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娘 / 许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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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又梦见姥娘了，这次没有上次的嚎啕大哭却也泪如雨下。

姥娘已经去世12年了。

姥娘的老房子一个月前因为修路拆迁了，晚上做梦梦见自己去姥娘家，因为房子都被挖掘机破拆了，隔着高高的废墟我怎么也找不到姥娘的家了，禁不住撕心裂肺地呼喊直到被自己的哭声惊醒，姥娘留给我的最后一点能看到的念想也没有了，想到这里心就隐隐的疼。

姥娘自从去世后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老人都说梦到和去世的人说话不好。我不觉得，我在梦中经常和姥娘亲昵的拥抱说话，经常把姥娘放在腿上抱在怀里，如同小时候姥娘揽着我。

可是无论我怎么央求，姥娘总是不肯跟我回家，自己也总是在哭泣中醒来。跟母亲说起梦中的姥娘，母亲总是遗憾的说她从来没有梦见过姥娘，说完总是跟着一声叹息。

我对童年的记忆少的可怜，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太瘦弱的关系？我仅有的记忆都是和姥娘连在一起的。因为爷爷奶奶在父亲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在我脑海里没有爷爷奶奶的概念。我记事起就常常待在姥娘家。

姥娘是一个干净利索而且很漂亮的女人。那时候家家的日子都过得穷，可是姥娘什么时候家里都是收拾的干干净净，自己也是清清爽爽。

在我记忆里，姥娘夏天总穿着一件洁白的大襟褂子，冬天是灰色的，下身是深色的裤子。因为姥娘是裹脚的，裤脚被一根长长的带子紧紧的裹着，头上挽一个发髻，满口里没有一个牙。

姥娘的假牙因为带着不适应，经常摘下来泡在罐头瓶里放在床头的窗台上，没事的时候我总是趴在那里静静的看那副假牙，想像姥娘带上假牙的样子，可是姥娘却极少带。

姥娘就一件红色的衣服，那是一件大襟的红棉袄，冬天跟着姥娘到队里分地瓜的时候，我就穿着那件大大的棉袄守在成堆的地瓜旁等着姥娘一筐一筐的往家里挑，直到太阳下山。

又是这个季节了，想想那时残阳里山下那个瑟缩的我和吃力挑着担子的姥娘，画面唯美而又凄凉。

姥爷自年轻时便在博山当工人，姥娘自己带着五个孩子在家，又是小脚女人，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因为家里没有劳力，母亲只读了一年书就辍学帮姥娘挣工分。每每说起这些艰难的日子，母亲总是唏嘘不已。

姥娘特别的心灵手巧，会出豆腐，还会织线衣线裤还有手套，那时没有毛线，都是用棉花自己纺线，现在还依稀记得墙角那个纺车。

姥娘穿着洁白的大襟褂，坐在纺车旁，一手摇着纺车，另一只手扯着棉线，身子有节奏的前倾或后仰，纺线时的姥娘像一个停在花蕊上的蝴蝶，那个美丽的回忆像一个剪影深深的留在我的脑海里。

就这样姥娘一针一线的忙碌着贴补家用。

那时我家的日子过的特别特别的拮据，父母也没有精力照顾我们，我们就经常住在姥娘家。

姥娘家屋里有一个大大的缸，但凡家里有一点好吃的，姥娘都藏在缸里留给我们吃。小舅舅的年龄比姐姐才大五岁，经常忍不住偷偷的想拿点。这时姥娘就举着没有多少苗子的笤帚满屋子追打舅舅，我们则在一边幸灾乐祸的拍手。

姥娘特别心疼我们姊妹三个，因为家里穷我们三个都长得特别瘦小，姥娘就让舅舅去逮刺猬和鸽子给我们吃。每次看到我们就把我们拥在怀里亲我们，用她没牙的牙床故意的咬我们，我们怕痒想躲开，姥娘就像老鹰似得把我们圈在她的怀里。

从我记事起母亲从没有拥抱过我，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拥抱过母亲，中国人在这方面总是羞于表达。或许是隔辈亲，姥娘就是用她温暖的怀抱拥抱着我长大。

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到姥姥家，中午躺在床上，姥娘还是用没牙的牙床戏弄我，然后用手捏捏我结实的胳膊和大腿，感叹着岁月的流逝。我一天天长大姥娘却一天天衰老了。

一九八五年我们县城破天荒的下了一场大雨而且还引发了大水，家里的梧桐树也倒了。在我们惊慌失措时候，舅舅还有母亲本家的兄弟们第一时间赶来，把我们接到了姥娘家，姥娘焦急的等在村口，看到我们就把我们紧紧的搂在怀里。

姥娘特别喜欢喝酒和喝茶。或许受姥爷习惯的影响，姥娘晚年的时候天天喝酒，每次不多就一茶碗，从不贪杯。喝茶总是泡的浓浓的，茶叶要占茶壶的1/2，苦的要命，每次看到我喝一口皱着眉头呲牙咧嘴的样子，姥娘总是开心的笑。

喝酒的时候姥娘总是喜欢坐在一个小椅子上把双脚伸直放在一个小凳上。慢条斯理的吃着喝着，不疾不徐，就好像时间停止了，一顿饭要好长好长时间，往往是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她还在那里自斟自饮着。特别喜欢看姥娘喝酒的样子，淡定从容，让旁边的人都跟着安静下来，现在想来喝酒于老娘来说是件美好的事情。

姥娘一辈子身体极好，几乎没有生过病。

有一次姥娘不小心让狗咬了，医生配的药让戒酒，一个月没有喝酒，姥娘急剧消瘦而且人也没有精神，于是姥娘重新开始喝酒。因为年纪大了睡眠时间少，姥娘开始一天喝四次，大家都担心她的身体，天天劝，人老了脾气也固执的很，谁劝也没有用。

姥娘就自己住在那个小小的老房子里，哪里也不去。

记得我有次感冒了，不知姥娘怎么知道了，早上天刚放亮姥娘就来看我，那时姥娘经过的小路上正好放水浇麦子，路上也是水，姥娘着急就深一脚浅一脚赶路，到我们家的时候我还有父母都还没起床，母亲开开门，姥娘着急的来到我床前摸着我的头心疼的问：“咋就生病了呢？咋就生病了呢？”顾不得自己湿透了还沾满泥巴小脚。听母亲说我已经没事了，再三的摸摸我的头不烫了，姥娘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就往回走。等我爬起来时姥娘都走到大门口了！姥娘的执拗，气的母亲都哭了。

那时姥娘都七十多了，姥娘说她自己能照顾自己。三个舅舅还有姨和母亲谁家她也不会去，人年纪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倒下了，所以谁家她也不会去，就住在自己的老房子里。

八十岁的时候，姥娘突然不再吃带油的东西，就是吃点凉拌西红柿。

舅舅要带她到医院检查，姥娘坚决不同意。好歹说好了，可是早上姥娘早早的就偷着喝了酒，用她方式拒绝检查。

姥娘终于躺下了，一辈子操劳要强美丽善良的姥娘躺在那里不吃不喝，母亲无论用什么方法姥娘也不张嘴。最后母亲用棉条沾了点酒姥娘张口了，喝下那一杯酒后，姥娘永远的离开了。

姥娘走了，留给了我们无尽的思念。现在我后悔没有在姥娘弥留的时候多陪陪她，在她康健的时候没有像她似得拥抱她，想到这些就特别的难过，这个一辈子疼爱我的人！

昨天大舅来看母亲，想起姥娘想到起姥娘的房子想起梦中的哭泣。再看看母亲，现在的母亲像极了去世的姥娘。跟外甥女说要好好孝顺姥姥，就一句便哽咽了，不能过多的说什么，说起姥娘总是止不住眼泪。

姥娘，常到我梦里，你知道我想你，让我抱抱你亲亲你。我会好好孝顺母亲，不让对你的遗憾再发生，姥娘，保佑母亲和我们吧！

许作美

网名追风的云，沂源绿兰莎啤酒有限公司员工，平时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写作愉悦了自己更期望能愉悦他人，沂源县青年作家协会会员。

发布时间：2023-07-01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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