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露头时,秦缘便上了东去的公共汽车,她要回丈夫的老家永宁寨。
婆婆瘫痪在床,丈夫吴孝文昼夜牵挂。但孝文是军人,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整天愁容不展哀声叹气。秦缘怕长此下去闹出病来,便说:孝文你不要担心,家里不是还有弟弟、弟媳吗?要是还不放心,明天我回老家,代你定孝
吴孝文一脸惊色:这怎么成,我们新婚不久,你连老家的门也不认得,何况过了国庆节你要去韦川县上任
秦缘灿然一笑:离国庆节还有三月,这段时间我正好在家待业,回家侍候咱娘一段不是很好吗?至于不认得家门那好办,鼻子底下压个嘴问不到哪里去
吴孝文感激涕零,将秦缘紧紧抱在怀里,在她的脸上乱啃起来。秦缘用小拳头捶打着吴孝文的胸部:你看你看,劲又上来咧
其实,秦缘是吴孝文的续弦,两人结婚还不到半年,研究生毕业的秦缘之所以嫁给已婚男子吴孝文,正是看准他正直敦厚。
天公真不作美,流鼻涕似地下起小雨,公共汽车不想上黄土铺就得乡间便道,停在罗局镇不走了,剩下的几里泥路秦缘得步行着遍完。
吧叽吧叽的踩水声仿佛凄婉的乐章在秦缘脚下响起,秦缘还是头一次在一走粘住鞋的泥路上放步,红润润的脸庞顿时水流不止,他用手掌揩抹着,已经不是雨还是汗了
好不容易挪到永宁寨,却被一条水渠挡住去路,水渠不宽但没有架桥,秦缘试探着从渠上跨越,谁料双脚踏绽掉进水中,整个人顿时成了落汤鸡。秦缘挣扎着爬上渠岸,在一个赶路老汉跟前问明吴孝文家的位置,狼狈不堪地一路小跑,向婆婆居住的小屋赶去。
小屋越来越近了,秦缘的胸窝却像揣着一只小兔:婆婆尽管瘫痪在床,可她能接受我这个儿媳吗?还有弟媳胡喜凤,听说是个很厉害的女人瞻前顾后地思忖中,秦缘轻轻推开半掩的木叶子门,一股恶臭的气味立即扑面而来。
秦缘一怔,站在门口朝里张望,却见屋地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脖子上缠着一根绳子,四周屎尿横流,老人已经被屎尿模糊了
秦缘目瞪口呆,脑子迅速地转了几道弯断定:躺在地上的老人就是七十有六的婆婆,而脖子上的绳索无疑是婆婆欲寻短见的征兆怪不得孝文整日念叨老娘,原来老娘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秦缘哇地哭出声来,扑上前将婆婆抱起,为她除去脖子上的绳索,手忙脚乱地脱掉被屎尿糨糊的衣服换上干净的塞进被窝,婆婆慢慢苏醒了。见秦缘坐在身边,死鱼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瞪着:你是谁
秦缘声泪俱下:娘,我是孝文的媳妇秦缘!婆婆神志恍惚地重复一句:孝文的媳妇顿了一下突然精神大作,伸出无力的手紧紧抓住秦缘:你说你是孝文的媳妇?孝文他结婚哪?我命苦的儿呀,一连娶了两房都没守住
秦缘低下头抹眼泪,婆婆见她浑身湿衣,禁不住问道:衣服咋湿的?快到衣柜把那件新衣服拿出来穿上!
秦缘按照婆婆指给的地方拿出新衣服,竟是一身火红色的旗袍。秦缘不禁一怔,问婆婆这是谁的衣服。婆婆咧着缺齿的嘴讪笑起来:孝文给的钱我舍不得花,脚手灵便时就扯了这块布,让你文珠嫂去韦川县做了一件旗袍放着,老天保佑你给孝文当了媳妇,这身旗袍就是你的
秦缘双目浸泪,将旗袍穿在身上试了试还真合适,搂住婆婆道:娘,您老真有眼力,这身旗袍仿佛等着我的身段做的,不肥不瘦你看穿上多合适
话没说完,门外传来喝三吆四的咋呼声,孝文弟媳胡喜凤领着村支书进来了,一边走一边向村支书诉说冤屈:支书你看,我把人家侍候好好的,人家却寻死哩,这不给我务名吗
走进屋里,见秦缘亲似闺女般坐在婆婆身边,胡喜凤一怔,开口问道:你是谁,怎么坐在这里?
秦缘很有礼貌地站起来,打量着胡喜凤:你是孝武的媳妇喜凤是吗?我是孝文的媳妇秦缘,回老家看看咱娘!
胡喜凤痴呆呆站在地上不知说什么才好,村支书却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孝文的媳妇?从省城来的吧,难得难得。说着自我介绍:我是村支书吴兆麟,按辈分你把我叫叔,就叫我兆麟叔吧!
秦缘亲亲地叫了一声兆麟叔,问婆婆咋会成这个样子。胡喜凤脸上挂不住,找了个借口出去了,吴兆麟嗐声叹气,向秦缘诉说了事情的因由。
孝文从戎后,婆婆和小儿子孝武一直在永宁寨生活,乡下的日子毕竟紧迫,孝文每月便给家中邮寄300元,说是母亲的赡养费,其实是想买通弟媳胡喜凤对老娘好一些。婆婆瘫痪后,孝文将赡养费提高到600元,让她把老人照管好。但金钱未必买动小人心,胡喜凤给婆婆屋里放只便桶让她自行方便,吃饭更像喂猪,让十岁的儿子小强把饭端过来放在炕沿由婆婆用嘴吞咂,有几次饭碗推到地上摔得粉碎,老人只能饿着肚子打发时光假以时日的饥寒交迫使婆婆几次欲寻短见,可都被发现救下了。今日个老人故伎重演,从炕上滚下来找到一根绳子想勒死自己,但无力的双手已经送不走自己的生命,才在地上扑爬翻滚撞翻便桶,躺在屎尿之中。便桶被撞翻的响声惊动胡喜凤,她跑过来一看,才知婆婆又寻短见,心理阴暗的女人不上前搭救,却去找支书来给自己正名
吴兆麟没把话说完,秦缘已哭得泪人一般。她从小失去母亲,从未享受过母爱,回到老家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深沉的母爱感染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弟媳胡喜凤会这样虐待行动不便的婆婆。秦缘是吴孝文的妻子吴家的媳妇,不能看着婆婆这样受罪,她横下一条心要侍候婆婆,再不让瘫痪在床的老人受半点坎坷
七月的天气真热,秦缘烧了一大锅水给婆婆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又借来电吹风、推子、剪刀给婆婆理了一个发,婆婆零乱的头发梳理得清爽利落后,秦缘不无幽默地取乐嬉笑:娘,这叫明星头,你现在就是电影明星哪!
婆婆咧开嘴笑了:孝文家的真孝顺,老婆我上辈子恐怕烧了老瓮粗的高香秦缘见婆婆从阴影里走出来,悬在喉咙眼的心总算放进肚里。
瘫痪后的婆婆15分钟要解一次小手,10分钟要翻一次身,躺一个钟头就得起来坐半个小时,秦缘一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端屎接尿,晚上就和婆婆并排睡在一起拉东道西。娘儿倆推心置腹地叨绕,使婆婆的气色明显好转,秦缘戏虐道:娘,你不是想死吗?我这里有包老鼠药你吃不吃?
婆婆说:你想叫我吃我就吃哩!秦缘就将一包东西递过去,婆婆打开一看嘿嘿笑了:是麦面,哄我哩!秦缘喷地笑了,心想人到老了才留恋这个世界
婆婆患的是中风型老年性瘫痪,秦缘请来罗局镇的针灸袁给她扎干针,针灸袁用针狠,每次下针40多枚,每扎一回,婆婆的疼痛便减轻一些,秦缘暗自作喜:看来老人还有站起来的可能。
阳光灿烂的早晨,秦缘便用被子将婆婆裹住,抱到后门上晒太阳。田埂上有低头吃草的母羊,几只羊羔轮换着吸吮母亲的乳汁,它们都采取相同的姿势跪而吸咂。秦缘不禁热泪盈眶:听说羔羊跪乳是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动物尚有此情,何况人乎
秦缘的孝顺很快在永宁寨传得沸沸扬扬,文珠嫂常和几个大娘、大婶过来和秦缘拉家常,秦缘方知在整个永宁寨乃至韦川县,虐待老人已经成了一个社会通病。文珠嫂还告诉秦缘,孝武媳妇胡喜凤是个没心没肺的猴儿性,叫秦缘不要给心里放。还说胡喜凤见秦缘把婆婆照管得这么好,对自己以前虐待老人的作法深感懊悔。秦缘心中说:我怎么能和她计较呢
一天傍晚,秦缘在厨房给婆婆做鱼,却听胡喜凤在她的房间呻唤不止,秦缘暗叫一声不好,什么也不顾地推门而入,见胡喜凤躺在屋地上翻来滚去。秦缘呼喊一声:你怎么哪?胡喜凤用乞求的眼光看着秦缘,尔后有气无力地说肚子快把她疼死了
秦缘立即想到肠梗阻、胃穿孔什么的疾病,慌忙用手机给一个出租车司机打去电话。出租车很快开到家门口,秦缘陪着胡喜凤上了县医院,医生一检查说是急性肠梗阻,晚来一步就有生命危险。胡喜凤很快被推进手术室,由于抢救及时转危为安
胡喜凤在家将养了一段时间身体有所恢复,她抹着泪水走到秦缘跟前说:嫂子,孝武不在家,我那场病多亏了嫂子你。但嫂子是公家人,不能老守在家里,我想用孝文哥给的600元给咱娘请个保姆
秦缘一怔,眼睛便湿润了。听孝文说,婆婆瘫痪后他就想雇一个保姆床前侍候,但胡喜凤不答应,说请保姆是给她务名,儿子、媳妇一大堆请个保姆还不叫永宁寨的人骂死?孝文那时候没和秦缘结婚,把母亲接到部队显然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娘在家受罪。然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蛮横暴烈的胡喜凤主动提出要给婆婆雇请保姆。秦缘便一口答应了,随之问道:你看请谁合适?胡喜凤道:就请文珠嫂
文珠嫂是村里有名的孝顺媳妇,丈夫早年病故后她含辛茹苦照管公公婆婆,还把一双儿女拉扯长大。将公公婆婆风风光光地养老送终后,儿子和姑娘都考上大学。为了供孩子读书,文珠嫂成年累月在砖窑搬土坯,一月虽然只有300元的工钱,但她风雨不避。倘若给文珠嫂600元照管婆婆,她一定乐此不疲,婆婆也会在睡梦中笑醒。
主意敲定,胡喜凤就把文珠嫂请来了,真是个勤快女人,一进门就给婆婆捶腰捋背,还搀扶着婆婆在屋地上学习走路。
秦缘见文珠嫂和婆婆这般热络,又看着经过针灸袁干针治疗后站起来的婆婆,脸上溢满醉心的笑意。
不觉光阴荏苒,很快就到国庆节,永宁寨突然来了三辆小汽车,车上的七八个人一下来就找村支书吴兆麟。吴兆麟小跑着过来了,一边跑一边喊:王县长,吕乡长,你们怎么来咧?
留着大背头的王县长说:老吴,听说秦书记在你们村里是不是真的?吴兆麟打个懵懂:秦书记?什么秦书记?
吕乡长接上话头:省上派来的县委书记嘛!吴兆麟滑稽地摊摊手:开什么玩笑?县委书记咋会到永宁寨来?这么说着打个顿,不无怔惊地惊呼起来:啊呀,是不是孝文的媳妇?她姓秦呀,是从省城回来经管她婆婆的
王县长眼睛一瞪:哪还不带我们去看?一定是她!王县长常去省城开会,和秦缘认识。一行人匆匆赶到孝文家,秦缘正端着一只碗给婆婆喂汤汁。
王县长叫了一声秦书记,眼泪便涌出眼眶。吴兆麟痴愣愣看着秦缘傻乎乎笑了:没想到你就是韦川县的县委书记?
秦缘亲亲地叫了一声:兆麟叔,就是省委书记也是吴家的媳妇,照管婆婆是媳妇的责任听秦缘这么说,几个人都泪眼惺忪
发布时间:2022-12-29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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