘之如饴，齿颊留香，回味幽润而绵长。茹曼忍不住再喝一口，由衷地赞道：干得漂亮，查尔斯！
　　查尔斯一眨不眨地看着茹曼，温柔且沉默。茹曼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将杯子举到他面前：查尔斯，你准备叫它什么？查尔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它的色泽和味道都跟你一样，清新淡雅，美丽高贵，恰似一朵三月的解语花。曼，就叫它风语，Ok？
　　茹曼垂下眼睑，风语，风语，轻轻念及，心头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看来这个查尔斯对中国文化还真是精通，居然能取如此颇具中国风的名字，却又不乏浪漫温婉的青春气息，是个好名儿。茹曼再次举起杯子，笑吟吟地说：查尔斯，为风语，咱们一起举杯，Cheers！
　　查尔斯露出他的招牌笑容，伸手将茹曼的手跟杯子一并扣住，很温柔很温柔地低语：太美了，曼，你真是太美了！也不等茹曼同意，抢过杯子一口气喝完，孩子气地笑道：我已经为你的美丽干杯了，曼。我们就叫它风语。要知道，春天，快来了！
　　茹曼微微怔住，莫名其妙地红了脸。也许是为如此美好的风语，也许是为查尔斯如此真诚如此灿烂的笑容，也许是为今天丽日晴和的温暖。总之，一丝涟漪，悄悄地、悄悄地开始泛起了微澜......
　　【三】你的柔情，我不懂
　　风语一经推出，果然反响强烈。尤其那些热恋中的男女，更喜欢那份丝丝缕缕清幽醇绵甘香浓美的味道。茹曼也精心炮制了另一款。她还准备将风语做成系列，并用套餐的形式重磅推出。一位晚报记者来过后，赞不绝口，居然免费为茹曼做起了广告：奶茶，尽在风语一时间，风语风靡了大半个城市。
　　查尔斯忙碌之余，依然会抱着他的相机大街小巷地跑，拍下许多精美漂亮极富生命动态和质感的画面。茹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城市在他的捕捉和感触下，居然会绽放出如此异乎寻常的美感。也许，这就是身在其中的缘故吧。
　　店里清闲的时候，查尔斯会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信手涂抹着什么，也许是写字，也许是画画，也行是非主流的无意识的随笔涂鸦。偶尔吹着响亮口哨的他，看上去自得其乐。等茹曼过去看时，他又神神秘秘地收起来，怎么也不肯拿给茹曼看。茹曼也不勉强，微微一笑，作罢。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很平淡，却又很温暖。一个漂亮单身的奶茶店女主人，一个美国纽约来的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在这个城市的天空下，开始相互融入，互相渗透，数着彼此的细枝末节，将生活过出一点点灵犀和若有若无的依恋。茹曼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有些不安。
　　对于查尔斯的身份和来历，她从来都没有刻意去深究。他不说，她便也不问。原本生命中很多人，都不过是来去匆匆，彼此擦肩的过客。而缘分这种东西，更是可遇，不可求。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份遇见，跟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美国男孩。而那个男孩幽蓝深邃的眼光，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透着不可预测的风险。茹曼不想就这样陷落。
　　查尔斯突然病了。持续高烧，不退，双颊潮红，颓靡而憔悴，还伴着咳嗽。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不过是普通的感冒，随便买了点退烧和感冒药。但吃了两天仍不见好，茹曼有些慌了。查尔斯强打精神安慰她说没事，但明显底气不足。茹曼押着他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急性肺炎，立即入院。
　　茹曼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交钱安排他住院。查尔斯默默地看着她出出进进，一句话也不说。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原本幽蓝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可捉摸起来。茹曼反倒有些不习惯他的沉默，尽量保持微笑和耐心，将他的饮食起居打点得极为妥帖。她所做的这一切，很自然，没有丝毫矫作。
　　看着查尔斯安静入睡的样子，纯粹得像个初生的婴儿，让人心生怜惜和温柔。茹曼俯下身，轻触他微皱的眉峰。也许，他在梦里有些纠结吧。这个独自漂流的异国男孩，一定在想他的家，想他的父母亲和家人了。她想，不管谁遇上这样的事，都会这样做的。更何况，查尔斯还带给她许许多多的新奇和快乐。
　　突然之间，茹曼感到自己的手被捉住了，稍稍用力，便被带下去，几乎跟查尔斯鼻尖相触了。愕然之下抬眼，正对上查尔斯浓得化不开的幽幽深蓝。茹曼大窘，慌乱之下急欲挣脱，未果。一张俏脸霎时酡红如熏。
　　查尔斯轻轻捧住茹曼，真诚、甜蜜且温柔：曼，你是我见过这世上最美最好的女孩！你知道么？从走进你店子看见你侧影的那一刻，我就被你诗画般的气质给迷住了。那时我完全忘了自己正深陷困境，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找个理由留下来，不管以何种形式。果然，你的善良和纯净收留了我，让我相信这世上真有奇迹。茹曼垂下眼睑，心跳得很快。查尔斯温暖干净的气息就像一朵昱昱的春阳，拂破绿漪，顷刻间就要将她融化。
　　这一刻来得太突然。虽然明知道外国人对于感情的事，从来都比较外露和开放，但茹曼骨子里的传统和矜持让她冷静下来。说实话，查尔斯英俊潇洒，举止文雅，谈吐不俗，看得出有着良好的家世和修养，确实令人心动。但不知为什么，茹曼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一道无法跨越的细缝，近在咫尺，却无法完全真正去感知和触摸。
　　茹曼躲开查尔斯炽烈的温情，不动声色地扭头：嗨，我得去帮你叫护士了，你看。查尔斯悻悻地放手，他看到头顶的点滴马上就快完了，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他们谁都耽搁不起。眼睁睁看着那个娇柔美丽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门口，她的平静和淡定，让查尔斯有些沮丧。查尔斯突然觉得自己对她原来并不是很了解，她的心思，似乎怎么也看不透。这个中国女孩难道不喜欢自己？
　　茹曼知道查尔斯并不是自己的归宿。原因很简单，她从没有打算来一场跨国之恋。文化与地域的差别，让她很难在心理上完全接受一个与自己不同种族的外国人。那样的生活习俗与个性差异，需要长时间的磨合。茹曼是个随性的女子，不太喜欢被约束。况且，她总觉得查尔斯有些事瞒着自己，她不想这么不明不白。
　　【四】我的世界，你曾来过
　　查尔斯体质好，加上茹曼的精心护理，很快就生龙活虎地出院了。对茹曼及其家人，查尔斯从心眼里敬服和感激。出院后，他一头扎进了风语系列的配制，变得相对安静。茹曼一如既往地忙碌，穿梭，清灵温雅的身影像一朵飘逸出尘的百合，开在了查尔斯心底，兀自娉婷浅曳。
　　再过半个月，就是圣诞节了。查尔斯终于研制出风语系列奶茶，每一款都别出心裁，风味独特。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茹曼申请了风语品牌专利，并推出系列优惠活动，将风语奶茶的旋风刮遍了大街小巷。
　　盛筵之后，便是别离。明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查尔斯的眼神依然开始忧郁起来，深邃的蓝眼睛里写满了留恋，但不得不做回国的准备。其实家里早就在催他回去，所有的一切，都会在圣诞节画上句号。源于茹曼，他才滞留到今时今日。
　　看着茹曼淡淡的微笑，查尔斯知道，这一走，将会彻底失去这个美丽高贵的中国女孩。而大洋彼岸，有一位金发美女在等着他，有一份家族协议和事业在等着他。这一切，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即便查尔斯如何脱逃，依然逃不脱命运的结。茹曼，终究只能是他生命中无法伫立的小站。
　　茹曼平静地送查尔斯离开，没有悲喜，没有过多的不舍。查尔斯弄不清茹曼看似柔弱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坚强和淡定，居然会对自己无动于衷。无论如何，此次中国之旅，能够留下这样一段美好而忧伤的记忆，毕竟不虚此行。以后，他会永远记得这个叫茹曼的中国女孩儿，清新淡雅，善良真诚美丽得像一朵百合花。
　　临走，查尔斯将一个大大的信封郑重地交给茹曼，紧紧地搂住她，故作洒脱地说：嗨，我最美丽的曼，你就是我的解语花。我会把你放在这儿。他把茹曼双手放到胸前，深情地低语：你在我心里，曼。若你需要，我会留下来，永远。
　　茹曼努力控制不让自己的眼泪跌落尘埃。有那么一刻，她简直以为这个帅气阳光的查尔斯就是她要等的人。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等某个从时光深处走来的男子，与她骈足相抵，眉目相映。她始终坚信她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某个特定的场景下，等到她要等的那个人。
　　可查尔斯不是。自那日无意中听到他与家人的电话后，茹曼便彻底卸下了心中块垒。她知道，查尔斯的世界，与她隔着两重天。他显赫的家世背景，注定她与豪门无缘。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子，无法融入鲜衣怒马，衣鬓艳影的上流社会，所以，查尔斯，只是一个梦，一个遥远得无法触摸的梦。
　　查尔斯恋恋不舍地走入安检处，一步一回头。他多么希望茹曼能给他一份留下来的勇气和理由呀！那么他曾经的逃离，便会变得非常有意义。可茹曼捧着那幅画给她的素描，微笑着不做任何挽留。他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毅然转身，大踏步朝里边走去。啡色的皮衣，柔软金黄的头发，高大俊逸的背影，几秒钟便消失在玻璃门后。很快，蓝天白云便会将他带往地球的那一端。从此，水远尘烟。
　　茹曼缓缓打开那个大大的信封，一个长发皓腕，眉目粉盈的女子，一件纯白的毛线衣，神色平定，淡淡微笑的侧影，本身就是一幅画呀。而俏立于画中的，不是茹曼，又是谁？原来查尔斯安静而神秘着涂抹描画了好久的，竟是自己！
　　看着旁边写得有些歪斜的中国字体，仿佛看到查尔斯反复练习反复模拟的专注和深情。泪，终于盈睫。外边阳光刚刚好，而候机大厅里人潮如流，来来往往，脚步匆匆。谁又能知道这个世上，究竟谁会是谁的谁？
　　查尔斯，再见。我的世界，你曾来过。遥望着晴和却依然寒冷的冬阳，茹曼眯缝起眼睛，裹紧大衣，在心底轻呼。
　　【尾声】
　　圣诞节，一场大雪如期而至，厚厚的积雪将这个北方的小城装点得琉璃晶莹，像极了唯美浪漫的童话世界。茹曼安静地坐着，漫不经心地浏览着网页。一则新闻突然跳了出来，照片上一对金发碧眼的男女，美得令人窒息。洁白的婚纱，美丽的新娘，奢华的背景，以及让人艳羡的家族联姻，让茹曼心底微微地疼了一下。那个俊逸潇洒，英气非凡的男子，眼神中竟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和遗憾。
　　查尔斯。你一定要幸福。茹曼轻轻触摸照片上微皱的眉峰。就像那次看到查尔斯入睡后婴儿般的纯净与甜美时，也是这样轻轻触摸。想起这些，茹曼微微笑了，却突然落了泪。
　　门开了，一阵寒流卷进来：是茹曼小姐吗？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茹曼默默起身，默默签名。接过大大的信封，她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尔后为自己倒了一杯风语，慢慢坐下来，慢慢打开，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一幅画，关于茹曼，背景却是纽约。一封信，关于风语，却多了一纸花语。茹曼的名字是用中文写的，而信，则是英文。潇洒飘逸的字体，像极了查尔斯帅气明朗的样子：曼，有些事，我身不由己。但我会将你放在心底最隐秘的地方，留待日后慢慢回忆。这是我回国后琢磨出的另一款花语奶茶配方。以后，我还会完成雪月配方。你们中国不是有风花雪月一说么？我想，也许我已经体验到了。是你，给了我最美好最纯洁的温暖。但目前，我只能送你一个风语广场。你登陆Q宠企鹅社区就可以看到，那是我专为你设计的，希望你能喜欢。也许等我把风花雪月全部研制完毕，我会去看你。但愿那时，你还没有忘了我。曼，亲爱的，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会远远守护着，你的幸福。还有，记得一定要笑，你笑起来，是世上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孩。圣诞快乐，曼。－－查尔斯
　　风，花，雪，月。
　　茹曼一边细细品着，一边看着画中的自己，看得那么专注，那么认真。清新淡雅的奶茶甜香，将她密密匝匝地包裹起来，空气中仿佛满是春天的味道。是的，雪过，天晴。春天，就要来了。
　　茹曼想着，微笑，便浮了上来。

发布时间：2023-07-01 0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