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片云

【导读】这个洞庭湖边上的小城，风总刮得很紧，一到夜晚的更像怪兽一样在窗外飞窜奔突，发出嘶哑的吼叫声。这天晚上，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乱糟糟的，加上冷，更睡不着......

天很冷，湖面结了冰，大块大块半透明的冰块浮在铁灰色的湖水中，更显得生冷。风掠过耳朵似刀割。

??一群被老师带到湖边冷冻厂实习的少年，大多数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他们坐在工厂门口晒太阳。阳光薄薄的温暖被风一吹就散，地上的落叶满院子追逐。

??几个女孩围着一个男孩子，谈笑生风。男孩子一双眼睛特别吸引人，浓密纤长的睫毛，雾一般。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温煦如三月的阳光。他们正在看手相打发时间，事业线、爱情线、生命线看过来。其实他们并不懂得看手相，也不相信从手相上牵强出来的命运。只是喜欢看手相时，两个手的温暖交叠与异性的手指相握，那种奇异的感觉。那个男孩子的手，修长秀美，一伸出便令人惊叹。哇，萧笛，你的手怎么比女孩子的手还好看！那个男生叫萧笛。

??看完手相，萧笛提议玩诗歌接龙，萧笛念道：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便顿住，让周围的人接。一圈女孩面面相觑，安静了一会，一个轻柔的声音怯怯地响起：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这声音发自一个萧笛从前没有注意过的女生彤。她坐在圈子之外，看着远方，不经意地接上去了。萧笛抬头，看着那个平时安静得从来没有引起过别人注意的女生，第一次发现她的面容有几分清秀。萧笛又念了《雪花的快乐》、《再别康桥》，没有人接上，萧笛用眼神鼓励彤，彤得到鼓励，丢开了不善与人接触的羞涩，接着和萧笛玩诗歌接龙游戏。别人参与不进来，慢慢散去了，下课时只剩下他们俩还在树底下。

??实习的课程不多，大部分时间老师让同学们自由活动。这等于放鸟归林，那群学生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快乐。尽管湖边冷得刺骨，他们还是兴致勃勃地往外跑。湖边、水塘边、天桥、废弃的铁路、菜地、市中心的公园，都有他们活动的影子。他们结伴去吃砂锅粉，翻墙进公园，老师告诫他们少吃湖边的东西，湖里有吸血虫，一到身体里就会把人的血慢慢吸干。但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跑来跑去，将冬天的死寂踏得咔咔响。

??有的男生从集体宿舍里搬出来，在附近租了房子，三三俩俩，搭灶生火。女生被邀请去吃饭，但可不是白吃，帮忙洗菜、洗碗。冬天的自来水把手冻得通红，似有无数根针刺在指头。可是他们沉浸在这种不被管束的快乐里，乐此不疲。吃完饭，一群人席地而坐，打拖拉机，或围着煤炉聊聊熟悉的人和事。土豆的香气还在屋里氲氤，伴着这一群天真的少年，缭绕进他们的童年和未来的梦想里。一个男生在人群外，独自弹拨他的吉他，生硬的手法，将调子弹得拉锯一搬，可是传到那帮少年的耳朵里，有种快意江湖的浪漫。窗外天色已经黑沉下去了，呼啸的风疯狂地摇动着树枝，光秃秃的纸条抽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衬得屋里那一团昏黄的灯光愈发温暖。

??萧笛也和同学在外面租了房子，时不时邀请彤和彤的好朋友霞过去吃饭，但从不邀请别的女生。次数多了，渐渐同学们看彤的眼光，就有一些异样，带有几分疏离隔膜。彤本来不大合群，对这些眼光向来不大在意，又想着这是同学们的误会，故并不避讳每天和萧笛的接触。他们一起讨论叶子上脉络的形状，一起往结冰的湖里掷石子，比赛谁扔得远。一起在积满落叶的无人的道路上奔跑。

??彤和萧笛，谈得最多的还是诗歌。萧笛的机灵才智在整个年级颇有名气，成绩好，人缘好，悟性很高，知识面广，是文学社和团支部的风云人物。彤将自己写的一些小诗拿给萧笛看，萧笛有时将彤的作品批得一文不值，彤满脸不安，睁大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很虚心地请教萧笛。萧笛坏坏一笑：骗你的呢，傻瓜。这篇诗歌写得还是有些特色的，意境清丽，语言上再改改就好了。彤放下心来，伸手给萧笛两个爆栗：好啊，居然骗人，该打！萧笛抓住彤的手，开玩笑说：你把我敲坏啦，敲傻了，现在我只认识你一个人了，你到哪我就跟到哪。彤就咯咯地笑起来。碰上萧笛，彤尝试到一种前所未有隐蔽的快乐。这种快乐像深山里的溪水那样清澈。

??有一个黄昏，萧笛和彤到城里买一些东西，散步回来，要走一段铁轨，长长的铁轨蜿蜒伸向远方，铁轨旁野草横生，一丛丛野菊笑颜逐开。迎着冷风里的泣血的夕阳，彤胸中弥漫起几分浪漫情怀，夕阳深处，如仙境搬绚丽。她说：真想沿着这里一直走下去，走进仙境的怀抱。萧笛说：你真的想走吗？我愿意一直陪着你，直到尽头。迟钝的彤回头看看萧笛一脸认真坚定，仿佛许诺。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跳下铁轨，说我们走公路回去吧。萧笛说：你就是不愿意让我陪你走铁轨吧。彤那一刻慌乱到忘了回答萧笛。

??这个洞庭湖边上的小城，风总刮得很紧，一到夜晚的更像怪兽一样在窗外飞窜奔突，发出嘶哑的吼叫声。这天晚上，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乱糟糟的，加上冷，更睡不着。入睡前，萧笛在窗外叫她，让她出去一下。彤心里挣扎了很久，她既想出去，又想起萧笛下午说的那些话，觉得他们两个人走得太近了，有点不妥。便借口说太冷，回绝了。萧笛却说：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的。这句话让彤十分不安。

??他现在是否真的还在风里伫立着呢？彤很想披衣出去看看，外面的风那么大，站上一会都会冻僵的。可是又觉得萧笛不会那样傻。彤躺在床上，想起萧笛的笑，想起萧笛评论她的诗歌时认真的模样，看她嘟嘴时爱用手指敲她的脑门，胡思乱想着懵懂入睡了。彤不知道的是，那个晚上，风肆虐了一夜，一个少年也在路边的电话亭里，站到天边泛白。他固执地站在风中，以期寒冷能冻结失望带给他的伤痛。带点自虐性质的，在冷风里思索着他和彤之间的感情，他不知为何，好像自己的喜怒哀乐全不由自己控制了。只有看到彤，那一蹦一跳的样子，才会开心起来。

??第二天，老师突然宣布全体同学要回校参加招聘会，让同学们赶快收拾行李，实习的日子结束了。在等火车的间隙，萧笛提了一袋零食，站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低着头，时而朝彤这边看看。彤站在一群同学们中间，和他们说笑。觉得远处萧笛的身影，有一种孤独的忧伤。彤觉得自己应该走过去，和他说说话，可是想到昨天萧笛说的那些话，又停住了。上了车，彤故意找了一节远离萧笛的车厢坐下来。但愿萧笛的落寞与忧伤并不是为了她彤想。

??途中，霞过来找彤，说是一个同学叫彤过去，彤便跟着霞起身，径直的霞却把彤牵到了萧笛跟前。萧笛笑笑，说是让我霞过去找你的，我马上就要参加英语四级考试了，可是却看不进书，你能不能给我再念一遍《偶然》，请你。萧笛的眼中充满了渴求，彤心中一动，低着头开始念，萧笛说：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彤有点不敢正视萧笛的眼神，那是一汪深蓝的湖，在湖边梳洗的孔雀会因为自恋而失足。但萧笛的眼神里有不容抗拒的执着。萧笛身旁坐着的中年大叔，用奇怪的眼光看了看萧笛和彤，又仿佛理解地笑了笑，把头转向窗外，留给他们一片不受打扰的空间，或许他想起了自己那些年少时光。

??彤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就联系到了工作单位，匆忙收拾东西离开了学校，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后来听霞说，萧笛考完试回来，满校园找她，像是寻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彤在异乡的天空下，心中一热，有泪慢慢滑过脸庞，她轻轻念了一遍《偶然》，为自己，为萧笛,我是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记得也好，但愿你忘掉，在这交汇时互放的光芒

作者：青桐联系方式：QQ17457921，邮箱：lilystar2007@126.com

发布时间：2023-05-27 05:06